早在听闻第一句话, 武士们已然变了神色。
什么送书
难不成此人竟然胆大包天的引诱陛下
尽管有人尚不清楚前因后果,但他们绝不会质疑帝王的命令,当即捂起年轻宦者的嘴, 将他毫不留情地拖了下去
许是披甲武士进殿的动静极大, 正准备沐浴事宜的赵安连忙走了出来。见寝殿内外跪了一片,他当即惴惴, 不消片刻脸色骤变。
趁他不在陛下跟前伺候的时候, 想要出人头地,在陛下跟前献殷勤, 为此,悄悄从宫外偷渡闲书, 还不是一般的闲书,而是,而是
赵安气得浑身都哆嗦起来,想要怒斥堪堪忍住了。
天子的未央宫居然出现了这等媚上之人, 这是筛选之人的失误, 更是他管束的不利。
赵安忍住甩自己巴掌的惊怒, 还有冷汗涔涔的惭愧,砰一声跪了下来“还请陛下责罚”
刘越摇了摇头。
陈师傅说过,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皆为利往。连母后身边都出现过吃里扒外的存在,何况刚刚登位几天的他
刘越捧起脸,丝毫没有在意的模样, 继而压低声音,悄悄对赵安道“这件事,你亲自去和母后禀报一声。如果母后睡下了, 明日再找时间回禀,千万不要打搅了母后的安眠。”
尽管事情已经解决,但晚上那么大的动静,母后必将生出不必要的担忧。
赵安立马应诺。
他擦擦冷汗,颤着手捧起那本小册子,点了几名机灵的内侍,火急火燎的出了门。
天子身旁无小事,陛下身旁出了那么大的纰漏,整个未央宫将要无眠。
另一边,长信宫中。
吕雉刚刚洗漱完毕,大长秋快步走来,脸色极为不好。
“太后。”大长秋低声禀报,“陛下跟前的谒者赵安有事回禀。”
这么晚了
吕雉皱起眉心,按捺住心底的所有猜测,匆匆披上衣服,与大长秋往前殿走。
赵安已然候在廊下,大略听过几句后,吕雉的神色当即冷了下来。
她接过册子翻了翻,半晌,怒极而笑“你同哀家说清楚前因后果。”
赵安深吸一口气,匍匐在地。
他压抑着被太后训斥的恐惧,到底还是流畅的叙述了一遍“奴婢有罪。陛下身旁出现了这等小人,全赖奴婢监管不力,请太后责罚”
大长秋听完,也差些压抑不住怒火,还有后怕。
她苦笑一声,对吕雉道“太后,臣也有错。”作为掌控整个长乐宫的太后属臣,陛下身边的宫人,都是她筛选过一遍的。选的都是些家世清白,身后没有势力掺和的存在,他们唯一能效忠的主子只有皇帝,除此之外没有第二人。
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出了错。陛下尚小,本就是对外界充满探知欲的年纪,万一被贱婢成功引诱,后果不堪设想
吕雉看向她,很快恢复了冷静。
她拍拍大长秋的手“你我又如何能够料到。这与皇帝小时候不一样他已经大了,能够明辨是非了。”她能护一时,却不能护一辈子。
何况这件事情,越儿处理得很是妥当。正因为他不想让自己担心,才会遣赵安过来禀报,不是吗
想到此处,就有一股欣慰漫上心头。
但小儿子身旁出现了这等向上爬的、存有二心的奴婢,还是叫吕雉心头生起怒火。
越儿正是读书的时候,除了读书以外,她手把手教他处理政务。政务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过于枯燥,越儿却毫无怨言,每每甜甜地看着她,仿佛什么烦恼都随风而去了。
只是孩子好奇是天性。这回是些许香艳的故事,若是下回是那等不堪入目的图画又该如何
一切威胁到皇帝成长的因素,都要被扼杀在摇篮之中。吕雉看向赵安,声音放轻“你回禀得快,算是以功抵罪,这回哀家就放过你。”
“回头你和越儿回禀,就说哀家知道了,一切按他的意愿处置。”
只不过要查清楚背后有没有桃侯的示意吕雉摆摆手“退下吧。”
未央宫中的动静,皇帝太后都没有隐瞒的意思,故而第二天一早,三公九卿以及一些消息灵通的勋贵全都知晓了。
这是陛下登基以来,第一次当众处置宫人。得到太后示意的大长秋,为杀鸡儆猴,大张旗鼓地亲自前去永巷审问那名宦者,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绝不可以轻易饶恕
此事引起了向来淡然的丞相曹参的惊怒。
在他看来,陛下身边出现了这等引诱他的小人,比临江王刘恢被弹劾的后果更加严重,两者如何算是一个量级
陛下八岁的年纪,本就要一边学习理政,一边成长读书。若是被带的无心读书,逐渐沉迷于玩乐,那他如何对得起高皇帝,如何对得起将丞相这份重担交给他的太后
得知那宦者已被送去了永巷,还是陛下亲自下令处置的,曹参松了口气,惊怒褪去了好些,也不准备与同僚们联合请见了。
若说陛下前些日子在朝堂的作为,已然显现出非同寻常的果决,那么昨晚的表现,代表着真正有自制力的明君之相啊。
曹参想到此处,竟有些憋不住心里的话,一转眼就想着去和萧何分享。
最摸不着头脑的是桃侯。
中午时分,艳阳高照,他竟接到了长乐宫宦者的传话,说太后许久不见桃侯,今日特地宣召于您。
桃侯当即一个咯噔,在心里绞尽脑汁的想,是不是他做了什么坏事让太后察觉了
转念一想,绝对没有。他这些年沉迷八卦,编纂的都是勋贵之间的家长里短,如一些掌握实权的重臣的虎须,他绝不会去撩;除此之外,他绝不会不顾性命去探听宫廷内部的密辛,那不是满足好奇,那是不想活了。
他咽了咽口水,有时候太后喜欢听他的八卦,还会招他进宫去呢,可是这样不明不白的宣诏还是头一回。
桃侯有些惴惴不安。
陶侯远离权力中心,自然不知道未央宫昨晚发生的事,叫某些人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永巷那头也审讯出来了,是年轻宦者自己的作为,并没有幕后之人的存在,也不存在什么挑唆;不过是想投陛下所好,走非一般的捷径而已。
吕雉看在桃侯也是无妄之灾的份上,思虑再三,决定放过他。
谁知上天对桃侯好似颇有些看不过眼,第二天一早,刘越在长信宫中接受母后嘘寒问暖,再一次强调不要让母后担心的时候,一位同样是彻侯的袁侯求见。
袁侯面颊发红,义愤填膺,见到太后的第一句话便是“臣要状告桃侯”
随着天子处置宦者的消息传出,那本书小册子的内容也变得不再是秘密。
有原先准备看热闹的彻侯勋贵们,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成为里头的苦主;而从前当过将军的袁侯,更是苦主中的苦主
他的香艳事迹,被明明白白的写在了上头,占据了最重要劲爆的篇幅。
详细得人神共愤,让人羞怒欲死。
虽然该故事没有点名彻侯的封号与名字,但任谁看了都知道是他。只因里头男主人的外貌特征都被描述了出来,包括颊边三点小痣,头发略微稀疏,年轻的时候干过什么,立下过什么功劳
这还得了
小册子都流入到了陛下的跟前,那他偷偷去和弟弟的妻子偷情,然后买下一栋宅子将妾室养在外头的行为,不就谁也瞒不住了吗
册里竟还有他与弟妻极为详尽的夜晚描述。别说长安了,再过几日,他袁侯的名字便要举世皆知,成为真正的猿猴任人观赏了
袁侯整个人红成了一只虾,气的。
能做出这种八卦事的唯有桃侯,他忍了这厮多年,而今实在忍不了了。他拼着撕破脸皮的下场,也要趁着桃侯处在风口浪尖的时候,让太后给他做主
万万没想到陛下也在,袁侯诉苦的话戛然而止。
刘越纯良地看着他“袁侯怎么不继续说了”
“臣臣”袁侯努力扯出一抹笑,张嘴老半天,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哭嚎。
吕雉冷冷瞥他一眼,懒得管这些腌臜事。
若天底下的家务事都要她来断,那她成什么了,真是笑话。
当下,她见袁侯此人实在是人嫌狗憎,吕雉想张口让他滚,如若再不滚便削爵,下一秒,刘越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
吕雉看向小儿子,几乎在霎那间明白过来,越儿或许又有了什么好主意。
刘越露出一个笑容,仰起头道“母后,我听了袁侯的诉苦,实在怜惜。不如就把桃侯召进宫来,与当事人进行对峙,朕与母后也好秉公决断不是”
吕雉扬眉,在袁侯发声之前,精准地堵住了他的话“就依皇帝所言。”
桃侯就这么被召进了宫。
得知前因后果,桃侯差点没有晕过去“”
不管是陛下身旁出现了牵扯到他的小人,还是袁侯的告状,简直是他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他不过是个爱好八卦的边缘人,是哪个缺德玩意将他的八卦内容编撰成册,然后散播到了民间
桃侯哆哆嗦嗦地跪下,富态的脸庞满是恐惧。他声泪俱下的哭诉“陛下,太后,臣是无妄之灾啊。那关押在永巷的宫人,定然与臣毫无干系,还请陛下明察,太后恕罪。”
袁侯闭了闭眼,看见桃侯这张胖脸就来气。
他深吸一口气,怒斥道“桃侯,你做出了这等编纂的丑事,还有脸出现在陛下面前,太后面前便是那宫人与你毫无关系,你也逃不过一个失察之职”
话音刚落,桃侯的两只眯缝眼,与袁侯圆睁的双目对上视线。
霎那间,桃侯冷笑一声“袁侯恼羞成怒做什么。都说真金不怕火炼,你与弟妻偷情,瞒着夫人豢养外室的腌臜事,难不成还有假这可是太后面前,长乐宫武士一查便知。”
袁侯的脸色猛然间变得紫红。
刘越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吕雉无奈地看他一眼,到底是宠溺儿子的念头占了上风。
桃侯继续冷笑,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用顾及什么,不如决裂得更为彻底。
他决议在太后面前揭露此人的真面目,于是缓了口气,绘声绘色的讲起了一个全新的、更为详细的版本,也是他打探出来的,最为真实的一个版本。
袁侯虽然不再当那上战场的将军,却是仍旧在大汉的荥阳军营挂着虚职,每月有俸禄领,还有一整个封地供养。许是富贵迷人眼,又或许是恶向胆边生,荥阳军队虽由舞阳侯大将军统帅,但只要经过袁侯之手的粮饷、马料,都有或多或少的克扣,只不过当着舞阳侯的面,不敢做得明显罢了
“克扣的粮饷,袁侯用来做什么呢”桃侯胖胖的脸上满是讥讽,声情并茂道,“自然是豢养妾室,千金买美人,与弟妻偷情”
“桃侯慎言”袁侯的面色,已经不能用白来形容了。
他顿觉天旋地转,莫不是大白天见了鬼,他掩藏最深的秘密,就这样揭露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在陛下和太后的面前。
刘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逐渐转为冷漠。
袁侯冷汗涔涔,唯有一口咬定“桃侯恨臣,自然大加编撰”
桃侯忍住跳脚的冲动,露出不屑的眼神“长安城的所有轶闻,可都瞒不过我的眼睛,你那人尽皆知的破事,堂邑侯他们谁不知道还用得着我编撰”
袁侯“”
吕雉听得揉揉太阳穴,忽而道“够了。”
她对大长秋道“你找个人,悄悄的,去查一查桃侯所言,是不是确有其事。”
刘越在小声插嘴“母后,不如让梅花司领了这件差使。”
梅花司
吕雉恍然忆起,好似是有这么一个机构,越儿在梁国的时候设立,司长还是季心。她从前答应过,要把梅花司设为正式机构,将成员定品定秩,成为同样领着俸禄的朝廷官吏。
向来宠爱小儿子的太后点点头,大长秋心里有了数,很快转身退下。
刘越重新看向袁侯,灰黑色的双眼微眯。
私德有亏也就罢了,竟敢挪用军队的钱去养他的那些莺莺燕燕,这么多年来都没有被发现。贪污仿佛已经不算什么,已然成为习以为常的事,从前骁勇善战的将军怎么就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除却袁侯,又有许多人渐渐被富贵迷了眼睛,满长安又有多少个从前的辟阳侯审食其呢
刘越又扭过头去,凝望着胖胖的桃侯。
世上没有庸才,只有用错地方的人才。皇帝陛下觉得,他一直以来寻觅的搞宣传的人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找到了。
桃侯浑身一凉,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袁侯已经被“请”了出去,恐怕贪污军款的罪行没有查明之前,都不能走出府门半步了。来时的眼泪是假的,去时的眼泪转眼就成了真,桃侯心里乐呵呵的,心想还敢质疑我的八卦水准
送你一顿削爵套餐。
现在好了,满大殿就剩他一个臣子,桃侯小幅度地左看右看,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存蓄在心里许久的、巴结陛下与太后的马屁尚未出口,刘越亲切地开始唤他“桃侯。”
桃侯立马笑了“臣在。”
刘越在心底琢磨,办邸报在如今郡国并行的大汉不太现实,但,模仿末世娱乐手段的话剧或是戏剧,却是可以让这位八卦小能手桃侯负责。
第一出剧,就用袁侯的贪污事迹来编纂好了。
嗯,隐晦一些,用上一些春秋笔法。一旦查明是真的,那就再也没有什么可顾忌的地方。
如今的娱乐活动太少太少,如若桃侯真能鼓捣出来,就算不推广下去,让母后乐一乐都是好的。
于是他朝桃侯招手,让后者凑近了听。
桃侯听得恍惚,许久才回过神。
万万没想到竟然从天而降一个大馅饼。天大的坏事也能变成好事他猛地挺起胸脯,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陛下,话剧是什么”
刘越回答“一种特殊的娱乐活动。”
皇帝陛下笑的特别甜“与其暗搓搓地探听小道消息,不如叫它风靡天下,让大汉百姓一起来评判,岂不是更有趣”
最后反问他“桃侯觉得呢”
桃侯觉得这话不能再对了。
天底下居然有愿意顺应臣子爱好,继而把好差事塞给臣子的陛下,桃侯收起逐渐张大的嘴巴,简直一副誓死效忠的表情,措辞半天,最终红了眼眶“臣,领命”
旁听许久的太后“”
见桃侯离去之前,给她殷勤地问安,吕雉颔首“退下吧。”
桃侯感动至极地出了宫。
戍守宫门的武士,总觉得桃侯这副模样在谁的身上见过,乍一想,却没有回忆起来。
那厢,桃侯兴高采烈,回到府中和夫人说起。谁知夫人忍不住忧心的表情,顿了顿,和他轻声分析“如此一来,君侯就要站在其余彻侯的对立面了”
桃侯夫人越想越是心惊肉跳,话剧,这可是一件大杀器,若是陛下加以用之,还怕民心不聚,还怕某些臣子生出二心么
对于百姓而言,他们可就一辈子都记得袁侯挪用军款的罪名了
桃侯笑容渐渐消失,忽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如坐针毡,想要说些什么又说不出口,半晌讷讷至极。
陛下这是无意,还是有意
“不过如此也好。”夫人替他顺了顺背,“君侯从今往后,就是陛下的人了,只要能够做出实绩,太后也将褒奖君侯立下的功劳。”
“”桃侯喃喃,“你说得对,你说得对。”
胖胖的身躯很快调节好心情,他握住夫人的手,凑近了问她“今儿的轶闻,又是哪家”
夫妻俩很快嘀嘀咕咕起来。
翌日,桃侯立马朝未央宫递上奏疏,向陛下表示自己的忠心,就差来句天地可表,日月可鉴了。
刘越瞅了一眼,嫌字数太长,只提取了开头结尾来看。
半晌陷入沉思,这个桃侯还挺上道。
他把奏折放到一边,继而提笔,洋洋洒洒地写了一份详细的指导书,让赵安负责递给桃侯。上面详细的写了话剧与戏剧的概念,至于排演什么内容,剧本怎么创作,最后怎么演出,自然是要人才发挥主观能动性。
最后在落印前写了一句,朕相信你。不如就趁诸侯王和众臣都在长安的时候,让他们欣赏一出再返程
吴王只觉昏沉更加重了些。
淮阳王刘友缩在被子里头,又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
对于太后来说,什么话剧,戏剧,都是个新奇玩意,越儿坚持,就任由他放手去做。
当下她有更重要的朝事原先的那些罪臣,前往辽东郡诸事尚且需要她的安排。
包括一些功臣后代,还有吕氏子弟,以及护送他们的军队的名单。吕雉思索良久,终是召见代郎中令季布,叮嘱他道“哀家予你一队兵马,护送曲周侯、颍阴侯等前往辽东。到了辽东郡,你先与当地的土人”
日后的燕王是刘建,那么一些布局,便可以安排起来,不必再畏手畏脚。
代国不再苦寒,燕国也当紧随其后,不是么
吕雉吩咐完,继而微微笑道“季卿,等到御史大夫归来,你就出发。代郎中令的代字能不能抹掉,恐怕要看你的本事了。”
要想封侯,必有军功。季布强忍住动容,大声应诺“臣,必不辜负太后的看重。”
翌日上午,吕雉召见了十数位将军重臣,都是从前与高皇帝出生入死,从而打下天下的开国功臣。
刘越挨在吕雉身边,正襟危坐,竖起耳朵。
吕雉环视左右“哀家决议,将开国功臣的牌位请进高庙,供奉太祖高皇帝左右,从而永生永世守护高皇帝身边”
一石激起千层浪,长信宫有了片刻的安静。
众臣一开始都在猜测,太后召见他们是为了什么,当下一个个都坐不住了。
将牌位请进太庙,供奉太祖高皇帝左右
周勃呼吸都粗重了起来,若不是顾及涵养,生怕在老兄弟面前丢了脸,此时此刻,他哪里还坐得安稳
殊不知他的老兄弟们也是一样。
樊哙眼睛瞪得似铜铃,坐不住的同时,目光止不住地往御史大夫空着的席位望去。
御史大夫周昌奉命前往燕国,调查燕国相栾布对临江王刘恢的弹劾是不是确有其事,至今未归,只能错过了如此盛事的商议。
樊哙兴奋的同时,终于撇去了被袁侯那狗东西贪污的不自在殊不知昨天妻子告诉他的时候,他有多么愤怒,如果不是吕媭拦着,他都想亲自前去袁侯府,把那狗东西大卸八块了
御史大夫没法前来,实在是遗憾,樊哙忍不住地东想西想。
也难免他们不能冷静。作为人臣,他们一生所追求的不正是留下千古流芳的身后名,然后长眠于高皇帝所葬的长陵,与他在地下重逢吗
能将排位供奉在高庙,简直是对一生功绩的最好肯定。这可是亘古未有的壮举
刘越看着诸位叔伯们的表现,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替太后出主意,态度再积极不过,便是丞相曹参也比平日活跃了许多。
譬如功绩怎么评定,牌位怎么放置说着说着,更有将军为排名的先后争执起来。
吕雉含笑望着这一切,刘越眨眨眼,仿佛领悟到了什么。
将要前往辽东郡的那些罪臣与功臣后代、吕氏子弟,若是听到能够将排位供奉高庙的消息,他们还会坐得住吗
他们还会生出反叛的二心吗
指不定就有将功赎罪的机会在辽东郡等着他们,从而流芳千古,魂归故里,最终实现立牌于高庙这就是母后的阳谋。
刘越认真地聆听,包括母后与他们交谈的话术,还有不急不缓的叙事语气。他就像一块海绵,迅速着汲取的一切能汲取的知识,俊秀的脸颊,噙着再庄重不过的神情。
另一边。
季布见重逢许久的弟弟季心忙碌了起来,说要完成大长秋交派给梅花司的任务,便没有在空闲的时候打扰他。
等到季心松了口气,找到袁侯切实挪用军款的证据,忙碌的步伐终于慢了下来。
季布找上弟弟,对他说起了之后的安排,季布道“若是我从辽东郡顺利归来,或许能够拥有出任九卿的机会。”
季心一愣,随即大喜“兄长总算得见曙光了”
季布露出一个暖意融融的笑,转而低声道“只是恐怕要委屈你了。”
季心问“此话怎讲”
季布沉声说“不管是陛下还是太后,都绝无可能让两兄弟中的一人执掌宫中禁军,再让另一人执掌梅花司,探听各处情报,且拥有便宜行事之权。”
季心听懂了兄长的话。
他张张嘴,继而陷入思索。
半晌点头道“兄长说得对。”
他之前从未考虑过此事,许是念头还不够通达,嗅觉还不够敏锐。自从进了梅花司,从前跟在他手下的那些个游侠,都十分满意如今的生活吃穿不愁,且做的都是他们擅长的事情,可以将他们的特长发挥到极致,谁不喜欢
至于他自己,因为即将升任九卿的兄长的缘故,或许不再适合待在这里。
见季心自己能够想明白,季布颇有些欣慰,弟弟跟在还是梁王的陛下身边,耳濡目染,着实比之前成长了许多。
他道“与其陛下亲自与你谈话,不如主动提起此事。不管你去向何处,陛下都会着重考虑你的心意的。”
季心想了很久很久,终于下定决心,通过联系赵安,获得了单独入宫觐见的机会。
“陛下,陛下安排臣去哪,臣就去哪。”季心主动请辞,对于成为帝王的刘越,没有半点隐瞒的地方,即便看着江湖气浓重,却是问什么答什么,成功被塞了一碗奶茶。
刘越放下毛笔,陷入思索。
最终,皇帝陛下亲切地称他为爱卿“爱卿不如先占着司长一职,等到有合适的人选之后,朕再安排你到彭师傅的麾下当司马如何”
“至于爱卿手下的数位游侠,就不挪动位置了,依旧在梅花司任职,也好发挥他们的功用。”
季心内心震动,原先的战战兢兢消失不见,最终化为了感激涕零。他清楚地察觉到了陛下对他的看重,就像原先的大王一般,并没有因为游侠身份而对他产生不一样的看法。
就连去往彭将军麾下做司马,也是他心底藏得最深的愿望
陛下难道有读心术不成
刘越才没有什么读心术。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被迫上岗的皇帝罢了。
只不过在云中城之时,季心前去请教彭越如何使锤,被他瞧见过了好多回。既然都有同样的爱好,那么卸职的梅花司司长应该会很乐意与彭师傅凑一起,既是为国效力,又是志趣相投,何乐而不为呢
刘越掰着手指头想了想,他要牵头引领的事情还有许多,譬如季心离任后,梅花司司长由谁担任还是个未知数。
到底还是人才不够,尚需发掘
母后曾说,梅花诗作为特别机构,必然要独立于三公九卿之外,只是确立司长品秩的时候,母后笑着同他道“不如越儿自己来定。”
想到这里,刘越有些犹豫不决。
他盘着腿,一口一口地抿着甜浆,忽然听到赵安压低声音的禀报。
“陛下,”赵安难以启齿,终是开口,“燕王这些日子很是想您”
刘越“”
他险些忘了,燕王刘建这几天都待在府中,翘首以盼宫中的招待。
刘越忽然有些愧疚,他好像与四哥同游上林苑,与七哥同游良缘,却独独忘了这个八哥
刘越很快若无其事。除却两个皇家园林,未央宫也有几处特殊的地方,如公车署,中郎署,算是帝王的特殊人才储备库。
他眨眨眼,下定决心“朕还没去过中郎署。”
赵安转瞬领会到了陛下的意思,麻利地转身“诺,奴婢这就遣人前往燕王府。”
六月初的天气,微风爽朗,带来丝丝热意。
既中郎署之后,帝王出巡公车署的车架早就备齐,由太仆夏侯婴安排车马,中尉陈平与治粟内史张苍随行。
陈师傅的机会,是他自己争取而来;至于治粟内史张苍,是刘越主动宣召。他跟着萧师傅学算术的时候,灵光一闪,觉得要与新任治粟内史好好地奏对一番,此时正对着陈平的幽怨,一路上,旁敲侧击九章算术的撰写。
张苍的面容与桃侯有些像,在治国理政上的能力,却是天差地别,此时笑呵呵地,并不知道天子险恶的用心。
君臣一问一答,颇有些聊家常的味道。张苍忽然想起了什么,笑道“陛下,若是说起算术,臣前些日子收了个女弟子。与师兄贾谊不同,她长于算赋,恐怕能够成为臣的衣钵传人。”
刘越眼睛一亮。
能获得计相如此高的评价,求贤若渴的皇帝陛下心动了。
“朕有女官可征辟”的话术还没有出口,张苍笑呵呵地继续道“臣的小弟子,是与陛下相同的年岁。正因她的父亲不在,臣才有机会骗咳,收她为徒”
刘越“”
他凭借直觉,迟疑地问“莫非是御史大夫”
张苍蓦然警觉起来。
他左看右看,放低声音“陛下明察。若是周昌归来,要把臣给砍了,陛下可是要救一救臣”
刘越摸了摸滚烫的良心,同样压低声音“御史大夫不让朕翘腿。内史公且放宽心”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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