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雨, 苗靖出去一个多小时,空着手再回宿舍,室友看电视看得浑然未觉,她紧裹外套直接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 白皙脖颈那片都被指甲挠成大片红瘀。
“你这是怎么了?脖子上红得这么厉害。”
“可能是过敏, 衣服刚从柜子拿出来, 有点痒。”
“外面雨挺大的, 给你打电话你没接呢。”
“没听见手机铃声,刚才去见了个朋友, 说了几句话。”
苗靖没多说,打开电脑加班, 挠了挠脖子,起身去换了件高领针织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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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暴雨把陈异浇得有些晕头转向, 不知道为什么没克制住,可能纯属是被苗靖气的,回来这几个月, 她毛病一出又一出, 他没心里准备,压根招架不住。
台球厅有个小工作室用来修球杆, 一开始是陈异专用专修,后来也让波仔跟着学, 修杆并不难,会这点技能总归方便,上午台球厅没什么人, 波仔就在工作室里给球杆做保养, 陈异一般也坐会抽根烟, 看他干活,说两句闲话。
波仔把这家台球厅当自己事业,没什么赚钱的路子,腿又不行了,知道陈异亏待不了他,如今他算是陈异身边走得最近的人,看陈异这阵心情不爽,以为是跟涂莉分手的事,撺掇陈异再找个女朋友。
其实大家伙这个年龄,想要追求稳定的,都想着要成家立业,波仔知道陈异从来不想结婚,至于为什么不想,可能是以前家庭那些事,也可能是逍遥惯了,但找女朋友还是容易,薇薇她们知道陈异单身,可算是激动。
陈异捏着烟,耷着眉眼没什么兴致。
“莉莉姐在朋友圈发了两张照片,身材太火爆,异哥你看见没有?”
“没看见。”他打个哈欠:“什么照片?”
“跳舞呗,底下流口水的都是熟人。”波仔忍不住问,“异哥你真跟莉莉姐分了?说实话,莉莉姐真漂亮。”
那天把涂莉轰出家门后,涂莉再没怎么纠缠过他,但也不是没遇见过,KTV和酒吧都见过面,两人在擦肩而过,她脸色冷艳,不冷不热刺了他两句,再刺他和苗靖的事情。
陈异当时喝了酒,也不耐烦开口:“你知道我不可能跟你结婚,既然不结婚,肯定也没打算跟你怎么样,大家都玩玩而已?你较什么真?”
涂莉脸色瞬间黯淡,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对陈异而言,一来她缠得紧,一来换人也麻烦,就这么其乐融融过了两年,只是睡了两年,怎么也能睡出一点感情来吧?
陈异没拿感情说事,他花在涂莉身上的钱不少,心里没那么些愧疚,能用钱衡量的东西,就不需要多占用感情,至于他和苗靖,一条裙子又能证明什么,谁他妈穿别人的裙子勾引人,苗靖回来三个多月,两人什么事也没有,他没劈腿没出轨,名侦探柯南也说不出半个字。
涂莉听完他这三言两语,脸色冰冷,拗着下巴走过去,背影走得又飒又美,手却在暗暗颤抖,但凡他说一句还算喜欢,记得她的好,她心底也就过去,拿别的理由找借口,这口气怎么能咽得下。
分手后,涂莉没找苗靖,苗靖更没有主动问过她半句,跟陈异一样不声不响,两人反应一模一样,这就是诡异的地方,这就是证据——涂莉跟卢正思频频联系,让他去找找苗靖的古怪,至少要闹出点什么动静来,不能就这么算了。
卢正思挠头,他是真看不出来苗靖行径的蹊跷之处,唯一蹊跷的是他这男朋友的身份,苗靖跟他同进同出,虽然没进展到接吻的地步,但两人挽过胳膊牵过手,苗靖的肢体语言格外自然温柔。
她就是什么事都能做到自然而然的地步,一点都没有心虚,卢正思忍不住想涂莉疑神疑鬼,又觉得苗靖有些行径的确冷淡过头,先不想戳破,打算再继续观望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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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加班之外,苗靖偶尔也跟着老谭出去,跟供应商或者销售公司吃饭应酬,她是部门的颜值担当,专业技能过硬,很能拿得出手。
这天晚上去的是一家当地招牌菜馆,一行人落座,苗靖女士优先出去点菜,恰好大堂经理是她的高中同学,过来打招呼,苗靖起初愣了愣,说话间才回忆起是高中同班的女同学,她高中毕业后就断了同学联系,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还在联系,对于其他人,的确有些模糊陌生。
在普通同学眼里,苗靖的确是个挺缥缈神秘的存在,两人寒暄,聊起以前学校的事情和现在的工作生活,话题突然拐到陈异身上,原来他是这家店的常客,女同学对他印象极其深刻,源于高中时陈异来苗靖学校开过家长会。
那时候陈异应该刚刚成年,十八九岁,为了装成熟,穿黑西装黑西裤锃亮皮鞋,虽然眉眼略带青涩,气质却嚣张飞扬,坐在苗靖身边,单手插裤兜里,故作沉稳,剑眉轻敛,修长手指敲敲成绩单,转头跟苗靖说话,前一晚烟酒泡过的嗓音清润带点沙哑,旁边的女同学呼吸都按了暂停键。
“我第一次见到他就认出来,走到他面前说话,问他是不是苗靖的哥哥,他还愣了下,直接走开了,我还以为认错人。最后买单的时候他问我是不是你同学,我说是,他才笑了笑。”
“他前两天还来过,跟几个朋友过来吃饭,喝了挺多酒,我看他说话有点鼻音,还让后厨给他熬了碗姜汤。”
苗靖面带微笑,认真听着女同学说话,再聊了几句,卢正思从包厢出来看她点菜,对话中断,女同学想着待会有空加个微信,没成想这顿饭吃得太久,苗靖陪着应酬,也没顾得上说话,最后联系方式也没要到。
那晚暴雨之后,到现在也有了四五天,两人有格外默契的不联系,苗靖摸出手机看了看,最后还是放回包里,扭头跟同事聊天说话。
恰好第二日——
送到公司的文件和快递都放在门卫室固定的快递点,卢正思每天中午去取快递,看见部门同事的快递,也会打个招呼顺手代取,正好看见苗靖的几份文件,其中有份从医院寄出来的挂号急信,卢正思无意瞟了眼,略略思忖了会。
这些文件送到苗靖桌子上,她开了一个下午的会,忙得没拆开,等到下班人散,苗靖喘了口气,倒杯水,拿裁纸刀拆了一堆文件,抖出一份体检报告掉在桌上。
“苗工你最近体检了?”卢正思扭头,“公司最近有安排体检吗?”
“不是我的体检报告,是别人的。”
她翻开扉页,一行行浏览体检报告上的文字,脸色平静从容,但目光扫过,眼神是柔软的,唇角微微上挑,露出个似笑非笑的奇妙神情。
“异哥的吗?”
“嗯。”
苗靖把体检报告浏览完,放进办公桌抽屉里,卢正思假装无意问:“异哥……他没事吧?身体还好吧?”
卢正思一直在揣摩苗靖那句“家里人生了重病”,心里有种幻想,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陈异真的生了某种不可言说的重病,所以跟涂莉分手?所以苗靖要找他当男朋友?
“没事,他还好。”苗靖白皙纤细的手指敲敲桌面,略想了想,“对了,涂莉最近还联系你吗?她最近如何,还好吗?”
“偶尔联系,她似乎也还好……”
苗靖冲他微微一笑:“劳你多担待,给你添麻烦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我还挺愿意这样的。”
苗靖抿抿唇角笑意,眉眼弯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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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靖实在没想到自己会收到一份体检报告,最后还是给陈异发消息,说周末要回家拿东西,陈异态度无所谓,让她提前过来打个招呼,他在家休息。
正好逢着周末,卢正思去市区办事,知道苗靖要回家取行李,开车跟她一道来了。
门咚咚咚敲了半天,最后苗靖给陈异打电话,电话里的嗓音哑哑沉沉像流沙,昏昏沉沉不知今宵何宵,陈异抓了个套头衫运动裤出来开门,下巴一圈森青,没骨头似的疲怠,暗暗淡淡的目光在卢正思身上扫过,略点了点头:“进来吧。”
苗靖斜觑了他一眼,没半句寒暄,径直回房间收拾东西,卢正思两头照顾,帮苗靖搭把手,又顺带跟陈异聊两句。
家里气氛挺安静平淡,陈异袖手旁观,懒洋洋歪站着跟卢正思说话,问问工作如何,最近忙什么,最近天气云云。
两人看苗靖这收拾的阵仗,是打算彻底搬回公司去。
要带走的东西太多,卢正思先帮忙把已经收拾出来的两个收纳袋拎到楼下车里,家里就剩两人,苗靖在房间收拾,陈异站在门外看。
她弯腰在书桌抽屉翻捡东西,身后人走过来,在她身后站定,两手撑在她两侧的桌沿,精壮又高大的身躯拢出个小空间,和她不远不近隔出点小小的距离,压迫感和气息扑来,带着鼻音的嗓音低沉沙哑得如同低音炮。
两人闲话家常。
“体检报告收到了吗?”
“收到了。”
“怎么样?”
“各项指标都还不错。”
“全搬到公司去?”
“不行吗?”
他鼻腔哼笑,半眯着眼眸,舌尖顶了下口腔侧壁,划个半圈,腮帮子隆起。
音调又是哑哑的,闷闷的。
“听不出我感冒了吗?”
“怎么感冒了?”
“淋了那么大的雨,你一个字也没说。”
“感冒周期只有一个礼拜,看你这症状,不像那场雨的事情。”
“没药吃,感冒有那么容易好?你屋里有药么?”
“没有,你去药店。”
他两手收拢,俯下高大身形,若即若离贴在她身后,侧首在她腮边啄了下,喑哑道:“药不是送上门来了吗?”
陈异探头,手臂越过她的肩膀,抵着她的脸颊,俯身探头吻下去,另一只手直接收拢锁她的腰肢,轻而易举含住她的唇瓣。
刚抽过烟,嘴里气味苦涩,她的唇却是清凉甘甜,苗靖闭上眼,下巴被他腾出的手指拗起,唇瓣贴合在一起,流畅又默契的一个吻。
滚烫的,正适合这个渐寒的季节。
有呼吸缠绵的声音和唇舌交缠的轻响回荡在房间,但门外的脚步声也在步步逼近,那脚步声像鼓点踩在节拍上,房间门开着,外头大门也开着,卢正思的脚步声从台阶一步步踏进,由远及近,清清楚楚,在跨进大门,往前迈出的两三步的那一瞬,陈异最后吸吮香津,喘口气,松开怀抱,惬惬然往后退一步,倚着壁橱,慢条斯理掏出一根烟,低头点燃。
苗靖眨了眨眼,淡定收拾写字台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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