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仪被双耳一吓,脑中一片空白,拔腿就跑,想要避开双耳。
可双耳见她一跑,竟也跟着追了上来。
救命!
明仪急得眼里沁出了眼泪,什么也顾不上了,只知道奋力往前跑。这绝对是她有生以来跑得最快的一次,快得只能听见狂风在她耳边呼啸。
青丝乱飞,心乱如麻。
就在明仪绝望之际,在路的尽头看见了谢纾的身影。
明仪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因为太害怕而幻想出来的影子。只那一瞬间,她就像溺水濒死之人看见救命稻草一般,飞扑着朝他而去。
“夫君,救命!”
谢纾站在原地看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朝自己飞奔而来。
按理说,若看见有奇怪的东西朝自己冲过来,第一反应必当是躲开。可无奈那团东西恰好是自己的夫人,谢纾只好敞开手臂将她接进怀里。
谢纾朝乘风看了眼,乘风意会,一个纵身跳上马背,将双耳治住。不久,姜菱和马奴也追了上来,将双耳牵到了别处。
“没事了。”谢纾对怀中人道。
明仪自觉丢脸,整张脸埋在谢纾怀里,一动也不动,不肯抬头见人。
谢纾轻叹了一声,对身旁围着的人道:“都先下去吧。”
众人依言散去,独独阿曼还震惊在原地久久缓不过气来。
谢纾朝阿曼道:“抱歉,吾妻有恙,今日着实不便,赛马之事还是改日吧。”
阿曼讷讷地应了声,被乘风请了出去。
等身旁人都走光了,明仪从慢悠悠从谢纾怀中抬起头来。
她跑得一身汗,额前的发散乱着,遮住她半张脸,还有几缕粘在她的侧脸。
谢纾抬手拨开她的发,明仪惨白的脸庞露了出来,奄奄一息地开口:“你妻无恙,只是身上脏了,要立刻沐浴。”
谢纾:“……”
*
自京郊皇家马场回宜园有些路程,谢纾见明仪那副好似不立刻沐浴就要断气的模样,只好带她去了离此处不远的山庄。
这处庄子原是谢纾祖上的产业,迎后院有一处引自后山的热泉,而得名清泉山庄。
山庄僻静清幽,周边植了一片桃林,正是仲春桃花盛开之际,热泉水汽蒸腾飘散,一眼望去似那世外桃园仙境一般。
谢纾带着明仪穿过桃林,进了山庄。
明仪头一回来清泉山庄,庄子里自没用能供她换洗的衣裳,所幸出门前云莺提前为她备了一身,以备不时之需。
听闻此处的热泉有消疲健体,养神驻颜之效。
明仪对“驻颜”二字兴味十足,捧着换洗衣裳兴冲冲要去后院体会一二:“我去热泉沐浴。”
话音刚落,冷不防听见谢纾说了三个字。
“我也去。”
明仪闻言,心弦一绷:“你也去……”
是要共浴的意思吗?
“嗯”谢纾道,“一起。”
明仪紧了紧怀中的换洗衣物,小声问:“这样好吗?”
“不好吗?”谢纾道,“很省时。”
明仪咬了咬唇瓣,吐息渐快,心道:也不能为了省时就……万一变得更费时呢?
谢纾垂眸看她,忽笑了:“你在想什么?”
明仪不说话,她脸上挂着两朵薄薄红云,抬头意味深长地望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不去看他,只小步小步朝后院走。
明仪心砰砰地乱跳,想到谢纾难得那么主动,总觉着自己也该表示一二。
她凑到谢纾跟前,踮起脚尖在他脸上落下一吻。
谢纾怔愣了一瞬。
还没等他反应,明仪羞怯地跑开了,自顾自先跑去了后院,一路上想入非非,脸颊不自主地发烫。
只她满怀热切之心跑到后院,在看到后院热泉的那一刻,心瞬间坠落冰窖。
“……”
原来后院的热泉分了男汤和女汤,两座汤池中间隔了一席竹帘遮挡,同明仪想象中一池共浴的地方完全不一样。
所以谢纾原本想着就是分开沐浴,根本不是要同她共浴。
思及此,明仪一阵羞愤,再想到方才吻在谢纾侧脸的那一下暗示,恨不得立刻消失在原地。
谢纾从她身后经过,目光落在她窘迫的脸上,若有所思道:“所以你方才是想……”
“我不想。”未等谢纾说完,明仪咬着牙打断了他的话。
谢纾浅笑:“是吗?”
明仪抿着唇不答,拿着换洗衣裳进了女汤。
奶白色的热泉,冒着氤氲热气,两处热泉蒸腾的水汽隔着竹帘在上空交融。
明仪坐在热泉旁的石壁上,抬手去解身上的衣扣,裙摆摩挲发出细碎窸窣声。
竹帘那侧传来谢纾扯开衣带的声音,两处声响交汇在一起,明仪解衣扣的手顿了顿。
她沉着眼望着热泉蒸腾的热气,思绪似也随那袅袅上升的水汽一般飘散开来,回到了三年前在偏殿的那晚。
那晚大宴友邦,谢纾着了一身冕服,玄衣纁裳肃穆庄严,她也配了一身繁复典雅的钿钗礼服。
春宵度磨得人耐心全无,于是解衣成了撕扯。似要扯开所有清高的假面。
矜持的礼服裙摆碎了一地,用以束缚仪态的冠冕旒珠坠落在冰冷的青石地砖上。
偏殿外烟火盛放,一下一下击在她记忆深处。
他们在隐秘的角落里放逐,不会有人知晓他们在那做了什么,那里只有彼此。
就像此刻,郊外隐蔽的山庄热泉,没有外人,只有彼此。
谢纾下水时,竹帘那头传来水花溅落之声。
明仪也跟着浸入热泉之中,奶白绵绸的池水漫过她的肩颈,水面随着她的拨动激起一阵水波划痕,顺着水流滑向竹帘那侧。
明仪的视线沿着水面上那道划痕落在隔开她与谢纾的那面竹帘上。
竹帘并不厚重,似乎只要轻轻一推就会倒。
不知怎的,明仪心中升起某种期许,她朝竹帘伸了神手。可想起谢纾新婚那日的冷脸,又缩了回来,转身背对着竹帘。
明仪垂着眸,静静望着水面。
竹帘那侧谢纾忽唤了她一声:“殿下。”
“在。”明仪眼睫一颤。
“水温可好?”谢纾问了句。
水温好不好他自己不知道吗?
“还好。”明仪顿了片刻,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稍稍有些烫。”
“是吗?”谢纾笑着反问了句。
明仪听见他的笑声,忿忿道:“当然,你若不信,尽可自个儿来……”我这试试。
话说到一半,她意识到这话不对,连忙闭了口。
竹帘那侧静默半晌,道:“我可以过来。”
明仪满脸惊红。
“如果你想的话。”他又添了句。
明仪望向那面隔开彼此的竹帘,只要她说一句“她想”,那面竹帘便会被扯开消失。
她紧了紧手心,想说出那两个字,却没有说出口。
明仪反问了他一句:“为何不能是你想?”
说出这句话好像花了她全身的力气。明仪瘫软地靠在石壁上,无力望天。
她看不见竹帘那侧谢纾的神色。
明明近到只隔了一层轻薄的竹帘,只要轻轻一扯就能扯开。
热泉不宜久泡,否则会致晕厥。
明仪长长叹了口气,刚起身去取放在一旁的干帕子和换洗衣裳,脚忽然一阵抽经,疼得明仪一个趔趄,以四肢敞开的诡异姿势向后跌坐在了热泉池里。
溅起的水花,将放在一旁的换洗衣裳浸了个透。
明仪:“……”
“怎么了?”竹帘那头的谢纾听见动静出声问话。
明仪一时无言以对。
在久久没得到回应后,谢纾无奈扯开了那道横亘在彼此中间的竹帘。
明仪未想到他们会以这般意外的方式实现“共浴”。
望着此刻正朝她而来的谢纾,明仪心死如灰。
她很想换个姿势面对他,可惜她在池子里摔了个屁/股墩,一动都动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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