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
经过大理寺一段时日的审讯, 并未找到庞大将军意欲谋逆的证据,经与内阁六部商讨后,各署三品以上的官员一同面见了天子。
那日宫中静悄悄的, 御书房门扉紧闭, 听说内阁几位老臣是含泪离开的。
听到这个消息, 庞诺儿的脸都吓白了,可后半晌却传来消息,除了庞六郎, 庞家其余人都被放了出来。
庞诺儿的心一下子死灰复燃,只等着爹爹来接她, 也好从新作威作福,将近些日子欺负过她的人统统踩在脚下, 然而她等来的却是一道赐婚圣旨。
打一个巴掌,给颗甜枣吗?可被赐婚之人为何是她?!要嫁的,还是个品阶不高的翰林院编修。
毫无实权。
庞诺儿如遭雷劈,从未想过自己会下嫁!
等元栩宣读完赐婚圣旨,带着她出宫时,她哭着扑进邓大娘子怀里,哭喊着要拒婚。
物是人非, 庞家老小能保住性命已是皇恩浩荡, 邓大娘子哪里敢多说什么。
“多谢元侍郎送小女出宫。”
元栩一向是个温厚待人的男子,可面对邓大娘子的道谢时,眸中毫无温度, 只笑了一声道:“日后,还望夫人谨守本分, 莫要再做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勾当。”
他指的是什么, 邓大娘子再清楚不过, 讪讪地垂下头,却听元栩又道:“这道赐婚圣旨,是本官替庞大小姐求来的。再有下次,本官不介意为夫人求一道改嫁圣旨。”
“……!”
邓大娘子浑身冰寒,哪里会想到芝兰玉树的君子会使出如此手段,可错先在她,她没办法厉声质问。
元栩直起腰,蓦地迎来一记耳光,他抬手扼住,甩开了庞诺儿的手,“庞大小姐注意分寸。”
庞诺儿气得胸口起伏,双眼含泪,“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作何害我?”
“这要问你的娘亲了,”元栩拢拢衣袂,极为淡漠,“婚期将近,庞大小姐别想着逃婚,否则等待你的,会是无穷黑暗。那新郎官虽相貌普通,家里拮据,身有隐疾,却是个老实人,望庞大小姐珍惜良缘,莫要辜负,最后落得一场空。言尽于此,告辞。”
说罢,他甩袖离开,背影又冷又无情。
庞诺儿还在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相貌普通、家里拮据、身有隐疾,全都踩在了她的排斥点上。
“娘,我不嫁!”
“别听他胡说,你那未婚夫君条件不差,就是官职低了些。”
“我不信,你就会哄我!”
回程的路上,和元栩一同去送圣旨的心腹侍从问道:“大人为何要故意诋毁那位新科榜眼?”
据他了解,那位榜眼容貌俊秀、家里殷实、身体健壮,完全不是元栩口中的情况。
元栩没有回答,好好一个榜眼若是娶了庞诺儿这样的刁女,岂不可惜。他就是故意刺激庞诺儿,让她生出逃婚的念头,从而使邓大娘子寝食难安。
侍从暗叹,忽然意识到身边的男子是天子的左膀右臂,又岂会是心慈手软之辈。
大婚当日,庞诺儿果然逃了婚。
利用自己庶妹的路引出城后,她来到茶摊前,点了一壶碧螺春。
“小二,这是哪门子碧螺春?”庞诺儿娇小姐脾气不改,对着粗质茶水一脸嫌弃。
小二正在招待另外两位姑娘入座,闻言嗤了一声,“两文钱能喝上这个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庞诺儿气不过,拍下一锭银子,“给我上一壶最好的碧螺春!”
银光闪闪的锭子啊,小二立马眉开眼笑,“姑娘稍等,小的这就去换。”
隔壁桌上,殊丽接过陈呦鸣斟的茶,缓缓开口:“路上显财,后患无穷,劝你打道回府,别做悔恨终生的事。”
听见熟悉的声音,庞诺儿蓦地回头,错愕不已,“你怎么在这里?!”
殊丽侧眸对上她惊恐的眸子,“来劝你回头,亦或是来送行,选择在你。”
“别假惺惺了!”没了喝茶的兴致,庞诺儿拿起包袱,头也不回地离开。
殊丽没再劝,或是压根没有劝的意思,她喝完一盏茶,放下两文钱,“咱们回城吧。”
陈呦鸣单脚踩在长椅上,盯着庞诺儿的背影,啧啧道:“太后怎会相中如此刁女,难怪陛下与太后交恶。”
“庞家嫡女仅此一个,太后也是没得选。”
两人并肩走在回城的路上,不远处跟着几个暗卫。
新娘子逃婚,新郎官去往御书房诉苦,被陈述白赐了一桩更好的婚事,这才平息了一场闹剧。
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元栩,陈述白淡道:“此事与你有关。”
“陛下不是也没阻止么。”
“朕不阻止是因为不在意那丫头有何下场,而你,一个与庞家毫无干系的人,为何要设计刁难?”
“陛下既然不在乎她,又何必追问臣与庞家的纠葛,左右不过是一些小事,不值一提。”
陈述白隐约觉得元栩有事瞒着自己,可自己的确毫不在意庞诺儿的境遇,也就没再问了。
**
几日后,陈述白收到附近城池的密报,说画师一行人中有人做了叛徒。
重赏之下,那人将画师的秘密送到了御案前。
当摊开皱皱巴巴的宣纸时,陈述白片刻怔愣。
画师本人,果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榆林大公子,陈斯年。
那便找到他教唆庞六郎刺杀的动机了。
陈述白凤眸骤冷,让各处府衙贴出更为高额的通缉令,捉拿陈斯年。
他倒开始期待,与陈斯年的久别相见了。
时隔十三年,物是人非,同父异母的兄弟二人,又会是怎样的相识场景......
当晚,天子罕见来了乐兴,坐在皎月下、屋顶上拉起奚琴。
悠扬绵长的琴音透着让人难以窥透的情绪。
殊丽不懂乐理,却喜欢听曲儿,尤其是奚琴能给人带来一种流浪之声,似背着行囊,独自走在沙漠山丘、荒野丛林,无需与人为伴,浪迹逍遥,清逸翛然。
天子高坐楼台,无人争锋,品尝着无限空寂,却又不会被空寂击败,正如他演奏的乐曲。
殊丽忽然觉得自己听懂了他的弦音,坐在庭院中晃了晃小腿,隐于绫袜内的铃铛叮叮铃铃几声,合了奚琴的节奏。
不远处,冯姬跑到廊下,“姑姑,陛下传您上去。”
殊丽顺着木梯爬上去,待晃晃悠悠来到陈述白身边时,发现庭院中的侍卫和宫人全都消失了身影。
她拢裙坐在屋脊上,近距离聆听,直到一曲毕也没有发表任何见解,深知不能班门弄斧。
陈述白收了琴,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你认识的那个画师暴露了行踪。”
殊丽心里一阵复杂,没有再火上浇油去问要如何处置那个人。
陈述白搂住她,大手抚在她头顶,“说来可笑,他就是朕的四弟,陈斯年。”
殊丽再掩饰不住惊讶,难怪那人身上有种熟悉的感觉,是来自天子,而非元佑。如此想来,她又疑惑起来,陈斯年跟元佑很像,天子也跟元佑很像,究竟是为何?
没容她细想,脸颊忽然传来一抹温凉。
她转头时,下巴被人高高抬起,眼前被一道暗影笼罩。
陈述白低头吻上她额头,喉咙发出轻笑,“你居首功。”
天子是在斩断她与任何男子的来往吧,所谓杀人诛心。
殊丽避开他的触碰,认真道:“陛下让奴婢情何以堪,请别再说下去了。奴婢之所以将他的事如实禀告,是不想江山国祚受到威胁,但从私情上,奴婢是愧疚的。”
“殊丽。”
“嗯?”
陈述白扣住她的后脑勺,拉近彼此距离,“若你这样想,那些亏欠由朕来还,但朕不许你再为他人分心,更不许你心里装着他人。”
“奴婢没有。”
“没有吗?”陈述白哂笑,那元佑又算什么?可他没有问出口,只是不想再从殊丽嘴里听见其他男子的名字,即便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别再自称奴婢了。”他用拇指抚挲她的脸,“以后用你我相称。”
殊丽不懂他对她的态度怎地突然转变,就因为温存了几次,觉得该对她好一点?
“陛下这样,奴婢不习惯。”
冰冷的人忽然有了温度,总给人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殊丽看不透陈述白,不愿再栽在另一个男人身上。
“朕想对你好。”
“奴婢惶恐。”
“说了,别再称奴婢。”
察觉到他的认真,殊丽扯扯嘴角,“我惶恐。”
陈述白被她认真又孬气的模样逗笑,笑得胸膛微颤,“惶恐就惶恐,慢慢就适应了。朕做皇子时,也很惶恐,怕皇兄突起杀心,怕父皇突怀戒备,后来呢,不也适应了。”
皇家无父子,殊丽理解他的惶恐,却无法消化自己的那份。
“陛下,你能满足.....我一个心愿吗?”
“说说看。”
“永远不要拿我身边人做威胁。”
自懂事起,很多人都跟他提过要求,却从未有人跟他提过这种要求,陈述白心知她的后怕,无非是上次利用木桃和晚娘做威胁,逼她放弃提前出宫的念头,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
“好,朕答应你。”
殊丽眼眸雪亮,迎月而笑,笑靥多了几许真诚,“天子金口玉言,不可反悔。”
越来越得寸进尺了,陈述白掐住她的脸蛋,看她软蛋似的,还是心软下来,抱着她跃下屋顶,走进燕寝,将那把奚琴留在了月光里。
殊丽被放在了纯白绒毯上,绒毯每日更换,保持雪白不染纤尘,很衬殊丽的肤色,尤其是褰尽衣衫时。
脚踝上的金铃铛沿着流畅的腰线向上,挂在了陈述白的宽肩上,连女子浮动的气息都能影响铃铛的声响。
殊丽抓紧绒毯,恨不能拽出丝线,“慢点,慢点......”
她月事六七日,陈述白却像是饿了半年之久,一时难以自控,将人欺负的泣不成声。
前十七年的眼泪,都没有这段时日流淌得多。
他孜孜不倦,沉溺于她的温柔,渐渐沦陷了理智,将最粗野的一面淋漓尽展。
五六次后,殊丽捂住心口,感觉这里都快碎了。
倏地,脚踝又是一紧,她惊恐地蹬了蹬,眸中晶莹,恨不能骂出声。
狗皇帝,没完没了!
次日休沐,殊丽忍着不适坐起身时,锦衾自肩头滑落,雪白的肩上大片的紫红触目惊心,足见昨夜的疯狂。
身侧空荡荡的,早已凉了枕被,可凹陷的痕迹尚在。
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长发,殊丽赤脚站在绒毯上,却因双膝无力差点跌倒,幸扶住了一侧床柱。
御猫哧溜过来,不停蹭着她脚踝的金铃铛,殊丽这才想起好些日子没见到它了。
“老伙计,你去哪里了?”捞起胖成球的御猫,殊丽眉眼含笑,抱着它坐在床边软塌上。
日光伴着秋风徐徐吹入窗缝,带来丝丝沁凉,殊丽抱紧御猫取暖,巴掌大的脸蛋埋在御猫厚实的毛发中。
可抱着抱着,她察觉出异常,御猫肚子大了不少。
“怀上了?”殊丽将它放在塌上,摸了摸它的肚皮,惊喜又诧异,御前没有小公猫呀,不会是野猫吧......
集宫人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御猫,竟找了个“野小伙”,想想都有趣,殊丽抱着它蹭了蹭脸,“等你主子知道了,会不会罚你?”
“喵~”御猫叫了叫,炸起了毛。
这时,陈述白敞着中衣走出来,肌理分明的胸膛在衣襟开合中若隐若现,“嘀咕什么呢?”
他走到塌前,极为自然地揽住殊丽,蹭了蹭她的侧额,脸上还沾着水珠,顺着下颌滴在了殊丽的手背上。
有那么一瞬间,殊丽承认自己心跳漏了半拍,可也仅仅那么一瞬,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老小伴儿回来了。”
这是殊丽偷偷给御猫起的名字,她一边抓揉御猫的脑袋,一边仰头解释。
日光照在她的半边脸上,白里透粉,瞳光浅漾,连耳尖都呈现出漂亮的玫红,美得绮粲玓瓅,深深映入男人的眼中。
陈述白的目光没有落在御猫上,附身在她眼尾轻轻落下一吻,没有任何旖旎,仿若在亲吻圣洁的云。
殊丽不知他今日是心情好还是不太忙,总之是不正常的。
“喵~”
御猫不怕陈述白,还喜欢翻着肚皮冲他撒娇,大大的肚子自然引起了陈述白的注意。
剑眉微微一拢,他面无表情地问道:“在哪里怀的?”
难怪前些日子总是乱叫,后来就消失了影踪。
殊丽丈量着猫咪的肚围,笑道:“可能是野猫,陛下会让它生下来吗?”
陈述白也是第一次养猫,又没时间与它交流互动,都是殊丽和冯连宽在照顾,“会是杂种的。”
轻轻一句话,不知触碰到了殊丽哪根心弦,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若自己无意怀了龙子,也会被说成是杂种吗?
虽然不会有怀上的可能,但她莫名觉得刺耳。
陈述白没有察觉出她的异样,走到屏折前更换了一套常服,系好腰封时,稍稍探过身,“以后你在燕寝放些更换的衣裙。”
殊丽没有听进去,还在一下下轻抚御猫的肚子。
前半晌,陈述白批阅了大量奏折,临到晌午时,带着殊丽去往皇家马厩,选了一匹白马。
“会骑吗?”他翻身上马后,朝殊丽伸出手,“踩着马镫上来。”
殊丽照做,握住他伸来的手,踩着马镫跨坐在马鞍上。
有些硌腿。
“新换的马鞍,会有些硌。”陈述白自身后拥住她,拿起缰绳,一夹马腹,马匹哒哒地小跑起来,没有杂丝的鬃毛和马尾甩来甩去,在青青草地上靓丽耀眼。
帝王的坐骑都是马中翘楚,何况是他的枕边人,肯定会是钟鸣鼎食之家的闺秀。
殊丽双手无助地扶住马鞍,心思飘远,感觉这份宠爱虚无缥缈,经不起日照。她更喜欢踏实的日子,哪怕苦一些、累一些,却是自己撑起的天地。
察觉到怀里的人儿不专心,陈述白以为她今日不喜骑马,没有不悦,带着她去往校场。
“喜欢投壶吗?”
女子一般都会喜欢吧,他略略地想,完全没察觉自己在刻意讨好她。
殊丽兴致缺缺,还是笑着点了点头,“喜欢。”
两人来到投壶场地,因秋风作祟,殊丽投了几次也没有投进,“风太大了。”
月白的斗篷在她肩上猎猎拂动,发梢也被吹乱,足见场地的风有多大。
陈述白笑笑,拉着她站远了些,叫人取来弓箭,贴在她耳边道:“投不进去就赖风?”
殊丽缩缩脖子,总感觉两人亲密的越了雷池,可主动权在他,没有她喊停的份儿。
陈述白握住她的手拉开弓身,直指壶嘴,却在松弦前,斜举弓箭,指向天空的云朵。
下一瞬,箭矢离弦,斜射入空,呈弧形射入壶嘴。
殊丽惊叹一声“好箭法”,扭头看向身后的男人,耳朵无意中擦过了他的唇。
陈述白毫不客气地咬了一下她泛红的耳廓,还用舌尖刮了一下,这才将弓扔回侍卫手里,带着殊丽去往其他场地。
军营那边开始午休,有诗情的上将军正带着十来个儒将坐在开满桂花的小园中“顶针续麻”。
所谓顶针续麻,就是成语或诗文的接龙,以尾字为首字,接替下去。
几人正接得酣畅,忽见杏黄垂帘华盖缓缓移来,下面还有两道身形,将领们立马起身行礼,高呼万岁。
陈述白在军营中比在朝堂之中温和许多,面上会带着三分笑,“在玩什么?”
上将军笑道:“回陛下,末将等在进行顶针续麻,陛下要不要......一起?”
站在华盖之外的冯姬捂嘴偷笑:“上将军若是邀了陛下,不就只有输的份儿。”
大雍将士骁勇强悍,哪里听得了“输”这个字,不过因为面前的人是天子,他们没有觉得被冒犯。
陈述白能感受到将士们的执着和热忱,微抬衣袂,“你们继续。”
众人互视几眼,上将军先邀请了冯连宽,又觑了一眼华盖下的女子,心知她是尚衣监的掌印,“这位尚宫要不要参与?”
殊丽忙摇头,她腹中那点墨水,跟人比试起来,无疑是哗众取宠。
这也是殊丽第一次生出想要用功读书的念头,不过,她在宫人里算是墨水多的,至少在做宫学生时,从来没有偷过懒。
接龙开始,殊丽站在陈述白身后认真听着,觉得这些成语或诗文她也能接上一些,原来,并不很难,只是没有信心。
双手不自觉攥住衣裙,欲欲跃试的胜负欲开始作祟,甚至在一人卡壳时,她还吐出了一句诗,因声音太小,只有前面的陈述白听清了。
回去的路上,陈述白屏退宫人,带着殊丽漫步在扶桑花海中。
姹紫嫣红的扶桑葳蕤繁盛,向阳而生。殊丽蹲下来,凝着星状花瓣,在脑海里形成了一张槿艳满园的花田图。
她睇着花,陈述白睇着她,很想将她变成指尖娇花,簪于发髻,或藏于衣襟。
“很喜欢?”
殊丽脱口而出:“奴婢更喜欢月季。”
“说了,别自称奴婢。”陈述白拉起她,趁着四下空寂,拍了拍她的后面,“不乖。”
殊丽哆嗦一下,左右瞧瞧,见侍卫们远远守着,大着胆儿的努下鼻子,“多年的习惯不好改。”
他们似乎陷入了一场畸形的暗昧,假戏真做,不知谁会先迷失,可握有主动权的一方不叫停,被迫承受的一方只有配合的份儿。
知殊丽喜欢月季,陈述白就叫人打造了一副头面,发钗、珠花、步摇、耳珰、璎珞全是以月季为框形,珠玉作配饰,精致绝伦,价值连城,连装饰的妆奁都是用数十颗宝石镶嵌而成的。
收到这盒头面时,殊丽都快以为陈述白要为她送嫁。
“陛下也太阔气了。”晚娘瞧见后,躺在老爷椅上止不住感叹。
冰凉凉的头面在灯光下散发着耀目的光,映入殊丽平静的眼眸中,她有些抗拒这种极致的宠爱,总觉得光鲜璀璨的事物不该属于她。
璀璨固然美好,可停留太短,稍纵即逝。
再说,她心里有过一个男子,再装不下另一个。
入夜,殊丽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在轻抚她的面颊,惊吓之际,于黑暗中瞧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陛下。”
她不适地往枕头上退去,撑住了压下来的男人。
他怎么来了?今晚不是她守夜......
陈述白不由分说地掰开她两只手腕压在枕头两侧,带着酒气啃咬她的面颊。
殊丽别过脸,确认屋里没有旁人,才松了力道,任由他自己折腾了会儿。
娇丽的面靥还是不可抑止的泛起粉红,像是茫茫白雪幻化出的水嫩桃色。
她仰头迎合,小巧的足微微上抬,大脚趾挂在了鞶革两侧,这样似乎能剩出不少力气。
可这样,不方便他动作。
大手抓住不老实的小脚,往外一撇,随即拽住了素面裙裳。
殊丽攥住木床边沿,体会到了上天入地的滋味,平心而论,深宫寂寥,吃到甜头后,也有种想要被夜夜浇灌的贪婪,可三四次后,就趋于下风,败给了索取无度的人。
“喜欢朕送你的东西吗?”陈述白声线沉沉,额头溢汗。
殊丽深呼吸几下,舔了舔唇,“陛下送的,我都喜欢。”
没感受到她的真心,陈述白曲起膝,优美流畅的线条紧绷。
“喜欢…喜欢的…很喜欢…”
一声妙音溢出嗓子眼,殊丽赶忙端正态度。
陈述白嗤了声“虚伪”,用舌尖在她的耳廓上画了一朵月季花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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