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不掉, 殊丽双手撑在铜盆上喘息,水珠自挺翘的鼻尖滴入水中,泛起层层涟漪。
陈斯年抓住她两只手摁入水盆中,不紧不慢为她洗去手背上的“假象”, 很快, 那双手变得柔白细腻。
“还装吗?”男人眉眼带笑, 透着诡异的温柔。
既被识破, 再装傻充愣毫无意义, 殊丽抹把脸, 扯过脸帕轻轻擦拭, “宣王万福。”
见她恢复冷静,陈斯年一哂, 不愧是陈述白的枕边人,遇事很快淡定,不会唧唧喳喳叫个不停,“认出我了啊。”
殊丽抬手摘掉他的面具,瞧清了那张阴柔的脸,以前没这个意识, 如今想来, 他们兄弟二人确有几分相像。
“咱们都是逃亡之人, 何必相互挤兑?不如就此散去,江湖不见。”
“说得好听, 没有你, 朝廷又怎会识别出我的身份。”陈斯年低笑着扯开她的头巾,目睹了鸦发倾斜垂腰的美景, 这女人生得太过秾艳, 不怪陈述白为之着迷。
被若即若离地轻薄, 殊丽僵着没动,知道无畏的挣扎只会消耗体力。那个初见时清隽出尘的盲人画师不复存在,眼前的男子目光阴鸷,与深宫中的天子不遑多让,甚至更为乖戾。
陈斯年曲指碰了碰她冰凉的脸蛋,拇指和食指掐住她的下巴向上抬起,逼她与自己对视。
“这么美,都舍不得杀你。”他故意说着佻达的话,视线向下,落在她的腹部,“真怀了?”
殊丽试图避开他的触碰,可他的力道似蔓藤的韧度,怎么也避不开。
陈斯年松开她,笑着耸了耸肩,还真不想让她好过呢,“恩将仇报反被擒,说来也可笑,是不是在告密前,从未想过会有今日?”
折磨人的手段有很多,该用哪一种对付她呢?
“你设计刺杀天子,是为了引起国祚动荡、民不聊生吗?”殊丽轻声问道。
陈斯年静静看着她,等着她的后文。
“我不愿国祚受损,被鞑靼、瓦剌偷袭,你若觉得我是恩将仇报,那便杀剐随意,落在你手里,我自认倒霉,没什么好辩的,不过,屋外那个人是无辜的,与你我的私仇无关,能放她离开吗?”
落在他手里,自然没有好果子吃,无非是受尽折磨,甚至如禾韵那般沦为娼妓,与其那样,还不如用言语刺激他快些动手,一了百了。
不是不想逃,而是遇见了硬茬,逃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能为木桃争取一线希望。
陈斯年唤来禾韵,“将那女人的脸洗干净。”
禾韵沉浸在抓到殊丽的喜悦中,乖巧地应了声,拎起木桃的衣领将人拽进屏风,没轻没重地洗去她脸上和手上的易容,“是她......”
“你认识?”
“宫里的一个小绣女,是这贱人的心腹。”
对于“贱人”这个称呼,陈斯年稍有不悦,却也没有更正。他看向殊丽,像是确认过后的无奈,“她若去告密,怎么办?”
“她也是逃亡之人,哪敢去官府告密。心腹又能如何,大难临头各自飞,她还能为了我自投罗网不成?”殊丽平静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情感,像个断情绝爱的木头,“若是宣王被抓,你的下属会拼死营救你么?”
“说得也是,”陈斯年双指夹起殊丽一缕头发,缠在指尖,“我可以放过她,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说看。”
若是直接说“好”,定然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陈斯年弯腰靠近她,黑雾般的眸子蓄着仇视,“作为交换,让我看看你这副身子,是不是跟你的脸蛋一样美。”
初相识时,还以为他是个光风霁月的君子,如今看来,天下乌鸦一般黑,殊丽冷淡回道:“做不到,你杀了她吧,一个心腹而已,有些旧恩情,能救则救,救不了,我也没必要牺牲自己。”
陈斯年被她的话逗笑,笑声清浅,“你若不这么说,我还真会杀了她。”
试探罢了,他还没下作到那种程度。
这是同意放了木桃吧,殊丽心口一松,面上没有轻松释然,依旧淡淡的,“多谢。”
话音刚落,身子一轻,她被陈斯年打横抱了起来。
走到门口时,殊丽斜睨一眼倒在地上的木桃,心痛不已,我的小桃儿,拿着包袱快逃,逃得远远的。
不知绕了多少个弯,殊丽被陈斯年三人带进一座府邸,府邸周遭全是五大三粗的男子。
将殊丽丢在客院的一张拔步床上,陈斯年让人将门上了锁,之后去往客堂,差人将禾韵和动手伤人的下属捆到了跟前。
张胖子走上前,手里拿着一条银鞭,一边说话一边往男人身上抽打,“不经主子同意,擅自殴斗,你可知悔?”
男人连连磕头,说自己一时糊涂。
听着实打实的鞭挞声,一旁的禾韵瑟瑟发抖,也跟着承认自己的过错,她刚刚堕胎,身子不适,没一会儿就惊吓过度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听送饭的人说,那男人已被打得奄奄一息,基本废了。
禾韵一直都知道陈斯年心狠手辣,却不知他会如何对待殊丽,一想到殊丽也会清白不保,她就忍不住窃笑。
同样被关在地牢的庞诺儿看着她阴森森的笑,忍不住哆嗦起来,一屋子的变态,要如何逃出去?
若是不逃,早晚变得跟她一样。
庞诺儿尽量缩小存在感,还是被禾韵拳打脚踢了几十下,哭得嗓子都哑了。
客堂内,陈斯年消了气,饮了一口百户妻子递来的参汤,淡笑道:“多谢嫂夫人。”
百户妻子点点头,忙退了出去,她家老爷让她过来送汤,明显是有另一重用意,幸亏这男人还算守礼,没有乱来。
陈斯年放下参汤,看了一眼天色,快到晚膳时分了,“让老杨做些清淡的粥菜。”
张胖子看出他的目的,提醒道:“主子,美色误人......”
见陈斯年冷眸看去,张胖子打哈哈道:“属下马上去,清淡,清淡。”
陈斯年懒得理会,起身去往落锁的客房,一推开门就见殊丽静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别这么拘谨,我又舍不得伤你。”随意坐在她身边,一双眼睛紧紧盯过去,很像瞄准猎物的狐狸,等待猎物放松警惕。
“你留我在身边,想要做什么?”
“没想好,不过我不介意多养个人。”
盯着她那美到不真切的面容,在感情上向来心如止水的陈斯年好似也动了凡心,掏出衣袖里卷好的纱质飘带,丢在她裙裳上。
殊丽将之放在一旁,“何意?”
“绑住自己。”
殊丽没有依顺,却听对方道:“或者我来动手,呵,那就不是绑手绑脚的事儿了。”
当一个人的恶劣被好的皮囊掩蔽时,就是所谓的衣冠禽/兽吧,殊丽如是想,按着他的意思,绑了自己的双手。
“不太牢靠。”陈斯年提溜起绑缚着女子双手的飘带,左右晃了晃,“糊弄谁呢?”
殊丽反问:“你能绑得紧自己?”
陈斯年笑笑,解开那条飘带,绑缚起自己的双手,还利用牙齿使劲系了结扣,“你拎拎牢不牢靠。”
也许这是个敲晕他的机会,可殊丽知道即便敲晕他,也逃不出去,何况,还是在他有所防备时,根本无从下手。
见她不跟自己玩儿,陈斯年用牙咬开系扣,刚要去绑她,却听门口传来叩门声。
“主子,饭菜做好了。”
“送进来吧。”陈斯年收起玩心,变回了稳重的宣王,将飘带缠好放回袖管。
张胖子端着饭菜进来,一一摆放在食桌上,夹起托盘问道:“可需要酒水?”
“怀着身孕呢,怎么喝?”
话是对张胖子说的,可陈斯年的目光始终落在殊丽身上,“送来个丫鬟。”
张胖子有点吃惊,难不成,主子真瞧上这个怀有身孕的女人了?还要给她配备个丫鬟。
“地窖有个现成的,白吃白喝这么久,不如让她过来服侍。”
他不提,陈斯年都快忘了这么个人,“晚上带过来。”
房门被关上时,陈斯年伸手握住殊丽的手腕,谩笑温淡,“过来用膳吧。”
殊丽抽回手,“我不饿。”
“你不饿,肚子里那个总该饿了。”
殊丽不懂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不必假惺惺的,你想要什么只管说,我承受得住。”
还算有几分胆识,陈斯年愈发对她感兴趣,“我要你生下陈述白的孽种。”
殊丽一愣,想过许多可能,就是没有想到这个。
陈斯年很满意她的反应,“看来,你并不想留下这个小畜生,不过,不能遂愿了,这个孩子会与我同生同灭。”
与陈述白直面相搏是早晚的事,他没有侥幸,也没有胜算,不过,如今有意思了,他的筹码里多了陈述白的骨肉。
“作为奖励,在你生下孩子前,我不会动你。”
像是觉着她不会相信,陈斯年忽然扣住她的后脑勺,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柔和的眼眸转瞬变得犀利,“不听话?”
说着俯身下来,作势要吻她。
殊丽别开脸,流露出厌恶,躲避时腰肢撞到圆桌,撞洒了汤汤水水。
“舅舅......”
一道稚嫩童音忽然从门口传来,带着不解和好奇。
两人扭头看去,见穿着小夹袄的林斐站在门外,手里还拎着一个布老虎。
瞧见外甥,陈斯年才放开殊丽,掸了掸被殊丽攥皱的衣袖,不再吓唬她。
林斐从未见舅舅与哪个女子走得这么近,迈开小短腿走过来,歪头去瞧女子的脸,随即清瞳雪亮,抱着布老虎颠悠起来,“姜姐姐!”
竟是心心念念的姜姐姐!
不是小家伙记性好,而是隔三差五就会描绘姜姐姐的画像,早将殊丽的相貌印在心中。
小家伙白胖白胖的,颠悠起身板时,屁墩一撅一撅,像极了小鸭子。
殊丽倚在桌沿平复呼吸,瞥了一眼衣冠楚楚的陈斯年,目光落回林斐身上,“阿斐。”
林斐年纪太小,不懂姜姐姐为何没了初见时的和善,举起两只胖胳膊就要殊丽抱,“姐姐抱。”
如今,小家伙的出现成了殊丽的救命稻草,她弯腰想要抱住他,却被陈斯年挡开。
陈斯年拉过满脸懵懂的小家伙,淡笑道:“你的姜姐姐怀了身孕,别累到她。”
怀了身孕?
林斐看向殊丽的小腹,怯生生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拍了拍,“这里有个弟弟?”
陈斯年直起腰,没纠正孩子错乱的辈分,勾唇道:“也许是个妹妹。”
殊丽心口一揪,倒希望是个儿子,若是女儿,就更担心她会受苦,会被陈斯年培养成下一个禾韵,一个行尸走肉般的禾韵。
不过眼下不是唉声叹气的时候,她拉过林斐,揉了揉他的脑袋。
看得出,陈斯年虽然阴冷,却很疼爱这个孩子,不会当着他的面胡来,为今之计,也只有让林斐陪在自己身边最为稳妥。
庆幸的是,林斐十分喜欢殊丽,一靠近她就窝进了她怀里,软趴趴地问道:“阿斐要有舅母了?”
闻言,陈斯年轻笑一声:“是啊,舅舅替阿斐实现了心愿。”
“那阿斐能陪着舅母吗?”
“当然,想陪多久都行,以后,咱们都会跟舅母生活在一起。”
殊丽听着男人不着边际的话,浑身恶寒,面上维持着淡然,等陈斯年离开,她拉着林斐坐在桌前,小口喝起白粥。
虽然没胃口,可敌不过前所未有的饥饿。
林斐趴在桌面上盯着她,欢喜地唤了声:“舅母。”
小孩子懂什么啊,殊丽没生气,只怪嗔地睨他一眼,“不许这么叫我。”
“可舅舅说,咱们会永远在一起。”
殊丽没有戳穿陈斯年的谎言,也没告诉他,陈斯年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她不想毁了孩童眼底的光,“总之,你不能这么唤我,否则,姐姐生气了。”
林斐是个会讨人欢喜的孩子,一听殊丽要生气,立即摇头如拨浪鼓,“不叫舅母,叫姜姐姐。”
是个挺聪慧的孩子,殊丽又揉揉他的脑袋,放柔了目光,“今晚跟姐姐睡?”
“好!”
林斐坐在绣墩上晃了晃小腿,足见是欢喜的,可殊丽却没有他的轻松,如今为了自保,都开始利用小孩子了。
“姜姐姐,你怎么会有小宝宝,阿斐怎么没有?”
殊丽失笑,低头轻抚起还很平坦的小腹,眼前闪现出那人的身影,时而强势时而温柔、时而冷欲时而放纵,一幕幕近在昨日。
“是姐姐和一个男子怀的孩子。”
“他是谁呀?”
“一个过客。”殊丽杏眼滟滟,泛着水光,“一个与姐姐云泥之别的过客。”
后半晌,殊丽困得眼皮子直耷,自从怀了身孕,她总是犯困,加之床上的孩童睡得正香,她也就不委屈自己,躺在床的外侧合上了眼帘。
另一边,陈斯年回到自己的房间,止不住地咳嗽起来,以帕掩口时,再次咳出鲜血。
他一直对下属说自己这毛病是陈年旧疾,可只有他清楚这并非旧疾,而是突然出现又伴了多年的症状,但一直苦于找不到原因,每次咳血都会伴有微弱的心悸还有低烧,足够折磨他几个时辰。
看着镜中苍白的自己,他很是厌弃,想起冰鉴之中存放的“元佑”面具,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听宫里的细作说过,殊丽曾和元佑一同去往榆林镇办事,两人在同一辆马车里朝夕相处,不知自己以“元佑”的身份出现,她会不会觉得是救兵来了……
或许是太过无趣,他拿出面具和药水,对镜装扮起来。
天子已经发现有人偷盗过宋府密室,元佑这个身份也没了价值,拿出来添个乐子也不错。
很多时候,他都不知自己为何要给陈述白搅浑水,或许是为了仇恨,也或许就是太过无趣,想让皇家不得安宁,可实际上,他对权力并不热衷,甚至很厌恶勾心斗角。
推开殊丽的房门时,没想到她和阿斐已经睡下,他走到床边,盯着躺在外侧的女子,见她未脱绣鞋,双手握了握拳,有一瞬间是想要为她脱下的,可转瞬又觉得不该对一个出卖自己的人那么好。
看了一眼半敞的门扉,他打个响指,门外随即响起噼里啪啦的兵刃声,声音不大,不足以惊动官府,却还是惊醒了睡梦中的女子。
殊丽蹙眉睁开眼,视线很快落在床前的男子身上,前一刻还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
元佑……
斜射的秋阳晃在眼皮上,她眯了眯慵懒的眸子,定定望着突然出现的男子,竟忽略了门外的打斗声。
直到“元佑”扣住她一只手腕,将她向外拉。
“此地不宜久留,回头说!”
殊丽趔趄了下,疑惑大于震惊,扭头看向爬起来的林斐,挣了挣腕子,“有个孩子。”
“元佑”松开她,大步走过去,夹起迷迷糊糊的小家伙,拉住殊丽继续走。
殊丽挣开他,凝视他逼真的伪装,忽然向后退了两步,眼眸瞬间泛起失落,“你不是元佑。”
陈斯年一怔,摸了摸自己的脸,吊着眼梢看她,似在无声询问原因。
也许殊丽真的分不清陈述白和元佑,但其余冒充元佑的人,她一眼就能识破,一部分原因是元佑身上有种浑然天成的朗正和乖张,还有一丝流淌在骨子里的雅致,三种气质融合为一,冲淡了他的阴鸷戾气。
而眼前的男人,是够玩世不恭的,还乖张难驯,却没有那股朗正感。
认出他是陈斯年,殊丽淡淡道:“你吓到阿斐了。”
他臂弯的小家伙可劲儿扑腾着,大喊着“舅舅救我”。
陈斯年放下阿斐,却在不防间,被他咬了手背。
“嘶~”
不愧是他养出的崽子,有股狠劲儿。
阿斐跑到殊丽面前,张开胳膊,像个小男子汉,对闯入者横眉冷对:“不许欺负姜姐姐,当心我舅舅收拾你!”
殊丽不想陪陈斯年过家家,也不太在意他是如何易容的,拉过林斐躺在床上,继续睡觉,就好像一个旁观者,无视了一场笑话。
陈斯年靠在隔扇上,看向冒出脑袋盯着他的的小童,哼笑一声,大步离开。
小童身边的女人比他想象的冷静,竟能做到处变不惊,如此看来,陈述白留她在枕边,不只是因为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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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陈述白从屏风后的冰床上坐起身,按了按发胀的额骨,撸起一侧衣袖,盯着腕骨缠绕的发丝,附身吻了下,面无表情地走出屏风,坐于御案前继续处理奏折。
可半天也处理不了一份,随着时日加长,他愈发担忧起那个女子,担忧她吃不好睡不好,更担忧她被人觊觎。
很少体会脱离掌控的滋味,他靠在龙椅上闭了闭眼,俊美的面容有些疲惫。
冯连宽抱着一捆画像走进来,笑呵呵的仿若做了亏心事,见天子没有忙碌,上前赔笑道:“启禀陛下,宗人府整理了皇城各世家嫡女的画像,都是由宫廷画师操刀,容貌上不会有太大出入,陛下可要挑选?”
选秀已被提上计划,只是还未实施,名门世家的家主争前恐后想将女儿、孙女送进甄选之列,才齐齐和宗人府商量,想将画像事先送至御前。
为了这次选秀,宫外早已暗流涌动,只有陈述白不紧不慢,像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冯连宽知道天子为了殊丽的事烦心,不敢催促,躬身等候着。
画像中的门阀贵女们,会是皇后和四妃最有力的候选者,怠慢不得,虽为殊丽的出身感到惋惜,可他年纪大了,见得多了,懂得露水情缘和门当户对的区别,只能说,对殊丽半是心疼、半是无奈。
“陛下可要过目……?”
老宦官快要笑得满脸褶子,也没换来天子的目光,他觉着今日是不会挑选了,于是慢慢挪动脚步,想要退到一边去。
“打开吧。”
忽地听闻指令,他还顿了一顿,这才传进宗人府的几名官员,摊开一幅幅画像,再由他绘声绘色地介绍起各府小姐的情况。
陈述白不走心地听着,偶尔拿起笔在宣纸上记录一二,到最后也没挑选出一个,宣纸上倒是写了不少字迹。
冯连宽偷瞄一眼,发现天子记录下的不是各府小姐的名字,而是……而是她们所具备的最大优势。
譬如算学、棋艺、天文、地理……
莫非天子要选几个有才华的女子入宫?也对,除了世家和容貌,才情也是重中之重,再说,得到过殊丽,再美的姿色怕是都入不了天子的眼了。
等宗人府的官员离开,陈述白点燃御案上的一盏烛台,将宣纸置于其上,看之慢慢燃烧。
“陛下?”
何意啊?多智近妖的老宦官犯了糊涂。
陈述白将宣纸扔在地上,任其燃烧殆尽,捏眉道:“这些才情,那丫头一项也不具备。”
“……是啊。”
“都是拜元利康所赐。”漫不经心的男人脸色一变,下令道,“去,杖责元利康一百大板。”
冯连宽有点为难,“这、这一百大板,人就直接废了,陛下息怒。”
“没听清朕的话?!”
“听清了,听清了。”冯连宽额头冒汗,再不想替这个无关紧要的人求情,他又不图那个人什么,没必要惹怒天子。
等大殿只剩自己,陈述白又靠在龙椅上,抚着腕骨上的发丝。
他心里不痛快,正好拿元利康发泄郁气。一百大板,轻则皮开肉绽,重则魂飞魄散。
想到此,削薄的唇溢出谩笑,断断续续,连带着胸膛震荡,异常慑人。
殊丽,以后谁敢欺负你,朕就替你十倍奉还,直到你痛快为止。
回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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