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荇问完之后,他感觉那株丹参果树上的果子齐齐晃了一下。
换到人身上,也许就是脸色忽然扭曲一下。
糟糕,都被听见了?
江荇感觉良心受到了谴责。
他抬眼看向杭行一,杭行一正面带好笑地看着他。
江荇心虚地问:“我们走过去?”
江荇话音未落,一直蹲在他脚边,竖起耳朵警惕观望的橘猫忽然冲了出去。
江荇吃了一惊,正要叫住它。
橘猫已经跑到树下,伸出粗壮的爪子,一爪拍向树干。
这一拍之下,树皮裂开,木屑飞出来,树居然被它拍了个洞出来。
这树竟险些要被它拍断!
“橘馋馋!”江荇往前快步赶到树底下,想要捉住正搞破坏的橘猫。
橘猫喵呜一声,压低脊背,凶猛往前扑,两只爪子深深抓进树里。
江荇眼前一花,再抬头看时,橘猫嘴里叼着一只灰色翅膀的鸟。
不,不是鸟。
江荇沉默地收回脚步。
他看见了那只“鸟”有四个翅膀三条腿,比传说中的转基因鸡还夸张。
灰鸟在它嘴里拼命挣扎起来,发出“嘎嘎”的叫声。
橘猫圆圆的脸被扇了几下,它眯着眼睛,咬得更狠了。
“嘎。”怪鸟被咬得半死,瞬间发不出声音,只能颤动着挣扎。
“喵呜!”橘猫叼着猎物,兴奋地转身朝江荇奔来,叼着要递给他,含糊道:“看我抓到的猎物!”
江荇看着还在挣扎的怪鸟,身子往后倾,并不是很想接受。
杭行一弯腰,轻轻接过那只怪鸟,盯着看了片刻:“是害鸟。”
“什么?”
“和害虫相对的害鸟,专门祸害有灵性的树。”
杭行一说着,目光落在怪鸟豁开的大洞上,示意江荇看。
丹参果树也就碗口大,怪鸟豁开了半根树,蛀空木质,在里面做了个窝,剩下的树似乎只有树皮连着,看着随时要倒下一般。
有点惨。
江荇上前一步,将手掌轻轻贴在果树上。
树上挂着的红果子又抖了一下。
这些红果子竟然像活物,相反树反而像普通的树。
江荇有些意外,他用眼睛一扫,数出了九个果子。
九个果子都皱巴巴,大的也就他拳头那么大,小的比鸡蛋大不了多少。
杭行一随着他的目光往上看:“挖回去吧。丹参果树的树叶用来喂牲畜,对牲畜大有好处。”
江荇仰着头看树冠:“这树没剩多少叶子了,生机都快断了。”
“既然这棵树无论如何也会死,不如移栽。”
江荇想了想,同意了。
江荇道:“今天没带锄头,不要挖这树,改天再来。”
“不用。”杭行一说着,拍了拍树干,“它自己会出来。”
杭行一话音未落,树干颤了一下,断口发出嘎吱一声。
江荇的目光落在树干的断口处,担心它随时会断掉。
下一秒,树干一点一点往上,似乎要拔出自己的根。
这不是错觉,很快,树耸动,根系竟一点点露出地面。
江荇发现,好像不是树根在动,有什么东西拉着它在动。
他抬头看,树冠中长着的九个红果子,都以同样的频率往上跳。
看着跟拔河似的。
江荇似乎还能听见它们“嘿呀”地喊号子。
只是别人拔河,它们拔树干。
江荇盯着果子,在树又动了一次之后,江荇看到某个红果子上长出了眼睛和嘴。
它闭着眼睛,咬着牙,似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往上蹿。
使完这一波劲,它睁开眼睛,正对上江荇吃惊的目光,它也露出吃惊的表情,果子上长出的五官一闪,忽然不见了。
果子还是那个皱巴巴的果子。
江荇疑心自己看错了,伸出手揉了揉眼睛,正要询问。
橘猫在他脚下说道:“我也看见了。”
橘猫说:“果子上长出了五官。”
杭行一道:“丹参果和人参果是一脉,有五官不出奇。先下山。”
他说着将手里的怪鸟递给江荇,伸手握住树干,往上一拔,将整株树拔了出来,碗口粗的树干之下,是帘子一样的树根。
这次,江荇听到了细小的“叽叽”叫声,像是在惊呼。
他盯着树上的红果子,红果子上的五官刚好隐没。
江荇这次没听错,就是红果子发出的声音。
杭行一提着丹参果树走在前面,江荇回过神,抓着怪鸟,跟在他后面。
橘猫快速往前一蹿,窜到最前面去了。
下山比上山好走一些,半小时不到,两人一猫回到了江荇家。
杭行一问:“丹参果树种哪里?”
“前院,厨房外面。”江荇连忙带他过去,站在河万草草地里,“这里,种在菜园子里就行。”
“种河万草中间?”
“对,我要去拿把锄头过来挖树坑吗?”
“不用,把土地清理出来就行,它们自己会长。”
江荇将信将疑。
他清掉一部分河万草,在菜园子里清理出一块空地。
杭行一提着丹参果树过去,把它放到空地上。
丹参果树的根一碰到泥土,立即像水一样,渗进泥土里面。
片刻后,丹参果树的树冠摇了摇,盈盈绿意透出来。
它绿得太自然,江荇总觉得它很早就种在这,从未变过。
江荇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将□□的河万草重新盖回去,把裸露出来的泥土遮住。
丹参果树又晃了晃树冠,江荇没办法解读一棵树的语言。
然而从晃动的树冠来看,他就是觉得这株丹参果树很高兴,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
江荇看着树。
杭行一伸手接他手中的怪鸟:“我去处理鸟。”
两人的手指触碰,杭行一干燥温暖的手指透过江荇的皮肤传到他脑海中。
江荇一个激灵,下意识躲避,回过神来后他避开杭行一的目光:“这鸟要怎么处理?”
“杀了吃肉。”
江荇看着鸟,略有些迟疑。
杭行一抬头看他一眼:“这是害鸟,不杀了它会继续祸害其他有灵性的植物。”
说完,杭行一又强调:“它的肉很好吃。”
橘猫听到这句话,眼睛“噔”一下亮起来,转动着圆脑袋,面向江荇:“喵?能吃它吗?”
“能。我没有说不吃。”
江荇回过神来:“我只是想到,我那本《驭兽经》上说,植物的‘害’和‘利’可以互相转化,要使这怪鸟对丹参果树有利——”
江荇说道:“你处理怪鸟的时候,不如把血、肠子、毛发和脑袋等内脏留给我?”
“可。”杭行一点头答应,又说道:“这鸟我想吃干锅。”
“好。我去准备葱姜。”
江荇家院子里就种有葱姜。
他家的葱是那种细细的小香葱,没有外面卖的个头大,香味却很足,用猪油炸了,香味能飘出老远。
江荇有时候不想做早饭,就会蒸一锅热热的饭,拌上葱油和油渣,略倒一点酱油,再盖一个溏心蛋,滋味堪称一绝。
江荇准备好配料,杭行一很快将鸟处理好了。
鸟内脏等残余物用垃圾袋装好。
江荇看见后,去厨房将这些残余物提出来,走到丹参果树下,用锄头埋在离树稍远的位置。
这种肥料离得太近,发酵的时候容易烧根,埋远一些,才利于植物慢慢吸收。
江荇埋好后,丹参果树的树冠晃了晃。
他转身,提着锄头往厨房走。
身后忽然传来一句细声细气的:“谢谢。”
不对,不是一句,是很多句合在一起,汇成的“谢谢”。
江荇笑了笑,说道:“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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