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我查, 是谁的责任自己站出来。”
片场里一片寂静,众人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弗朗的伤是在脸上, 这对一个在好莱坞拍电影的演员来说绝对是个不小的打击,而且电影才拍了不到一半, 如果弗朗因伤要退出拍摄, 那投资方一定会大发雷霆。
虽然这伤看上去并没有很严重,毕竟是额角,万一出点问题伤到脑袋,这个责任普通人很难担得起。
片场仍然安静,且每安静一分钟, 埃德蒙多的怒气就更高一分,气氛降到冰点,所有人开始躁动不安, 他们向身边的同事抛去怀疑的目光,希望有人能站出来承认。
一片紧张的气氛中,吉姆-罗斯悄悄来到埃德蒙多身边, 他安慰地揽住对方肩膀。
“或许你可以先把这事放一放,出现事故以后制片方会派人来调查的, 我们现在应该到医院去, 陪在弗朗身边。”他提供了另一种选择。
埃德蒙多摇了摇头,直截了当的拒绝。
“不行, 吉姆, 等制片人派人来调查就晚了,片场有400多个人, 就是FBI派专案调查组来也行不通。”他扫视众人, 再次开口:“看来没人愿意站出来, 那么就按照我的想法,首先是道具组,这部分场景的道具应该是谁负责?”
在不远处道具组的工作人员们中间爆发了一阵小声的讨论,紧接着一个年轻的棕发女孩被推了出来,她看上去害怕极了,低着头不敢和埃德蒙多对视,双手搅在一起,焦虑不安。
“是我——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那个花瓶是我摆上去——但时间太紧迫我忘了固定,对不起——”
埃德蒙多用审视的眼神看向那女孩,随后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你没必要帮别人顶罪的,安娜。我知道你。你是新人,虽说的确会安排新人做一些摆放之类的活儿,但通常情况下会有组长进行检查,确保拍摄中万无一失。”白发导演对那新人女孩颇为温和地说道,“如果你知道什么只管告诉我,我保证你不会有事。”
听到埃德蒙多的安慰,名叫安娜的新人道具师嘴唇开始颤抖,她突然捂住了脸失声哭了起来。
她抽泣着说:“是我,是我摆的——”
“不!这不是她的错!”
就在安娜掩面痛哭而埃德蒙多头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从人群中钻出一个气冲冲地金发朋克女孩,她也是道具组的,并且似乎和安娜是很好的朋友。她走到安娜身边蹲下,揽住好友的肩膀同时抬头看向埃德蒙多。
“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导演。”她眼神坚定,“是副导演的要求她那么做的——我就在旁边,那花瓶本不是道具,副导演硬要加上它让画面显得更美观,他还说要增加一个花瓶掉在地上的镜头。我试着阻止,但安娜是新人,她很怕被赶出剧组——”
听完她的解释,埃德蒙多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
“去把我们的副导演道姆-沃勒尔先生带来,我有很严肃的学术问题要请教。”
道姆-沃勒尔,副导演,一个基本上可有可无的存在。在电影立项,制片人去寻找各个部门的员工组成团队的时候原本没考虑过他,毕竟他能力不出众,也没有朋友推荐。但正赶上环球高层博弈氛围两派,之前的领导团队有意向和埃德蒙多签订10年合同,于是为了巩固自己,有人把想法打到了这位导演的新电影头上,硬是把沃勒尔塞进来做了副导演,美其名曰帮忙照看市场走向,其实只是为了传递情报。
如果只是当一个活体摄像头,那么谁都没有意见,但偏偏这位沃勒尔性格古怪,本身没什么能力却爱对其他人说教,仗着自己曾经有幸与大导演库布里克合作过并且提出的建议被采纳这件事在片场几乎是横着走。
埃德蒙多此前认为他只是个小丑角色,全党没他这个人的存在让他留了下来,没想到却造成了这么大的事故。
很快,沃勒尔被带了过来,他应该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仍然一副可笑的傲慢表情,抬头用鼻孔看着埃德蒙多并试图用自己的阅历压制对方。
“别想教训我,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沃勒尔打算先发制人,于是凑过去恶狠狠地说道,“我想在画面中加个花瓶你就该听我的,我可是和库布里克共事过的!他都愿意听从我的安排,更何况你这个在好莱坞只算得上芝麻粒大小的新人,向我道歉!或许我会原谅你!”
这话把埃德蒙多听笑了。
他实在不理解,怎么会有人能做到无理又自信的,他的自信来源于什么,自己的无能吗?
于是埃德蒙多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走过去,然后轻描淡写地说道:“感谢你为我提供了一整天的笑料,沃勒尔先生,请你记住,我才是这个片场的导演,别说是花瓶了,就连画面中是不是有只蚊子飞过去都要询问我的意见,你什么也不是。”
道姆-沃勒尔的脸涨成猪肝色,咬牙切齿的看向埃德蒙多,但还没等他说话,埃德蒙多瞬间冷下脸来。
“和库布里克共事过就以为你是和他一个水准了吗,蠢货。”他将副导演的耳麦摘下来轻蔑地说,“收拾东西给我滚出剧组,不会有人救你的,我的电影我说了算,上帝来了也是我说了算。最后给你一个忠告,你最好祈祷弗朗的额头不要留下伤疤,否则,等着被起诉吧。”
……
片场的气氛恢复了正常,在埃德蒙多的要求下,保安将道姆-沃勒尔的所有东西包括他本人都丢了出去,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可见这位副导演在所有人心中的形象。
在沃勒尔的叫骂声消失后,埃德蒙多拉上吉姆前往医院看望弗朗,从护士口中得知弗朗已经没事了,阿胶的伤口不深,已经清理过并包扎好,轻微脑震荡,但并不严重,休息一晚明天就可以出院。
谢过了护士后,吉姆提出要去买些花和果篮,让埃德蒙多先进房间探望,埃德蒙多同意了,他轻轻拉开病房的门,弗朗额头缠着纱布正坐在床上看向窗外,偌大的病房里只有他一人,身影看上去莫名有些寂寞。
“嗨,艾德,感觉怎么样?”
听到埃德蒙多进来弗朗快速扭头看向门口,他情绪转换快的惊人,像是被救助的流浪动物逐渐学会接受后第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玩具那样,眼睛里带的欣喜与快乐让白发导演心里一阵难受。
这孩子是有多孤独才会对这样微小的关心感到雀跃。
“我没事!”弗朗笑着指了指头上的纱布,“医生说这个很快就能摘下来,不会影响拍摄进度的。”
埃德蒙多走过去坐在他窗边帮他将碎发别到耳后。
“你好好休息。”他说,“不用担心进度。”
但这话却不知道怎么刺激到了弗朗,黑发少年几乎从床上跳起来,他拉住埃德蒙多的手紧张地看过去。
“不,导演,我很快就好,不会耽误拍摄的。”他急切地说,“别换掉我,我爱这个剧本,爱这个角色,我发誓只要3天我就能回到片场——”
弗朗太担心自己被抛弃,更像被救助的小动物了,埃德蒙多拍拍他的手背,告诉他自己没有换掉他的打算。
“你只是小伤,休息一段时间就好,我们可以先拍吉姆的戏份。”导演说道,“放心,没有一个导演会随意替换自己的演员。”
弗朗这才松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黑发少年像是缓过来那样,充满歉意地再次看向埃德蒙多。
“抱歉,导演,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到了之前发生过的一些事,可能受到了刺激才会情绪激动。”他沉声解释道,“在我小的时候也有过一次这样的受伤,但我妈妈并不在意,那天她宿醉回来,只训斥我自己不小心,她说如果我继续哭就把我丢到街上,那样就没人会在乎我了。”
埃德蒙多无话可说,只能用拥抱和体温让少年安心。
每个不负责任的家长都曾说过类似的话,早些年还在里约的贫民窟时他妈妈也说过同样的话。
“她不会再伤害你了,艾德,我向你保证。”埃德蒙多抚摸着少年的后背宽慰道,“我会帮你打赢官司拿到监护权的,别害怕,我就在这儿,我会陪着你。”
“你保证?”
“是的我保证,只要你想,那房子里永远都有属于你的房间。”
“可是——”弗朗突然抓住了埃德蒙多手腕把他拉到了病床上,两人摔进带着消毒水味道的被子里,他用力很大的力气把埃德蒙多压在下面:“我想要有人记住我,在乎我,爱我,你能保证吗?”
埃德蒙多的白发几乎和被罩融为一体,他看着身上黑发少年认真且固执的样子,真诚地露出一个微笑。
“我向你保证。”他回答,“会有更多人记住你,在乎你,爱你。”
弗朗抓住他的领子拉近距离。
“可我想要你记住我,在乎我,爱我。”他说,“你能保证吗?”
白发导演轻笑,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亲爱的,艾德,我不能承诺任何未来的事。”他带着可惜地口吻回答道,“你想我爱你,理论上我可以,但技术上不行,你才17岁,我不想为此进监狱。”
“我不要未来,我只要现在。”弗朗闭眼蹭了蹭埃德蒙多的下颌,“你可以吻我吗,我现在就想要这个,求你了。”
“抱歉,我现在只能给你这个。”埃德蒙多迎上去在弗朗的嘴角快速亲了一口,随后推开呆愣的少年起身,“如果你想要更多,可以,等你18岁以后再说。”
弗朗平躺在床上仰视身旁的埃德蒙多,而就在这时,吉姆-罗斯带着两个果篮走了进来。
“嘿导演你能帮帮忙吗,门外还有一些花,我实在拿不过来。”他说着将果篮放在弗朗床头,神色自然的支开对方,“抱歉,一激动我就买多了。”
等埃德蒙多出门搬那些花,吉姆脸上的神情变得耐人寻味起来,他冲弗朗挑了挑眉,随后从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丢了过去。
“未成年就不要肖想成年人的事情了,抱歉我听到了你们的部分对话,如果你今天能够出院回到酒店的话,晚上可以来看,导演他不需要知道这件事,我想他也不会介意的。我可以给你留钥匙,就当做是搭档的福利好了,你觉得呢?”
弗朗愣了愣,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吉姆话中让他去看的真正含义,他狠狠皱起眉,气愤地把那苹果朝对方丢了回去。
那真恶心!他心想,但却又控制不住内心的阴暗面去幻想那样的场面。
“好了,你的花篮。”对此一无所知的埃德蒙多抱着花篮走了进来,“多闻闻百合,它们对你有好处。”
弗朗没有回答,他的视线从那讨厌的意大利人身上来到了导演脸上,同时心里开始掐表计算自己还有几天才能成年。
还有晚上那件事——
爱德华-弗朗突然抬头看向埃德蒙多。
“我想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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