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夕禾一冲进昭日殿, 就看到晨帝黑着脸带人将谢摘星团团围住,吓得赶紧跑过去护在他身前:“你们要干嘛?!”
谢摘星看着她义无反顾跑来的样子,眼底顿时多了一分温情。
晨帝闻言蹙了蹙眉:“大晚上的不睡觉, 跑这儿来做什么?”
“我、我还想问父皇在这儿做什么呢?”萧夕禾反问。
晨帝深深看了谢摘星一眼:“没事,是父皇误会了。”
说罢, 便带人离开了。
……就这样?萧夕禾疑惑一瞬, 等人都走之后才回头:“怎么回事?”
“他怀疑我是妖, 带了修者前来试探。”谢摘星一脸平静。
萧夕禾倒抽一口冷气:“他他他如何试探的?”
“无非是用灵力试探,拿阵法吓唬,”谢摘星提起晨帝只有不屑, “小儿科,又岂能难得到我。”
“你真没事?”萧夕禾担忧地抓住他的胳膊,又一寸寸检查。
谢摘星唇角勾起一点弧度, 刚要开口说话, 突然注意到她赤着脚, 表情顿时不好了:“你赤脚跑来的?”
“……本来穿鞋了, 但路上跑太快,掉了。”萧夕禾对上他不悦的视线, 心虚地将脚藏进裙子里。
谢摘星抿了抿唇,在她面前缓缓蹲下。
萧夕禾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却听到谢摘星不悦道:“别动。”
她立刻不敢动了。
已经入秋, 晚间的皇城被凉意覆盖,地砖更是冰冷。她一路赤着脚跑来, 原本白净的脚上沾了不少草屑和灰尘, 脚趾也冻得通红, 说不出的可怜。
谢摘星垂着眼眸, 认真为她擦了擦脚,这才仰头看向她:“上来。”
萧夕禾顿了顿,反应过来后当即绕到他身后,高高兴兴地趴在了他背上。
谢摘星将人稳稳地接住,背着她缓步朝公主寝殿走去。
“父皇没查出什么,应该不会怀疑你了吧?”萧夕禾还在担心。
谢摘星静了静后道:“不会。”
萧夕禾顿时放心了。
谢摘星看一眼她蜷缩的脚趾,心里叹了声气——
晨帝今晚敢这般大张旗鼓地前来,必是察觉到了什么端倪,虽然失败了,可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谢摘星做好了随时会被试探的准备,却没想到下一次试探来得这样快。
当一个重伤小妖突然出现在他寝房时,谢摘星沉默了。
“帮、帮我……”小妖哀求,“就当看在同族的份上,帮我离开皇宫。”
谢摘星无言许久,要不是还得继续演下去,真想直接找晨帝问问他是怎么想的,竟然觉得自己会上这种当。
“求求你了……”小妖呕出一滩血。
谢摘星沉默片刻,还是答应了,小妖顿时眼睛一亮。
“你等我一下,我出去看看情况。”谢摘星一本正经道,小妖连忙答应。
谢摘星面无表情地走出去,关上房门后径直往外走,此刻正用修者设下的窥视镜看这一幕的晨帝,见状顿时眯起眼眸:“露出狐狸尾巴了。”
话音未落,镜子里谢摘星便找上了外面的禁军:“我屋里有只妖。”
晨帝表情一僵。
试探失败。
宫里一向警惕妖族,一听说谢摘星屋里有妖顿时如临大敌,呼呼啦啦来了一群禁军和修者,连中宫那边都惊动了。
皇后不必想也知道怎么回事,等晨帝气冲冲回来时一脸好笑地问:“满意了吗?”
晨帝板着脸不说话。
“你这是何必呢?摘星与我们女儿两情相悦,莫说他不是妖,他就算是妖……”
“他若是妖,我就将他大卸八块!”晨帝不悦打断。
皇后顿了顿:“他若是妖,也是个真心恋慕女儿的好妖,你也要杀他?”谢摘星对女儿如何,她这些日子都看在眼里,自然忍不住要为他说话。
晨帝闻言冷笑一声:“只要是妖,不论好坏都该死。”
皇后垂下眼眸,半晌苦涩地笑了笑。
晨帝笃信自己的直觉,可偏偏谢摘星表现得无可挑剔,连修者们的围攻都不怕。他思虑了一夜,翌日一早便叫来所有修者。
“今日起不眠不休,定要以最短的时间将诛妖阵建成!”
“是!”
修者们热火朝天地布阵,逐渐完成的阵法渐渐对宫内风水有了影响,宫里潜伏的妖陆陆续续现身,谢摘星时常会夜半惊醒,心浮气躁到恨不得化为原形。
但每次想到萧夕禾,便都忍住了。
“你没事吧?”萧夕禾也看出了他的不对。
谢摘星勾起唇角:“能有什么事?”
萧夕禾不语,只是担心地看着他。
谢摘星叹了声气:“有些不舒服,但不算什么。”
他一向有话直说,萧夕禾闻言放心不少,便急匆匆去中宫了。这阵子母后的病越来越重,如今已经起不来床了,她一颗心都牵挂着,已经开始思考要不要推迟出宫的事。
让谢摘星先出宫吧,她在宫里陪着母后一直到痊愈,之后再聊两人的婚事,反正也不急于一时嘛。萧夕禾盘算着,又临时折返回来。
“想都不要想。”谢摘星直接给她堵了回去,“我不可能与你分开。”
萧夕禾叹了声气,只好暂时放弃这个提议。
谢摘星见她面露难色,沉默一瞬后开口:“我陪你去看她吧。”
萧夕禾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顿时眼睛一亮:“你可以救她?”
“说不准,得见了她才知道。”谢摘星说。
这也很好了,萧夕禾顿时笑了,拉着他便往外走,谢摘星见她难得露出一分喜色,心情总算也好了点。
两人一同进了中宫,皇后听说他们来了,便笑盈盈地坐了起来:“快来。”
“母后,您怎么又瘦了。”萧夕禾眼角泛酸。
皇后无奈:“你今早刚看过我,我能瘦那么快?”
萧夕禾吸了一下鼻子,抓着皇后的手撒娇。母女俩说了几句话后,萧夕禾对谢摘星使了使眼色。
谢摘星不动声色地上前,指尖飞速聚起一团灵力,悄悄朝皇后推了过去,下一瞬便看到皇后愣了愣……她能察觉到自己的灵力?谢摘星心里咯噔一下,再看向皇后时,便看到她神色如常。
……应该是他看错了,一个凡人而言,如何能察觉到灵力。谢摘星面上淡定,继续悄悄输送灵力。
皇后继续跟萧夕禾聊天,气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萧夕禾心里松了口气,语气愈发活泼。
片刻之后,皇后笑道:“也不知怎的,今日精神好了许多,总想多与你说说话。”
“那我今晚留下陪母后吧,”萧夕禾从善如流,“我都好久没跟母后一起睡了。”
皇后温柔地看向谢摘星,谢摘星识趣告退。
“母后,你想不想吃糕点,我给你做吧。”萧夕禾期待地看着皇后。
皇后笑着答应:“母后去给你打下手。”
“好!”
母女俩亲亲热热地去了厨房,晨帝听说皇后能下床后,急匆匆赶了过来,却又在听到两人笑声时停下脚步,一向周正严肃的脸上也盈着笑意。
“娘娘这是要大好了。”宫人说着吉祥话。
晨帝扬唇,眼底满是深情:“嗯,要大好了。”
“父皇!”萧夕禾瞧见他,连忙朝他招手。
晨帝当即笑着朝母女俩走去。
晚上,萧夕禾要留宿中宫,晨帝只能回正殿了,母女俩熄了灯烛躲进被窝里,轻声说一些悄悄话。
“夕禾。”
“嗯?”
“你很喜欢摘星吗?”皇后问。
萧夕禾眨了眨眼睛:“当然了,非常喜欢。”
“那你知道他是……”皇后静了一瞬,笑了,“你闭上眼睛。”
“怎么了?”萧夕禾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闭眼。
皇后盯着她看了片刻,手指轻轻点在她的眉心。萧夕禾突然一阵迷糊,再睁开眼睛时整个人都直愣愣的。
“同母后说说你们的事吧。”皇后温柔道。
萧夕禾木讷开口:“我跟他是在我失忆那晚认识的,当时他刚从捕妖笼里逃出来……”
皇后安安静静地听着,唇角始终挂着一分笑意,当听到萧夕禾说他为她挡下狐狸攻击时,眼底明显出现一丝怔愣。
“竟然是你们……”皇后蹙了蹙眉,又无奈地笑了。
萧夕禾絮絮叨叨说了很久,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等清醒时已是天光大亮,至于昨晚的事则全部忘记了。
“方才摘星还来找你呢,”皇后已经起床,看到她醒来便笑了,“快去找他吧。”
萧夕禾笑着答应,梳洗完就跑了出去。
皇后看着她欢快的背影渐渐远去,唇角的笑意也终于淡了:“皇上快来了吧。”
“是。”
皇后叹了声气,起身到正厅等着,晨帝一进门便远远瞧见她了。
“怎么起来了。”他急匆匆走过去。
皇后笑着看向他:“皇上,臣妾想求您个恩典。”
“你我之间何必这么客气,”晨帝蹙眉,“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就是。”
皇后笑容不变:“臣妾想让您给夕禾赐一块封地,许她跟摘星离京。”
晨帝愣了一下:“为何要……”
“臣妾只怕时日无多了,只想在还有力气的时候,将女儿的终身大事解决了。”皇后静静看着他。
晨帝喉间一阵干涩:“胡说什么,你这不是已经好了么。”
“臣妾只怕是好不了了。”皇后抬眸,看一眼上空逐渐完成的诛妖阵。
晨帝沉默了,许久才说一句:“谢摘星来历不明,身份还透着古怪,朕不想答应。”
“求皇上成全,”皇后突然跪下,晨帝连忙要去扶,却被她拒绝了,“皇上,我与你成亲二十年,从未这般求过您,希望您能答应我最后的愿望。”
晨帝心头犹如压了千斤石,许久才咬牙颔首:“行。”
皇后眼睛一亮,晨帝又道:“但他得经受朕最后一次考验。”
一刻钟后,萧夕禾和谢摘星被叫到正殿。
“那么多能人异士,父皇为什么一定要让摘星去做?”萧夕禾瞪圆了眼睛。
晨帝不悦:“不过是叫他帮着将阵眼打开,你这都不愿意?”
“所以为什么一定要他去打开?”萧夕禾相当执着。
晨帝犟脾气也上来了:“他若不去,朕就不同意你们的婚事。”
“可是……”
“我去。”谢摘星突然道。
晨帝板着脸:“你想好了?”诛妖阵威力非同一般,阵眼更是强大,他若是妖必然知晓其中厉害。
“但我一介凡人,实在不知该如何做。”谢摘星面色淡定。
晨帝盯着他看了许久,才淡淡别开脸:“不难,将补天石放进阵眼即可。”
谢摘星欣然同意,萧夕禾还想说什么,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
晨帝视线在二人之间扫了一圈,直言:“朕已经同皇后说好,若你能完成最后一道考验,朕便立刻准许你们成婚,再将西州赐给你们做封地。”
“多谢皇上。”谢摘星淡定道谢。
经过修士们日以继夜地布阵,如今诛妖阵只剩下最后一步便要完成了,见谢摘星已经答应,晨帝立刻带着他朝阵眼走去,萧夕禾也赶紧跟上。
皇后独自一人留在中宫,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晨帝只说要再考验谢摘星一次,却没说要怎么考验便离开了,她总觉得会有事发生。
正一个人焦虑时,突然看见不少修者急匆匆从门前经过,叫来一人追问,才知晓晨帝逼着谢摘星去诛妖阵了。她心下一慌,想也不想地往外走。
宫里消息一向传得极快,只一刻钟的功夫,‘宫里的主子们全去诛妖阵了’这一消息,便传遍了每一寸角落。小樊子听说后便要去瞧瞧情况,结果刚从住处出来,便看到许如清的心腹鬼鬼祟祟来了,他眯了眯眼睛,立刻叫人将其拿下。
“林总管饶命!林总管饶命!”心腹跪地求饶。
小樊子一看他反应这么大,便知道肯定心中有鬼,于是立刻命人搜身,果然搜到一包毒药。
“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许如清派你干嘛来了?”小樊子抱臂审问。
心腹吓个半死,一股脑地全说了,小樊子已经猜到许如清想毒死兔子了,没想到还要毒死自己,顿时气得暴跳如雷:“好你个许如清,没想到你竟然这般恶毒!”
“林总管饶命啊!”心腹继续求饶。
小樊子瞬间冷静了:“我可以饶你一命,但你得把他给我叫来。”
“可、可是……”心腹快哭了,“许总管一向眼里容不下沙子,若是奴才骗了他,只怕日后只有死路一条啊!”
小樊子面无表情:“你若不叫他过来,那你现在就死路一条,而且不仅你死路一条,还有你在宫外的老母也别想活!”
心腹一愣,连忙咬着牙答应了。
小樊子冷笑一声,诛妖阵的热闹也不看了,等心腹把许如清叫来的功夫遣退其余人,独自回到屋里找出一把匕首,冷着脸等着。
一刻钟后,许如清出现在他寝房里,看到活得好好的小樊子跟兔子后,瞬间明白自己上当了。
“你表情这么惊讶,是没想到我还活着?”小樊子冷着脸问。
房门被从外面关上,许如清一脸淡定:“你我斗了这么多年,我自然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
“我确实没那么容易死,不过我有一事不明,”小樊子脸上闪过一丝狠意,“你许如清一向自诩聪明,怎么这次如此愚蠢,竟然派个没出息没胆色的前来下药?”
“你也知道他没出息没胆色了,我又如何会派他来?”许如清十分无辜,“林总管,你可不要冤枉人啊。”
小樊子一愣,瞬间明白他什么意思了:“你故意的?!”
“他若真能杀了你,那便是意外之喜,若是不能……”许如清笑了,“又与我有什么干系?就算内务府来调查,也只能查到他自以为是,妄图用这种方式讨好我罢了,至于我本人却是无辜。”
“但事情一闹大,皇上必然会知道,你我都受罚也就罢了,兔子这个引起争端的根源也会被处理掉,是吗?”小樊子咬牙切齿。
许如清眨了眨眼:“你没了兔子,我的皮影班子却还在,你猜殿下日后会经常去谁那儿?”
“许如清!你真是卑鄙!”小樊子愤怒。
许如清面色淡定:“还成吧。”
“你……”
小樊子气得要死,对上他的视线后突然冷静:“若是你亲自潜入我住处杀了兔子,还能扯清干系吗?”
许如清眼皮一跳。
“你刚才进门时,可有不少人看到兔子还活着,若是此刻突然死了,究竟是你杀的,还是我杀的呢?”小樊子抽出匕首,笑了,“这把匕首,还是你进宫时带的吧?”
话音未落,他便突然扑向角落里的兔子笼,径直朝兔子刺去。许如清想也不想地扑过来,拼了命抓住他的手腕。
匕首在距离兔子一寸远的位置停下,两人直接扭打成一团。
“许如清,我杀了你!”
“那你也得有本事杀才行!”
“我杀你姥姥!”
许如清的心腹悄悄潜回院中,听到屋里霹雳乓啷的声响后心下一紧,正要转身离开时,突然想到一件事——
今日这两人不管谁从屋里出来,恐怕都会要他的命。
被小樊子遣散了众人的院子静悄悄,唯一热闹的房间门窗紧闭,若是发生点什么,只怕谁也不知道。心腹咽了下口水,哆哆嗦嗦地将门从外头锁上,又跑去后厨拎了两桶油来。
与此同时,谢摘星拿着补天石,神色淡淡地踏进诛妖阵。
“摘星!”萧夕禾失声唤他。
谢摘星回头,朝她安抚地笑笑。萧夕禾抿了抿唇,安静地看着他一步步往里走。
热,很热,浑身皮肤如被烧灼一般,体内的兽性在不断咆哮,试图撞破身体的牢笼。谢摘星面色淡定,后背却被汗水湿透,每走一步都如刀尖跳舞。
诛妖阵外,只有晨帝和萧夕禾两人,更远的地方才是修者与禁军。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有半点异样,只能一步步朝阵眼走去。
“摘星……”萧夕禾小声低喃,却连眼眶都不敢红一下,生怕父皇会看出端倪。
晨帝看着他一步步走进阵眼,眼底多了一分晦暗。
许久,谢摘星出现在阵眼前,凝眉将补天石放进去。
诛妖阵成,光芒大盛,寻常人只觉刺眼,谢摘星却仿佛有千万根针扎进血肉,又随着经脉游走全身。
“摘星……”萧夕禾又上前一步。
谢摘星看着她,许久轻轻扬起唇角,用口型告诉她:“我做到了。”
萧夕禾笑了一声,眼圈却瞬间湿了。
谢摘星轻呼一口气,不动声色地除去身上的汗,朝着她缓慢地走了过去。他面色如常,步伐如初,完全看不出半点异常,只有萧夕禾能感觉到他的虚弱。
他的身影在萧夕禾的瞳孔中一点一点放大,两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近,正当萧夕禾感觉到新生活在朝自己招手时,旁边的晨帝突然惊呼:“小心!”
萧夕禾愣了一下回头,两个修者突然化身为恶兽,朝着她扑来。
血盆大口遮天蔽日,萧夕禾只觉眼前一黑,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夕禾!”
“夕禾!”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接着便是一股大力袭来,抱着她从恶兽口下滚了出去。
萧夕禾茫然睁眼,对上谢摘星视线的同时,余光也看到自己一向柔弱的母后,此刻沉着脸攥住了恶兽的脖子,温婉的眉眼间长出许多火红的毛发。
“怎么会……”
她话音未落,皇后便杀了恶兽。
恶兽倒在地上抽了抽,咽气的刹那又变回了修者。
是修者?所有人同时一愣,皇后最先反应过来,脸色惨白地看向晨帝。
晨帝也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他给谢摘星设下的最后一道考验,从来都不是所谓的诛妖阵,而是诛妖阵之后的这一幕,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幕不仅让谢摘星暴露,还让自己的枕边人露出了真实面目。
“母后……是那日的狐狸?”萧夕禾怔怔开口。
“皇上……”皇后恢复人形,下意识朝晨帝走去。
晨帝抽出佩剑指向她,厉声呵斥:“你是何方妖孽?为何要冒充皇后!”
皇后猛地停下脚步。
萧夕禾回过神来:“父皇!她是母后!她不是别人!”
“住口!”晨帝气得直哆嗦,“不可能,朕的枕边人……朕如何不知道,她不可能是妖孽……”
看着他不敢置信的样子,皇后脸色愈发苍白,已经完成的诛妖阵开始发挥作用,迸射的光芒如一根根小针,扎得她痛不欲生。
可这样的痛楚,依然比不上心脏的痛。
“皇上,”皇后虚弱地笑笑,“我是谁,你当真不知道吗?”
晨帝执剑的手愈发颤抖,许久突然指向谢摘星:“是你,是你把皇后变成这样的!”
萧夕禾皱眉:“跟摘星有什么……”
“来人!杀了他!”晨帝怒喝。
君令一出,躲在暗处的禁军跟修者们同时出现,直接朝着谢摘星杀去。谢摘星冷着脸护在萧夕禾身前,直接开始应战。他虽然强大,可刚上过诛妖阵,又被上百修士围攻,很快就落了下风。
萧夕禾看着他节节败退,都快急疯了:“父皇!父皇你快叫他们住手!”
晨帝冷着脸:“给我杀!”
“父皇!”
“夕禾,不求他。”谢摘星面无表情。
萧夕禾眼泪汪汪,在谢摘星又一次受伤之后终于忍不住冲上去,直接护在了他身前:“要杀就先杀我!”
“来人!将她给朕拉过来!”晨帝快气死了。
“父皇!”
“皇上……”皇后唇色苍白,摇摇欲坠地想要走向他。却被几个修士拦住。
晨帝连看都不肯看她一眼,脸色愈发难看。
皇后苦涩一笑:“原来,二十年夫妻情分,还是抵不过你对妖的憎恶。”
晨帝不语。
“可是皇上,”皇后痴怨地看着他,“当初为祸江山的不是我,害你母族的也不是我,你为何……”
“所以你就能骗我了?!”晨帝再也忍不住了,红着眼眶质问,“就能骗我二十年了?!”
皇后愣了愣,倏然平静了:“我快死了。”
晨帝一怔。
“你的诛妖阵很厉害,”皇后轻笑,“我还有一刻钟的性命了,不知能不能偿还这二十年的欺骗。”
晨帝眼睛缓缓睁大:“怎么会……”
皇后又朝他走了一步,却因体力不支猛地跌在地上,倏然呕出一滩血来。
“母后!”
“皇后!”晨帝的眼睛瞬间红了,想也不想地冲过去抱住她,“来人!来人!毁了诛妖阵!”
“皇上……”皇后浅笑着看他,“已经晚了……已经晚了……”
“不晚,不晚……我能救你。”晨帝声音哆嗦。
萧夕禾也冲了过来,哭着将皇后抢过来:“你放手!你别碰我母后!”
“乖,不哭,”皇后扬起唇角,“快去求父皇,求他……放了你和摘星,许你们自由。”
“我不要自由,我只要母后……”萧夕禾痛哭。
皇后闻言,也红了眼眶。
围观的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出,只有一人突然小声说了句:“宫人所好像着火了!”
众人纷纷回头,果然看见远方有浓烟冒出。
当火光烧进房内时,小樊子懵了一瞬,正与他缠斗的许如清咬牙:“着火了,还不快跑!”
小樊子猛地回神,急急忙忙往外跑,却险些被倒下的柱子砸到。两人都慌里慌张,笼子里的兔子也总算清醒,发出小小的声响提醒他们带它逃跑。
可惜无人理会它,小樊子和许如清走三步退一步,期间还差点被浓烟呛晕,好不容易来到门口,却发现门是锁着的。
两人同时一愣,对上视线的同时一阵绝望。
诛妖阵下,皇后的呼吸渐渐微弱,晨帝痛不欲生之时,余光突然瞥见谢摘星。
“我、我去剥了他的内丹来,”他喃喃,“他如此强大,内丹定能助你恢复如初,我去剥……”
“父皇,你想干什么?”抱着皇后的萧夕禾怔怔追问。
晨帝眼神一暗,拿着剑朝谢摘星杀去。
他虽从未修炼过,但身上有真龙之气护体,每一招都威力巨大。谢摘星已经快要体力不支,此刻突然要应对真龙之气,瞬间节节败退。
眼看着他身上多出一道道伤,萧夕禾彻底崩溃,声嘶力竭地求晨帝,“父皇不要!求你不要杀摘星!”
晨帝却杀红了眼,一招一式都拼了命一般。皇后缓缓闭上眼睛,虽然还有微弱的呼吸,却已经人事不知,萧夕禾撕心裂肺地放下她,想也不想地朝两人冲去,却被几个修者牢牢拦住。
“父皇不要!”
又一剑,划破了谢摘星的胳膊。
“父皇!”
再一剑,刺中谢摘星的肩膀。
萧夕禾拼命挣扎,却无法挣脱,只能跪下拼命求晨帝。
地砖上很快磕出一片血迹,刺痛了谢摘星的眼睛。他咬着牙朝她冲去,却又一次被晨帝拦下。
“都是因为你,”晨帝眼底是浓郁的恨,“若非是你,我也不会要建诛妖阵,我们一家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疯子。”谢摘星面露不屑。
晨帝眼神一暗,以力拔山河之气势朝他刺去。
萧夕禾猛地抬头,便看到他的剑即将刺入谢摘星独自。
轰隆——
她大脑一片空白,一句话想也不想地吼出声:“他还怀着孕,不要碰他的肚子!”
话音未落,萧夕禾愣了一下,晨帝的剑也倏然停下。
宫人所内,外面一片嘈杂,似乎正在救火。
小樊子吸了浓烟,已经神志不清,而许如清就在他不远处,看起来也没好到哪去。
“没想到……跟你斗了一辈子,最后却还要跟你一起死。”小樊子荒唐一笑。
许如清扫了他一眼,余光瞧见远处笼子里、正奄奄一息的兔子:“是啊,真是没想到。”
小樊子缓缓闭上眼睛等死,一瞬之后,头脑却开始清明。
再睁开眼睛,四周环境如水一样化开,重新展露出另一片完全不同的景象。
是昆仑的山顶。
他们破开了幻境。
清醒了。
林樊怔愣一瞬,旁边的谢摘星便直接一剑穿过入梦阵,直接将飞升阵的阵眼刺碎。
哗啦——
浅红色的结界应声碎开。
萧夕禾猛地松一口气,连忙跑到谢摘星面前,将他从头到脚检查一遍后松了口气:“还好,破阵之后幻境里受的所有伤,都会跟随入梦阵一起消失,你没受伤……”
话没说完,谢摘星突然扣住她的后颈,俯身咬上她的唇。萧夕禾愣了愣,眼角顿时泛起一阵酸意,默默抱上他的腰,谢摘星腹中孩儿若有所觉,乖乖地动了一下。
两个人无视一切抱在一起接吻,旁边的钟晨和陈莹莹对视一眼,脸都有些红——
他们在幻境里是夫妻,该做的事都做了,记忆还完好地保存,不害羞才怪。
他们害羞,林樊和许如清也有些窘迫,毕竟谁也没想到,他们在幻境里竟然是……太监,还是两个为了讨好主子无所不用其极的太监。
“咳……”林樊打破尴尬,“对了,怎么没在幻境里见你二师妹啊,她是不是没进去?”
许如清故作淡定:“确实,我没见到她。”
“我一直在。”飞升阵碎后、恢复清醒的柳安安幽幽开口。
二人同时看向她:“你是什么角色。”
“兔子,”柳安安看向二人,“你们俩一直想杀、却没杀成,最后大火逃生还不带的那只兔子。”
许如清:“……”
林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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