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湄儿将鲛人泪送了出去,一本正经地说了几句“恭喜恭喜”的客套话,然后就用银色大尾巴一蹦一蹦地回到了溪边,纵身一跃,直接沉入水底不再冒头了。
而七川则是拿着鲛人泪有些无措:“师叔祖,这个怎么办?”
风鸾回道:“既然是送给宗门的贺礼,那你收起来便是,等回去以后再归档入库。”
七川想说,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云清宗现在就是光秃秃几个山头,别说宝物了,就连块下品灵石都没有。
所有家当都在下山之时被七川带在了身上,满打满算一百灵石。
结果为了买便宜师叔,把全部家当都花了个干净。
若是以前,七川想到此事必然会心如刀绞,捶胸顿足,可现在不一样了,鲛人泪在手,不知道能换来多少上品灵石呢。
早知道收徒弟这么赚,当时就应该求着师叔祖多收几个。
七川心满意足,就连做梦都是梦到师叔祖收徒弟,收了好多好多,贺礼多到堆不下。
他正看着堆成山的鲛人泪傻乐,可很快就听到“嗖嗖嗖”的声音,抬头便瞧见在云清宗的山顶云端上,一排排的全是修士。
风鸾御剑站在一旁,声音是熟悉的冷清:“凝神定气,好生修炼,只要专注本心便不会掉下去。”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看不清脸的人从云彩上跌落。
七川吓了一跳,跑过去就发现山脚下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不少弟子,算算辈分,这些都是他的师叔……
整个宗门,除他以外,全员长辈?
对了,之前师叔祖好像说过,云清宗的小弟子好像有一项固定工作,是什么来着?
而这时候就听风鸾道:“七川,下去捡人。”
七川:……
全都我捡?
他只是个卑微的一百八十五岁小丹修,一个人负责这么多绝对会累死的!
猛地睁开眼睛,他愣愣看着已经放晴的天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原本在吭哧吭哧啃草根的当康幼崽发现他醒了,立刻咧开了嘴巴,迈着四条小短腿啪嗒啪嗒地跑过来,探着脑袋过去和他贴贴。
本以为会得到一个大大的拥抱,可这会儿它蹭了好久对方都没回应。
当康有些疑惑的眨巴着圆眼睛,哼唧一声,似乎在问怎么了。
七川摸摸它的脑袋,没有说话。
而水湄儿也凑过来,关切道:“你没事吧?”
七川摇头:“没事,我只是下了个决定。”
女鲛不由得生出了些好奇:“说说看。”
七川叹气:“我准备修炼了,以后不能再如此懈怠。”
水湄儿不解:“怎么突然这么勤奋?”
七川又叹了一声:“我也不想,但以我现在这个修为,待来日返回宗门,恐怕没办法应付那么多师叔,”声音顿了顿,七川认真问道,“你觉得,一个人要是从山顶直接摔到山脚,用多久才能救回来呢?”
水湄儿:……
你们云清宗的生存环境这么险恶吗?
好在七川心态不错,他很快就恢复了往日活力,和水湄儿一道去抓鱼了。
陆离见状也过来帮忙,三人很快就把早饭弄好。
等他们吃完,还剩下几条。
水湄儿面露不舍:“就这么丢了怪可惜的。”
陆离没说什么,站起身来,朝着不远处的当康走去。
如今的陆小王爷已经正式拜入云清宗门下,之前那件艳红纱衣自然是不能穿了,此刻身上穿着的是风鸾给他的衣裳。
据说是千年前云清宗男修所穿样式,相较于现在修真界越来越张扬的锦衣华服,这一套显得有些单调。
没有繁杂的花纹,也没有华丽的装饰。
白色为主,蓝色点缀,宽衣广袖,大带缠腰,唯一比较特殊的大概就是衣角袖口处的浅色云纹。
其实这上面附着着法阵,用系统话说,便是穿上这衣裳后就能加防御加输出,就连画符的速度都能变快些,但从外面看却是丝毫瞧不出,只觉得颜色简单到朴素。
偏偏就是这样干净简单的衣裳,反倒衬得陆离气质出尘。
容貌也褪去了迤逦,只留下清隽,眉间红痣都似乎有了仙气。
他缓步走到了当康面前,微微弯腰,就把小家伙捞了起来。
当康虽年幼,可它的观察力十分敏锐。
七川喜欢它,所以它能和七川玩闹。
但在陆离面前它就分外老实,一动不敢动,蜷缩着身子,死死护住了自己的小肚皮。
等陆离将它带回火堆边放下时,它二话不说奔向了七川,直接撞进了对方怀里,脑袋往领口里扎,蜷缩四肢瑟瑟发抖。
七川忙抱住他,昂头对着陆离道:“你都吃饱了,就别想着烤它了吧……”
陆离却将一条剩下的鱼递过去:“这个给它。”
七川微愣,然后就笑起来:“怎么想起来喂灵兽了?”
肯定是因为我们小当康可可爱爱,连陆离都能真香!
结果陆离回道:“我以为,剩饭一般都是给猪吃的。”
七川表情微僵,然后就有些气急:“这是当康!”
“可我觉得它长得挺像。”
“就是吃得多长得胖还爱睡觉而已!不是猪!”
陆离:……这不是一样?
小当康可不知道俩人在说什么,它鼻子动了动,扭过头,看到陆离举着的烤鱼,瞬间眼睛发亮,张嘴就咬。
不仅把鱼连皮带骨都给吃了,就连串鱼用的木签都被它咔吧咔吧地嚼碎咽了下去。
陆离又递过去一条,它又吃了。
最后,几条鱼不仅没剩鱼刺,连棍子都没剩。
陆离很满意地摸摸当康的小脑袋,温声道:“多吃多睡快长大。”
小家伙没心没肺地哼唧一声,似乎是答应。
七川却觉得这句话别有深意。
忙把小家伙抱得紧了些,决定以后到哪儿都带着它,免得一不小心就被煎炒烹炸了。
收拾停当后,风鸾便带着他们重新走进了迷雾之中。
只不过和昨天不同,几人不再需要闭气,而是各领了一张薄薄的符纸贴在身上,随后他们就像是被无形的保护层罩住似的,雾气无法近身,他们呼吸也不再受限。
水湄儿摸了摸符纸,察觉到上面还带着湿气,便惊讶道:“这是仙子昨晚新画的吗?”
风鸾回道:“我附加了灵力,但是符文不是我画的。”
水湄儿好奇:“那是谁呀?”
风鸾弯起嘴角,露出了些许笑意,声音里都带了些欣慰:“是陆离。”
此话一出,水湄儿和七川都瞪大眼睛。
要知道,昨天是他们亲眼看着陆离拜师的,换言之,昨天晚上他才算是正式接触仙门道法。
结果,一个晚上就能画符了?
七川有些懵:“怎么会这么快?你的入门心法背完了吗?”
陆离颔首,语气平静:“已经背过了,加上之前师尊曾指点过我修炼之法,两相结合效率自然会高一些。”
七川惊了:“那可是上千字,你都背下来了!”
“对。”
“那画符呢?”
“我以前读过些书,练过些字,考过些试,对书画之事还算擅长。”说着,他面露惭愧,“现在只能画个形似,却无法调动自身灵力契合符咒,还要劳烦师尊帮忙,以后还要更勤勉才好。”
这话他说得真心实意,没有半点炫耀的成分。
可是听在七川的耳朵里,却只剩下了秀。
秀的人头皮发麻。
如果这都不算好,那自己这种入道百多年还画不好符的算什么?
水湄儿则是捕捉到了关键字:“你说考试,考的是什么呀?”
陆离回道:“科举,我中过状元。”
水湄儿一脸迷茫,从小就在修真界的鲛人显然不懂啥叫科举,啥叫状元。
而七川懂,正因如此,才越发觉得压力巨大。
想想看,现在整个宗门,满打满算就仨人。
一个是千年大佬,一个是勤奋学霸,就剩他自己是咸鱼。
……必须修炼,一定要修炼!
不然余下的二十年阳寿里,真的只能天天靠着捡师叔过日子了!
而风鸾也感慨地对着系统道:“之前我还对你的眼光存有疑虑,可现在看,你选的人着实不错。”
换成平时听到这种夸奖,系统能得意的把剑尖翘上天。
可这次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反倒是满心忧愁。
他也没想到啊,自己作为恋爱系统,想要找的其实是个会谈恋爱的来完成任务。
结果人家不仅会谈恋爱,其他的居然也很强!
千方百计弄来的好苗子,不会也去走事业线了吧!
想到这里,系统开始着急,琢磨着到底要如何让陆离“改邪归正”,回归到爱情这条康庄大道上来。
而就在这时,风鸾突然停住脚步,合上地图,语气轻缓:“到了。”
众人立刻抬头去看,却只能看到一片浓雾弥漫,根本辨不清方向。
可是,又往前走了大约三丈,便是一片开阔。
他们好似已经摆脱了浓雾,目之所及尽然是天朗气清,碧波如洗。
水湄儿的第一反应是朝着四周围查看,寻找有没有能解他弟弟丹毒的九星草,结果只能看到大片海水。
有些失望,但女鲛还是打起精神,问道:“我们这是走出了法阵吗?”
风鸾回道:“不,我们还在阵法之中,这里是阵眼所在。”
水湄儿不解,又朝着左右瞧:“可我什么也没看到啊。”
话音刚落,她便瞧见原本老老实实趴在七川怀里的当康幼崽开始躁动,抬着脑袋,对着天上嗷嗷叫。
而女鲛虽然化为人形,可身上多多少少还残存一些鱼的特性。
就比如,她经常忘记自己有脖子,也不习惯抬头看。
于是这会儿,水湄儿直接整个上半身都往后仰,以一种很高难度的姿势朝上面看去。
然后便瞳孔微缩,愕然道:“天上居然有房子!”
只见在海面之上,碧色天空之中,悬空伫立着一座巍峨大殿。
碧瓦朱甍,雕栏玉砌。
在大殿的周围,有数条水柱倾斜而下,声音隐匿在了海浪之中,但这却越发坐实了它是悬在空中的建筑。
七川第一反应是想要寻找法阵的痕迹,结果,什么都没找到。
他不由得道:“难道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风鸾只是扫了一眼,便道:“是幻境。”
“师叔祖的意思是,这里都是虚幻出来的吗?”
“不,宫殿是真实的,但是那上面所构造出来的一切皆为幻象。”
说完,风鸾伸出手,指向了大殿正前方。
在那里,是一个同样悬浮着的石台。
从他们的角度,正好能看到石台上的东西。
水湄儿微微眯起眼睛,便看到那上面长着一根迎风摇曳的绿色枝蔓。
没有花,只有叶,而叶子上是九条清晰的白色纹路。
女鲛立刻惊呼:“那是九星草!”
说完,她就想要飞身上去取。
结果就被风鸾直接用红绸捆住了腰,硬生生拖拽回来。
水湄儿被拽了个趔趄,回头惊讶道:“仙子为何不让我去?”
风鸾淡淡道:“那是幻象,只是为了引人上钩,其中怕是另有机关。”
水湄儿眼见着救命之物近在眼前却拿不到,心中难免着急,便问道:“仙子如何知道那是假的?万一是真的呢。”
风鸾没有回答,直接对着另两人问:“你们看到的是什么?”
七川先开口:“一口大锅。”
陆离跟着回答:“我看到了母亲的妆镜。”
三个人,三个不同的答案。
水湄儿像是被泼了凉水,陡然安静下来。
风鸾便松开了她,接着道:“这幻象便是能够幻化出你心中最记挂之物,不同的人看到的自然是不同的。”
水湄儿点点头,心中了然。
自己想要救人,所以看到的自然是解药。
陆离多半思念家人,看到的也是家中之物。
倒是七川……
她默默看了一眼丹修,轻声道:“你现在改厨修应该来得及,没准儿还能突破修为延长阳寿呢。”
七川:……???
而陆离犹豫片刻,主动开口问道:“不知师尊看到的是什么?”
风鸾嘴角微翘,声音轻轻:“自然是我最最心爱的,我对他一见倾心,指天立誓,终此一生相依相伴,不离不弃。”
……咦,还有意外收获!
七川一下子就支棱了起来,凑过去,眼巴巴地问道:“师叔祖说的是什么呀?”
而后,就见风鸾反手将背后的飞剑取下,放于掌心细细摩挲,脸上是浓的化不开的柔情:“自然是他,吾之夕华。”
七川:……
师叔祖,不愧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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