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璆保证, 他确实是出于好意。
可是效果显然没有达到预期。
墨寅气得用尾巴打他，虽然没用什么力气，可也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气愤, 根本不做那种眼不见心不烦的事情，而是拽过云雾就开始给自己捏小猫儿。
而长璆也看出对方是真的很在意，便知现在不是适当时机, 便把原本准备好的词儿收回去，想着以后慢慢说, 重新坐到了云十八娘身边，语气变得正经了许多：“说起来, 有件事我确实需要十八娘解惑。”
云霞妖抬眼看他, 双眸水亮, 脉脉含情：“你讲吧。”
本以为这个总是变着法子撒娇的男修会耍小把戏, 没想到他只是好奇问道：“为什么要用雾气藏着脸啊？”
云十八娘下意识回道：“我乃霞雾妖, 用不了画皮鬼的面皮……”
说到这里，她猛地顿住声音, 像是想到了什么，别开视线, 装作无事发生。
长璆依然不解, 但他看得出对方不愿多谈, 便不再多问。
倒是一直在围观中的系统颇感好奇：【她用画皮做什么？】
风鸾一边翻看月白的笔记一边淡淡道：“我只见过那张画皮有两个用处, 一则遮丑, 一则避人。”
系统刚想问什么叫避人，但马上就记起了晏晏。
那只鹿身上总是揣着十好几张面皮, 随时准备更换, 就是害怕碰到以前的桃花债, 再想想初见云十八娘时围在她身边的一众殷勤, 倒也不难猜测用途。
系统瞬间欢喜起来，突然听到了积分叮叮当当的声音。
果然要靠着他们才能冲业绩！
没过太久，飞马车便缓缓落地。
风鸾下去看了看，就发觉此处正是之前来过的那座海边小城。
和上次一样，这城依然是凋敝破旧的模样，所有房屋都摇摇欲坠，一个两个全是八面漏风，甚至比十年前还少了好几座。
但是城中的人确实不少，修士占了大多数。
风鸾打眼看去，嗯，基本上都不认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闭关千年，外面的一切早已世易时移，即使风鸾想要一个个认识，但是面对着光秃秃的宗门，她根本没有空闲时间去做这些。
后来又闭关十年，更是对修真界中的事情知之甚少。
风鸾不由得在心里对着系统感慨：“这大概就是你说的代沟吧。”
系统想说，一般代沟都是三年，你这个……大概是天堑……
而水湄儿这些年去了不少秘境，在修真界中行走颇多，这会儿便走在风鸾身边轻声说道：“这些大抵都是此次受邀前来观礼的宗门，多是如今的名门大派。”
随后她便连着说了好几个宗门的名字，门宗楼谷各有不同。
风鸾虽然听进了耳朵，但却没记下几个。
直到水湄儿说道：“还有那边酒铺里的是星宿门。”
终于有了个熟悉的名字，风鸾顺着看过去，第一眼是望向了不远处的酒铺。
正是初次遇到云十八娘的地方。
想到这里，红衣女修回头看向了云霞妖，却发现这人正低下头，还将脸上的雾气蒙得更加严实。
这让风鸾眉尖微动。
放在以前，她定然不知道这般举动是何意。
无奈收的徒儿多了，见得世面也多了，这会儿几乎是瞬间就有了个合理猜测。
不过风鸾到底没有戳破，也没过问，只管继续看向了酒铺，随后发现了正在闭目养神的狄昴。
之前在修真大比时，便是这位狄道友相助颇多，凤鸾还记得遇到了一位被魔修禁锢的活尸，正是他的师姐，如今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这时候，狄昴就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抬起头朝着这边看过来。
先是一愣，然后就立刻站起身。
而狄昴显然是星宿门众人之首。
他一起身，其他人跟着站起来，而且因为狄昴的动作过于突然，以至于有高度警惕的弟子直接拔出了随身佩剑：“师兄小心！”
结果导致余下的人也纷纷拔剑，噌叮之声不断。
在酒铺里面还有别的宗门弟子，很是震惊地看着他们。
而星宿门以前惯是和上虚宗相熟的，虽然现在划清了界限，但是固有印象很难改变，在看到他们这般模样，其他弟子也跟着握住了各自兵刃，生怕对方会突然暴起。
一时间，酒铺里面剑拔弩张，气氛骤然凝固。
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狄昴也没料到会如此。
他立刻回过身，伸手摁住了身边人的手，让他们将兵刃放下，然后对着众人行了一礼：“是我刚刚唐突了，还请莫要见怪。”
见他如此，虽然仍有疑虑，但好歹也各自收了刀剑。
云清宗几人站在外面围观到这些，被惊得一愣一愣的。
墨寅暂时把注意力从自己的烟雾小猫上面挪开，慢悠悠地说了句：“看起来，这些宗门之间也挺不友善的。”
风鸾却不觉得奇怪：“按着之前华真子和大师兄传回来的消息，上虚宗如今已经乱成了一团，不少宗门都开始站队，想来要不了多久便有一番争斗，如今在这里的弟子们估计都拿捏不准未来会站到那边，也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自然会有所忌惮。”
这让长璆有些惊讶，他在那座城之中待了太多年，对于修真界的了解不多，这会儿便问道：“都是修士，合该以修炼飞升为最高理想，怎么还会在这种拉帮结派的事情上耗费精力？”
结果一路上都没有太多动静的青梧抬起脸，脸上依然是少年的纯真，经过了这许多年的锻炼，说话也不结巴了，听上去流畅得很：“也不是每个人修道都是为了飞升的。”
长璆不解：“这怎么可能呢？”
青梧眨眨眼睛，脆声道：“你不就是只想追云娘子吗？”
长璆：……无法反驳。
此时已经安抚好众人的狄昴已经快步走出酒铺，快步走向了风鸾，也不管旁人看没看到，直接深施一礼：“拜见少宗主。”
这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全都带了些陌生和好奇地看着红衣女修。
有些曾见过或者听说过风鸾名声的也都遥遥行礼，不认识的便急忙忙凑到一起询问她的身份。
长璆好奇：“他们为何如此？”
水湄儿回道：“大概是因为我师尊辈分大，”然后她在心里算了算，“按着我这些年的了解，他们称呼师尊一声师祖也不为过。”
显然，在修真界中，辈分高就是天然优势。
不过风鸾惯是不用这些压人的。
她很快便伸手扶起了狄昴，缓声问道：“星宿门可也是为了北海神女的结契大典而来？”
狄昴乖巧点头，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起手张开结界，隔绝了声音之后才道：“是，其实原打算让我爹来的，不过这些天上虚宗……到底是出了事，虽然星宿门已经与上虚宗断了联系，可过往交往颇多，彼此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此番也不能撇清，爹爹便和其他长老前去处置，这才让我带人前来，也能帮忙寻人。”
风鸾虽好奇寻找何人，但终究是人家宗门的事务，自己不好多问。
可狄昴已经主动说道：“其实上虚宗的少宗主重珑瑾并不是因为老宗主迎娶姬妾才离家出走，而是有过打斗的。”
风鸾这才问道：“你如何得知？”
狄昴轻叹：“他消失之前，曾来找过我，我亲眼看到他伤痕累累，能看得出来是被上虚宗宗主的利鞭所伤，我也问过他缘由，他只说自己过往错认了宗门，看错了父亲，过往骄奢狂纵，自己也做错太多，但我问他为何如此说，他就不愿提起了。”
风鸾听得出，这人愿意将这些本该是秘辛的事情告知，其实和重珑瑾本身关联不大，仅仅是为了表明态度。
为了让风鸾知道，星宿门对于云清宗有着十足的善意，也和上虚宗再没有任何关系。
即使仍不知道柏舟等人在上虚宗的情况，但光从狄昴的反应上她便能猜得出如今情势必然对上虚宗十分不利。
不过这些事情并不需要宣之于口，风鸾只问：“那你可知重珑瑾去往何处？”
狄昴轻叹：“之前说是有人在魔界禁制附近看到过他，后来又说在北海神岛附近见过，我此番前来也是为了寻他，免得横生枝节。”
对于重珑瑾，风鸾了解不深，几次接触也多是不欢而散，自然不知道对方这般不告而别到底是因为何事。
于是她便道：“我会告知门内弟子，若能得见，定然会帮你留心。”
狄昴行礼道谢。
而就在这时，有星宿门的弟子走过来，小声询问：“这个酒铺里的人越来越多了，师兄，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
狄昴一口回绝：“不必，在这里等待便是。”
弟子不解，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管折返回去。
倒是水湄儿好奇道：“你好像很喜欢这个酒铺子。”
狄昴的脸上竟是有了浅浅笑意，缓缓点头：“是，此地对我来说颇为与众不同。”
女鲛盯着那个八面漏风的地方看了看，才问：“为什么呀？”
狄昴的眼中带了些许追忆，声音也变得更加和缓：“因为我曾经在这里遇到了心悦之人，虽然后来没再见过，但我依然会经常到这里走走，希望可以重逢。”
他说话的时候，风鸾并没看他，而是偏头望向了云十八娘。
果然这人把头垂得更低。
而狄昴的声音仍在继续：“她喜欢金烟杆，我便每年都做一根金烟杆，如今已经九十九根了，只盼着有朝一日能交给她。”
众人：……
风鸾：嗯，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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