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家寡人徐达在陈家过了一个好年。
朱元璋非常不满。
他找来投奔他的四个大文人, 搓着手掌询问他们族中有没有寡妇或者大龄姑娘,给徐达找一个媳妇。
武将他不敢找了,怕将来又出什么事。谢再兴伤透了他的心。
朱元璋找四个大文人请求联姻, 原因有三。
第一, 叶铮、叶琛、宋濂、王袆四人是关键时刻来投奔他的文人,又和他志同道合, 肯定不会背叛他;
第二,他们是浙东人士, 与淮西人联姻, 将来更好促进朝中和谐。且徐达是自己麾下第一武将,与徐达联姻, 也是看重他们,安他们的心;
第三,朱元璋为了帮儿子减轻负担,自然会帮儿子改作业。他真是受够了那群文盲孩子,希望给徐达找一个知书达理的媳妇,免得徐达将来的儿子还得他和标儿来教。
朱元璋对知道他家标儿秘密的心腹都很耿直, 非常直白把自己三个原因说了出来:“如果你们愿意,能帮我侄子朱文正找个媳妇就更好了。”
四个大文人不由苦笑。
主公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啊, 他们根本无法拒绝。
叶铮正好有个堂侄女孀居无子嗣,年芳二十七;宋濂的长女正好刚长成,相看人家中。于是叶铮和宋濂就成了朱元璋的亲家——徐达是朱元璋兄弟, 徐达的亲家就是朱元璋的亲家。
徐达又一次在陈家蹭吃蹭喝的时候,得知自己多了个媳妇。朱元璋给他选了三月的日子,很快就完婚。
徐达:“……老大, 你倒不至于这么嫌弃我。”
朱元璋骂道:“叶子正的堂侄女, 咱们这种泥腿子求都求不到的书香门第名门闺秀, 如果不是我开口央求,你有这么好运气?偷着乐吧!你敢对叶子正的堂侄女不好,我亲自提刀来砍你!”
徐达连连摆手:“我哪可能对她不好?你看看咱们四个兄弟,汤和、周德兴,还有老大你,哪个对夫人不好?我近朱者赤,怎么也不像个负心人吧?我只是担心,我这个大老粗恐怕哄不好名门闺秀媳妇。”
朱元璋被徐达一通马屁拍得很满意,道:“子正家隐居水心村,虽是书香名门,家中女眷也会出门干活,并不娇气,你不用担心。”
徐达道:“我尽力。唉,你可要大嫂多帮帮我。如果我未来媳妇有什么不满,大嫂立刻和我说。”
朱元璋拍着胸脯:“放心,秀英妹子肯定会帮你。而且还有标儿在呢。你成亲的时候我让标儿给你当喜童,你们一定夫妻和谐。”
徐达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老大不是很靠谱,但有大嫂和标儿帮衬,问题应该不大。
徐达摸了摸自己胸口怦怦直跳的心脏。
本来他对续娶不感兴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还能经常去陈家蹭吃蹭喝蹭标儿。
但现在朱元璋强势给他娶了一个好媳妇,他又开始期待起来。
看着时不时开始走神的徐达,朱元璋把他嘲笑得体无完肤。
厚脸皮的徐达才不理会朱元璋的嘲笑,开始频繁去找叶铮套近乎。
叶铮那位堂侄女的父母都病逝了,是叶铮看着长大,叶铮就相当于他的岳父了。
讨好泰山大人叫什么套近乎?叫孝顺!
比起略显激动的徐达,朱文正就很淡定了。
“这个媳妇不会又跑了吧?”朱文正一手抱着标儿,另一只手提着一壶酒,“算了,无所谓,要是再跑了,四叔再给我找个就好。标儿,走!哥带你见哥的义兄弟们去!”
陈标道:“你把午睡的我偷出来,真的不会挨爹的揍吗?”
朱文正道:“挨揍就挨揍吧,我和我那帮兄弟们说了,今天一定会让他们看到应天小学的小先生,哥不能食言。”
朱文正的兄弟都是朱元璋的义子,但不是朱元璋所有义子都知道陈标的身份。
小年轻嘴巴不牢靠,朱元璋不信任他们。
与朱文正交好的三个兄弟,就是“嘴巴不牢靠”的小年轻。他们并不知道陈标的身份,也以为朱文正真的是“陈文正”。
到了酒楼,朱文正介绍道:“这是我兄弟何文辉、花文逊、柴文刚。原本咱们都姓朱,现在就我姓朱了哈哈哈。”
三人挨个用胳膊肘撞了朱文正一下:“你得意个屁!别人都说你是陈家给义父的质子呢。”
朱文正道:“你们就羡慕我吧。”
他把酒坛子放下,举起陈标:“替标儿当质子,我乐意。”
陈标一脚踩朱文正脸上:“你当质子,关我屁事?我就不信大帅还会把我爹最宝贝的我改姓,大帅又不蠢。”
何文辉、花文逊和柴文刚纷纷给陈标鼓掌,说陈标踩得好。
朱文正在兄弟们改名之后,挨个找人或者写信炫耀,真是让人气得想砍死他。
特别是花文逊,看见朱文正就嫉妒得想揍人。
何文辉和柴文刚恢复原姓氏就罢了,他不记得自己姓什么,就跟了最先收养他的花云姓花,和陈英一样。
花文逊对跟着花云姓没意见,对“花”这个姓氏很有意见,认为太娘们,被花云一顿好揍。
听了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说朱文正的嚣张,坐在朱文正怀里的陈标忍不住给了自家得意洋洋的堂兄一个上勾拳。
朱文正装得非常非常痛,一张刚毅无比的脸挤出哭唧唧的表情,说陈标帮外人不帮自己,心碎了,把三个兄弟恶心得差点把酒吐出来。
花文逊努力把酒咽下去:“好不容易过年暂停禁酒令,别让咱们浪费了酒。标儿,你要不要尝一尝?”
何文辉制止道:“文逊,别乱来。标儿年幼,要是喝酒生病,你就等着挨揍吧。”
花文逊道:“一点点酒不会。我干爹花云说,他们老家有个习俗,小孩子在年节时候会用筷子沾一点点酒喝,这样很吉祥。”
朱文正道:“真的?我试试?”
陈标毫不客气道:“你试个屁。你拿的酒是我找人酿造的,我早就尝过味道。我不喜欢喝酒,不用给我喝。”
朱文正连连点头:“哦哦哦,对对对,陈家新出的酒水菜肴,哪个标儿没尝过?”
柴文刚听朱文正这话,立刻酒虫被勾了出来:“新的酒水菜肴?对了,应天最好的酒楼都是你们陈家的,你们陈家的酒水菜肴肯定好吃。你不够意思啊,都不请咱们去。”
朱文正连连摆手:“不是我不想请你们去,是我四叔身份特殊,干的都是隐秘的活。除非义父同意,否则其他人都不能进咱们家。你们想去应天,就去问义父,义父同意,我举起双手双脚欢迎你们来。”
陈标幽幽道:“你举起双手双脚,不就成翻肚子的乌龟了?”
三人哈哈大笑。
朱文正解释清楚后,他们没有闹着再去陈家,说起了义母马秀英。
这三人都被马秀英带过一段时间,对马秀英十分尊重依赖。
他们十五六岁离开朱家后,就再没机会拜见义母。现在难得回应天,他们决定结伴去拜访义母。
陈标兴奋极了:“我也去我也去!”他好奇秀英夫人很久了!
朱文正脑门上汗珠都冒了出来。
他后悔把标儿带来了,怎么感觉全是身份暴露危机?
正当朱文正绞尽脑汁用什么理由拒绝的时候,楼下传来骚动声。
朱文正当即一拍桌子,骂道:“我陈家的酒楼,谁敢闹事!”
说完,他不等三位义兄弟反应过来,捞起陈标就往下跑。
何文辉、柴文刚、花文逊三人相视一眼,也跟着出去帮兄弟撑场子。
朱文正举着陈标大吼一声:“谁在闹事!这里是应天府!不是元大都!谁也不准在这里欺压良民!”
被举起来面对着一众酒楼客官的陈标,无助地晃了晃悬空的小短腿。
朱文正!你什么毛病啊!你喊就喊,举我干什么!
我是“如朱大帅亲临”的令牌吗!!
正在和人吵架的刘基好奇地看着举着一胖小孩的壮硕青年。
这是什么奇怪习俗?为什么把小孩举起来?
“客官,客官,有话好好说,别打扰其他客人就餐啊。”掌柜立刻跑来劝说,“咦?大少爷和堂少爷也在?”
掌柜神色一凌,几个店小二立刻钻出人群,护在了朱文正和陈标周围。
朱文正三个义兄弟也下楼,好奇道:“发生了什么?需要我们帮忙吗?”
陈标再次一脚踩在朱文正脸上:“放我下来!你举着我干什么!”
朱文正把陈标收回怀里:“我只是觉得大吼的时候,举着点什么比较有感觉。”
陈标再次一个上勾拳捶朱文正下巴上。
朱文正三个义兄弟都忍不住失笑。没想到狡猾凶悍的朱文正在弟弟陈标面前这么好玩,就像个傻子哥哥似的。
刘基心思一转。他知道这个酒楼是陈家所开,从掌柜的称呼,他猜出了面前一大一小兄弟俩的身份。
刘基拱手道:“我只是与人辩论太激烈了一些,扰着店家生意,实在是抱歉。我会赔偿。”
被刘基扯着袖子一拳揍脸上的人回头,居然是陈标的熟人。
陈标惊讶:“宋先生?!你的脸怎么了?!”
他踢了朱文正一脚:“放我下去!”
陌生人这么多,就算陈标踢他,朱文正也不会放下陈标。
他抱着陈标挤开挡在前面的店小二,走到宋濂面前,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泰山大人,谁揍的你,小婿帮你揍回来!”
宋濂摸了摸脸上的乌青,才想起眼前这青年是自己刚得的便宜女婿。
他摆了摆手,道:“不用,我只是和友人讨论学问讨论得太激烈。”
刘基你这个竖子!居然朝脸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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