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的商队带着陈家工匠在应天偷偷仿造的海外珍宝四散离去, 找老客人们以物易物。
朱文正从陈标手中要了一箱子海外珍宝,说要送给自家夫人。
陈标无语极了:“这玩意儿又不值钱。你要送东西给嫂子,问我要啊。”
朱文正道:“就是这东西不值钱又看着值钱, 我才要一箱子给她。否则她肯定不收。”
朱文正把玩着海外珍宝,啧啧称奇:“比我从元朝官吏府上抢得的真海外东西还漂亮。”
“请称呼你的行为为缴获, 不是抢。”陈标纠正, 然后得意道, “没有人比我更懂外国。”
他现在做出来的西欧宫廷风,说不定西欧自己人都还没做出来。
陈标准备等自己年纪再大一些,就拿着这些仿造的金银器物、首饰,去打通海外宫廷的关系, 让咱们大明制造真的成为西欧宫廷特供高档首饰。
到时候谁还说咱是仿品?
陈标早就在研制玻璃。但只有无色平板玻璃才能制作化学物理实验器械, 陈标和工匠们绞尽脑汁尝试了几年, 也没试出如何制作无色平板玻璃。
知道化学式后,做玻璃容易,做出自己想做的玻璃真是太难了。别说大块的无色平板玻璃,就是有色平板玻璃,陈标都没做出来, 连做窗户都得用小碎片拼接。
什么古法吹制玻璃,工匠们都在说陈标强人所难!
陈标能做出的最大玻璃碎块, 给自家爹墨了一副平光墨镜, 在大太阳天行军途中保护眼睛。
废品玻璃都被陈标融了做成装饰品。它们也只有骗钱这一个用途了。
为了让玻璃废品利益最大化,陈标特意把玻璃商品藏着, 没有透露陈家已经掌握玻璃制作方法的事。所有的玻璃制品,都被陈标打造成了“海外珍宝”。
以陈标对海外的了解, 就算是海外本国人来了, 都挑不出这批海外珍宝的错。
甚至陈家在朱元璋占领的那几个福建港口附近贩卖“陈标特制海外珍宝”时, 抢得最疯的都是海外商人。
他们坚信,这些颇具自己国家文化特色、宗教特色,材质珍贵做工精致的海外珍宝,一定是陈家豪商从海外贵族手中拿到的宫廷流出的珍品。
陈标让自家顶尖工匠专攻一国艺术品,取了相应国家的外语名,并设计了花体字符号来代表自己的签名。这些顶尖工匠们所制作的海外珍宝都会被他们刻下自己的外语名。
有了工匠名刻印,海外珍宝就更值钱了。
经过从华夏返回欧洲的海外商人们的造势,等陈家的商船能周游西欧列国,有更多的人力物力财力在他国进行商业布局时,这些珍宝要变成真正的海外珍宝,就非常容易了。
这些商业上的事,陈标和哥哥们说过,哥哥们听过就忘,只记得这些东西虽然是假的,但陈标要卖得比真的还贵,并用来骗敌人的粮。
他们虽不懂,但都非常配合陈标,将这个秘密瞒得死死的。
原本这条线是陈英在管,陈英从军后,陈标无奈自己接下了这些事。
他也想找个信任的副手,但他爹找了许久都没找到。
陈标知道自家性质特殊,管着朱大帅的钱袋子,恐怕他要找副手,必须得朱大帅点头。
一定是朱大帅从中作梗!
陈标不会埋怨自家爹,就私底下气鼓鼓地给朱大帅又记了一笔。
反正他给朱大帅记再多笔,也没办法从朱大帅那里讨回来。所以他已经习惯有事没事就给朱大帅甩锅,朱大帅债多不用还,他和朱大帅都不愁。
朱文正也记得陈标的话,他一边把玩着一个漂亮的多彩玻璃黄金镯子,一边道:“你嫂子说,你以后有什么想卖的首饰,可以咱们先买一套,穿戴出去给你打开销路。”
陈标道:“嫂子倒是很有商业头脑。其实我也和娘说过,还给朱大帅写过信。但秀英夫人和我娘现在走的都是简朴款,不适合推销奢侈品。嫂子没关系吗?”
朱文正呲牙笑:“你嫂子确实简朴,但我不简朴啊。谁不知道我这个朱大帅唯一赐予‘朱’姓的义子最爱这些俗物?”
陈标生气道:“谁又说你坏话吗?亮晶晶的东西谁不爱?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咱们陈家是豪商,豪商拿不出几箱子金银珠宝叫什么豪商?何况你还有战功,那是你该得的战利品!别理睬那些人,他们就是酸你,哼!”
朱文正放下桌子,把陈标抱起来,揉搓了一下陈标的婴儿肥,遗憾道:“标儿,你长高了啊。再过一年,哥哥我可能就没法把你顶在脖子上跑了?”
陈标捂着自己被揉搓的脸颊,抱怨道:“那不是更好吗?说的好像我喜欢被你们顶着到处跑似的。你和爹都跑得飞快,根本不顾及我的感受。我都想吐你们一头。”
朱文正哈哈大笑。
他把陈标放下,道:“东西我给你嫂子送去了。你想怎么展示这些东西,自己和你嫂子说。我可不想帮你传话,传得头疼,根本记不住。”
陈标道:“男女有别……哎哟,别揪我脸,知道啦知道啦。”
陈标气呼呼地踹了朱文正一脚。
朱文正一边喊着痛,一边扛着箱子跑得飞快。
陈标蹲下|身体,捂着脚呻|吟。
不知道他堂哥是不是真的被他踹痛了,但他的脚是真的踢痛了。
堂兄的小腿是铁打的吗!哎哟我可怜的脚……
陈英张罗完工作,回家找陈标时,就见到陈标蹲在地上喊痛,不由大惊失色。
当知道陈标的脚痛是踹朱文正的小腿,把自己的脚踹疼时,陈英不由背过身。
陈标气得跳起来,不断捶打陈英的后腰子:“你是不是在笑话我!你是不是在笑话我!英哥你学坏了!”
陈英单手捂着嘴,肩膀颤抖个不停。
李文忠拎着一只荷叶包着的烤鸡晃悠悠走进来:“有什么好笑的?说出来让我也笑笑。标儿,邓愈推荐的这家烤鸡不错,尝尝?”
陈标跳脚:“不准笑!”
李文忠:“噗嗤……哈哈哈……咳,虽然不知道文英在笑什么,但标儿你现在的表情和动作真的很好笑哈哈哈哈!”
陈标气得变成了一只弹跳玩偶,不断无能狂怒。
当晚,陈标在三个哥哥饭里放了少量巴豆作为报复。
三位哥哥在茅厕相遇时,立刻就知道是自家标弟小心眼犯了。
朱文正不断喊冤:“你们嘲笑他,为什么我也遭殃?”噗!~
陈英拿着一卷书,边蹲边看:“因为标儿是因为踢你腿把脚踢疼了,我们才笑。”噗!~
李文忠双手捂着鼻子:“对,罪魁祸首是你!”噗!~
陈标背着手从茅厕路过,听到茅厕里的声音,仰起小脑袋转身离开,骄傲地就像是斗胜了的小公鸡。
邓愈来找朱文正的时候,听已经从陈英下属混成陈标专属保镖的燕乾说,朱文正、陈英、李文忠三人都在茅厕中出不来,有什么正事可以和陈标说。
邓愈疑惑:“同时吃坏了肚子?不会是我推荐的那家烤鸡店的问题吧?”
燕乾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陈标掀开门帘走进来,十分坦然地承认了自己干的坏事:“我给他们下了巴豆。”
邓愈立刻道:“那一定是他们活该。来,标儿,看看这份……呃,是叫验收报告吧?”
燕乾见邓愈和陈标无比亲近的模样,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然后露出无奈的笑意。
自从邓愈在工地上被陈标喂了几次饭后,对陈标的态度就大转弯,对陈标的宠溺,快赶上陈标的三个哥哥了。
不过陈标过分聪慧,给洪都带来了许多好处,以及朱文正、李文忠二人拉着陈英一同太过“顽劣”,经常“欺负”陈标,也是邓愈想也不想就站在陈标这边的原因。
陈标翻看完验收报告后,疑惑道:“怎么受罚的还有伯颜哥你?你在建城墙上能出什么事?你还能自己坑自己?”
邓愈表情黯然。
陈标看着邓愈的表情,立刻明白了:“是你夫人?”
邓愈没有隐瞒:“是曹家的亲戚。”
“你究竟怎么想的,就任由你婆娘乱来?!”朱文正捂着屁股过来,正好听到邓愈这句话。
“婆娘”在这个时候不是指“妻子”,而是对已婚女性的贱称,即骂人的脏话。
朱文正虽性格暴躁,但被陈标逼着读书,又娶了个顺心如意的妻子后,脾气已经好许多。
他当着邓愈的面骂邓愈的夫人,可见是气得狠了。
陈标一看朱文正捂着屁股的动作就不由咧开嘴无声笑了。
朱文正用膝盖轻轻顶了一下陈标,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邓愈垂着头,一言不发。
朱文正和陈标“眉来眼去”后,视线转向邓愈,表情变得非常严肃冷酷:“如果再出一次这种事,我就向义父禀报,你不适合待在守将的位置。”
邓愈抬起头,嘴张了张又闭上,半晌才艰难开口:“我会处理。我只是,我只是不想逼死她。”
朱文正深呼吸,然后烦恼地挠了挠头发,道:“我能理解你。逼死她,你的名声也好不了。本来你家让你娶个名门闺秀涨涨身份,结果……唉。标儿!”
因为事不关己,正在走神的陈标:“啊?”
朱文正道:“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帮伯颜休了那女人,还不伤及那女人的性命。哪怕过几年再死也成?”
燕乾知道以自己的现在的身份不应该出声,但他实在忍不住了:“标儿才九岁!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陈标翻了个白眼。
没错,他如今九虚岁,周岁还未满八岁,怎么能掺和别人后院的事?
谁给了蠢堂哥遇事不决问标儿的习惯?是我爹吧?肯定是我那个傻子爹吧?!
朱文正央求道:“标儿,快动动你神童的脑子想一想,想不出来就算了。”
陈标:“……”堂哥的表情倒是很诚恳,但说出的话好像已经放弃邓哥了呢。
朱文正央求完后,对着邓愈叹气,耸肩肩膀道:“连聪慧如标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你那个不要脸的婆娘和岳家,我看你还是狠心一点吧。”
邓愈被朱文正这一番唱念做打搞得有点懵,神情更颓然了。
陈标实在是看不过去,狠拧了一下朱文正的胳膊,让朱文正发出“嗷”的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陈标道:“这件事要解决很容易。伯颜哥只是寻错了路。不要从你夫人那里着手,她决定不了自己的未来。能解决此事的,只有曹家。”
朱文正揉了揉被陈标狠拧的腰,得意笑道:“果然问标儿就没错……嗷!我肚子又痛了!你们慢慢聊!”
朱文正夺门而出。
陈标颇有些风中凌乱之感:“还没拉完,他来干什么?”
邓愈:“……”不知道。
燕乾:“……”谁知道。
陈标单手扶额狠狠叹了一口气,为自己有个这么奇葩的堂哥默哀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咳,总之你后院的问题只在曹家,只要能对付曹家,你夫人不足为惧。”
邓愈低声道:“对付曹家……”他脑子里好像抓到了什么,但又仍旧想不明白。
陈标无奈道:“伯颜哥啊,你完全被曹家那层所谓高门世族的光鲜外皮蒙住眼睛了。这里是元末乱世,不是两晋南北朝。你还以为现在是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的时代吗?什么高门世族,早就已经被揍了无数次,就剩一层皮了。”
邓愈和燕乾同时茫然出声:“啊?”
陈标爬上椅子,在桌子边缘冒出一个脑袋。
快满八周岁的他,终于能坐在椅子上时脑袋高出桌子,陈标十分满意,认为自己很威严。
“伯颜哥‘啊’就罢了,燕叔叔你读了那么多书,你‘啊’什么?”陈标疑惑,“这些东西看看史书就明白了吧?”
燕乾心说,不是人人看了书就自己明白了,不然老师是干什么的?
但他嘴上只能道:“我少年从军,荒废书本多年。有空我一定把书本捡回来。”
“标儿!你在为伯颜出谋划策吗?你说到哪了?”李文忠一扭一扭地外八字走进门,打断了陈标的出谋划策。
陈标虎着脸道:“闭嘴,安静地待在一旁听。”
“哦。”李文忠看了一眼只冒出一个脑袋的陈标,把陈标抱起来放桌子上,然后肚子咕噜咕噜一叫。他脸色大变,夺门而出。
坐在桌子上的陈标怒道:“他来干什么的?!”
邓愈:“……”有点想把茅房的门用石头堵住。
燕乾:“……”朱文正和李文忠不愧是表兄弟。
陈标指挥邓愈和燕乾把门关好,又派人站岗,不准人进来后,才继续出谋划策:“就算是两晋南北朝,那些世族也会用女儿去笼络新出现的军阀豪强。到了唐时,世族就只剩下一层皮。到了元朝……世族?要是真的有点脸的世族,吃了汉家王朝这么多年供奉,早就陪南宋皇帝一起跳海了。首鼠两端的家伙,你们究竟对他们什么有什么滤镜!”
陈标说完之后,才想起有些词他们不懂。他解释了了一下叫滤镜,又用唯一不灭的世家孔家做例子。
要是孔圣人泉下有知,肯定会从九重天上一个流星爆捶,把如今的曲阜孔家砸成一个陨石大坑。
“乱世之中,唯一有用的就是兵。你爹和你岳父就是一拍即合,一个要清名,一个要靠山。怎么在你口中,就好像你欠了他家似的?”
“曹家不肯让你与他家女儿和离,哪是为了什么贞节牌坊。曹家既然生活在朱大帅的领地里,他们需要什么贞节牌坊?啊?秀英夫人做了那么多事,你没看到了吗?”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牢牢和你邓愈绑在一起。就算你夫人被休弃,回家被他们父兄逼着自杀了,以你的性子,肯定会因为愧疚而继续对曹家好,把曹家当岳家。”
“我的傻哥哥啊,不是你巴着曹家,是曹家巴着你啊。你明明掌握着主动权,可以让曹家跪下来求你!”陈标盘坐在桌子上,抱着双臂,恨铁不成钢道,“你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拘着曹夫人,不准她出门,也不准她和曹家人联系,然后可劲儿地欺负曹家!”
“欺负曹家的理由很简单,你把你家曹夫人那些事,都说成是曹家让她做的。曹家看不起你,不准你和曹夫人一起住,否则就要除曹夫人的名;曹家看不起你身边的同僚,所以不准曹夫人和同僚女眷交流,否则就要除曹夫人的名;曹家用陪嫁仆人牢牢控制住曹夫人的一言一行,你娶了妻子和没娶似的。”
“这些都是因为你当时父兄双亡,拿着婚约上门的时候,曹家人想悔婚,但曹夫人说既然已经有婚约,所以一定要嫁。所以曹家故意用这些条件为难你。”
陈标伸手。
燕乾正想给陈标递水,被邓愈抢了,恭恭敬敬递过去。
燕乾:“……”有些无语。罢了,看来邓愈听进去了。
陈标喝了一口茶水,把杯子放一边,继续道:“曹家对外宣称,曹氏是个熟读《女诫》的世家贵女,对贞操观念看得极重。若是你休弃她,她就活不成了。”
陈标讥笑了一声。
曹家对外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曹氏若自杀,可不是曹家要什么贞节牌坊,而是曹氏自己是个知书达理的世家贵女,太过懂事。
曹氏若死,怕是曹家和与曹家相好的文人们立刻就会造出一个烈女典范出来,邓愈就被踩着成为千古渣男了。
可不要小瞧文人的笔杆子。陈世美怎么变成渣男典范的?
邓愈不敢休妻,除了不想莫名其妙的担负起一条人命,更是不想莫名其妙遗臭万年。
他既然娶了曹氏女,就得一辈子供着曹氏女和曹家。即便他最后忍无可忍,良知磨灭,杀了曹氏女,他也得继续供着曹家。
甚至曹家还希望邓愈杀了曹氏女,这样他们就有更好的把柄。
而且更重要的是,曹氏女的所作所为,并不算出格——或许换一个平民女子,她的行为已经很出格。但作为世家女子,她所作所为确实是在底线之上。就算说出去,别人也挑不出她的错。
邓愈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曹氏女不需要奉养邓愈的家人;曹氏女虽没有生儿子,但生了女儿,也同意给邓愈纳侧室,并送了邓愈几个自己的丫鬟……至于心向曹家,生活奢侈,视仆人为私有物,这就是被精心养大的世家女该有的模样。
从古至今,世家女都是向着自己娘家的。这一点,娶世家女的世家们也都知晓。这就是联姻。
至于曹氏不肯和邓愈的同僚女眷往来,这才更显示出曹氏出淤泥而不染的品质。
邓愈只要不够狠,就完全被套住了。
陈标甚至觉得,不仅邓愈被套住,他爹和朱大帅也被世家女的光环蒙蔽了。
朱大帅甚至听说曹氏生了女儿后,想与邓愈结亲。在朱大帅心中,恐怕也认为世家女的教养一定非常好。
至于那些清高孤傲,那不是夸奖的词吗?世家女就是这样啊。
“我本来不想管你家的事。我一个陈家的小孩,管你邓家的后院,这手实在是伸得太长。”陈标皱着小脸,揣着手手道,“但他们居然在城墙上动手脚,这我可忍不了。我两个哥哥都是洪都的守将,以后都会长期驻守洪都。若洪都出事……”
陈标咬了一下嘴唇。
他在想,如果自己没有来洪都,没有发现城墙的事。若有谁攻打洪都,那几段城墙正好塌了,他两个哥哥会遭遇怎样的危险?
即便他是豪商,在打仗的时候,最恨的就是偷工减料滥竽充数的奸商。
什么曹家的远房亲戚,谁不懂世家这些弯弯道道?世家自己清高,从不经商。那怎么维持他们奢侈的生活?就让旁系经商供养他们,他们刷清名和官名,给旁系当保护。
曹家人能在洪都承建城墙,派来的人绝对是嫡系直属的商人。出了事,倒是远房亲戚打着曹家的旗号招摇撞骗了。
邓愈看到了陈标的后怕和难过,手足无措,用眼神向燕乾求助。
燕乾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揉了揉陈标的脑袋,道:“不要为不会发生的事害怕。只要把错处都推给曹家就可以了吗?曹家会认吗?”
陈标收敛心神,继续道:“曹家太自大。他们以为伯颜哥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所以出手很直白。而且……唉,他们对自己很自信,认为伯颜哥不敢和他们翻脸,需要他们曹家的名声来提高自己的地位。”
“伯颜哥,你需要他们的名声来提高自己的身份地位,把自己从泥腿子拔高成世家女婿吗?”陈标问道。
邓愈使劲摇头:“我去曹家求亲,只是要完成父亲的遗愿。”
陈标点头:“你已经娶了,遗愿已经完成。我相信伯颜哥的父亲肯定不会留下遗愿让你捧着曹家。”
邓愈嘴角轻轻抖动了一下,燕乾也干咳了一声。
“曹家已经把自己女儿塑造成一个一心向你的贞洁烈女。你顺着曹家的话来就成。只要你不想对曹家好,就等着曹家来跪着求你。”陈标道,“我们陈家的写书人可以借给你,但你得出钱。”
亲兄弟明算账,出手帮人时什么都不要,反而会被人看轻。陈标可不做亏本的买卖。
他摊开小手:“出谋划策咨询费也得付。这个你用劳动来付。你还有很多兵吧?你能指挥他们帮我干活吗?”
邓愈当即道:“随标儿吩咐!要多少钱,也随标儿说!”
能解决曹家的事,多少钱多少人他都能出!
陈标收回手:“爽快。我就喜欢爽快人。具体的措施,你按照我写的办。关键就两点,第一点,看住你夫人,别让她出门;第二点,你自己演技好一些,对外装出个深情的模样,让你的侧室也配合一点。这件事,就看谁脸皮更厚,更会恶心人。”
燕乾提出了问题:“曹家不会否认,把所有罪过都推到曹夫人身上吗?”
陈标挑眉:“不会。世家女性格骄奢,心向娘家,对丈夫高傲,虽然是世家的潜规则,但潜规则的意思就是不能拿到明面上说。他们又太过自信,早早给曹夫人刷爆了贞洁烈女的名声,就不敢主动说曹夫人的不是。”
“他们主动传出的世家女典范曹夫人若不是个好妻子,谁还敢娶他们曹家宗族的女儿?没有兵的世家,值钱的就是这张脸。他们也是太看不起伯颜哥,才会做出如此粗劣的事。”陈标摊手,“换了个稍微聪明老辣的将领,曹家早就趴在地上了。啧,伯颜哥你真的太年轻。”
曹家人运气很好,但如今主事人真的不聪明。
遇到邓愈这种十六岁统领万余人部族、父母兄弟皆亡的孤儿统帅,他们真的运气太好了。
但他们明明可以稍稍放下世家的傲气,对邓愈稍稍好一些,便能让亲缘断绝的邓愈把曹家视作亲人。他们却欺负邓愈这个孤儿不懂,非要用强压的手段。
若曹氏的父亲,那位迅速和邓愈父亲一拍即合的曹家老家主还在,或许曹家已经和邓愈一家亲了。
即便曹氏女是个典型的眼高于顶的世家女,只要父兄发话让她老实,接受世家教育的曹氏女没有娘家支持,也会老实起来。
陈标真的不懂曹家人脑袋是怎么长的。
邓愈这种人,是多少世家眼中的金龟婿啊。他们有什么底气作践邓愈?
邓愈拿着陈标的献策离开,陈标却仍旧盘着腿托着腮沉思。
三位兄长终于拉完,喝了陈标早就准备好的止泻药,神清气爽地来找陈标的时候,陈标的腿都盘麻了。
三人出茅厕后还洗了澡换了衣服,免得熏到让他们蹲茅厕的罪魁祸首。
陈英抱起在桌子上东倒西歪的陈标,问道:“想什么这么入神?”
陈标道:“我刚替伯颜哥梳理了一遍曹家的事,越梳理越觉得不对劲。燕叔叔,我看你在皱眉,你是不是也发觉不对劲了?”
燕乾道:“我只是想,他们要在主公麾下做事,如此对待邓将军不合常理。”
陈标点头:“我也是如此想。”
陈英最熟悉陈标,顺着陈标的思路想,道:“标儿怀疑曹家暗中投奔了其他势力?”
陈标道:“不一定是暗中投奔,也可能是多头下注。而朱大帅这一方,他们最不看好,所以才故意和邓将军搞得如此僵。他们的想法可能是,只要曹夫人生下嫡子,就算和邓将军相处不好,凭借曹家支持的嫡长子,也必定继承邓将军的位置。只是曹夫人只生了一个女儿,性情又太过‘孤傲’,后续可能很难再有一个儿子。邓将军这里或许就变成弃子。”
朱文正听得满头雾水:“标儿,你能不能别说分析过程,直接说结果?”
陈标白了朱文正一眼,道:“我猜,可能近期就会有人来打洪都。”
在场人先鸦雀无声,然后都跳了起来,像是脚底下安装了弹簧一样。
陈英声音颤抖:“此话当真……不,就算有这个可能,标儿,我明日一早就送你回应天!”
陈标伸手拍了一下陈英的下巴,摇头道:“我不能离开。如果曹家真的和某个势力相约打洪都,那么我到达洪都的消息恐怕已经走漏。你们说我是留在洪都安全,还是带着一小队护卫匆匆回应天更安全?”
朱文正拍着胸脯道:“我派大军送你回去!”
陈标扶额:“滚啊。正哥你一边去,这时候别开玩笑。”
朱文正着急道:“谁给你开玩笑了!标儿,你比洪都重要多了!”
众人纷纷点头。别说丢了洪都,就算把相邻的城池都丢了,只要能护得标儿安全,都划算!
陈标扶着额头,有气无力道:“别乱来。首先,我只是推测,没有证据,不能以此乱军心;其次,如果谁来打洪都,那肯定是陈友谅了。虽然洪都不是战略要地,但以陈友谅心胸,他若不管什么战略目标,只想泄愤,那么或许真的会死磕洪都。”
“首先,洪都是他的属下献给朱大帅的最大的城;其次,洪都有三个朱大帅的义子,其中一个还是唯一能跟着朱大帅姓的最特殊的义子。”陈标放下扶着额头的手,看向朱文正,“正哥,你身上的仇恨太大了。”
朱文正指着自己的鼻子,好想大喊一声委屈。
难道是我连累了标儿?!陈友谅我草你大爷!!你真敢来打洪都,老子绝对要亲手弄死你!!
陈标道:“不过可能和我也有关系。我一来就大张旗鼓的修城墙,也暴露了我和你们的关系有多亲近,对陈家有多重要。唉,邵荣……”
陈标话说一半,闭上嘴。
燕乾知道陈标顾及他,接着陈标的话道:“我表兄谋叛时,曾经想带走标儿逼反陈国瑞。陈友谅恐怕也会如此想。”
朱文正和陈英早知道邵荣谋叛,却不知道邵荣还曾经打过陈标的主意。他们当即暴怒,朝着燕乾挥拳。
不过陈标动作更快,飞出两本书,砸到两人脸上:“邵荣犯错和燕叔叔有什么关系?我爹还是邵荣至交好友,在邵荣处斩前夕,还接邵荣在我家睡觉呢。你们顺带把我爹也揍一顿吧。”
朱文正和陈英当即收住拳头,用低头捡书来隐藏自己脸上扭曲的表情。
邵荣要逼反陈国瑞,陈国瑞带邵荣回家见标儿……虽然他们知道不应该,但为什么想笑呢?
邵荣的心情一定非常复杂。
已经知道陈标身份的燕乾现在得知这件事,心情就很复杂。
“好了好了,不迁怒他就不迁怒他。”朱文正把捡起来的书丢回桌子上,道,“不过标儿,我没开玩笑,即使有一丁点陈友谅会来攻打洪都的可能,我也要送你离开。”
陈标道:“你当我不怕死?我怕死才要留在洪都。即便是你把驻扎在洪都所有的军队都护送咱们离开,但依托城墙固守安全,还是在路上遇到大军围剿安全?你们倒是可以拼杀出去,我呢?被你们抱在怀里当累赘,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求一个兄弟同死?”
陈英立刻道:“标儿,别乌鸦嘴!”
陈标苦口婆心道:“我不是乌鸦嘴,是说实话。我只是从曹家的行为分析他们可能会拿洪都当献礼投靠他人,不一定正确。就算正确,我们留在洪都固守,等朱大帅派人来救,也比乱跑安全……啊,洪都前面就是鄱阳湖啊。”
陈标的表情突然非常非常古怪。
震惊、懊悔、恍然……多种表情交织在一起,让陈标整张脸都扭曲起来了。
“鄱阳湖怎么了?”三位兄长和一位刚认识不久的叔叔紧张道。
“没什么……”陈标双手缓缓抱住脑袋,“鄱阳湖啊,鄱阳湖……我怎么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陈标不知道历史,但读过《三国演义》。因许多中老年客户非常喜欢《三国演义》,陈标还仔细研究了一下《三国演义》。所以陈标本应该知道,《三国演义》的赤壁之战原型是朱元璋大战陈友谅的鄱阳湖水战。
只是这点犄角旮旯的信息,他早就遗落在记忆殿堂中。直到现在提起陈友谅要来打洪都,洪都前面就是鄱阳湖,他才想起来。
鄱阳湖水战!
陈友谅肯定要来打洪都啊!我的爹我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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