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友谅号称六十万兵众, 实际上加上后勤民兵,估计有三十万左右,精锐士兵估计不到二十万。
洪都城中, 朱家军有将近两万人, 劳动改造营有七八千人, 再加上征发的青壮百姓,实际人数三万左右,号称四万人。
古代大城的城门, 大多是包含铁栅栏在内的千斤闸门,并非影视剧中左右开启, 只靠一根木头栓的那种大木头门。
就算攻进了城门,城门中还有瓮城。无论有多少士兵攻城, 进了瓮城就等于打巷战,守城方可以各个突破。
至于城墙,若不是偷工减料,大城的城墙可以厚达十几米。至少黑火|药时代的大炮,是几乎不可能轻易轰开城墙的。
攻城方攻城时,当然不可能像影视剧那样,弄个长梯子或者绳梯就往上爬, 那是送死。
吕公车、云梯、火炮、投石车……攻城就是大秀各方工程师技术的时候。
城门虽然坚固, 但是城门和连接城门的城墙,是整段城墙中最脆弱的地方。且攻城的目的不仅仅是占领城池,还有剿灭对方的有生力量。
无论从堵住守城方退路出发, 还是从破城的角度出发,攻城方的攻城机械都会集中在城门处, 集中击破一处。其他几处只是佯攻, 消耗守城方的兵力。
洪都在这时候算不上大城, 但因为处于水陆交通枢纽,兵家必争之地,即使没有瓮城等大城守城配制,城门和城墙都算坚固。
可洪都城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足足有八个城门。
洪都城中兵力本来就少,分守八个城门,还守住了,简直不可思议。
陈标不知道历史中他堂兄每个门分两三千兵力,自己带一两千机动部队支援,居然守住了洪都城。
他拍拍脑袋,觉得没法守,于是他决定,用水泥堵住四个小城门,只留四个大城门。
陈标被陈英抱在怀里,就像是以前和陈家仆人上课一样,拿着一根小棍子,在挂在墙上的城池地图上指指点点。
因为显露出自己极强的用兵和谋算天赋,又有三个哥哥鼎力支持,陈标已经一跃成为洪都朱家军的小军师。
“以往守城门为什么不堵城门?这其中有三个重要原因。
第一,守城一般而言不会死守。
当城快守不住的时候,守城一方就会看哪个门敌军最少,进行求援或者突围。所以堵住城门,就是封住自己的退路。
历史中有封堵城门的守城战,除了南宋钓鱼城之战,守将在城内种粮,坚守三十六年,换了将领才举城投降之外,其他封堵城门的守城战几乎都是惨烈结局。
第二,大部分守城将领接到敌军将会攻打的消息时,顶多有时间调兵遣将,没空改变城门布局。
守城战城墙被攻破的时候,都是用木栅栏、铁棍、沙袋等堵漏洞,不是重新修筑。若拆城门修城墙,耗费时间至少以月计算。
第三,城门一多,攻城一方也得分兵。
守城方支援各个城门的路径比攻城方绕着城墙支援短太多。如果攻城方战略失误,守城方更容易各个击破。”
将领们纷纷点头。小军师说得对!
“但我方时间充足,又有水泥这等利器,且已经提前求援,那么封堵城门就利大于弊。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在我方兵力和对方兵力中取得平衡。”
陈标说了城门多和城门少各自的优劣,报出一连串数字来佐证自己的判断,最后得出只留四个大城门,更有利于守城的结论。
除了为首几位将领,其他人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这城门多也不好,城门少也不好,如何取中间值,好难判断啊。还好我们有小军师在!
朱文正点点头,摸摸下巴:“确实,标儿你算得很准。这么算来,八个门我也能守住。我带两千人随时支援就好。”
李文忠忍不住道:“你说什么大话。”
朱文正抱着手臂,道:“不信,你把城墙拆了恢复成城门,让我守着试试?”
陈标摆摆手,制止两个斗嘴的傻哥哥:“确实,如果要守八个门,就要选一员最悍勇的将领带着最精锐的士兵随时支援,成为机动部队。只要那个将领打得够快,城门就守得住。不过这就是走钢丝……走铁丝桥,出一点错都会死。”
朱文正立刻拍胸脯:“那员悍勇战将就是我!”
陈标道:“我相信我就算没来洪都,正哥你这么厉害,肯定能守得住。我来后,也就是让你们少死几个人而已。若洪都守住了,你战死了……”
陈标顿了顿,道:“你们谁这次战死了,每年清明我都去你们坟前偷吃你们的贡品,让你们在九泉之下饿肚子。”
一众大人们都被陈标孩子气的话逗乐了。
陈英笑道:“标儿放心,我不会给你偷吃祭品的机会。”
朱文正笑得直不起腰:“不愧是你,标儿,太有你风格的威胁。放心放心,只有你哥我偷吃别人东西的份,没有别人偷吃我东西的可能。”
李文忠嘴角微抽:“请把你口中的‘别人’换成我。”
众人再次大笑。
探子都回报,陈友谅的船快开进鄱阳湖了。他们却还能在这里大笑。如此乐观的态度,陈标心中佩服不已。
此事便如此定下。
朱家军以本身就很厚重坚固的城门为框架,用一天时间在城门前后左右砌水泥砖糊水泥墙。
现在天气已经到了二十度以上。为了预防水泥干裂,陈标在新铸造的水泥墙上覆盖了草垫,每日喷水保持湿润。只三四日的时间,水泥也干透了。
陈标非常损的把四个小木门露在了水泥墙外面。
验收的时候,陈标用手敲了敲硬邦邦的水泥墙,咧嘴一笑。
不知道陈友谅的军队会不会眼瞎,朝着小木门使劲浪费他们的力气。
到时候哥哥们会安排青壮百姓在伪装的小门上晃悠,尽可能让他们白费力气。
包括劳动改造营在内的朱家军们看着陈标背着小短手、迈着小短腿走来走去,都露出了笑容。
守城战虽然会很惨烈,但守住了城池,他们能得的赏也非常多。
有陈标这个神奇的小军师在,他们觉得自己活着守住城池的可能性非常大。
万事俱备,只等陈友谅来。
洪都守城方心中都很乐观,唯独邓愈眉头紧锁。
洪都城的四个大门分别是东门澹台门、西门章江门、北门新城门、南门抚州门,江水在西面。
因东门离江最远,这一面的琉璃门也已经被封堵,陈友谅所率领的是水军,要搬运攻城机械到东门非常困难。这一道门只有燕乾一人镇守;
西门靠近江水,以赵德胜为正将、牛海龙为副将镇守。西门附近的宫步门、桥步门、寺步门三道小水门已经被陈标筑成了城墙,这里是唯一会遇到陈友谅楼船的地方,城墙上有两尊陈标赶制的新火炮,用以砸陈友谅的楼船;
北门外较为宽阔,以薛显为正将、李文忠为副将,带着城中唯一一支重甲骑兵镇守此处。若有机会,骑兵可以出城打一波野;
邓愈和陈英带着火铳队镇守南门。
朱文正则带着一支轻骑,随时支援各处城门。
陈标推断,陈友谅可能会从南门进攻,因为曹家暗中做手脚的城墙,就在南门一侧。
虽然他已经放出消息,发现城墙问题,并及时修补。但陈友谅并不知道水泥有多厉害,更不会相信一个乳臭未干的总角小子有能耐做什么,可能还是会从南门进攻。
按照常理,陈友谅率领的是水军,理应以西门为主要攻击对象。若陈友谅选择在陆地上的南门,那就证明曹家确实和陈友谅有所勾连。
如今对曹家所有的推断,陈标都没有证据。邓愈心里还抱着侥幸。
如果陈友谅来了南门……
邓愈紧紧攥着大刀刀柄,心中紧张极了。
他倒不是对曹家还抱有什么奢望。而是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自己的同袍同泽。
陈英拍了拍邓愈的肩膀,道:“把城守住,就没问题了。”
邓愈扯了扯嘴角,道:“还好标儿来了。”
陈英心道,他倒是宁愿标儿没来。即使标儿来了,增加了他们活下去的胜率,但标儿自己却有危险。
邓愈见陈英的表情,就知道陈英的想法,赶紧道歉:“抱歉,我……”
陈英道:“没事。标儿来了,确实是好事。”
邓愈见陈英没生气,松了口气,笑道:“不知道主公会不会给标儿封官。标儿年纪虽然小,但守城的功劳也足以他当个大官了。”
陈英道:“应该不会。标儿年纪太小了,不适合太劳累。”
邓愈点头:“也对。等主公当皇帝了,标儿一个爵位肯定少不了。陈将军肯定也有爵位,到时候就是一门双爵啊。”
陈英使劲绷着脸:“嗯,肯定。”
两人在聊天的时候,在西门的陈标已经用望远镜看到了陈友谅的船队。
因做不出无色透明玻璃,陈标的望远镜镜片是用水晶打磨而成,无论是原料成本还是手工成本造价都非常昂贵。
陈标让工匠们试了许久,也就做出一架倍数较高的望远镜。
用于打仗的好东西自然自己留一个,给打仗的爹一个,再先给朱大帅一个,然后是哥哥们。
娘不用领兵打仗,等哥哥们送完之后,再给娘留一个玩耍,之后再考虑叔叔们。
只做出一个望远镜,陈标要留着给工匠们做样品,就没有告诉爹,免得他爹把望远镜泄露给朱大帅,朱大帅心里不舒服。
但现在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陈标道:“来了来了,准备好。”
赵德胜摩拳擦掌,欲言又止。
陈标笑着把望远镜递给赵德胜:“赵叔叔,想看就和我说,你也是我爹老乡,不用这么拘谨。”
赵德胜不好意思道:“我和你爹虽然是老乡,但我不认识你爹,实在是有些……嘿嘿。”
他嘴上这么说,接望远镜的动作很利落。
副将牛海龙看着羡慕极了。
赵德胜原是元军。得知朱元璋名声后,他从元军中偷跑,投奔朱元璋。
他虽也是濠州人,但不像徐达、汤和等人一样,和朱元璋是同县同乡的发小,与朱元璋感情上没有这么亲近,自然不知道陈标的身份。
不过光是知道陈国瑞也是濠州人,他们也能攀攀亲。
赵德胜原本以为陈标就算不躲在城中,也会跟着自己的哥哥们。没想到陈标主动要求跟着自己。
当时朱文正不同意。
就算陈标要留在西门,也可以让李文忠或者陈英镇守西门。
陈标据理力争。
赵德胜为洪都城经历战役最多的老将,且经历多次水战,最为了解水军。由赵德胜镇守西门最为合适。
李文忠原本镇守定州的时候,手下就是骑兵队;陈英管的是火铳队。他们都该在最擅长的地方守城。
而燕乾也同样身经百战,独自镇守东门广袤的防线最为合适。
朱文正拍打着胸脯:“我可以镇守西门!”
陈标叉腰:“堂兄,你是半个帅才,眼光最为毒辣敏锐,只有你能根据城中情况,准确预测去哪里增援!”
朱文正沉默了一会儿,道:“不,我是完完全全的帅才,不是什么半个帅才,标弟你别胡说。”
众人皆无语。
于是,赵德胜就战战兢兢地带着小军师陈标来城门了。
赵德胜大呼小叫:“真的看到了!好清晰!这是神器啊!”
陈标道:“不是什么神器,就是望远镜而已。现在制作比较困难,我只有这一架。等我摸索出怎么大批量制作,我就献给朱大帅……唔,献给主公,让主公给你们将领一人发一架。”
赵德胜乐呵呵道:“好啊,我等着!”
牛海龙的眼神更加酸了。
陈标注意到牛海龙的表情,拉了拉赵德胜的衣角,道:“赵叔叔,你和牛叔叔一起看啊。你们一起看才好商量用什么方式给陈友谅迎头一击。”
赵德胜道:“对对对,小牛,来看看!”
牛海龙:“……你叫我老牛行不行?”
赵德胜道:“你比我小!”
牛海龙:“……求求你叫我老牛,小牛好膈应。”
赵德胜道:“你还看不看了?”
牛海龙委委屈屈地接过望远镜。算了,小牛就小牛吧。
陈标忍着笑,去调试新式火炮。
他这两座新式火炮,是来了洪都后现做的。
陈标带了原料和图纸,但没想到洪都这么快就迎来守城战,制作出来两座新式火炮。
这两座新式火炮以黑|火药为底料,极少的黑|索金为起爆剂,再加上稳定剂和钝化剂制作而成。陈标命名为“国瑞炮”,让工匠把字都刻上了。
朱元璋想用陈标的名字命名炸药,陈标用自家老爹的名字命名火炮。他们的确是亲父子。
区别是朱元璋被谋士们按住了,没有让陈标和大规模杀伤武器绑定。但陈标身边可没有什么谋士提醒陈标。
陈标不是不想直接用黑|索金当炮弹。但他会制作黑|索金,用黑|索金制作新式武器……抱歉,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理科生,不是工科生,更不是学制作军火的。
陈标和工匠们已经十分努力了,这就是他们目前努力的极限。
这种炮弹,至少比普通的大理石蛋大铁蛋要强一些吧?
火炮威力不足,陈标就用精度来弥补。
国瑞炮为前装滑膛钢炮,在试验的时候,射程最远高达一千五百米,在千米内的精度都较高,威力十分巨大。
不过因为铸造工艺影响,为了不炸膛,国瑞炮十分笨重,只能作为定点火力。
为了弥补国瑞炮的机动性,陈标还和工匠们设计了一种自带推车、能灵活转向的后装炮。
后装炮炮膛炮尾在装填炮弹的时候需要分开,还是因为铸造工艺影响,小国瑞炮的密封性没做好,超过二十米连重甲都打不穿。
铸造工艺问题现在陈标还在摸索解决的方法,于是质量不够数量来凑,大小国瑞炮正好形成交叉火力。
小国瑞炮陈标做了十台,陈英的火铳队有四台,其余城门各有两台。
现在的火炮射程威力精度皆不如国瑞炮,像小国瑞炮这种可以推着到处跑的灵活小火炮更是从未出现过。
陈标就等着陈友谅来成为大小国瑞炮第一次实践对象。
希望陈友谅不要不识抬举,当好移动靶子。
陈标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制作的国瑞炮和小国瑞炮已经很接近原本历史中明末的红夷大炮和佛朗机炮。更不知道清政府迷信“射程即真理”,废弃了更灵活的佛朗机炮,只用红夷大炮,完全不知道什么叫交叉火力。
赵德胜和牛海龙一边吵闹,一边通过望远镜心算陈友谅的兵力和阵型,并让旁边文吏记录时,陈标已经趴在地上,和几个工匠用炭笔在地上写算式。
陈标已经将印度数字和竖式计算方法交给了工匠们,他们还人手一把算盘。
陈标早就让人测量好江岸离这里的距离,现在他根据望远镜,目测出陈友谅行船的大概速度。
现在他和工匠们计算,什么时候开炮,炮身提高多少角度,打到楼船的可能性最大。
看到陈友谅那群巍峨的楼船,陈标和工匠们心中的信心增加了不少。
这么大的目标,怎么也能打中几个吧?
赵德胜和牛海龙算完大致兵力和阵型,他们俩正准备把自己得到的数据告知陈标,顺带教一教陈标小朋友自己的绝学。
如果目测对方的兵力和阵型,是当将领必备的技能。他们很愿意倾囊相授。
他们转身,没看到陈标在哪。
在身边士兵的眼神示意下,他们低下头,才看到趴在地上,和一群工匠撅着屁股,在地上写了一大堆东西的陈标。
赵德胜看着那天书般的文字,头皮发麻:“标儿,你在做什么?”
赵德胜虽然没读过书,但他特别喜欢看戏剧和话本,陈家每次文艺团巡演,他都是常客。
戏剧话本中常说厉害的军师会用仙法,难道标儿也会?!
陈标一边奋笔疾书,一边道:“计算火炮角度和射程呢,别闹。”
赵德胜:“哦哦哦。”
他和牛海龙去一边,小声安排士兵们如何驻守西门。
虽然看不懂小军师在做什么,但陈标这段时日已经让他们心悦诚服,他们只需要等候就成。
在陈友谅的船队已经到了可以肉眼看清的程度时,陈标一抹额头的汗,道:“算好了。”
工匠们都站起来,脸上露出兴奋到有点癫狂的笑容。
这群工匠已经完全被陈标带成了爆炸即艺术的技术宅,非常期待自己的宝贝火炮开门“砰”。
陈标道:“我先开炮,等击中后,赵叔叔牛叔叔你们就带着小国瑞炮冲出去,借着我在岸边修筑的矮墙为掩护,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陈标在城外用水泥砌了多道矮墙,以防他们大型工程机械轻易上岸。而他们在城墙居高临下,那些矮墙并不能起阻挡作用。
赵德胜和牛海龙摩拳擦掌:“好,我等你讯号!”
陈标亲自指挥人调整炮弹角度,拿出量尺量好后,装填炮弹。
“轰”的一声,炮弹在空中划出漂亮的抛物线,正中最华丽的一艘楼船。
炮弹在砸到楼船的时候,因弹壳前段遭到剧烈撞击,引发二次爆炸。
即使有少量黑|索金,黑火|药的威力还是太弱了,只喷射出小规模火星,在楼船上点燃了一小堆火,很快就被船员扑灭。
但船员骚动的这一点时间,足以让射速不怎么样的国瑞炮再来一发。
第二枚炮弹正中那艘华丽楼船的船身,第三枚炮弹正中华丽楼船的船尾。
华丽楼船剧烈晃动了一下,好似终于有下沉的迹象。
陈友谅正好就在这艘船上。
其实也不能叫正好。陈友谅作为陈汉皇帝,现在又不是需要迷惑敌人的酣战时刻,他当然乘坐最华丽的楼船。
这艘楼船上不仅有陈友谅和其妻妾家眷,还有许多陈汉高官。
船身晃动的时候,一些酒囊饭袋吓得一屁股跌坐在甲板上,一些人抽出武器喊着“救驾”,陈友谅也被巨响吓得手中酒杯掉在了地上。船上秩序十分混乱。
三炮后,华丽楼船开始漏水,陈友谅的臣子们请求陈友谅换一艘船。
陈友谅脸色奇差无比。
朱元璋的火炮为何射程如此远,威力如此大?!难道他们把火炮藏到了岸边吗?!
陈友谅军中也有缴获的火炮,但除了攻城的时候拖出来用一用,他并不依赖这种射程短、威力差、准头更是全靠随缘的武器。
陈友谅骂道:“跑什么跑!把船的窟窿堵上!沉不了!给我上岸看看,他们是不是在岸边埋伏了人!”
陈友谅胆气十足,当即指挥将士靠岸。
他们刚到岸边,又是一阵炮响。
赵德胜让牛海龙留守城门,自己亲自率领轻骑部队推着小国瑞炮出城迎战。
对方有号称六十万人,西门守卫只有四千人。
陈标敢提议赵德胜领着三千人出城门迎敌的主意,赵德胜还真敢照着做!
陈友谅的先头部队刚上岸,陈友谅本人还在船上,赵德胜军中两门小国瑞炮已经开火。
小国瑞炮离岸边有三十米,这种距离小国瑞炮的准头和威力都一般。
但陈友谅是水军,并非重甲骑兵,无论是速度还是耐揍程度都非常一般,而他们人数众多扎堆靠岸,小国瑞炮的炮手闭眼乱射,都能打中一堆倒霉鬼。
即使只有两门小国瑞炮,也打得陈友谅军队惨叫声不断,火炮造成的残肢血浆乱飞的效果,更是让许多新兵瞬间失去了胆气,丢盔弃甲逃窜。
陈友谅这号称六十万的兵众,大部分都是刚征伐来的百姓。就算是他本人的军队中,战斗素质也参差不齐。
这支杂牌兵,有些人甚至不知道有火炮这个东西。
再加上朱元璋军中曾经传出的“天降雷霆”神话传说,让这群蒙昧的人忍不住跪地求饶,请求神仙别杀他。
陈友谅大怒,让弓|弩手在船上朝岸上还击。
将领焦急道:“我们的兵也在岸上!”
陈友谅推开将领:“我命令你放箭!”
将领心中大恸,但无可奈何,只能放箭。
于是陈友谅刚上岸的千余人刚被火炮吓得乱了阵脚,就惨遭己方万箭穿心。
陈友谅虽楼船众多,但船只依次排开,这一小段只有几条船,能覆盖到赵德胜所在地的箭雨很少。何况赵德胜还藏到矮墙后,再顶个盾牌,他们没有一个人被流失射中。
可那千余人就惨了。
他们正好在箭雨扇形覆盖中,又没有防备过己方,几乎全军覆没。
赵德胜都傻了:“陈友谅他疯了不成?!”
赵德胜带来的士兵们也露出了难受的表情。
即使对方是敌人,他们都不由同情,甚至有些愤怒了。
从己方人背后射箭,怎么会有这样的将领?
不过赵德胜很快冷静下来:“陈友谅先派下来打探情况的应该是强征来的百姓和新兵。他发现岸上有埋伏之后,就选择先清理岸边,压制我们的攻击,给自己的船留下修补的时间,然后迅速离开埋伏地点,修整之后再登陆,对他们更有利。”
陈友谅确实是如此打算。
即使他人多,但仓促下船需要时间。
既然已经知道岸上有埋伏,就算陈友谅能靠着人数众多反吃掉埋伏的人,那损失也会较多。
所以陈友谅冷酷地选择牺牲掉这千余人,压制住伏击着的炮火,迅速修好楼船,离开埋伏地点。
赵德胜也的确被陈友谅压制住了。
他们顶着箭雨,无法再操作火炮,更不可能上前找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陈友谅指挥人快速推动船桨,离开这个设伏地点。
陈标的火炮就没停过。
但国瑞炮射击速度实在是太慢,眼睁睁地看着陈友谅船队浩浩荡荡地驶过去,一架船都没沉。
陈标气得直跳脚。
“带我去抚州门!”陈标气鼓鼓道。
牛海龙道:“火炮不带过去?”
陈标道:“不用。这里靠近水岸,他们楼船众多。当陆战受挫的时候,他们还会回这里来。”
牛海龙立刻答应,然后派人送陈标去抚州门。
陈标留下了两个工匠保养火炮,带着其他工匠快马加鞭往南门抚州门奔去。
赵德胜回来时,陈标已经离开。
赵德胜埋怨道:“标儿怎么哪里危险去哪里?你该把标儿留下来!咱们这里比抚州门安全!”
牛海龙讪讪道:“可标儿是小军师啊,军师都下令了,我哪敢阻拦?”
赵德胜想想陈标直到现在的算无遗策,也只能挠挠头:“倒也是。哎,嘿嘿,虽然只留下了千余人,但陈友谅那里的士气一定被咱们打击得很厉害吧?”
牛海龙也跟着“嘿嘿”:“小军师说,昔三国张辽领着八百人把围城的孙权十万部众打败,就是靠着孙权依仗自己人多势众轻敌,开城门趁着孙权战阵未列便冲杀进孙权军中取得小胜,扰乱孙权军心后,固守到孙权缺粮退兵。咱们完成小军师之策了吗?”
赵德胜呲牙得意:“我们没完全完成小军师之策,但陈友谅帮咱们完成了啊。他向自己人背部射箭,我就不信他那些将士不会心寒。”
陈标原本谋算中,小国瑞炮炮弹用尽后,率先往回跑。
赵德胜的骑兵砍杀一阵,待对方兵线压到最中间一堵矮墙,立刻策马靠着骑兵的高机动性回城。
不恋战的情况下,赵德胜恐怕能砍杀四五千人。
四五千人对陈友谅号称的六十万众,有将近百分之一了,对陈友谅的士气应该是不小的打击。
没想到陈友谅壮士扼腕,只损失了千余人。
所以陈标才气得跳脚。
但赵德胜作为老将,对军心把控比陈标更甚。
陈标气鼓鼓往南门赶去时,陈友谅比他气得更厉害。
他看着周围将领的脸色,看着士兵们面上的哀伤和胆怯,就知道刚才那中的埋伏对军心打击有多大。
陈友谅很想骂人,但他好歹也是身经百战的人,最终还是用奖励来鼓舞士气。
抚州门有曹家的人动手脚,只要能迅速攻下洪都城,这点小小的士气损失不算什么。
陈标到达抚州门的时候,陈友谅的人刚下船排好阵型。
陈标登上城门,吓了邓愈和陈英一跳。
陈英焦急道:“你来干什么?!”
陈标道:“你们用不来新霹雳车,我来操作。让开让开,你们去射你们的箭,别理我。”
陈英:“……”
陈英无奈。陈标来都来了,仗也已经开打了,他总不能在如此紧急的时候,和陈标在城楼上争吵起来吧?
他只能担忧地叮嘱了几句,忐忑不安回到了自己的指挥岗位。
陈友谅在抚州门上岸后,虽然抚州门前方地势较软,且被陈标派人修筑了许多水泥柱子,没办法用吕公车,但从元军缴获的火炮终于用上了。
他们顶着盾牌,冒着城楼上的箭雨来到城门两侧,用攻城木和大锤疯狂劈砍城墙。
他们撞啊撞,砍啊砍,人死了一波又一波,城墙就掉了几层皮。
邓愈的脸都黑了。
妈的!他们撞的地方还真是曹家修筑的那几段墙!
陈英拍着邓愈的肩膀道:“别气,陈友谅比你更生气。”
邓愈嘴角抽搐,心里居然诡异地被安慰到了。
“好了!”
陈标算完,让人把一个小罐子放在了霹雳车上,往下投掷。
霹雳车其实就是小型投石车,相传为曹操发明。
待有了黑|火药之后,小型投石车上多投掷火|药罐或者猛火油(即石油)。
陈标现在投掷的小罐子里装的却是水泥。
水泥很快就会凝结成块,陈标往下投掷水泥,若兵士没有洗澡,水泥凝结成石块,会给他们造成巨大麻烦。
但这不是陈标用水泥的主要目的。
他只是用相同水泥罐的重量,不断调整霹雳车的弹道。
当霹雳车的弹道调试完毕,落点正好在火炮附近,而火炮手发现投来的只是泥,没有太在意的时候,陈标把水泥罐子换成了有引线的炮弹。
这种炮弹仍旧是以黑火|药为基底,黑索|金为主要起爆剂,但黑索|金的含量占了五分之一。
“发射!”陈标一声令下,引线点燃,霹雳车操控手立刻压下扳手,霹雳弹被投掷出去。
连续“轰隆”巨响,霹雳弹在火炮附近爆炸,火炮手倒下几乎一半。
陈标看着血肉横飞的场面,立刻冲到一旁吐了一会儿,然后用腰间小竹筒里的薄荷叶泡水漱口,回霹雳车继续计算。
他的弹药有限,原始机械的精度更是极其有限。他每次使用之前,都要经过打量计算,大约找准位置后,再抛射霹雳弹,才能达到对霹雳弹的最大利用率。
陈英看到陈标呕吐的一幕,双目瞬间充血。
他和邓愈耳语了几声,离开城楼。
陈标继续用水泥罐子调试射程,然后继续给稍远的陈友谅军队制造麻烦。
陈友谅军队对城墙使了半天力,也没有撞破城墙。陈友谅知道情况有变。
他想起传闻。那个叫陈标的神童早就发现了自己的军事目的。难道陈标真的已经在这么短时间把城墙修补好了?
他曾经派奸细来过洪都城,用锥子试过这几段城墙,那时候城墙绝对有问题!
陈友谅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他继续派人攻打城墙,然后派其他人去骚扰其他几座城门,消耗城中守军的兵力,让他们不能救援抚州门。
他倒要看看,这么短时间,陈标能把洪都有问题的城墙加固到什么地步!
就在陈友谅发狠,让士兵不顾地势,抗来吕公车的材料,准备在抚州门安装吕公车的时候,抚州门居然缓缓上升。
正在使用云梯的陈友谅军队短暂一愣。
陈英面无表情下令:“放!”
四门小国瑞炮并排列在城门处,齐齐开火。
于此同时,小国瑞炮后面站着的一派火铳手也立刻开火射击。
小国瑞炮在二十米的距离内,连重甲骑兵都能炸翻,更何况这些步兵。
小国瑞炮炸开步兵们防城楼弩|箭的大盾,火铳手手中火铳立刻收割这些步兵们的性命。
“撤,上!”
陈英下令,最前方的火铳手后退,后一排的火铳手上前一步,举起火铳再次射击。
火炮手有条不紊地上炮弹,却不急着发。
“撤,上!”
陈英再次下令,第二排火铳手后退,第三排火铳手上前。火力无缝覆盖。
这时候,原本的第一排火铳手已经装填好弹药,举起火铳,随时准备上前。
与此同时,陈友谅军队也靠着前面的人抵挡弹药,组织起新的大盾手,还有人推出了弩车。
“放!”
小国瑞炮再次发射,将大盾炸翻。火铳手再次射击。
城楼上,陈标知道自家英哥要开城门,也已经做好准备,调试好霹雳车的弹道。
待弩车推过来的时候,陈标的霹雳弹立刻落到附近,把弩车炸毁。
邓愈也已经指挥弓箭手箭雨覆盖,让没有被炸到的弓|弩手无法操纵弩车。
在元末,华夏大地上成编制的火铳队仅有朱元璋手下这一支。
在陈标的点拨下,未来的沐王爷如今就已经熟练运用了三段击阵型。再加上陈标改良了火铳,让火铳的威力更加强大,射程更加准确。
若是元军,靠着骑兵的高机动性,还能冲垮目前机动性极差的火铳队。
但陈友谅攻城的只有步兵。步兵在三段击火铳阵型前不堪一击。
即使现在火铳威力差到连大盾都能挡住,有四门小国瑞炮虎视眈眈,大盾一来就开炮。陈友谅的军队几乎是排队枪毙。
陈英居然大开城门,用火炮和火铳打了陈友谅一个措手不及。
陈友谅之前遇到偷袭,背刺自己士兵,本就士气下降。现在更是士气大跌。
许多士兵都不肯再进攻,溃散而逃。
陈友谅下令后退者格杀勿论,可他督战队的刀哪有火铳和火炮杀人快?
溃逃的士兵脑海中权衡利弊,立刻继续逃跑。
最后陈友谅下令射箭,逼迫士兵们继续往前,士兵们才停止了溃散,坚持到了陈英火炮炮弹用尽。
只是陈英在最后一颗炮弹发射之后,城门就同时缓缓下降。
陈友谅的军队面临固若金汤的城池,再次回到了原点。
虽然他们没有再溃逃,但也几乎没有人再战斗了。
陈友谅无奈,只能暂时鸣金收兵,稍作歇息,再行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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