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陈樉陈棡首次出门

    从应天到濠州大部分路程都是坐船, 只有一小段江河到城门的距离需要坐马车,这也是朱元璋放心让二子和三子跟随陈标出游的原因。

    这个时代,车马劳顿, 水路是最安逸的出行方式。

    陈标和陈樉、陈棡一辆马车, 季仁寿和张昶一辆马车。其余随行文官的马车会小一些, 乘坐的人也多一些。带队的武将朱文正和燕乾一首一尾骑着马护卫车队。

    燕乾不声不响变成了陈标的专属护卫队长,这一点让陈英极其羡慕。

    陈英本以为这个位置属于他。但朱元璋从陈标那里得知陈英将成为后世有名的“沐王爷”后,就不肯暴殄天物, 让陈英当一个小小的护卫队长,悉心培养和重用陈英, 让陈英颇为无奈。

    燕乾因被邵荣谋叛牵连, 有罪在身,现在让他重新领兵, 其他将领心里难免犯嘀咕。让燕乾跟在陈标身边, 既能活用他的才华, 又不至于让他看上去地位过高,仿佛没被惩罚似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燕乾已经自认陈标的弟子, 想要服侍师长左右。对燕乾这种思想较为顽固的书香门第子弟, 朱元璋很信任燕乾护卫陈标的决心。

    季仁寿和张昶已经是“朋友”。他们年纪也相仿。若是以往, 两位老头已经高谈阔论, 谈诗论道。现在张昶却以疲惫为由,上车后就靠在椅背上小憩。

    季仁寿也跟着闭目小憩,虚着一条眼缝观察张昶。

    另一辆马车上,陈标卷起了马车车帘, 让陈樉和陈棡探出头看马车外的世界。

    陈樉和陈棡第一次离开应天府城。

    应天府作为朱元璋的大本营, 被陈家经营了近十年, 即便与盛世王朝相比,也算得上繁华。

    马车驶出应天府城门后,画面更替地就像是马车从一个世界驶向了另一个世界。

    应天府城外,阡陌连天的景象也算是繁荣。

    应天在陈家找来的南方老农的教导下,也已经普及一年两熟,如今正好是夏收秋种的农忙时节。屯田的军士和种田的百姓互相帮助,在田地里忙碌,看上去一片欣欣向荣。

    只是细看那些百姓的身体,可以看见他们骨瘦如柴,衣衫褴褛,若不是脸上的喜色让他们多了几分活人的气息,仿佛干尸骷髅一样。

    陈樉疑惑:“难道有贪官污吏吗?还是明王税收太高?他们看上去好可怜。”

    陈标摇头:“没有贪官污吏,明王税收在这个时代也算正常。在应天周围种田的百姓,生活已经算是这个乱世中很不错的了。你看他们脸上表情,他们很满足。”

    陈樉更加疑惑:“他们那么瘦,怎么会满足?他们看上去就不像能吃饱肚子啊。”

    陈标道:“就算是在风调雨顺四海升平的盛世,农人也不是每一顿都能吃饱。一家人都饿不死,就很满足了。”

    陈樉嘴唇翕动,似乎还想问什么,但最终没有问。他趴在马车车窗上,继续看着在田野里忙碌的农人。

    一些农人正行走在官道两旁。当他们看到明军仪仗中的旗帜颜色,就知道这支仪仗代表着明王。

    明王有下令,当见到行军的仪仗,百姓不可下跪,以免扰民。

    经过这几年的习惯,农人们没有下跪,但都整理了一下看不出颜色的粗布衣服,朝着仪仗低头弯腰。那动作和文人作揖的礼仪不一样,更像是上庙时求神拜佛的姿态。

    陈樉看得很清楚,那些农人们脸上都有兴奋和感激,似乎看到明王仪仗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陈樉又问道:“他们很感激明王?”

    陈标道:“当然。明王给他们分田,让他们不被饿死,他们就感激明王。”

    陈棡嘀咕:“不饿死就够了?获得百姓的感激这么容易?”

    陈标没有嘲笑三弟的幼稚,道:“你们年纪已经到了可以干农活的时候了,这次回家我在庄子里给你们分田,你们带领下人们自己试试。靠嘴说的你们也难以理解,实际自己操作一下才会明白。”

    陈棡兴奋道:“真的吗?分给我?不会收回?”

    陈标点头:“不收回。这些田和产出都是你们的零用钱。你不是老抱怨你用我的钱给我买礼物吗?以后地里的东西都是你辛苦得来的,这下就不用抱怨了。”

    陈棡攥紧小拳头:“大哥,你等着!我一定种出好多好多粮食,卖钱给你买礼物!”

    陈樉立刻道:“我也是!”

    陈标笑道:“好。”

    陈樉只比陈标小一岁,陈棡比陈标小三岁。但不是人人都和陈标那样早熟,他们心智都是纯粹的小孩子。听到有田地可以分,他们立刻高兴起来,将因看到路上百姓贫苦生活而产生的心情低落抛到脑后。

    陈标由着他们高兴。

    会产生怎样的心情和感悟,只能由他们自己决定。自己声嘶力竭质问“你们怎么能不同情”也没用,只显得脑子有病。

    再说了,他们家姓陈,又不姓朱,培养那么多忧国忧民干什么?给朱家当耗材吗?

    有他和他爹两个苦逼的朱家忠臣就够了,弟弟们只要有简单的是非观,不惹是生非,祸及性命即可。

    马车到了长江边上,就换了大明水军的大船。

    在陈标的努力下,大明水军终于有了几艘看得过去的大船,不再拿着渔船充数。

    陈标此次乘坐的,是大明水军最好的船。华夏人从古至今都好脸面,祭祖就是最大的脸面体现的时候。朱元璋不会在这个时候节俭。

    陈樉和陈棡第一次坐船。两人在甲板上跑来跑去,一刻也不消停,半点没有晕船的迹象。

    陈标都被他们晃晕了。

    叮嘱了两人不准靠近船舷以免落水后,陈标将看孩子的事交给了搬了张贵妃榻在甲板上吹风的朱文正,和在船头指挥水军前进的燕乾,自己回船舱睡觉。

    陈标现在的事越来越多,所以有时间他就睡觉,每天坚持睡够是四个半时辰。

    如果可以的话,睡六个时辰他也不介意。

    待陈标睡醒的时候,发现身边多了两个热源。

    起身一看,果然是两个玩累的弟弟趴在自己左右一同午睡。

    陈标无奈极了。一起睡就一起睡,挤什么挤?一身汗。

    他起身冲了个澡,在燕乾和朱文正的指导下进行今日的习武训练。

    不一会儿,弟弟们揉着眼睛跟了过来,也跟着习武。

    看他们那架势,比陈标差不到哪去。陈标甚至非常郁闷地发现,别说陈樉,就连比他小三岁的陈棡,力气都比他大多了。

    陈标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木枪,一脸的怀疑人生。

    朱文正捧腹大笑,不放过这个嘲笑陈标的机会。

    燕乾手忙脚乱地安慰:“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老师大部分的能力都在学问上,身手弱一些很正常。”

    陈标瘪嘴:“我究竟是不是武将的孩子啊?我怎么看樉儿和棡儿才像爹的亲儿子,我就是个捡来的?”

    陈樉立刻道:“我和大哥一起捡来的!”

    陈棡满脸惊恐,丢掉手中木头刀,抱紧陈标:“要大哥,不要爹!”

    朱文正道:“标弟啊,我知道你力气输给你弟弟很不高兴,但也不能骂人啊。”

    陈标:“……”

    我自怨自艾,怎么变成骂人?我说我的弟弟们是爹的亲儿子,我不是爹的亲儿子,难道不是我自己骂自己吗!

    陈标再次看清了亲爹在堂兄和亲弟弟心中的地位。

    “别这么说,爹非常厉害。”陈标试图扭转亲爹在堂兄和亲弟弟心中的印象。

    朱文正道:“我知道四叔非常厉害。”

    陈樉道:“真的吗?”

    陈棡使劲摇头:“我不信。”

    朱文正再次捧腹大笑,那夸张的笑容让陈标想把朱文正丢下船。

    比起陈家这艘船上欢声笑语一片,另一艘载着大部分负责这次祭祀的文官文吏的船上,就充斥着压抑的气氛。

    张昶上船后仍旧一言不发,只把自己关在船舱中房间不知道做什么。

    季仁寿年纪大了,也不想出来吹风,便也待在船舱中休息。

    剩下的文官文吏们都噤若寒蝉,战战兢兢,不知道顶头的两位长官为什么气氛这么压抑。

    他们偶尔听到前面船上连江水都压不过的孩子们的笑闹声,不由心生感慨。

    “以前觉得孩子们的尖叫声很吵,现在想,吵一吵也不错。”

    “顽童令人头疼,但现在我宁可头疼。”

    “我想和陈小公子一个船,问问他骂死陈状元的细节。”

    “现在那艘船上有三位陈公子,你该改口叫他陈大公子。唉,我也想。”

    “别说这件事了!我听说张大人和那位陈状元曾经是好友。在他面前说这件事的人都被他训斥过。”

    “哦?还有这事?”

    “挚友反目,张大人心里恐怕很痛苦吧。”

    “但为了百姓,张大人也无奈啊。”

    “是啊,张大人就是元朝旧官吏中的清醒人。听说他要写诏令,号召元朝旧官吏都归顺咱们明王呢!”

    “有这事?”

    “有!我亲耳听见!是陈小……陈大公子和张大人说的!陈大公子也会参与这件事。”

    “不愧是张大人!……张大人?”

    在船头窃窃私语的文官文吏们疑惑地看着一脸愤怒的张昶。

    张昶刚走出船舱透气,就听见这令他火冒三丈的话。

    下属关心道:“张大人,你的脸色不太好,可是晕船了?”

    张昶背在身后的手拳头捏紧,沉声道:“嗯。”

    说完,他再次转身回船舱,在靠岸休息之前,再也没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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