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死亡在呼唤我, 以馈赠的名义。”
所有窸窸窣窣的嘈杂都归于黑暗,以沉默的姿态掩盖危险。
列车下的空隙已经不再存在,每一道缝隙里都被黑色的黏液填满,它们涌动, 翻滚, 在阴暗的角落里无声无息的驻扎, 与列车紧密无间的融为一体。
好像它们本来就在这里出生,成长,繁衍生息。
这里是它们的巢穴,它们将此命名为死亡。
生命是死亡的养分。
它们一直静默,躲藏在每一个人类不曾发现的角落。
在视角的余光里, 在回身时的错觉中, 在人们的背后和脚下它们不曾言语。
直到圣人坠落深渊,死亡有了代理人。
如同神明将祂的权柄赐给先知,大地上便有了代行者,向神的子民们传递神明的慈悲与宽怀。
而死亡,同样选定了代行者。
那是曾经大地上以良善称道的圣人,纯白干净的灵魂没有任何罪孽。
但正因为如此,当圣人堕恶, 一切才最终无可挽回。
即便是死亡本身, 都透过圣人的眼睛, 对这世界深深死亡。
毁灭
新生
让一切归于死亡吧
所有的生命都交织融合在一处, 分不清到底谁是谁。
粘稠的黑液涌动, 它来自于列车之上的死亡,又坠落进死亡的深渊,裹挟所有的仇恨与黑暗重新回来,将列车团团包裹, 占据了列车下方所有的机械成为巢穴,操纵着列车的方向与进程。
当它悄无声息完成了这一切,才重新从下方向列车上的车厢慢慢进展,入侵,再一次回到人们的视线里。
列车长低下头,眼睁睁看着自己脚边地毯的每一个空隙中,都冒出了尸油一样的粘稠液体,将地毯慢慢浸透,一直蔓延到他的脚下。
他只觉得头皮发麻,倒抽了一口冷气。
即便列车长曾经就是系统,整个游戏场的所有副本都在他的掌控之下,看遍了所有的景象与危机。
但当他近距离注视着眼前的场景,还是恶心得浑身汗毛直立,鸡皮疙瘩痒得他简直想要不顾形象的疯狂抓挠。
好在他还记得自己对面的就是池旒。
不要在大魔王面前过分露出你的怯懦,否则你将被当做工具利用,然后丢弃。
这是列车长多年来在面对池旒之后,总结出来的生存经验。
况且他总还是有点形象包袱的吧,不想让与神明对立的敌人看出他的惧怕。
但即便一遍遍自我心理安慰与建设,列车长还是在那黑液蔓延到他脚底下的时候,悄悄抬了抬脚,嫌恶的不想让那东西沾在自己身上。
池旒瞥了列车长一眼,那双钢蓝色眼眸里带着看透一切的了然,却什么也没说。
她只是低下头,看着被黑液覆盖的地面。
整个包厢车厢都没有幸免于难,黑液从地板的缝隙中涌现,在地面上形成薄薄一滩,盖过了地面,让一切成为黑色。
池旒眉眼平静无波,这样的场景甚至激不起她心中的丝毫波澜。
相反,黑液背后的存在,她此行的目的,才是勾起她浓厚兴趣的人。
“好久不见,sky。”
池旒勾唇,笑着说出了他的名字。
“上次在副本中匆匆一遇,本以为再无交集,没想到却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遇见你,真是奇妙。”
车厢内,除了池旒和列车长之外,再无第三人。
但池旒说出sky这个名字的时候,列车长却没有丝毫惊讶,像是同样已经知道了那人的身份。
整辆列车都在列车长的管辖掌控之下,列车上每一个角落里发生的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更别提占据列车这样巨大的动作。
死亡或许可以瞒得过玩家,却瞒不过身为系统的列车长。
他同样,也是神明的代行者。
聆听神明的话语,直视神明的容颜,恭敬使用神明赐予他的力量。甚至为神明的恋爱解惑。
他只是没有去制止,任由sky带领着本应该蜷缩在深渊中的死亡,重新登上这辆列车。
都是列车尊贵的旅客不是吗
规则只说了要考验玩家,筛选掉不合格的候选人。
但可没说通过考验留下来的候选人,必须是活着的。
死者只要他能回来,依旧握着包厢的钥匙,没有被夺走,那他就依旧拥有资格。
列车长勾了勾唇角,笑起来时神秘莫测。
在那身鲜艳颜色的衬托下,显得如此疯狂。
他前倾身躯,一边小心翼翼的抬起自己的脚,远离地面上的粘液,一边撑着下巴,笑眯眯的看向地面,对着那滩黑液自顾自说话。
好像那里有一个人一般。
“尊贵的客人,欢迎您回到云海列车。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或者说”
列车长歪了歪头,笑嘻嘻的道“拥有资格的神明候选人,您需要我为您做什么吗”
话音落下。
就像是为了回应他一般,粘稠的黑液开始冒出气泡,密集得像是热水沸腾。
无数泛着白沫的气泡在黑液表面堆积又破碎,留下一连串细小葡萄一样的痕迹,聚集起来像是无数的青蛙卵。
列车长当时就被恶心到了。
他几乎撑不住脸上的笑容,如果不是因为这是他的列车,他的地盘,他必须要留在这里工作,那他简直想要转身拉开车窗一跃而下。
只求让他远离这一堆恶呕
密集恐惧症犯了
就在列车长心里疯狂喊着要死要死的时候,一个人形的影子,也缓缓从那黑液中凝聚,勾画轮廓,然后从地面下升起,出现在车厢里。
那是一个成年男子的体型,看得出来久经锻炼的好身材,是在最危险的副本中也能自救甚至救人的力量感。
可那周身的黑色,却将所有能证明他身份的特质,全部掩埋。
所有的光线都被吸收,所有的生机都尽数死亡,黑沉如同暗色的黑洞。
好像他本身,就是死亡。
池旒对那位浑身漆黑之人的出现并不意外。
她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然后在她的注视之下,那人身上的黑色慢慢融化成水,一点点露出了他本来的模样。
男人低垂着眉眼,清秀的俊容上一片平静,似乎周围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而无论是怎样的事情,都无法激起他一丝一毫的负面情绪。
永远善良,永远热切,想要拯救世界上每一个生命,让所有灵魂获得幸福,远离苦难。
当你看到他,你便会恍然感慨如果圣人有固定的模样,那应该就是如此了。
事实也一样。
他并非籍籍无名的小卒。
游戏场内玩家众多,即便是天榜与晨星榜玩家,也并非每个人都知道。但是,如果你随便询问一位玩家谁是sky
不论是高级别还是低级别,都会告诉你,那是一位圣人。
圣人sky。
有人敬佩他,感激他,认为他是昏暗无光的游戏场里唯一的光芒,让人不至于绝望,不会因为在游戏场里太久,而忘记了自己身为人的底线与良知。
他们感念sky曾经在副本中对他们的帮助,将sky的名字牢牢记在心中,与人闲谈时也不忘提及自己的恩人,愿意在sky需要帮助的时候,也回馈同样的善意。
很多玩家很清楚,自己绝无法成为sky那样的人,为了帮助他人,甚至不顾及自己的生命安危。
正因为自己做不到,所以才更加知道那有多艰难,因此钦佩那些做得到的人。
但也有人轻蔑,厌憎,嘲笑sky。
你不是圣人吗
他们问。
圣人讲求什么回报呢,不都应该是无私奉献所以你救我,也是应当的职责,否则我就会出去宣扬你是伪善,是自私的作秀,其实不过是披了一张圣人的皮,做尽污秽的事。
因为sky的善良,从不求回报,却在每次众人需要他的帮助时,都义无反顾的挺身而出。
所以,很多人将他的帮助视为理所当然,像是被惯坏了的孩子,从最初的诚惶诚恐,到最后的颐指气使。
还有些高级别玩家,当他们看到sky时,便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架在火焰中炙烤。
他们曾经将自己不断的突破人类的底线,抛弃良知,一次又一次向野兽靠近的行为,全都归结于这该死的游戏场。
在这样的地方,杀人也是可以的吧
我只是在保护自己。
其他人都作恶,那我做一些从前不敢做更不敢想的事情,也是正常的吧
毕竟这里没有秩序更没有法律,想要活下去,只能依靠自己的拳头。
丛林法则,适者生存,弱肉强食。
他们曾经如此定场,并因此而心安理得的不断向下,向更深处的罪恶。
即便自己手染鲜血,无数因他们而死的亡魂在哭泣咆哮,他们也没有丝毫畏惧。
毕竟,他们有着正当的理由啊。
善良在游戏场里,是活不下去的。
他们这样宣称。
可是,sky的出现,却像是最强有力的证词,驳斥了从前绝大部分玩家对游戏场的结论。
sky从未作恶,拒绝杀人。
从他进入游戏场开始,就一直以救人为己任,所有他曾走过的副本,都留下了他毫无保留救治其他人的传说。
是他的存在让玩家们第一次知道,原来不需要杀人,也可以在游戏场里活下去。
原来,杀人不是因为游戏场,而是因为他们自己心中的恶。
遮羞布被狠狠撕下,露出丑陋的内里。
寻找的借口再也不能使那些曾经是人的玩家,再有一次安稳的睡眠,没有办法推脱的责任,成为了背负在他们身上的罪孽。
亡魂在哭泣咆哮,诘问玩家为何要杀死自己。
他们一次次从噩梦中惊醒,却从未因此而愧疚反思,而是更加愤怒的大骂sky,将自己的遭遇都归结在他的身上。
因此,当他们看到sky,就觉得灵魂被刺痛。
很多人都想要杀了sky,即便他从未做错过事。
在副本和玩家的双重危机之下,sky不仅毫无怨言,甚至更加勤奋的淬炼起了自己的体魄和力量,让他成长的速度一日千里。
即便是这样艰难的困境,也没有让他放弃了心中善意,或是哪怕一次玩家们心存怨怼。
他只是平静的接受了这些,并且积极的在困境中寻找出路,将危机当做前行的动力,使得他快速的强大起来,竟然一跃成为高级别玩家。
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例子,狠狠抽打在很多人的脸上。
不论sky遇到什么,都会微笑平静的接受。
哪怕是想要杀死他的人,都会被他劝诫,像是对待悬崖边上的人那样,向攻击他的人伸出手,笑着拉对方一把。
圣人的名声逐渐响亮,也有人称呼他为佛祖。
无论是什么样的称号,都忠实的反应了sky曾经给所有人留下的印象。
这样显眼的名号,自然也进入了池旒的视野,系统也一直在密切关注着这个玩家中的异类。
甚至在列车长还是系统的时候,他也将sky的名字加入了数据库中,一边特别关注着他的动向,一边严密分析sky能够成为神明候选人,甚至是新神的可能性。
池旒也做出过相似的判断。
在何时的时机没有到来,池翊音没能进入游戏场之前,池旒为自己准备的备用工具,就是sky。
她认为sky一定会被世界意识注意到,并且很有可能会作为下一个傀儡,被世界意识试图利用。
世界意识能利用的,自然也对池旒有着助力。
对自己被世界意识操控的那段经历深感屈辱的池旒,很乐意看到世界意识崩溃或愤怒的模样。
与它作对,干扰它的计划,就算对她没有好处,也是她愿意去做的。
因此,池旒难得动身,主动进入副本,见了sky一面,并在暗中完成了对他的评估。
只是,遗憾的是,在池旒看来,sky并不具备成为新神的可能。
不同于她对池翊音的利用与忌惮。
sky可以作为短期的工具,却无法与她同台竞技,甚至成为她的竞争对手。
因为sky的善良,并不是看透世间一切污脏与黑暗,明白人类的本性怎样恶劣,世界如何残酷的真相之后,依旧坚守的善良。
或许对寻常玩家来说,sky已经足够优秀到望其项背。
但在池旒这个高度看来,只有失望。
她当时就已经下定了结论,认为sky的善良太过脆弱,只要一场暴风雨就会摧毁。
像是失去了窝巢的海鸟,盘旋无法归家,最后溺毙于海洋。
神明庇护世界与生命。
但如果他连自救都做不到,又谈何救人
事实也证实了池旒的结论。
如今,她与sky第二次见面,却已经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曾经最是坚守善良的人,却投身进了最深的黑暗,成为死亡的一员。
那些被他压制下去的恶意,现在都以更加凶险的方式迅猛反扑,来势汹汹,不可抵挡。
甚至就连sky本身
都再也无法与死亡切割。
他与死亡,融为一体。
池旒轻轻抬眼,钢蓝色眼眸漠然注视着站在不远处的sky,然后,慢慢吐出一个称呼。
“死神。”
觉醒者二十二称号中,最为特殊并且从未正式出现过的称号。
一直以来,几个特殊的称号都如石沉大海,不曾浮现。
甚至有玩家猜测,是否是这几个称号归属于游戏场本身,并不予对玩家开放。
也就是说,不会有称号相应的觉醒者出现。
这个猜测,在丧钟之城时,第一次被打破了。
反复积累了数万次的死亡,最终塑造了“死神”,让这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觉醒者,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也吸引了池旒的视线。
“当时在汤珈城,出现在池翊音面前的“死神”,就是如今的你,对吗”
虽然是问句,但池旒的语气却是肯定。
“汤珈城是一座足够特殊的城池,它并不仅仅是一座城市,而是过去与未来所有的时间和空间的聚合体,八千年的时光都被压缩在了同一秒,广袤无垠的世界坍塌进了一座城。”
“这早就了汤珈城的特殊性,也使得那里的一砖一瓦,都成为了时空叠加压缩后的模样。”
池旒深深注视着sky,道“包括你。”
“你是丧钟之城副本的触发人,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探索者。你在汤珈城的小巷里被困住了三年,无数掉落进汤珈城的玩家,都在时空缝隙的小巷中与你相遇。”
“遇险,营救,憎恨,死亡。反复成千上万次。”
“量变引起了质变,你开始质疑一直以来坚守的善良,动摇了信念,让邪恶有机可乘。”
池旒仰了仰头,道“在池翊音和你们一起离开汤珈城之后,那座城池就毁掉了或者说,它消失了。”
“连同城市里所有的死亡和罪孽。”
但是,世界是守恒的。
死亡不是水珠,不会凭空蒸发。
在汤珈城里成千上万的死亡,八千年时间和空间压缩后凝聚的罪孽,总会有一个去处。
而它最好的选择,就是与汤珈城有着如此深刻羁绊联系的sky。
因此,池旒断定,汤珈城其实一直都在。
当丧钟敲响之时,新世界大门开启。
旧的游戏场却并没有被拯救。
那座颓靡衰败的罪孽之城,凝聚在了sky一人身上,跟随他的灵魂,一起离开了原本的副本,进入了新世界。
“你看,sky。”
池旒轻轻笑着,声线磁性而冰冷“当你坚信一切都会毫无阴霾的整装待发时,你的命运就已经注定。并不是你触发了汤珈城,而是丧钟选择了你。”
“死亡选择了你。”
躲藏在暗处,无声无息的死亡,早已经看透sky的一生,透过他的强大坚韧看到了他的脆弱,并趁虚而入,早早埋下了寄生的种子。
直到合适的时机降临,sky在几万次的死亡中崩溃,黑暗也顺理成章的进入了他的灵魂。
而现在,当世界意识想要靠近池翊音却失败,反而触怒了黎司君,在神明的暴怒之下折损力量之后,它便将目光转向了sky。
池旒和池翊音的操控都成为了空谈,世界意识不得不调整计划,不再与过于强横的存在接触,以免扰乱自己的计划。
而外强中干的sky,就成了世界意识的最佳选择。
看起来如此强大,实际上却是空中楼阁,地基早已经被虫蚁蛀空了。
完美的傀儡,用过就丢弃也不会引起任何反抗,容易操控的工具。
池旒看着sky,却在透过他看向他身后的世界意识。
她很清楚,sky,早已经死在了死亡深渊,甚至更早,死在了汤珈城的小巷里。
池翊音遇见并救出的斯凯,已经只剩下了一张还与人类相似的皮囊。
现在在这里的,是世界意识手中牵线的木偶。
“既然已经是旧相识,又何必隔着一层皮囊说话”
池旒弯了弯殷红的唇,她的语气如此轻松,好像不过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不打算与故人叙叙旧吗”
“十二年未见,你不曾想念我吗想念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光世界意识。”
池旒的话音落下,空气都仿佛凝实成了利刃,车厢如同战场,危机四伏。
云海之上的世界已经被改写了。
由池旒的力量。
她的力量曾经来源于世界意识,如今,却在她的手中成为了指向世界意识的利刃。
可笑到讽刺。
sky掀了掀眼睫,俊秀的眉眼平静,仿佛已经成圣为神,没有什么能干扰他平静的心绪。
只可惜,只有一张皮囊。
他的眼睛已经是一片空洞,再向内看去也只剩下一片虚无。
sky的灵魂,已经不在这里了。
取而代之的,是世界意识。
它透过sky的眼睛,深深注视着池旒,眼带遗憾。
这曾经是它布下的暗棋,也本应是最强大的傀儡。
可惜,池旒过于强大了。
以致于挣脱了提线,有了自主意识,甚至反过来干扰它伟大的计划,让它能够生存活动的空间不断被压缩,沦落到如今的狼狈局面。
世界意识轻声叹息,用sky的声音说“你说的对,池旒或者说,曾经最接近于新神的存在。”
“只可惜,我与你共度的时光,没能让你对我付出信任,也让我们伟大的计划搁置,使得神明得以继续喘息了十二年。”
“这是一个错误,因为我们内讧的分歧而导致的失误。”
世界意识操纵着sky,向池旒缓缓伸出手,微笑着做出邀请的姿势“你愿意,和我一起修正这个错误吗我们错过的机会尚可以被弥补,世界已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你不想,救回这个养育了你的世界吗”
但世界意识的话,并没能打动池旒。
相反,池旒那双钢蓝色眼眸猛地阴沉下来,如同幽深冰冷的海水,足以吞没任何猎物。
旁边的列车长被车厢里骤降的温度吓得一哆嗦,陡然紧张的气氛下,他默默将自己缩成一团。
也顾不得什么形象的了,他双手抱着腿,努力在沙发一角变成一颗五彩斑斓的球,试图让自己消失在池旒和世界意识的眼里。
列车长打不过,一个都打不过sky或者死亡还好说,世界意识那是和我同一层级的东西吗
无声的对峙中,对撞的力量波纹一圈圈散去。
车厢内所有物品都猛地炸裂开来,“砰”“砰”声不绝于耳。
当声音终于停下时,整节车厢都变得空荡,没有任何多余的物品,甚至是列车长座下的沙发。
这里仿佛变成了一片纯白。
一如童姚曾经看到的那样。
只不过,这里充斥着死亡,怨恨,愤怒,绝望一切负面情绪杂糅于此,从死亡的深渊被sky带回现世,重现在本应该象征着美好的云海列车上。
并试图困住池旒。
只可惜,池旒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乖顺性格。
“你说对了一件事。”
破天荒的,她承认了世界意识“我确实曾经是离神位只有一步之遥。”
“然后,我主动放弃了近在咫尺的神位。”
sky皱了下眉。
操控着这具身躯的世界意识发觉了不对劲,池旒绝不是会主动低头的性格,突如其来的示好只昭示着更恐怖的危险。
池旒缓缓从已经没有了沙发的空气中站起身,冰冷的平视着世界意识。
“因为那时,就算我拿到神位,也并不是作为独立思考的个体,只是你的可悲傀儡。”
“那是对我最大的羞辱,令我记忆至今,不敢忘却。”
“但是,时隔十二年之后,我又一次得到了与神明相对的机会。”
池旒轻轻垂眼,看向自己缓缓伸平的手掌。
在死亡深渊的地下,她曾经那样接近于神位。
近在咫尺。
好像只要她伸出手,就可以轻易杀死神明,得到神位。
然而
黎司君让她知道了十二年前,因为她的自戕而没能继续下去的结局。
失败。
就算看起来咫尺之遥,却远在天边,触不可及。
甚至,黎司君完全可以在那时直接杀死她,永绝后患。
如果是池旒的话,她便会那样做。
但莫名其妙的,黎司君竟然放过了她,并且还向她给出了建议,告诉她,想要得到神位,就要站在与他同样的高度。只有那样,才能接近他。
杀死他。
弑神
池旒慢慢握紧了手,紧握成拳,用力到指甲划破了掌心,鲜血沿着肌肤的纹理滴落。
钢蓝色眼眸中一片坚定。
“你看,你来得正是时候。”
池旒笑了“当年我与sky第一次碰面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会盯上这个与众不同的灵魂。不过我没有预料到的是,你竟然会无私奉献到这种地步,竟然还主动为我这个敌人带来了机遇。”
“你带来了我最需要的东西世界意识。”
她歪了歪头,向世界意识伸出了手“要帮助我吗让我们重新达成愿望。”
世界意识警惕的看着池旒,并没有贸然握住她的手。
事出反常必有妖,池旒这样对被操控深恶痛绝的人,不当场杀死它都算好的了,怎么会主动邀请
池旒漂亮修长的手掌悬停在半空,她没有任何不自在的模样,而是慢慢收回了手,早就预料到了现在的局面。
“我得到了一个建议。”
她笑着说“从黎司君那里。”
世界意识眉头一跳。
“如你所见,我第二次的弑神计划,也以失败告终。但是,我得到了第三次弑神成功的线索。”
池旒眼不错珠的死死盯着世界意识。
在她的意志之下,周围的车厢中,开始发生了变化。
风与光,皆被改写。
空气变成了恐惧的武器,每一道光线都逐渐凝实。
那照射进车窗的光亮,变成了成千上万的矛戈利刃,从四面八方直指向世界意识,将他囿困其中,动弹不得。
“我需要一个资格,一个能站在神明对面,与祂平等对话,并杀死祂的资格。”
“而恰好,你身上就有我需要的东西。”
池旒微笑,冰冷却彬彬有礼的请求“所以,能请你去死吗”
“然后,把你的资格,让渡给我。”
话音落下,车厢里猛地发生巨变。
池旒快得在空中留下拉长的残影,消失在原地。
破空的爆鸣声响起,一扇扇车窗接连炸裂。
嘈杂刺耳的轰响声中,池旒目如厉电,直指向世界意识。
“轰”
力量对撞,震耳欲聋。
整列云海列车都在颤抖,静默站立于走廊中的列车员们,也在这蠕动地震一般的震动中左摇右晃,控制不稳身形。
以那一节车厢为中心,力量冲击波覆盖了整个云海列车,声势浩大如眠龙苏醒,令人震撼惊恐。
不仅是列车员们意识到列车上出现了异变,就连在包厢中休息沉睡的玩家们,也都陆陆续续被惊醒。
很多人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就踉踉跄跄的跑过来推开门,惊愕的向外看去。
“怎么回事这是发生了什么”
但是被提问的列车员却保持了沉默,并没有回应。
他们无法说谎。
所以,当他们根本没有权限获知发生的事情,与玩家同样迷茫,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沉默。
等待着来自列车长的命令,等待更高的权限来处理。
不过很遗憾,被所有列车员们期待着的列车长,正努力把自己团成一颗球,笨拙的向角落里狼狈滚去,试图逃离世界意识与半神的厮杀。
列车长qaq我一定与姓池的有仇您要打架那您倒是提前说一声啊那样我不就可以提前避开了吗
为什么他一个打工统啊不,打工人,要掺和到这种事情里啊
但是,没有人听到列车长无声却撕心裂肺的呐喊。
列车员们的沉默应对令玩家惴惴不安,他们刚刚在包厢中获得的安全感荡然无存,全都重新警惕了起来,一个个走出包厢,不顾列车员们依照例行公事的劝告,在车厢里快步走来走去的左右查看。
而在红鸟包厢里的池翊音,也已经察觉到了脚下的震动。
“只听说过地震,从不知道天空还有天震吗”
池翊音沉吟,看向红鸟的目光严肃“看来这趟列车上,发生了连列车长都控制不了的事情。”
除非超出列车长的权限范围,否则,不应该出现这种波及整趟列车的事故。
但对于曾经作为神明阵营管辖一切的系统的列车长来说,有什么能是超出权限的
神明,与世界意识。
只有这两个至高存在,是高于系统权限的。
而黎司君就在他的包厢里,不会在没有告知他之前,就做出这样的事。
池翊音对黎司君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那剩下的
“世界意识出现了”
池翊音挑了挑眉,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它只会躲在暗处,利用玩家当做棋子,不敢与黎司君正面对战呢。”
就像曾经对他的拉拢诱惑那样。
那么,会是什么引诱出了世界意识,就像是奶酪引诱了老鼠
池翊音唇边的笑意加深,眼眸中满是兴味。
他起身便准备离开包厢,但还是转头向红鸟招了招手,示意他一起。
“走吧,去看世界意识的笑话。”
红鸟“”
“你在说什么我们是在同一个副本吗世界意识这都是什么”
但就算诧异,红鸟的身躯还是乖乖的跟在池翊音身后,和他一起走出房门,准备沿着震动向最为强烈的力量中心进发。
走廊里的列车员在看到池翊音之后,并没有加以阻拦,而是微微躬身致意,然后沉默的推到了一旁。
池翊音疑惑,却见自己的包厢门从里打开,黎司君推门出现。
“音音你受伤了吗”
黎司君快步走到池翊音身边,手掌在他身躯上快速查看,确认了没有伤口之后,才堪堪放下心来。
但他一抬头,就看到池翊音逐渐红透的俊容。
黎司君挑了下眉,随即了然,唇边展露一抹笑意。
池翊音“”
他拍开黎司君的手,若无其事的转头看向红鸟“你在包厢里有发现什么吗小池呢,怎么没把它带出来”
红鸟“”
“我百分百确定你不是在和我说话所以为什么要冲着我说啊”
大佬快瞪死他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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