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红鸟还是京茶,他们都本以为在回到列车上之后,还要面对着一场恶战。毕竟在他们进入深渊之前,包厢里就已经蛰伏着死尸。
但是他们没想到的是,在回来之后,竟然是理应并不擅长战斗的池翊音,将包厢内的事态有惊无险的平息了下来。
甚至不耗费一兵一卒。
红鸟看着瘫在地上还在哭唧唧的列车长,一时间有些恍惚,觉得世界都他娘的魔幻了。
池,池翊音这是,活捉了整个列车上最大的头头啊
甚至用黎司君作为人质,对列车长“严刑逼供”,让他就算不情愿,还是说出了列车上的情况。
若论起对列车的了解,谁能比得上列车长呢
就算是神明,或是别的什么,也没有直接管理列车的nc了解得透彻吧。
虽然列车长还有着身为nc的职业操守,对于细节问题是死也不说,顶多为池翊音了大方向,报复性的一口气说出了列车最终的目的。
但对于池翊音来说,这已经够了。
他也没期望着能一次性全部解决在列车上的所有问题,让“监考官”漏题,本来就已经是倾向于答卷者了。
剩下的路,还需要他们自己走。
在目的达成之后,池翊音对列车长就失去了兴趣,转身和红鸟两人坐在对面,想要商讨接下来的对策。
但没想到,他刚一坐下,红鸟就像屁股下安了弹簧一样,“嗖”的跳了起来,连连蹦着往后退。
一眨眼之间,就已经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池翊音“”
“你在干什么”
他纳闷的问红鸟“我是能吃了你吗”
红鸟却惊恐的看着池翊音,没敢回答。
你是不吃人,但你身后那位大佬,他吃醋啊
就连京茶都发觉了包厢内气氛的不对,在被黎司君看过来的视线盯住时,整个人僵了一僵。
这个无所畏惧的暴力兔子,破天荒没有炸毛,而是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坐在沙发上,在错失了最好的逃离时机之后,只好僵在原地,不敢动作。
在池翊音看不到的角度,黎司君看向他对面两人的视线堪称阴冷,好像是那两人抢走了池翊音的注意力,而冷落了他。
红鸟大佬们之间的情感,可别带上我,万一灰飞烟灭的了怎么办
池翊音也从两人的反应中意识到了什么,疑惑的转身看向黎司君。
但在他看去时,黎司君却瞬间就收敛了刚刚恐怖的眼神,眉眼柔和了下来,看起来毫无杀伤力。
甚至可以说,那就是退休老人守着爱人的模样。
金红色的晚霞从车窗外透进来,洒在黎司君身上,他唇边带笑的模样使得那张本来冷峻的面容,也如油画般柔和了下来。
好像是画家倾尽心血的画作。
稍微碰一碰,甜得都会流淌出蜜浆来。
岁月静好的温柔,好像池翊音,就已经是他如今眼中的全世界。
池翊音愣了下,被眼前的画面惊艳了一瞬。
他迅速回神,下意识的握手成拳,抵唇假咳了一声,被黎司君看得有些不自在。
但池翊音在恢复了正常状态后,任由他左看右看,都没从黎司君身上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让他不由得有些奇怪,重新看向红鸟。
可就在池翊音转身的一瞬间,黎司君唇边的笑意浅淡了下去。
刚刚才能松了口气的红鸟,又重新紧紧提起了心脏,惊恐得连呼吸都不敢。
池翊音“”
“需要帮助吗”
他礼貌而委婉的
问。
潜问题你有病吗
红鸟欲哭无泪,觉得自己好像被池翊音怀疑精神状态了。
但他没办法证明自己。
他算是看懂了,只要池翊音不在黎司君眼前,这位大佬就会因为不高兴而危险。
但如果要让池翊音看到黎司君的危险,就需要他不看黎司君自相矛盾了,完全没有实现的可能。
“算了。”
红鸟心疼的抱紧被嫌弃的自己,一副受伤的模样拽起了京茶“我们还是回我们自己的包厢吧。”
池翊音歪了歪头,莫名其妙“下一步要怎么做都没有个定论,你们就准备走”
红鸟“qaq给孩子一条生路吧,我们在通讯终端上聊不行吗”
池翊音微笑着指了指自己“我就在这,你非要隔着一面墙聊”
没说完的话你有病
红鸟“”
京茶京茶默默的甩开红鸟的手,像是撒欢的狗子一样冲向包厢门。
“反正我也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池哥也不需要我的脑子,我就不参与了”
京茶从没有这么一刻开心自己没脑子“你们先聊,我在门外等你们”
等池翊音刚转身看过去的时候,京茶就已经“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只留下红鸟眼中含泪的伸手“不等等”
池翊音“你们真的不是在地下城池被吓得精神失常了吗”
整个包厢里最理解红鸟的,竟然是在对立阵营上的列车长。
列车长怜悯的看了眼红鸟,觉得自家上司的恋爱脑,某种程度上确实杀伤力惊人。
不过
“为什么这东西也跟了过来”
列车长纳闷的指向池翊音的脚边“刚刚我就想说了,这东西也能从深渊被带过来吗”
身材枯瘦到狰狞的小怪物,死死的扒着池翊音的小腿,它过于细瘦的身躯像是个装饰品一样紧跟着池翊音,在池翊音不需要它的时候,就一动不动,好像只是西装裤上的立体刺绣。
在列车长出声询问之后,小怪物转过头,用那双显得过于大的水汪汪大眼睛盯着列车长,也不说话,只是无声的看着。
却令列车长感到了难以言喻的巨大压力。
好像上亿条生命的重量累加,此刻全都堆积在小怪物身上,跟着它一起看向自己。
即便曾经做过十二年系统,理应对游戏场的一草一木全都熟悉,并且和小怪物应该属于同一阵营,但列车长还是在那一眼之下,头皮发麻。
他觉得自己被看得整个人都要炸了。
更要命的是打狗还要看主人。
就看小怪物这副依恋池翊音,甚至黎司君都已经默许了的模样,列车长就算有实力自保,也不敢真的对它做什么。
万一池翊音转头就找他麻烦呢
不知道深渊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这一幕的列车长,简直头疼。
在深渊目睹了全过程的红鸟,却在偷偷看了眼小怪物之后,也抬头望天,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切正常的模样。
似乎除了池翊音,没有人敢为列车长解惑了。
列车长眼巴巴的转头
看向池翊音“我死的时候如果有遗憾,那也一定是今天没能得到答案。”
池翊音笑了下,伸手垂向小怪物。
它立刻像小狗狗一样,温顺的蹭过来,贴在池翊音的手心里。
“既然你问到了,那就介绍一下吧。”
池翊音甚至顺手揉了把小怪物的头,丝毫不嫌弃它丑陋的模样。
“这是我的新同伴,你可以
喊它小池。”
列车长“”
列车长“”
“不是,您不觉得哪里怪怪的吗”
他傻眼,看了眼小怪物都觉得自己被它的丑陋伤害到了眼睛,赶紧挪开视线。
“这可是死亡的集合体您把它带在身边不说,甚至还把自己的姓氏给它了吗”
列车长心情复杂“您要知道,在游戏场里的每一个举动和考验,都具有“概念”的重要意义。您给了它名字,就等于将它划进了自己的队伍范畴。”
“恐怕现在在系统那边,这东西已经登记在了您的名下,您就等于是它的监护人和担保人。它闯祸了,全都算在您头上。失败啊,危险啊”
列车长悄咪咪看了眼黎司君,视线中小心翼翼的带着一点谴责意味,似乎在埋怨黎司君,怎么没在池翊音做这种蠢事之前拦着他一点。
就算身为玩家的池翊音不清楚,黎司君这位至高的存在,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过,事已至此。”
列车长叹了口气,看向池翊音的眼神里带着本不应该存在的担忧“您晚上睡觉,记得把它锁在外面吧。防备着它一点。”
“一个连灵魂和自主意识都没有,完全是死亡概念聚合体的东西不知道您怎么敢信任它的。”
列车长就算瘫在地上,也默默向后退了两步,与那小怪物拉开了距离。
“虽然这东西难得从死亡坟场离开一次,之前也没有杀死人的记录,但它杀人的概率可绝不是零。”
他倒是不担心池翊音。
他就是害怕,如果这小怪物偷袭池翊音,那一定会引得黎司君勃然大怒。
神明如果震怒,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列车长望天。
那大概就是,世界意识十二年的谋划,全都白折腾了一遍。神明立刻就能掀翻游戏场。
造神
造个鬼
神明唯一钟爱的信徒都被袭击了,还玩个屁,直接就全世界毁灭了好吗
列车长想到这,语重心长的对池翊音嘱咐道“为了世界着想,请您务必保证自己的安全。”
池翊音却轻笑着拍了拍小怪物,对此不以为意。
“比起人类,它要安全多了。”
他笑道“最起码,它不会背叛,也不会背后捅刀。同盟覆灭那样的事情,永远也不会在它身上出现。”
“对吗小池。”
小怪物点了点头,回应了池翊音的期待。
列车长久久盯着小怪物,却忽然想起了什么。
从刚才他就觉得,从深渊回来的池翊音,比之前的力气更大并且不好对付了,像是这位更擅长谋略的文人,一夜之间获得了不逊于武斗派觉醒者的力量。
而如果说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最大的变化,一个是黎司君。
还有一个,就是面前这小怪物。
列车长本以为池翊音的力气来源于黎司君,是在深渊中发生的事情
,使得黎司君将自己的力量给了池翊音,让他可以自保甚至反击。
但现在,他却想到了另一个荒谬的可能。
该不会是这小怪物,把它自己的力量,借给池翊音了吧
毕竟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列车长刚刚只说了一半,但是,池翊音将自己的姓氏送给小怪物这个举动,不仅是将小怪物划进了他的范围内,同时,也让他被小怪物划进了自己的范围。
他们两个产生了联系,因此力量得以共通。
无论怎么想,列车长都觉得这样是最合理的解释。
只是要不要和池翊
音说呢
他有些犹豫,不知道在已经越线之后,是否还要继续违规向池翊音泄露更多。
也就是这一闪念的犹豫,列车长在看向池翊音的时候,却猛地意识到了不对劲。
池翊音,什么时候是那样好心的性格了
他可不是用爱感化众人,普度众生的圣人。
但凡是出现在池翊音眼前的,祈祷自己不被利用得渣都不剩,就已经是好结局了。
能让池翊音对这小怪物这么好的原因
列车长呆滞的缓缓移动视线,看向明显很亲近池翊音的小怪物,一个最不可能的猜测在他的嘴边,呼之欲出。
以死亡为概念集合而成的怪物,什么时候有过这样对其他人的亲昵了
其他或许不清楚,但作为云海列车的列车长,他很清楚在这趟列车上会遭遇什么,又存在什么。
小怪物并不是寻常的怪物,它本身就是死亡深渊的具现化。
毕竟,它是被所有死尸鬼魂忌惮,可以将死尸当做磨牙零食的存在。
它没有人性,只有食欲,眼里本应该只看得到食物。
但是现在,小怪物身上却出现了人性化啊不是,是人类的好朋友,小狗狗。
那双眼睛里,倒映出的全是池翊音的身影。
列车长毫不怀疑,如果有人想要攻击池翊音,恐怕现在,除了池翊音本身的觉醒力量所召集的非人之物外,还有一个小怪物,随时准备和敌人拼命。
池翊音
他真的像神一样,聚集起了周围所有人对他的敬仰与亲昵。
一呼百应。
就像之前那个叫楚越离的疯子一样。
那家伙完全是眼里心里只有池翊音的狂信徒,在云海列车上引发了反向捕猎,给列车长添了不少多余的麻烦工作。
只要一想起他,就让列车长很是头疼。
而想到楚越离的状态之后,也让列车长更加笃定了池翊音对小怪物的亲近,别有用意。
甚至
该不会,池翊音从一开始就知道小怪物的身份,用这样的方法故意获得了小怪物的力量吧
列车长心中大惊,觉得这个猜测简直离谱。
但如果对象是池翊音,似乎又很合理
好像是为了验证列车长的猜测一般,池翊音掀了掀眼睫,似笑非笑的看了列车长一眼。
而他的手掌下,就是紧挨着他的小怪物。
“走吧,是时候去包厢外看看了。”
就在列车长纠结着要不要问出口的前一刻,池翊音自然而然的收回视线,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转身看向红鸟。
“既然我们在深渊里走了一遭,差一点死在那里,以游戏场的一贯风格来看,其他玩家也不可能在外面闲着。而且”
池翊音转身,眼神思索的看向包厢门的方向“你不觉得,从我们回来开始,外面就过分安静了吗”
“红鸟,你在a级待了这么久,见过其他那些a级,在危险副本里会乖巧的待在某个地方一动不动吗还是会到处探查情报”
池翊音的话给了红鸟提醒。
红鸟愣了下,迅速从之前的疼痛中醒悟过来“如果他们不到处打探消息,那就不是他们了,否则之前在游戏场里也不会有黑市和同盟。”
“只有一种可能,会让他们这样安静。”
以红鸟对那群人的了解,他们绝不可能在某个地方乖巧的待着,安分守己。
让一群极富有经验的高级别玩家,放弃了在新环境中探查情报的唯一可能。
那就是所有玩家都出事了。
他们是在深渊里
遇到了尸潮,那在他们与尸骸相搏的时候,其他玩家要么也进了地下城池的某处,要么,就在云海列车上也遇到了差不多危险程度的危机。
红鸟立刻翻身下了沙发,一瘸一拐的焦急往包厢门方向走,比谁都积极。
“池哥你快点万一去晚了,那些人全死光了可就完蛋了。”
红鸟并不是真的担心其他玩家的安危,但是唇亡齿寒的道理很简单。
玩家数量的减少,尤其是高级别玩家的死亡,只会削弱玩家一方的力量,使得他们更加无法抗衡庞大的游戏场。
虽然跟在池翊音身边,让红鸟接触到了很多原本不应该被玩家知道的情报,他知道了游戏场是造神场,也知道原本这个副本只会有两个人活下来,但是,他还是想要让更多的玩家活下来。
这并不是无谓的善良,而是那些死去的同盟的人们,没能完成的遗愿。
红鸟知道京茶有多在意同盟,多希望同盟的人能够活着离开游戏场,回到现实的亲人朋友身边。
虽然同盟的人已经死亡,但是最起码,其他玩家还有机会。
红鸟不想看到京茶失望的脸。
池翊音在看清红鸟脸上的表情时,心中就已经了然。
他失笑摇了摇头,也慢悠悠起身,单手插兜准备跟在红鸟后面离开。
在经过黎司君的时候,池翊音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住了脚步,低头望向他。
“你”
池翊音神情复杂,动了动唇瓣,却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一看到黎司君那张脸,就让池翊音不由自主的想起在深渊中发生的事情。
尤其是,黎司君穿行过一望无际的血海,向他走来时的那一幕。
池翊音无法欺骗自己,他的理智让他连心动都如同旁观者的视角。
好像灵魂就悬浮在半空中,冷眼看着他自己的躯体站在黎司君面前,感受着胸腔里的心脏跳动加快,体温升高。
当黎司君在昏暗无光的地下城池踏光而来,向他伸出手,池翊音承认,那一刹那,他对黎司君,是有着复杂情感的。
他看得分明。
这位神明的眼中,只有他的身影,满心满眼,柔和得像是融化的蜂蜜。
能让一位连对死亡和毁灭都冷漠以对的神明,流露出那样明显的温柔,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神明的爱意。
而那份别样的情感,却是冲着他而来。
池翊音不明白黎司君为何会对自己抱有情感,他虽然书写并且揣摩人心,但是他自己并没有经历过与他人的情感。
理智占据主导。
池翊音无法毫无保留的向其他人交付自己的信任和情感。
但
如果是黎司君的话。
他想起了被黎司君护在怀中的时候,那份全然的安心感。
池翊音抿了抿唇,还是下定了决心,主动向黎司君缓缓伸出手。
“一起”
他发出了邀请。
红鸟已经开了门去找京茶,急急的向对方说明情况。
两人就站在包厢门口,两颗脑袋碰在一起嘀嘀咕咕,专注于对眼前情况的应对,没有注意到他们身后的包厢内,气氛悄然发生了变化,温度急剧上升。
而黎司君定定的看着池翊音平伸过来的手掌,没有让他等太久,便身躯前倾,握住了他的手。
黎司君唇边缓缓展露笑意,抬眸看向池翊音的那一眼,无限温柔。
“好。”
“我们在一起。”
池翊音皱了下眉,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但黎司君已经反客为主,骨节分明的手掌紧紧包裹住
池翊音的手,带着他一起向前走。
列车长赶紧从地面上爬起来,也踉跄着跟上去。
“不是,诶池翊音你都已经完成自己的考验了,怎么还上赶着去别人的考验那再来一遍”
列车长急得都直呼其名了“危险啊完全没必要”
他倒不是害怕池翊音受伤,主要问题在于就怕池翊音受伤,神明一怒之下直接毁了列车啊
池翊音轻笑着向后瞥了一眼“什么时候游戏场也开始担心玩家死活了”
“我怎么觉得,你越是不想让我做的事情,就越证明它是正确的呢”
他甚至有心情调笑。
列车长急得恨不得把心脏扒开给他看,让他赶紧知难而退。
但很显然,如果会因为这种原因就缩在包厢里做乌龟,那就不是池翊音了。
列车员就站在走廊里,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一板一眼像是个机器人。
但是在看到池翊音小腿上扒着的小怪物时,列车员却明显愣住了。
他似乎是根本没有想到过,这小怪物竟然还会和某一位玩家如此亲近,一时间没能收拢起自己的情绪,被池翊音捕捉到了。
池翊音眯了眯眼眸,什么都没说,心中却也对小怪物的真实身份起了疑心。
一如列车长的猜测,池翊音会将小怪物带在身边,确实是为了它的力量。
但一开始的时候,池翊音只是想让它做个“贴身保镖”。
只会被食物诱惑的小怪物,比人要单纯且靠谱得多,让池翊音很放心。
但是在地下城池里,就在黎司君护着他离开的时候,池翊音转身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崩塌中的城市。
而也就是在那一眼中,池翊音看到了一个相熟的身影。
死神。
曾经突然出现在汤珈城里的觉醒者“死神”,这一次,竟然再次出现在了地下城池里。
他就站在尖塔最顶端,依旧是一袭黑色笼罩全身,看不清面容和身份,无数黑雾在他身边缭绕,像是死亡本身。
死神不发一言,就站在塔尖,冰冷的注视着池翊音逐渐从昏暗的天空离开。
池翊音却愣住了。
在汤珈城里的时候,死神的出现还有合理的解释,当时毕竟是因为接连不断的死亡而触发了随机规则。
但现在呢
能进入新世界的都是a
级玩家,但死神却是在汤珈城之前不曾出现过的称号,红鸟那时也已经做出了判断,认为死神是在汤珈城变化的刹那间觉醒的,因此才在此之前无人可知。
可问题在于
如果是a级玩家,必定已经经历过无数死亡的危机,如果是觉醒者,那早就会被触发觉醒了,不会等到这么晚。
可死神的觉醒却又是突发事件,这和a级的合理经历是自相矛盾的,让池翊音只能否决了死神的真实身份,是进入新世界的a级玩家这个可能。
并且,死神的视线,其实并不在池翊音身上。
就在离开深渊的前一刻,池翊音终于发觉了死神一直在注视着的,其实是他身边的小怪物。
而小怪物,它本身就能够吞噬死亡。
池翊音恍然大悟,然后做出了决定。
他将自己的姓氏送给了小怪物,反向利用游戏场的规则,将小怪物放在了自己身边,使得它的力量也成为了池翊音的力量。
列车长之前的劝告,池翊音都心知肚明,他知道一个眼里只有食物却力量过强的怪物有多危险。
但他同样清楚,小怪物的力量有多珍贵。
为了这个目的,池翊音认为值得一试。
事实证明,小怪物对他
接受良好,并且也已经初露锋芒,让池翊音共享了它的力量。
只是现在看列车员的反应,似乎小怪物的身份,还有别的问题
池翊音没有问出口,只是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列车员。
而列车员似乎是在确认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不是小怪物,他愣在原地半晌,才在列车长急急跟着走出包厢时反应过来,重新收敛了表情,变回了那个没有生机的机器人,一板一眼的向众人躬身行礼。
“没必要去吧这都快要晚上了,再过几个小时就是十点,那可是宵禁时间。”
列车长指着窗外的天色,继续试图劝说“我可以帮您将食物端过来,就避免了您在外面遇到危险的可能,您”
“所以,其他车厢现在是有危险的是吗”
池翊音却敏锐的抓住了列车长不小心透露出来的信息,反问道“尤其是餐车”
列车长闭嘴了。
他捂着自己的嘴巴,惊恐的看着池翊音,颇有些懊恼。
什么叫言多必失
这就是了。
在池翊音面前,恐怕只有石头是安全的,不会被套走信息的。
池翊音却上下打量着列车长,随即露出了了然的笑容“看来不仅如此,在其他包厢也会出事”
“这可不行啊,猴子。你怎么能剥夺我玩游戏的快乐呢”
他耸了耸肩,道“既然是叫狂欢游戏场,那自然所有玩家都可以下场尽情玩耍。怎么你就单独针对我,妨碍我的玩乐呢”
列车长趔趄了一下,顿时连骂人的心都有了。
那叫妨碍吗对于别的玩家来说,不都是尽可能的远离危险吗
哪个疯子会在明知道前面有风暴,还开心的往前冲啊拿命赌吗这里可是s级,s级
请你对s级副本放尊重一点
列车长在心里疯狂咆哮砸墙以头抢地。
但他面上却只能艰难的维持着礼节性笑容,甚至有点羡慕起了旁边的列车员。
他怎么就不是个面瘫
那样也好过在池翊音面前被“审问”。
列车长心中一阵后怕,对黎司君的感激更浓。
如果不是黎司君毁了“规则”,光是凭他到现在为止的泄露行为,就足够他被关进小黑屋几千年的了。
虽然黎司君毁掉“规则”的本意是为了追池翊音。
池翊音在从列车长那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之后,便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准备带着其他人离开。
而列车员在漫长的躬身行礼后,终于直起身,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做个瞎子聋子机器人,而是转过头,看向池翊音等人离开的方向,试图再看一眼小怪物。
可他没想到,自己刚一抬头,却猛地对上了池翊音含笑的眼眸。
列车员一惊,像是被抓了个现行。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心脏都停了。
池翊音却无声向他做着口型,指了指自己的肩膀零,三。
列车员一低头,就看到自己制服袖标上,写着的编码正是零三。
所有列车员都长相一模一样,甚至连动作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像是流水线作业的机器人,让人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唯一能对他们加以区分的,就是他们的标号。
他们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统一的身份,以及勉强能被当做名字的标号。
只是,也没有人会想要称呼他们。
只除了池翊音。
他在告诉列车员我注意到了你,并且知道你是谁。
列车员抿了抿唇,在脚步声逐渐远去而安静下来的狭长走廊里,缓缓转身,朝向池翊
音离开的方向。
眼神阴沉而深邃。
因为池翊音是在汤珈城触发了s级新世界的人,所以作为福利奖励,池翊音以及被划入他队友身份的几人,全都住在特殊的包厢车厢里。
也正因为此,这辆包厢车厢显得更加幽静而安全。
几人踩在铺着厚实地毯的走廊上,声音也仿佛被地毯和墙纸吸收,即便他们在一刻不停的说话,但还是有种诡异的安静感。
就好像所有的声音,都被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吞掉了。
池翊音边笑着与京茶说话,边用余光扫视向旁边的包厢。
除了他那一间,其他的包厢门上都缠绕着迎宾的鲜花和绸带。
显然,其他人并没有回到他们自己的包厢。
也就是说,在池翊音进入地下城池的时候,楚越离和斯凯等人,并没有回来过。
但童姚应该也和那两人在一起。
况且,以楚越离的性格,一定会更愿意待在有自己在的地方。
池翊音虽然没有说过,但他很清楚楚越离对于他是怎样狂热到不正常的敬仰,那是可以被命名为信仰的疯狂。
他在这里,那楚越离就一定会尽最大可能向他靠近。
就算童姚做不到,但楚越离的称号“倒吊人”使得他可以看清真相,一定能知道他就在这里。
但楚越离并没有出现。
所以,果然还是其他车厢里发生了什么吗
池翊音不动声色,却在推开车厢大门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会迎来攻击的心理准备。
他深呼吸一口气,垂眸时好像漫不经心的扫过脚边的小怪物,它顿时心有灵犀的知道了他的意思。
小怪物眨了眨大眼睛,乖巧的点了头。
车厢门在众人面前被缓缓推开。
餐厅车厢一点一点的展露在众人眼前。
红紫色的晚霞像是装在水晶瓶里的香水,在车窗外缓缓波动,五光十色,落在车
厢里时,美得像是一场幻梦。
悠扬的音乐声飘荡,食物的香气传来。
食客们坐在餐桌前,或同伴间低声细语的交谈,或独自一人在窗边享受美景,细细的说话声混杂成低低的嗡鸣,像是钢琴伴奏的和弦,没有丝毫突兀或吵闹之感。
好像这里真的是昂贵豪华旅游列车上的一隅,往来都是彬彬有礼的权贵,享受着美好的旅游时光。
如果,池翊音没有看到某些旅客眼睛中的空洞的话。
池翊音看到了曾与自己在同一车厢的旅客。
他记得很清楚,那人因为不适应环境,而在他这里暴露了玩家身份,但是那时候,对方的眼睛里是有情绪的。
他能够很轻易的看出来,在那张旅客的伪装外皮下,是个活生生的人。
可是现在,那位旅客看起来依旧完好无损,但是眼睛里,却只有一片死寂,再也没有半点亮光。
像是死亡后在福尔马林液中泡了太久的尸体,已经僵硬。
在那位旅客对面,还坐着两个似乎是同伴模样的人,几人絮絮低语,神情如常,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同伴已经死了。
在他们面前的,根本就是一个空壳的傀儡。
池翊音皱了下眉,环顾四周,发现前来餐车吃饭的旅客并不多。
在上车时他就大致查过,包括无法分辨身份的nc在内,所有旅客的数量在上百人。
但是现在在餐车里的,却只有二十几人。
而且还无法确定其中大多数旅客,到底是玩家还是nc。
池翊音相信,就算是因为不熟练而会暴露身份的玩家,在经历过刚刚的危机并且能活下来的,也已经会
把自己的身份深深藏好,不再轻易暴露。
这增加了池翊音分辨那些人的难度。
但在他感到头疼的时候,却忽然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楚越离
池翊音挑了挑眉,有些惊讶。
他还以为楚越离是因为被危机绊住了脚步,所以才没有来找他。却没想到,楚越离是直接来了餐厅吗
楚越离伪装的那一位旅客也发觉了池翊音的视线。
对方抬起头,全然黑色的眼睛看向池翊音,却只有冰冷的注视,而没有狂热的崇拜与重逢的欣喜。
就好像对池翊音并不熟悉一样。
池翊音迈出去的脚步顿时止住了。
他皱眉,不敢置信的看向楚越离。
其他人如果遭遇危险,池翊音还能够理解。
但拥有“倒吊人”的称号,楚越离已经到达了人生能抵达的最谷底,没有更向下的运气了。因为痛苦的清醒,所以他能看清真实。
这样的楚越离,竟然,也死亡了吗
池翊音喉结滚了滚,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心中酸涩。
这时,他却听到了旁边的轻响。
池翊音看去,就见靠窗一位戴着宽檐黑帽的乘客,小心翼翼的抬头,示意他过去。
“池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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