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的出现惊骇到了所有玩家。
无论是它狰狞丑陋的外貌, 还是无声无息出现在所有人身后的能力,都令玩家们心惊。
在它没有出手之前,玩家们甚至没有发觉它的存在
如果它不是为了拦住他们, 不让他们去追池翊音,而是杀死他们
光是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很多人心中都涌上同一个想法池翊音,到底是什么时候, 有了这样的助力
先是那位气势如此惊骇的人物, 又是眼前的这个丑陋却忠心耿耿的怪物,甚至就连游戏场里成名已久的情报专家红鸟,也一副偏向于池翊音的做派。
这个不久前还是新人的人, 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让这些人都心甘情愿追随他
很多人光是想想拥有如此人格魅力的人, 所能达到的破坏能力,就不由得倒抽一口气,觉得心脏发冷。
不能和池翊音做敌人。
很多玩家心里, 不约而同的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他们心思绕了几圈,就已经有了结论。
因此也收起了刚刚还敌意满满的态度,也没了紧追不舍的架势,反而一个个换上了笑模样。
有的玩家反应慢些, 还没有搞清楚眼前这是怎么回事, 就看到身边人已经乐呵呵的友好良善。
“见谅见谅,我也是一时情急, 看池翊音跑得这么快,还以为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想要跟过去帮忙。毕竟人多力量大么, 还是在这种地方, 当然要报团取暖。”
率先开口的玩家,笑着向黎司君伸出了手“是我没有考虑周到,抱歉抱歉。”
他身边刚刚还一脸疑惑的人,闻言顿时恍然大悟,随即翻了个白眼,大声的自言自语。
“装什么装呢,还报团取暖刚才是谁骂我骂得起劲,硬说我就是凶手来着呵,穿上衣服就像个人了”
旁边的玩家“噗呲”没忍住笑出了声。
而最先说话,并且见势不妙就向黎司君伸手投靠的那玩家,也根本没得到黎司君的回应,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中。
场面看起来,更尴尬了。
那玩家脸上的笑容从得体到僵硬,最后悻悻收回手,任由其他人大声嘲笑,却还是没敢指责或流露出任何负面情绪。
黎司君转身看向红鸟,示意他留在这里。
他大概能猜出池翊音到底是想要做什么童姚和京茶。
发觉了已经死亡的玩家背后所隐藏的危险,池翊音挂念着看家的那两人的安危,想要回去确认。
包厢对于玩家来说,并不是安全的岛屿。
它本身就是遍布危机,甚至还是独立密闭的空间。一旦出事,外面的人就算想要救包厢里的人,也无法进入。
概念性的钥匙。
或者说,那根本就是为玩家准备好的绞刑架,无法逃离。
黎司君眉眼平静无波,对此并不意外。
想要掌控火焰的人,必当先穿行于火焰。
他可以在很多事情上帮助池翊音,但是正如系统劝言所说,那绝不是池翊音自己想要的。
真真正正的通过所有考验,拥有成为新神的力量和资格,那才是,池翊音进入游戏场之后,想要得到的东西。
即便是黎司君自己,也没有资格摧毁池翊音的目标。
红鸟慢了半拍,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脚边的尸体,随即也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卧槽小祖宗”
他意识到了池翊音这样急匆匆跑回去的原因,并且急迫的想要确认京茶的安危。
京茶的力量确实少有人能及,但是,现在死在这里的玩家,不也同样是拥有称号
的觉醒者吗
在这玩家死亡之前,恐怕他自己也想不到,自己会被如此轻易且不设防的杀死。
红鸟刚迈出一步,就被黎司君拦了下来。
“留在这里。”
面对除了池翊音之外的人,黎司君神情冷漠,没什么温度。
即便是池翊音选择信任的同伴也是一样。
“他没来得及找到的答案,你要替他找到。”
黎司君的视线向下,扫过蹲在那里一脸无辜的小怪物,又淡淡的嘱咐了它一句,让它暂时负责红鸟的安全。
做完这一切,他便转身大跨步追向了池翊音离开的方向,没有再留给车厢内众人一眼。
而没有了黎司君山一样的压迫感之后,众人也都下意识的松了口气,竟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红鸟,你从哪找到的这样的人物。”
有与红鸟相熟的玩家靠过去,心有余悸“虽然要恭喜你一句,能有这样强力的伙伴,绝对是加重了你们砝码的明智行为。但是这也太可怕了这真的不是领导吗”
红鸟好问题,我也想知道。
但在心中暗暗埋怨黎司君的不近人情的同时,红鸟也知道,分工合作才是现在的最优解。
池翊音负责确认那两人的安危,那他就要负责在已死玩家这里,寻找任何的蛛丝马迹,找出能够指出凶手杀人方式的证据,并以此来为有可能会迎来的攻击做准备。
红鸟眼眸幽暗,抿唇回头看向地上的尸体。
如果冰冷冷躺在这里的是京茶,那他大概现在已经疯了吧
“别担心。”
学者的声音忽然在红鸟耳边响起。
他从后面走过来,在红鸟身边站定,推了推眼镜,平静的看向那两人先后离去的车厢门。
“池教授能够救出鹿川大学的师生,自然也能确保你的同伴安然无恙。我身为一个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声的陌生人,都相信他可以做到。你是他的同伴,却不信任他吗”
学者的话一出口,立刻就让红鸟吃了一惊,赶忙扭头看过来,试图解释“我不是”
但学者的眼睛过于沉静剔透,好像无论谁站在他面前,都不过是一本书,任由翻阅与洞察。
他的表情似乎在说不必遮掩,你的真实想法就是这样。比起池翊音,当然还是长时间相依为命的京茶更重要。
红鸟对上那双眼睛,顿时就像个泄了气的气球一般瘪了下来。
“池哥做什么事情都很利落,要是那边没事,他很快就会回来。”
红鸟收敛了表情,也向尸体走去,蹲下来仔仔细细的查看尸体身下和周围,专注而认真,快速进入了工作状态。
“既然如此,那我最好在他回来之前,就把这边解决好。”
“你准备和我一起吗”
学者欣然点头,也加入了对死人包厢的查看。
虽然已经确定了是包厢杀人,但他们还需要知道更多。
尤其是触发包厢杀人的原因。
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他们自己的安全。
在死者的基础上。
他们都是游戏场多年的老玩家,对此接受良好,丝毫没有踩着死者避开危险的愧疚和心理障碍,很快就在包厢里四处翻看了起来。
在其他玩家还站在走廊里时,他们就已经从之前的混乱中脱离出来,思维开始运转,也重新恢复了缜密敏锐的观察力,在包厢中收获颇多。
但并不是其他玩家不进入包厢。
而是因为,小怪物就蹲在门口。
它用那双显得过于大的眼睛直直的注视着所有人,一旦有谁试图进入包厢,就会被它拦下来
,拒绝任何人入内。
门框在融化,地面也变得柔软,被隐藏于黑暗中甚至能与死亡抗衡的力量,无声无息的从小怪物身上散发出来,向四周扩散。
无形的屏障成为了新的包厢门,将所有人拒之门外。
任何想要试探着迈进来的玩家,都在越线的瞬间,感觉自己的皮肤乃至内脏难以言表的疼痛。
就好像,被凶残的怪物啃噬皮肉,甚至连内脏里钻进了虫子,大快朵颐。
相同的幻象,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现在所有玩家脑海中,让他们齐齐后退,惊疑不定的看向那小怪物。
它无法理解人类,以死尸鬼魂为食,在死亡的深渊中不知独自度过了多少岁月。
直到被池翊音驯养,并且得到了一个新的名字。
它很喜欢自己的新名字,有一种遥远而古老的亲切感,好像在某一个时刻,自己也与“池”有过交集。
所以,它想要时时刻刻跟在池翊音身边。
不仅是为了吃不完的零食,也是为了池翊音本身它想要守着池翊音。
因此,对于来自于池翊音的命令,小怪物百分百执行,不会有一丝错漏。
作为池翊音同伴的黎司君也是如此。
只不过现在看来
它似乎,执行得过于优秀了。
玩家们看了看挡在面前的小怪物,又抬头看着包厢内行动自如的红鸟两人,面色铁青。
这算什么
死的人当然是所有人的资源,怎么这两人还独占了
玩家们才不管小怪物是过度执行命令,还是红鸟他们本来就是这个意思,无法进入包厢查看的情况,让他们极为不满,并且向红鸟提出诉求。
红鸟倒是笑呵呵的迎了过来,还向被挡在外面的玩家们道歉。
但就是不放他们进来。
红鸟耸了耸肩,满脸遗憾“这孩子只听池哥的话呢,我也指挥不动它,真是抱歉了。等池哥回来,一定第一时间让你们进来。”
但他对小怪物笑得满意的模样,可不是这么说的。
而且在他与玩家们周旋的时候,学者也在包厢里一刻未停,简直可以说是争分夺秒,差不多将包厢翻了个底朝天。
众人磨着后槽牙,却奈何不了他们分毫,还要顾忌着眼前的小怪物,连连后退。
红鸟还装模作样的感慨“恶犬伤人呐各位可小心着了。”
玩家们“”
“红鸟之前真是错看你了亏我还以为你是中立态度的,一直都给你面子没有动你”
红鸟丝毫不在意对自己的威胁,反倒遗憾的一摊手,道“那你可真是不会看人啊,怎么做到的a级谁要是和你搭档,可是倒了霉了。下次可要注意,不要这么轻信别人。”
威胁不成反被挑拨离间,还被顺带骂了蠢的玩家“”
走廊内众人气得要死,却因为小怪物的存在而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冲着空气挥拳,气得浑身发抖,在包厢门口走来走去,却只能眼巴巴看着。
红鸟嗤笑一声,转身时笑容隐没。
他觉得自己被池翊音带坏了。
但是还不错
下次还敢嘿嘿嘿
出事的包厢车厢暂时得到了平静,但是池翊音这边,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重景象。
在意识到包厢本身所自带的严重威胁性之后,池翊音就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折返,思维全被童姚和京茶的安危占据。
京茶虽然有力量可以保护他自己,但他根本不知道包厢本身的问题。
谁会防备一张书桌,一个衣柜呢但所有不被防备的,正是最危险且难以躲避
的。
至于童姚
池翊音忽然想起,他在离开之前,虽然确认过童姚的状态,但并没有进入包厢查看。
百密一疏。
对一名正处于愧疚痛苦状态而疲惫休息的女士,池翊音确实不好打扰她的睡眠,进入她的房间。对于状态很差的童姚来说,那未免过于苛责。
但现在想起,却让池翊音心脏发冷。
那时虽然只有一道缝隙能看到包厢,但确实不是会令人舒服的场面。
昏暗,浑噩,让人仿佛丧失斗志。
只是那时候,他只以为是因为童姚
池翊音抿了抿唇,他对逐渐从身后追上来的黎司君什么都没说,只是脚下加快了速度,很快就穿过中间的几节车厢,冲进了他们原本的车厢。
刚一跨进车厢,池翊音就敏锐的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气味。
那似乎是藏红花或是檀香的气味,仿佛是神殿里长久点燃着蜡烛与圣火所产生的味道。
让人在闻到这样的气味后,下意识的感觉自己似乎置身神殿,然后放松下来,无法再对周围提起警惕。
但本应该坐在童姚包厢门前的京茶,却不见了踪影。
池翊音心中一惊,背后立刻起了一阵冷汗,赶紧沿着车厢查找京茶的身影。
如果京茶都出事了,那他们要面对的,到底是多强大的危险
每一扇有主的包厢门都是敞开的,包括童姚的,以及楚越离和斯凯持有,却并未入住的。
因此,池翊音得以看到童姚的包厢里空空如也,没有半个人影。
唯一留下的,只有满地狼藉。
家具倾倒,杂物散落满地,地上还残留着很多黑色的汁液,仿佛是那已经死亡玩家的包厢翻版。
包厢里似乎有过一场打斗。
墙壁和天花板上都留下了黑色拖行的印迹,像是毛笔从墙壁上扫过。
但是池翊音却知道,那并不是墨水。
那是死亡。
黑色的粘液嘀嗒,嘀嗒的缓慢从天花板上滴落。
池翊音顺着那滴落下来的轨迹,缓缓仰头看去。
然后,他对上了一双眼睛。
阴冷无光,像是从地狱最深处望过来的,属于怪物的眼珠。
本来应该是白色的天花板,现在已经染上了大片大片的黑色,浓稠得像是沼泽渗透了过来。
而就在那片黑色里,显露了两只眼珠的轮廓。
没有脸,更没有五官,也没有身躯,好像无法辨别出那到底是什么。
但池翊音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却迅速意识到,那或许
就是,他在担忧并且寻找的童姚。
在这个想法浮现在脑海中之后,池翊音只觉得喉咙发堵,酸涩难以言喻,就连呼吸都仿佛能嗅到酸意。
是他邀请了童姚一起进入新世界。
他将本来安于现状只想活命的人,拽入了更广阔的天地,却没能保证对方的安全。
这是他的错。
池翊音近乎哽咽,眼眶发热发红。
他慢慢停下脚步,仰头看向天花板上大片的黑色,动了动唇瓣,艰难的试探着喊出对方的名字。
“童姚”
在音节出口的瞬间,那双眼珠似乎在本能的回应,眨了眨。
也让池翊音确定了那片黑色的身份。
在已经死亡的玩家的包厢中,池翊音看见了相似的黑色粘液,那如同尸体腐烂后尸油与血肉混合物一样的东西,就是死亡的具现,来自于他们曾经去往过的深渊。
但是现在,童姚却变成了这副模样,成为了死亡的一员,再也无法分割
开来。
池翊音的心脏像是还留在死亡深渊没能带回来一样,被死亡的利爪紧紧攥住,疼痛得无法呼吸。
黎司君在他身后慢慢停住了脚步,站在他身边,也看向了他所关注的那片黑色。
“音音”
黎司君叹了口气,抬手搭在了池翊音的肩膀上“你不必自责,更不必将她的遭遇归结于自己的过错。”
“童姚是成年人,更在游戏场生存了十二年,她很清楚她在做什么,无论任何选择和导致的后果,她都早就做好了接受的准备。”
在池翊音眉眼难过望过来的视线中,黎司君轻声道“在遇到你之前,她一直都只想着存活,灵魂逐渐麻木僵硬,失去对世界的热情,即便还在呼吸,也已经与死亡无异。”
“是你给了她新的希望和动力,音音。因为你,她才想要重新出发,哪怕冒着死亡的风险。”
这并不是单纯对池翊音的安慰,而是黎司君给出的真相。
在这里残留的情绪中,黎司君没有感受到任何怨恨或愤怒,童姚直到最后的死亡,都没有对池翊音有过丝毫的憎恨埋怨。
只有满腔遗憾和歉疚。
对不起,我没能相信我的同伴,让楚越离一个人面对那样的危险。
对不起,我恐怕要先走一步了,没办法实现曾经对你的承诺,作为你的同伴,一起走向游戏场之外的现实了。
那些我们曾经共同的目标,现在就只能,由你和其他同伴继续向前,代替我看一眼外面的世界。
童姚最大的遗憾,是没能亲自与池翊音告别。
“游戏场给过所有人选择的机会,暂居区也好,娃娃咖啡馆也罢。任何人在任何时候感到疲惫,想要放弃,游戏场都允许他停下脚步。但是音音。”
黎司君向池翊音道“童姚在每一个岔路口,都选择了与你同行的这条路,即便她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危险,依旧没有选择停下。”
“即便死亡,也是她早就知道要面对的。”
“不必为她悲伤,只要继续向前,代替她完成那些没能兑现的理想。”
黎司君的手掌温热,透过相隔的衣服,源源不断向池翊音传递温度,让他刚刚酸涩紧绷的心脏,慢慢得以缓和。
他喉咙酸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与童姚相处的每一幕,都在他脑海中闪过。
是他进入游戏场后第一个对他释放善意的人,是他第一个同伴,是第一个帮助他的
甚至有那么一闪念,池翊音都在想,是不是没有邀请童姚进入新世界,会更好一些
虽然童姚看到了世界真正的模样,却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而如果她一直在井里,即便无法看到辽阔天地,但最起码还活着,不会像现在这样危险。
池翊音低声喃喃“或许,她期待的是寻常人更想要的平凡幸福呢”
但是童姚到底如何想,他再也无从得知了。
池翊音最后的深深看了天花板上的黑色一眼,然后将自己的所有情绪压下,一秒钟的时间,就已经重新收拾好情绪,又是那个冷静理智的绅士。
“走吧。”
他低声道“要走到最后啊即便是为了童姚没能亲眼看到的理想,要代替她完成。况且,我们要回到死亡深渊,将童姚的尸体,带回来。”
所有玩家和nc的死亡,甚至是现实世界中死去的人们,他们的尸骸都会堆积在死亡深渊,在地下城池里,最后腐烂成泥,成为死亡的一部分。
池翊音不想让童姚留在那样的地方。
他要把童姚带回来,送出游戏场,回到现实。
生于斯长于斯,又怎能死在
他处
童姚在生前没能回去的现实,那就用这样的方式弥补遗憾吧。
池翊音无声而悠长的叹息,随即,他便敛尽了眉眼间的感伤。
京茶并不在他自己的房间里,而其他大开的包厢也是空荡荡没有人影,不知他究竟去了哪里。
只是与童姚那一片狼藉的包厢相比,其他的包厢就整洁多了。
池翊音以及红鸟的包厢,都还保持着他们离开时的模样,就连水杯的位置和杂志的页数也没有翻动。
而始终没有回来的斯凯的包厢,则是工整干净,一眼就能看出那并没有人回来过,也没有人进入。
池翊音走向最后一间包厢的脚步,不由得沉重了起来。
只剩下最后一间包厢的希望了。
如果京茶不在这里
池翊音喉结滚了滚,没有让自己继续想下去。
最后一间包厢,本应该是楚越离的。
他和斯凯,也是池翊音最先失去的同伴,甚至没能通过第一场考验,就失散在了车厢里。
但是,当现在池翊音走向那包厢时,却突然听到了短促轻微的痛呼声。
是人发出来的
那包厢里现在有人在
这个认知让池翊音一惊,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心脏微颤,期待起能够看到京茶在最后一个包厢的画面。
但是当最后一间包厢里的场景,一点点出现在池翊音的视野内时,他却更加戒备了起来。
即便天色已经逐渐向晚,但是身在高空的云海列车,依旧能够毫无遮挡的迎接落日的余晖。
些许光线依旧会透过车窗洒进来,满室明亮。
可这包厢,却像是池翊音之前短暂见过的童姚房间,像是拉上了窗帘,一片漆黑。
池翊音的眼睛逐渐适应了这样的亮度,也慢慢开始看清了黑暗中的物品和人影轮廓。
楚越离的包厢内确实有人。
并且不止一个。
纤细单薄的少年跪倒在地,浑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似乎在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而在他身边,很多凹凸不平的黑色散落满地,仿佛绵延起伏的山丘。
池翊音认出了那身影。
京茶。
即便是在数量众多的玩家中,京茶的身影也如此好认,难得有那样如同少年的身形。而在他旁边的,恐怕就是已经死去的兔子们。
池翊音不由得在想,到底要怎样惨烈的战场,才会将京茶变成这副模样
什么样的敌人能把一个武斗派顶峰实力的玩家,伤害至此
池翊音忍不住抬头,向更深的黑暗处看去。
一只脚,慢悠悠从黑暗中伸过来,重重踩在京茶的头颅上,毫不犹豫的狠狠踩了下去。
顿时一声闷哼,京茶半跪在地,脑袋被踩向地面,发出沉重的撞击声。
京茶想要挣扎,愤怒的想要反击,可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刚抬起来的手又被那人踩住,让他不得不保持着这样难堪的姿势,却动弹不得。
以武力出名,硬生生用拳头在游戏场里闯出一片天地的京茶,此时却连最无力的反抗都做不到。
被人踩在脚下,所有的骄傲都被打碎,所有的尊严都被践踏。
像是一条被轻蔑踏过的狗。
这样的一幕刺痛了池翊音的眼睛,让他抿了抿唇,胸臆间怒意在充盈酝酿,奔涌磅礴的愤怒几乎要冲破理智,让他立刻冲进去将京茶带回。
但是,这样的愤怒也只在一刹那。
池翊音随即便压下了自己心中的愤怒,将所有的怒意转化为力量。
他目光冷冷的看向黑暗,那双湛蓝
色眼眸中眸光雪亮,如月光下的皑皑雪山,寒冷且致命。
而那人的身影,也一点点从黑暗中显露出轮廓来。
男人的身影不紧不慢的从更深处走来,越过摔倒在地的京茶,逐渐出现在了池翊音的视野里。
走廊上的光,落进了包厢里。
原本如同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般的包厢,也慢慢明亮了起来,足以让走廊上的人看清包厢里的一切。
池翊音神情严肃,屏息等待着看清那人的模样。
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将那人的尊严和骄傲一寸寸打碎,以此偿还京茶,让受辱的骄傲少年重新建立起尊严和信心
但是,随着那人一寸寸显露身形,池翊音却慢慢睁大了眼眸,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人,一时间愣住了。
那人反而主动抬起手,向池翊音笑着打招呼“我回来了,池先生。”
那张脸
正是失踪的斯凯。
但是池翊音在惊愕之后,很快就意识到了两者之间的差别。
斯凯总是温和的笑着,眉眼间都是令人安心的舒缓与平和,仿佛身处神殿身披法袍的圣徒,永远良善,保护生命,不会令人有一丝一毫的危难。
可眼前这人,虽然五官和轮廓依旧是斯凯的,但神情却已经变了。
他的眉眼间不再有那样的平和,眼睛里一丝亮光也无。
即便他在笑着,眼睛里也没有半点温度,更像是戏弄世人的恶魔,先给人希望,再更狠的将人摔进谷底。
斯凯笑得从容,对池翊音身后的黎司君视而不见,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他缓步踏出包厢,在池翊音面前站定。
“虽然中途迷了路,但想到池先生在等我,就迫不及待想要快点回来。好在虽然之前倒霉了些,现在却一切顺利,没有再遇到其他问题,就回到了这里。”
斯凯依旧是那样为他人着想的模样,蹙眉歉意的问池翊音“你是不是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别担心,死亡永远在注视你,每一刻都准备着将你拉进深渊”
斯凯的声音很低,嘶哑如呢喃低语的恶魔,蛊惑人心。
“池翊音,你似乎在现实和人类中太久,以致于被假象迷了眼,已经忘了,你根本,从来就没有被人类社会接纳。”
“你只是个怪物。”
“归属于深渊的怪物。”
斯凯缓缓向池翊音伸出手,耐心等待着他握住自己的手“你不是去看过了吗地下城池,所有愚蠢看不见真相的人,都已经死亡,那个未来,终于迎来了你所喜爱的干净与清澈。”
“池翊音,那里才是你的归宿。不要再犹豫了,做出你的选择,与我一同离开吧。”
斯凯向前一步,与池翊音之间的距离接近于无。
池翊音甚至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温度,以及斯凯已经不再呼吸。
和童姚一样,斯凯站在他眼前的人,已经死了。
还在说话与行动的,只是名为斯凯的空壳。
以及壳子里承载的东西。
池翊音眼眸暗了暗,似乎想到了什么。
斯凯没有发觉池翊音神情的细微变动,他只是慢慢弯下腰,伸出的双臂将池翊音虚虚拢住,要将他带入怀中。
“你没有必要为那些愚蠢之人的未来而战,让我们再次成为同伴吧,池翊音。”
从未连名带姓称呼池翊音的斯凯,现在却毫无敬意,反而多了几分古怪的亲昵,一遍遍的呼唤他的名字,等待着他的回应。
“我们会让真正的未来降临,那是世界在期许的结局与新纪元。”
“抛下无用的挣扎与救赎,没有必要为任何
人牺牲你自己的性命,他们不值得你去那样做,所有的付出都不会有回馈,就像是,我的绝望。”
斯凯低下头,在池翊音耳侧低低呢喃,可他的眼睛却没有注视着池翊音,而是带着古怪的笑意,看向池翊音身后的黎司君。
“选择我吧,池翊音。”
“我才是你的正确答案,是你的归宿,你所能看到的唯一未来。成为我成为我的新神。”
斯凯的声线逐渐变得古怪,每一个音节,每一段字句,都贴合着玄妙古老的韵律,仿佛是从八千年前的创世纪元传来的悠久回声,回溯到所有物种与生命最初的起源。
那是如同被母亲拥抱和理解般的安心感。
不会再有任何中伤,所有的苦难与疲惫都已经到了路的尽头,远行的游子得以归家
所有的戒备都会放下,毫不犹豫的奔向那个温暖的怀抱。
一如童姚在绝望之下,选择了死亡未来的自己时,那份释然的安心。
池翊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斯凯接近他,似乎已经被斯凯的话语所蛊惑,陷入了思考和挣扎。
甚至于,已经在逐渐偏向斯凯。
斯凯没有错过怀中池翊音的反应,这让他唇边笑意加深。
但与斯凯隔着池翊音相对的黎司君,却抿着唇神情冰冷恐怖,锋利的眉眼间满是酝酿着的怒意。
黎司君咬紧牙关,死死盯着斯凯的眼眸里皆是冷肃的冰冷杀意,脑海中系统焦急恐慌的劝诫也成了无用的背景音,整个世界都失去了意义。
在他眼中,能看到的只有试图抢走自己信徒的斯凯。
或者说是借由斯凯的灵魂与身躯,行走游戏场,降临新世界的世界意识。
池翊音和池旒,是如今最接近于神位,有可能成为新神的存在。
世界在八千年间都遵循黎司君的意志运转,直到新神登位,将由新的神明决定世界的走向。
而如果新神选择了世界意识,那旧的神明,就会彻底被摧毁,然后消失在世界上。
这对于黎司君而言,等同于“死亡”。
但令他愤怒的却不是自己的死亡,而是世界意识它怎么敢,怎么敢如此靠近他的音音
而且就在他的眼前
一场足以撕裂天地,摧毁一切风暴,将要来临。
但是就在黎司君有所动作的那一刹那,池翊音也同样动了。
他抬起头,眼眸沉沉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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