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7
俄罗斯的夏天, 白昼很是漫长,天总是很早就亮了,对于睡眠不太好的人来说多多少少有些折磨。
安娜的睡眠质量虽然还不错, 但这段时间也多多少少也因为烦躁而睡眠质量下滑,总是天亮没多久就醒了,用完早饭后……就开始各种渠道地搜索工作招聘。
今天也是如此。
简单的早饭过后,安娜便拿着签字笔对着客厅里一面墙上的便利贴各种圈圈画画、或是揭下一些已经无用的丢进纸篓里。
这面墙上贴着的都是她这段时间不断搜集着的各种招聘信息,并根据想去意向的强烈、录用的难度等级进行分类,已经明确拒绝她的就直接揭下来丢掉……当然, 更多的是石沉大海没有回音,让她忍不住吐槽夏天一到难道全俄罗斯人都出去度假了吗?!
看了看旁边挂着的日历,时间都已经进入八月了。半个月前, 主动辞职的那刻是很爽, 但也就只有那一刻了。
所谓裸辞一时爽,辞后火葬场,第一把火……就是事后前东家向她寄来的索赔账单,要求赔偿那天被她砸断了的红木写字桌。
新工作没着落,还要再支出一笔赔偿款,简直雪上加霜。
“唉……”
叹气间,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贴到了自己的脸颊上。
“休息一下吧, 安妮娅,不用着急的,我们目前没有那么缺钱的。”
费奥多尔走了过来, 手里拿着一个刚从冰箱冷冻层里取出来的冰淇淋,轻轻地贴在了安娜的脸颊上。
是安娜最喜欢的纯鲜奶口味的冰淇淋。
见安娜做了个微微张嘴的示意动作, 费奥多尔笑了笑, 相当自然地将冰淇淋的包装袋撕开, 取出冰淇淋喂给她。
继续研究着眼前的这面“招聘墙”,安娜嘴里含着冰淇淋,呜呜哝哝地说道:
“这些年俄罗斯的失业率就没怎么降下来过,不知道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下份工作呢,论学历我没上过大学,论工作经验……上份工作是我主动辞职的没错,但其实和公司开除我也没什么区别,那位主编先生没有在业界搞臭我的名声已经算是相当‘仁慈’了。”
……当然,更有可能是那天她砸桌子的举动和效果吓到了他,怕她杀回来报复的话,一拳砸向的就是他的脑壳了。
总之,就是,她的简历放到就业市场上……毫无竞争优势。
“其实安妮娅很擅长写作,尤其擅长人物传记类的写作,像写散文一样向读者们展现一个人,安妮娅上次采访莉莉娅女士和雅科夫教练后写的那篇专栏文章不就反响很好吗?”
费奥多尔适时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嗯……我倒觉得在解析人这方面,费佳更擅长呢,毕竟费佳比我聪明得多、眼光也比我透彻得多。”
作为世界第一“费佳吹”,安娜夸赞丈夫从来都不犹豫也丝毫不觉得自己带了百万滤镜……她从来都觉得自己说的完全是事实啊!
“不过很遗憾,虽然我喜欢阅读,但我并不擅长写作。”费奥多尔谦逊地展示出自己并不“完美”的一面。
安娜微微歪着脑袋,打量了丈夫一番后,耸了耸肩,打趣地说道:
“也是,费佳你如果向出版社投稿的话,写的内容大概是《程序员入门基础》《编程的一百种技巧》之类的吧。”
说完后,便转回身,继续认真又惆怅地琢磨着墙上贴的这些招聘信息。
费奥多尔:“……”
他被他的西伯利亚森林猫忽视了啊,这种感觉可真的不美妙。
这么想着的时候,费奥多尔伸出了双手,搭在安娜的肩膀上,难得有些强势让妻子转过身来,看向自己。
看着他的西伯利亚森林猫嘴里叼着鲜奶冰淇淋、瞪圆了那双近乎透明的碧色猫眼睛,然后,他抬起一只手,将她盘起来的头发解开,微微带卷的长发瞬间如金色的瀑布般倾泻而下。
一边手指摩挲在那金色的发丝间给她做着放松按摩,一边说道:
“安妮娅,你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我现在不就天天都在休息吗?”
“我是说,我们也度假去吧,和所有不想辜负夏天的俄罗斯人一样。而且,安妮娅,我们还从来都没有一起旅行过呢。”
这么一说,安娜也蓦然间意识到……是啊,她和费佳还从来没有一起完成过一次这个小家庭的度假呢,当初结婚时甚至连蜜月旅行都没有。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工作抽不出时间,年假一直想着攒到重要纪念日的时候再用,可她却忽略了费佳的感受,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而此刻,看着丈夫隐隐有些委屈的样子,想到自己失业后的这半个月里一门心思想着快点找到新工作,似乎真的有些没能关心到丈夫的情绪,顿时更加愧疚:
“抱歉,费佳,是我的疏忽……夏天在俄罗斯是这么的珍贵,属于我们的第一个夏天,应该留下更多属于我们的美好回忆的。”
是啊,这可是她和费佳相识后迎来的第一个夏天,多么值得纪念,才不应该被找工作的烦恼给填满呢!
嗯……只是,要去哪里呢?如果去国外度假的话,俄罗斯护照能够免签的国家,要么太远、要么那些国家当下不是旅行的好季节,不太容易说走就走呢。
“没关系,只要是和安妮娅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
第二天,两人便带着简单收拾好的行李出发了。
虽然双方都不是那种脑袋一热就行动的冲动之人,但如果是想要和爱的人一起做些什么,那么,去做就是了。
属于彼此的第一个夏季假日,选择了回圣彼得堡的乡下度过。自从二月份在圣彼得堡的伊斯梅洛夫大教堂完成婚礼后,已经有半年都没有回过圣彼得堡了。一想到要回到最初相遇的地方,竟然有些激动和怀念。
至于走得如此仓促,圣彼得堡那边的住宿都还没有预订……费奥多尔表示不用担心,他在圣彼得堡“最亲密”的朋友伊万·谢尔盖耶维奇会帮忙解决的。
从莫斯科到圣彼得堡,乘坐特快列车需要四个小时左右。夏季是俄罗斯人出游的高峰季,车厢看起来也比平时要拥挤上不少,但是两个并排的座位,和心爱的人坐在一起,也许就已经是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小世界了。
安娜枕在丈夫的肩头上,望着窗外这一路的风景。
车渐渐驶出莫斯科市区,驶出这座繁华的国际大都市,俄罗斯夏日的田园风光一点点抚慰着旅客们的心。远处的山头,白桦树和落叶松交杂在一起,郁郁葱葱地绵延到远方;山下的绿野间,一座座红顶的小房子点缀着这片苍翠,房子附近用栅栏围出来的牧场里,悠闲吃着草的牛群偶尔朝着驶过的列车投去些许慵懒的目光。
眼睛望着窗外这油画般的景致,手始终交叠在一起,自然而然地十指相扣着。
“和坐飞机只能看到高空中的云朵不同,每次坐火车,看着窗外的景色,总有一种不知道这列火车会把我带向何方的错觉,这一路风景的尽头,等待着我的会是公主的城堡、还是女巫的小屋?”
安娜轻声诉说着自己那有些美妙又有些无厘头的脑洞,声音柔柔软软的,仿佛含着一块融化开了的蜜糖。
“女孩子心底果然都会有一个童话梦吗。”听着这番天马行空的联想,费奥多尔温柔地笑了笑,轻轻落下一吻,“在这一路美景的尽头迎接着你的,当然会是最梦幻最华美的城堡,我亲爱的公主。”
甜蜜的话语和甜蜜的吻让安娜愉悦而又满足地笑了,仿佛全世界最大的幸福都已经被她所获得,一切的美好都拥抱着她。
“那么,这一路,费佳都会一直陪着我,一直像这样握着我的手吗?”
“当然,对我而言,和安妮娅一起便是这一路最大的意义,远胜路途中美丽的风景。”
“费佳有坐过从莫斯科发往远东的符拉迪沃斯托克港的那条火车路线吗?”
“唔……目前还没有,我记得这条横穿整个西伯利亚的火车线,全长将近一万公里,需要坐上七天呢,太漫长了。”
“如果我们一起坐那趟火车的话,费佳还是会觉得很漫长吗?”
“当然不,那样我只会觉得太过短暂,与安妮娅在一起的时光为何总是流逝得这样快呢,就像落在指尖的雪花一样,就算俄罗斯的冬天是那么的严寒,也仍然无法让这片晶莹融化得再慢一些。”
“没关系,还会有下一个冬天,况且俄罗斯的冬天总是很漫长的……费佳,将来,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坐一次这趟万里长的火车线吧。”
“好。”
……
火车到达圣彼得堡已经是下午了,一出火车站,便看到“亲密的朋友”屠格涅夫先生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虽然屠格涅夫并不是很情愿,但毕竟有安娜这位女士在这里,作为一个合格的绅士,他还是要努力让自己满脸都写着开心。
昨天敲定了要去圣彼得堡的乡下度假后,费奥多尔便把自己度假的住宿要求连夜发给了屠格涅夫……回圣彼得堡,由死屋之鼠的圣彼得堡分部管理员来进行安排招待,不是很正常的吗?
虽然屠格涅夫再次毫不犹豫地把费奥多尔发来的传真撕成了纸片子,但也安慰自己没必要为这种小事和这个冤种上司置气,费奥多尔能安安分分地滚去度假几天也是件好事……呵,不就是乡下度假用的别墅吗,无所谓,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地皮和房子。
不过,在把这对夫妇送去他安排好的乡间别墅前,作为表面上最基本的礼仪,他还是需要先请这二人来家里做做客,以尽一下地主之谊的。
当然,主要是对第一次造访他家的安娜尽一下地主之谊,至于费奥多尔……哦,得了吧,费奥多尔要是自己来的,他才懒得管呢,死屋之鼠在圣彼得堡的安全屋那么多,随便找个老鼠洞呆着去吧。
至于他为何对安娜如此友善……都说了,他是个绅士,尊重爱护女士是一个合格的绅士应该做到的。
以及,他真的很好奇,未来,安娜·格里戈耶芙娜、尼古莱·瓦西里耶维奇,这二人究竟谁会先一步拿下费奥多尔的首级呢?
光是想想都令人期待呢。
……
屠格涅夫在圣彼得堡常住的庄园位于寸土寸金的富人区,然而周围却并没有什么邻居,反倒是四周层层叠叠的鲜花和绿植让这座庄园有了绝佳的私密性,不会轻易被外人窥探或打扰。
……因为这片区域的整个地皮都是屠格涅夫家族的。
而那些终年绿意盎然的植被、满园常开不败的鲜花,其实都是由屠格涅夫的异能力滋养的。只是在外界眼里,大概是有钱人砸钱用什么特殊的培植技术养护着自己的私家花园……有钱人的生活大概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且枯燥吧,啧,万恶的有钱人。
安娜走进这片庄园的时候,最先留意到的是院子里种得最多的那种花——满园深紫色的桔梗花,梦幻而又深沉。
桔梗花又叫铃铛花,是一种原产自东亚地区的花,在俄罗斯的话远东地区那边会种植一些,欧洲区这边倒是不常见。
走进庄园里面,内部是俄式古典风的装潢,富贵华丽又不失典雅,或摆放或悬挂的众多艺术品更是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价格不菲,却又与这个空间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让人感叹这里的主人艺术品味的不凡,而不仅仅是为其令人艳羡的金钱财富而咂舌。
虽然比起艺术品味,安娜还是更想感叹屠格涅夫的物质财富……尤其是一想到自家还背着的那三十多年的房贷,更是感慨这个世界的参差啊。
不过,有了这样的对比,费佳的心里会不舒服吗?朋友之间难免也会暗暗较劲,更何况男人的好胜心和自尊心有时候可是敏感又脆弱的。
看到妻子朝自己投来的目光,即刻便明白了她在想什么,费奥多尔摇了摇头,在夏日依旧微凉的掌心轻抚着妻子的面庞:
“没什么,安妮娅,这种事情对我而言是无所谓的。更何况,能够与我爱的人一起努力搭建出一个属于我们的小家,远比怀揣着一份无望的爱独守着一座只有自己的黄金屋要幸福得多,不是吗?”
安娜抬起自己的手覆上丈夫的手背,同时脸颊又在丈夫的掌心里蹭了几下,碧溜溜的猫眼睛看向丈夫时满满都是甜蜜。
哦,亲爱的费佳,在你的身边,我哪有理由感到不幸福呀。
走在前面带路的,爱情无望、永远只能一个人在房子里守着堆无聊金钱的屠格涅夫:“……”
心中,再次对着他“亲密的朋友”下达着解诅咒……去死吧,费奥多尔!
……
三人在屠格涅夫的庄园里吃了下午茶,场面看起来还是宾主尽欢的,费奥多尔和屠格涅夫也只是用暗含着毒液的互相推崇吹捧的话语喷对方一脸罢了,有来有往,友好互动。
至于安娜……她的关注点全在她亲爱的丈夫的妙语连珠上,费佳之前居然还说他文采不好,这实在是太谦虚了。
以及,伊万提供的饼干味道不错,她很喜欢。
临近傍晚的时候,屠格涅夫表示自己今晚要去圣彼得堡的马林斯基剧院看歌剧演出,就不一起吃饭聊天了。
“当然,如果你们也对这场歌剧感兴趣的话,晚上可以一起……”
这句话刚一顺嘴说出口,屠格涅夫就后悔了,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一巴掌。
因为费奥多尔这人在这种时候才不会“识趣”。
果然……
“非常感谢,伊万,我亲密的朋友,您实在是太贴心也太慷慨了,非常期待今晚美妙的演出。”
屠格涅夫:“……”
……
夜晚,坐在圣彼得堡马林斯基剧院的头等VIP包厢里,安娜终于见到了那位令屠格涅夫神魂颠倒的波琳·维亚多尔女士。
这间豪华包厢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开场前从费佳和伊万你来我往的“友好交流”中,她得知了这个包厢是长期被伊万包下的,只要波琳女士还在圣彼得堡、还在这家剧院演出。
一场演出都不会落下,甚至有一次为了看演出而翘掉了和政府高级官员的晚餐会。听起来有些疯狂,但和他之前满欧洲追着看演出、波琳去哪儿他就去哪儿相比,已经要安分多了。
舞台上,波琳·维亚多尔,这位西班牙裔的女高音歌唱家并非倾国之貌,却是独有一番风情,此刻展现着自己音乐艺术的她更是光彩夺目,是舞台上绝对的主角。虽然已经是两个女儿的母亲了,但这并未折损其魅力,反而更添一份年轻的姑娘们所不具备的韵味。
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让屠格涅夫对其倾尽了所有的爱,将自己的爱情燃烧殆尽也在所不惜,即使明知这是一场不会有结果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疯狂。
整个演出过程中,屠格涅夫的目光都紧紧地锁在舞台上的心上人身上,视线一秒钟都不舍得移开,周遭的世界对他而言仿若无物。
演出结束后,屠格涅夫请来剧院的工作人员,帮忙把他精心准备好的花束送到后台。献给波琳的这束花里,还夹着一张他手写的卡片,祝贺她今晚演出成功。
被请来的工作人员自然是非常乐意服务这一趟的,既是因为屠格涅夫是这间剧院的VIP级金主贵宾,也是因为……给的小费实在是太多了啊。
工作人员拿着花束离开后,屠格涅夫也表示时间不早了,这就开车把费奥多尔和安娜送去他安排好的圣彼得堡郊外的乡间度假别墅。
“怎么不亲自去后台,为你的月桂女神献上你的心意呢,每一朵花都是从你的花园里精心挑选出来的,不是吗?”
费奥多尔双手交叠抵着下巴,依旧面朝着下方已经落幕的舞台,眼角余光却是瞥向了一旁的屠格涅夫。
暗含讽刺的话语,屠格涅夫这次却并没有为此而恼火,很是坦然地解释道:
“今晚,波琳的丈夫和女儿也都来看演出了,现在应该在后台等着祝贺她。这个属于她们一家人的时刻,我不会去打扰的。”
“这可真是无私又伟大的爱情啊……”
“不,是自私的爱情,自私至极的爱情。是我自私地要全欧洲追随她的演出、是我自私地要向她献上鲜花珠宝、是我自私地要成为她的守望者、是我自私地把自己的爱意加注在她的身上……老实说,每次看到她对着她的丈夫展露出那般迷人的笑容时,我都嫉妒得要发疯,虽然我无数次想过要不顾一切地去做些什么但我还是努力克制住我自己,因为我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做的事情,就是自私地夺走她的幸福。”
让自己疯狂的是爱情,而扯住自己最后一根理智之弦的,同样也是爱情。这点,屠格涅夫从来都很清楚。
这次,费奥多尔倒是没有立刻用犀利的言语回敬什么,只是在短暂的沉默过后,缓缓说道:
“曾经你也为你的爱情苦恼询问过我,如果当时你按照我的建议来做的话,也许现在波琳女士已经姓屠格涅娃了。”
“哦,别提你那糟糕至极的方法了,我永远不会用那种手段对待我心爱的波琳的。”
屠格涅夫对费奥多尔回以冷笑,接着又看向安娜,别有意味地说道:
“安娜,也许你该小心一点你的丈夫,他在爱情里可未必会是个‘老实’的男人。”
“才不会!费佳才不会在外面偷吃的!”
安娜直接把屠格涅夫口中的“不老实”理解为出轨,当即连声反驳。
“如果费佳有想要偷吃的念头的话……”
“安妮娅,我不会的。”
费奥多尔话刚说完,便感觉到妻子凑近他的耳朵,喃呢低语着,轻呼出的热气抚过他耳畔的肌肤。
“如果,我是说如果费佳有那种念头的话……那我让费佳没有力气来践行那种念头就好了啊,费佳的身体本来就不大好,所以,就不要那么贪心了啊……”
一旁的屠格涅夫虽然听不到这段夫妻私话,但是……他会读唇语啊!
他现在只想自戳双目!
这种话你们夫妻俩自己回去后,拉上灯铺好床单,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在他面前秀什么秀!
……
屠格涅夫开车将费奥多尔和安娜送到了郊外的度假别墅后就离开了,一秒钟都不想在一起多待。
三人行的感觉果然是太窒息了,无论哪种三人行都是!
“真是一段遗憾的爱情啊,如果伊万能够早出生个十年,如果能够早一点和波琳女士相遇,也许命运就会给予一个不一样的可能了。”
目送屠格涅夫离开后,安娜不禁感叹起一段美妙缘分的达成真的是需要合适的时间的啊,否则结出的果实只会充满苦涩。
再次无比感恩,她和她亲爱的费佳能够在正确的时间遇到对方。
“不,伊万只是单纯和他的月桂女神实在没有缘分罢了,伊万已经三十五岁了,和波琳女士一样的年纪。”
费奥多尔一脸平静地说出了个“不得了”的事实。
安娜:“……”
她没听错什么吧?伊万他,看起来……别说三十五岁了,说他二十五岁都感觉说多了吧!
这是有钱人砸重金保养出的效果吗?而且,这,还是俄罗斯人啊,是青春如同烟花般绚烂到极致却又转瞬即逝的俄罗斯人啊!
“是真的哦,安妮娅,伊万已经是个标标准准的中年人了,尽管他也许还不够成熟。”
费奥多尔再次对之前的话予以了肯定。
平时他总是动不动称呼伊万为“贵族小少爷”,其实是一种调侃,或者说是……小小的嘲讽?
还真是在意自己的容颜啊,用异能力滋养着来永葆青春。
说实话,他还真的是有些好奇,如果让远东的那位“反异能力者”太宰君触碰伊万一下的话,伊万的那张脸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唔,一定会很有趣吧。
“对了,说起来,当时在剧院的时候,费佳有说过曾为伊万的爱情出谋划策吧,费佳当时给出的‘爱情指导’是什么啊?”
安娜双手揽过丈夫的脖颈,仰起头来,好奇地问道。
费奥多尔却是卖了个关子,那双本就颇具蛊惑力的紫红色眼眸此刻看起来是那么的狡黠,手指轻轻贴上妻子的嘴唇,轻声低语着:
“……秘密。”
……
爱情分为很多种,那么,伊万这样的爱情,又是哪一种呢?是否就像他庄园里那满院的桔梗花一样?
桔梗花的花语有两个——无望的爱,永恒的爱。
很是极端的两个花语,却融合在了一种花上,就像伊万所追逐的爱情那样,深知是无望,却甘之如饴地在这条无望的道路上走下去,以此达成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永恒。
不知是不是伊万的爱情给了自己些许触动,继而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一晚,安娜的梦里满满都是一望无际的幽紫色的桔梗花田,而她则在这片桔梗花中思考着“爱情”这个世间永远的命题。
待到终于悠悠转醒时,天早已大亮了。
阳光柔和地透过窗子照进来,小木屋里那股淡淡的松木香味似乎也因为阳光的爱抚而更加沁人心田,窗外偶尔传来的两声脆生生的鸟叫则为这宁静的早晨带来几分灵动。
偏过头来,看到一旁的丈夫还在睡着。面容是那般的平静淡然,此刻这张被阳光轻抚着的脸,似乎更添了几分神性。
安娜伸出手来,指尖轻轻抚过他那柔和的眉宇,浅浅地笑了。
爱情分为很多种,但她的爱情,就是一种名为“费奥多尔”的爱情。
她的爱情,此刻就在她的身边。
“安妮娅,痒……”
睡着的费奥多尔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虽然还未睁开眼睛,此刻的轻语带着一丝刚刚睡醒时呜呜哝哝的鼻音,像是婴孩的喃咛。
这个样子的尚未完全清醒的费佳实在是太可爱了,安娜不禁甜蜜地笑出了声。半支起身子,又缓缓俯下身,嘴唇轻轻吻上丈夫的眉宇。
“这样呢,还痒吗?”
调皮的话语是那么的轻快,依旧“闭目养神”着的费奥多尔嘴角扬起笑意,伸出手臂,将一大早就来挑逗他的西伯利亚森林猫揽进怀里。
眉宇间自然是已经不痒了,但心头还是痒痒的。
不过,没关系,假日才刚刚开始。
这个属于他们的夏天,会美好而漫长的。
……
“费佳,怎么样,好看吗?”
吃完早饭后,二人决定出去逛逛,这附近有乡间牧场也有果园……全都是屠格涅夫家的产业,冰箱里给他们准备好的各种新鲜食材都是来自这些农庄的。
安娜换上了一身浅蓝色的连衣裙,本就白皙的肌肤被衬托得更加雪白,裙子收腰的设计则是将身型完美地勾勒了出来。原地转了个圈,裙摆如蓝色蝴蝶的翅膀般飞舞了起来,随之一同飞扬的,还有那头长及腰间如同最明艳的阳光般灿烂的金发。二十岁,对于俄罗斯的姑娘来说同样是最好的年华,是最绚烂绽放的时候。
“很漂亮,安妮娅才应该是童话里的公主啊。”
费奥多尔从不吝啬于向自己的妻子倾吐出最甜蜜最动人的话语。
没有女人在被称赞美丽时会不受用,更何况是来自自己亲爱的丈夫的夸赞。
安娜将一条与自己的裙子同色系的发带递了过去:
“那么,我英俊的王子殿下,能够帮我编头发吗?编得好看一点。”
接过这条蓝色的发带后,费奥多尔虽然愣了一下,但很快就上手了。
纤长的十指在金色的发丝间灵活地穿梭着,神情还格外认真,仿佛是在打造一件绝美的艺术品。
这是丈夫第一次给自己编头发,但安娜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头发会“惨遭毒手”,因为她聪明的费佳总是学什么都一学就会甚至无师自通。
果然,不一会儿,一个完美的鱼骨辫便从那双灵巧的手中诞生了。
“还可以吗?”
费奥多尔低头看看自己的作品,又抬头看看镜子里被自己精心打扮好的公主。
“当然,费佳果然不论做什么都是最完美的。”
安娜照着镜子,左右打量着自己的新发型,一本满足。
“那么,能否给予我这个发型师一点小小的奖励呢?”
来自丈夫的小小的撒娇自然是让安娜爱到不能行,一点点奖励又算什么呢,只要他想要,她什么都能给他。
安娜后仰身子,望向上方的丈夫,碧色的眸子里仿佛闪动着星星和蜜糖,涂了一层水蜜桃色唇彩的唇瓣微微嘟起。
夫妻间的小情趣小默契无需多言,费奥多尔也相当受用地俯下身来,轻吻上了那邀请着自己的嘴唇。
感受到了贴在唇瓣上的温度,安娜的嘴角和眼角皆是快要流淌出来的甜笑,伸出手来抚上丈夫两侧的脸颊,让这个吻停留得更长一些。
从唇齿间,到整个身体,感受到的都是无尽的甜蜜,比早餐涂抹在吐司片上的蜂蜜果酱还要甜。
不过,也得适可而止才行,不然就没办法出门了。
一会儿还要去果园里采蓝莓呢。
……
绿意盎然的乡野间,蜿蜿蜒蜒的小径似乎要把漫步在这片绿野间的人带向那仿佛云朵镶嵌在蓝绸缎上的天边。
洁白的云朵之下,绿草间也不时冒出几团白绵绵,那是散养着的小羊在悠闲地吃着草,偶尔朝着远方走过的人发出几声慵懒的咩叫。
结满蓝莓的林子不一会儿便走到了,这个季节正是摘蓝莓的好时候。
这里蓝莓树的品种有很多,高高低低不一,而蓝莓不像其它果子那样摘的时候需要用点力气,总是轻轻一碰就掉落了。草地上已经掉了不少低处枝头的果子了,散发出的果香味不时地引来觅食的小动物,把这些掉落的果子搬运走,一起分享这份甜美。
“费佳,那些高处的蓝莓看起来要更加饱满一些啊。”
安娜指了指树枝最高处的那些果子,平地踮脚试了下,还是稍稍有些勉强。
虽然费奥多尔平日里看起来身体是那么的柔弱甚至虚弱……虽然事实也的确如此,但不要忽视一个俄罗斯男人的自尊心,他也是想要展现出俄罗斯男人钢铁洪流的那面的。
下一秒,安娜便感觉到自己身子一轻,只见费奥多尔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臀部,将她抱了起来。
“费佳,哦,亲爱的,快点放我下来,会累到你的。”
安娜虽然不觉得自己的吨位有多么夸张,但是费佳的身子骨是真的需要好好爱护好好保养的啊。
“安妮娅,不要只是爱护我的身体啊,多爱护一下我那颗俄罗斯男人的心吧,任何一个俄罗斯男人都会想要像强壮的西伯利亚棕熊一样保护自己心爱的姑娘的。”
听着丈夫委委屈屈地表达着他也是很强壮的,再看看那眉眼间染上的几分小委屈,安娜顿时既心疼地想要爱抚他、又甜蜜地想要笑出声。
伸出手,摘下了一颗圆润饱满的蓝莓,轻轻晃动,将蓝莓上还沾着的晨露甩掉,并没有将果子放进另一只手里提着的小竹篮中,而是轻轻塞进了她可爱的棕熊的口中:
“第一颗蓝莓,奖励给我最强大的棕熊勇士。”
口中咀嚼着这颗新鲜的蓝莓,费奥多尔的眉头微微蹙起了一下。
“味道怎么样?”
“唔……有点酸……”
“真的吗?放我下来,让我尝尝。”
至于怎么个尝法?当然是要零距离地亲自感受一番,品鉴一下口中的味道究竟是怎样的酸涩。
骗人,明明就很甜呐。
……
编织精美的小竹篮里装了满满的新鲜蓝莓,此刻被放在湖边的草地上。
不大不小的一汪湖水在夏日阳光的照耀下如同蓝宝石般闪耀在绿丛间,不时吹过的微风则让湖面波动起阵阵涟漪。带动着这片涟漪的,还有湖中优雅又怡然地游过的天鹅,一对白天鹅交颈在一起,与湖面映出的倒影交汇融合,成双对影再成双。
各色野花点缀的湖边草地上,安娜静静地坐在那里,任由丈夫解开那条蓝色的发带、重新为她编盘头发。
身旁除了那装满蓝莓的小竹篮,还有不少刚刚在这里采摘来的小小的野花。
费奥多尔的手向来很灵巧,无论是修电脑还是拉大提琴都不在话下,就连编头发的时候也是如此。很快便琢磨出了新的发型,并且将采来的矢车菊和洋甘菊也巧妙地点缀在发丝间。
手法又是那么的轻柔,让安娜感觉自己仿佛是在享受按摩。此刻又沐浴着和煦的阳光和温和的微风、鼻间嗅着野花的清香,更是觉得自己就快要在这片沉醉中进入梦乡。
那一定,是个无比甜蜜的梦,让她在梦中忘却时间、忘却一切。
直到……
“好了,安妮娅,完成了。”
直到,爱人的声音将她唤醒。
安娜缓缓睁开眼睛,伸手轻轻抚着自己的头发,颇有些小心翼翼的,唯恐将刚刚完成的发型搞乱掉。
扭过头来,笑着问向她的专属发型师:
“我现在看起来像花仙子吗?”
“嗯,是会让其她的百花精灵们都黯然失色的花仙子。”
“费佳总是会哄我开心。”
“真的哦,安妮娅可以到湖边照一照,花仙子的倒影会让那两只天鹅都羞愤得想要潜入湖底呢。”
两人从木屋出来时都没有带手机、也没有带小镜子之类的东西。
没办法借助这些道具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安娜带着几分狡黠地笑了笑:
“还有一个办法,也可以映出我的模样哦。”
“什么办……”
费奥多尔话还没说完,便有些惊讶地看到安娜突然间猛地凑近他,与他近乎贴在一起,然后,凝视着他的眼睛。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透过费佳的眼睛,看看费佳的眼睛映出的我是怎样的,费佳在注视着我,不是吗?”
他听到她这么对他说着。
“费佳,闭上眼睛。”
这次,似乎是他在她的轻声细语间中了蛊惑,就这么不经任何思考、按照她对他下达的魔法一般,缓缓闭上了眼睛。
然后……
一个温柔至极的吻在闭着的眼睛上落下。
吻你之眸,一世深情赠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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