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检人员带上手套, 先对现场进行整体观察,再拍照固定现场,尽快打开通道。
谢箐问李骥:“确定被害已经死亡吗?”
李骥道:“确定,小肌群僵硬, 差不多三个小时了。里面一片狼藉, 有呕吐物, 猜测是中毒。”
谢箐再问:“动过尸体吗?”
李骥故意瞪大眼睛, “瞧不起我不是?我就看看人死了没有。”
谢箐微微一笑, “例行公事罢了。”
黎可道:“这是你爷爷的病房?”
“那怎么可能?”李骥白了她一眼, “我爷爷的病房在506。”
黎可道:“离着老远呢, 你是怎么发现的?”
李骥朝卫生间的牌子扬了扬下巴,“我爷爷爱干净,尽管偏瘫, 却不愿意在床上拉撒, 我就扶着他过来了……”
他扶着老人过来的时候, 没发现什么异常, 把老爷子送回病房后,他自己又上了趟厕所。
他这几天火大, 便秘,伺候完老头子就想清清静静地蹲一会儿坑。
大约三五分钟后,他听到走廊里有了一个轻微的门响, 但没有在意,又蹲了将近一刻钟, 解决完问题,才洗手离开。
路过524时, 他发现门开了一条尺余的缝隙。
他下意识地往里面看了一眼, 发现地上好像躺着一个人, 就赶紧进去查看,却发现人已经开始僵硬了。
黎可道:“屋里开着灯吗?”
李骥指了指走廊上的灯——尸体在一床,靠近房门,光洒进去,差不多能照到尸体的腰部。
痕检人员动作很快,邓文祥出来了,对谢箐说道:“法医可以进了。”
谢箐道一声辛苦,提着勘察箱走了进去。
她也在门口张望了一下,屋内两张床,里面一张是空的,上面堆了不少营养品,瓜果梨桃,罐头奶粉等。
外面床上的病人应该就是死者——死者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
地上铺的是瓷砖,条件不好,找不到脚印。
病床上的被子乱成一团,一大半垂在地上,四只小药瓶、半个苹果、梨,还有一些瓜子花生散落在床下。
死者为男性,四五十岁的样子,中等身材,肥胖型,脚东头西、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嘴边有白沫,床上、地上都有呕吐物,空气中弥散着胃液的酸臭味。
病例翻开着,患者有糖尿病,正在做糖代量检测。
看完病例,谢箐放下勘察箱,先测肛温,再拍照,最后做尸表检查。
死者的窒息征象比较明显,嘴边有白沫和较为新鲜的血迹——应该是咬舌所致,舌头上不见陈旧咬痕。
口唇和指甲发绀,睑、球结膜都有出血。
打开病号服,可见显著尸斑,尸僵已经发展到了大关节。
尸体表面暂时没有明显的挫伤。
她站了起来,说道:“综合来看,死者死于毒/鼠/强,这里的所有食物、呕吐物、排泄物都要取样化验。”
“确定吗?”门外传来檀易的声音。
“我再看看。”曹海生快步走了进来。
“师父,檀队。”谢箐把场地交给曹海生,退到门外面。
檀易朝她点点头。
谢箐道:“死者急速死亡,尸僵和尸斑显著,结合尸温情况,死亡时间应该在凌晨两点左右,具体的要在解剖和化验后才能得出结论。”
曹海生扶着腰站了起来,“特征明显,我同意小谢的意见。”
“老侯啊!”一个女人在走廊里凄厉地叫了一声。
“爸!”
“爸呀!”
“病人家属,住院部不可以大声喧哗。”
“其他病人还在休息,请大家谅解一下。”
“我爸死在你们医院里了,我们还没找你算账呢,谅解个屁!”
“对,找你们领导来!”
“警察勘察现场,闲杂人等不可靠近。”
“警察,关警察什么事?”
“我爸在医院被人害死了?”
“老侯啊,你死得好惨啊……”
……
死者家属来了十几个,走廊里乱套了。
杜准、刘丰、李骥、黎可带着两个保安拦在前面,快招架不住了。
檀易走了过去,亮出工作证,“我是市局刑侦支队二大队大队长,你们有什么事跟我说,吵闹解决不了问题。”
他穿着皮夹克,尽管带着眼镜,看起来比较斯文,但身高瞩目,官职压人。
现场安静了一下。
一个身材臃肿、烫着爆炸头的中年女性抹了把眼泪,尖声问道:“你说,我家老侯到底怎么死的?”
檀易道:“现在还不能下结论,具体情况要等尸检完毕后,再通知你们。”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问:“真的是我爸?会不会搞错了?”
檀易道:“不会搞错,护士已经核实过了。”
中年女人用袖子擦了把泪,“我家老侯不过包点工程而已,却落了这么一个下场,到底是得罪谁了呢?”
檀易道:“这也是我想问你们的,还请侯太太好好想想,被害人有无仇家,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一干家属面面相觑。
刑警们抓住机会,与家属展开沟通,详细询问侯梓安出事前的细节。
傅达钻过人群,走到檀易面前,小声说道:“值班护士睡着了,未发现524的异常,问过楼下传达室,未见可疑人物出入。”
谢箐取了需要化验的检材,一并放到勘察箱里,对曹海生说道:“师父,我去通知家属一声。”
曹海生点点头。
侯梓安死于他杀,警察有权对尸体进行解剖。
谢箐找到侯太太,说道:“请节哀,我们现在要把您丈夫的尸体带去殡仪馆进行解剖。”
侯太太有些茫然,“你是法医?他到底怎么死的,能不能不解剖?”
谢箐道:“我是法医,但这个问题暂时回答不了您,只能等到解剖完毕才能告诉您真相,请您谅解。”她略一鞠躬,转身走了回来。
檀易给傅达使了个眼色。
傅达组织人手,把死者家属带往护士站,以免亲属冲撞尸体,污染证据。
……
殡仪馆,解剖室。
师徒二人合力把尸体移到解剖台上。
被害人体重大,曹海生难以忍受地托住了腰。
不待他吩咐,谢箐主动请缨道:“师父,这不是啥难活儿,你记录,我操刀。”
曹海生面露愧疚之色,“辛苦你了,师父回头请你吃早饭。”
“好嘞。”谢箐拿起了剪刀,“听说咱们局附近开了家馄饨馆,酸汤馄饨相当不错。”
曹海生笑道:“好,咱就吃那个。”
谢箐用剪刀剪开被害人的衣服裤子,规规矩矩地从尸身上撤了下来。
尽管检查过了,但她还是复查了一遍,仍未发现任何异常。
接下来,谢箐剃掉了死者的头发。
侯梓安虽胖,但五官不错,国字脸,浓眉大眼,像极了各种影视剧中脸谱化的正派帅气老男人。
按照解剖术式,谢箐先开了胸腹腔,各器官多表现出瘀血和水肿。
胃袋里有充盈的水,没有食物,死亡时间和谢箐的判断基本吻合。
谢箐取了些胃液和血液。
再打开颅腔。
谢箐找来锯子,对尸体说道:“对不住了。”
师徒俩一起戴上了口罩——骨沫会随锯子的运动而飞散,不管吸到嘴里还是鼻子里,都是对人类的巨大考验。
曹海生道:“我力气大,我来吧。”
谢箐“咔嚓咔嚓”锯了起来,“您放心,我是练过的。”
光溜溜的尸体,漂亮的锯头的女孩子。
曹海生摇摇头,别过眼,不忍再看——他不是心疼死者,而是心疼谢箐。
他说道:“你家条件不错,不如换个工作吧。”
谢箐明白他的想法,“师父,虽然凶残了些,但我觉得很有意义。”
“好吧。”曹海生转过头,目光中多了一丝敬佩,“师父支持你。”
很快,头盖骨被打开了——脑水肿,脑蛛网膜下腔有点灶状出血。
曹海生道:“基本可以确定是毒/鼠/强了。”
谢箐取来针线,飞快地缝合,“是的,应该下在了杯子里,结合李骥提到的情况,凶手回来,很可能为了抹掉侯梓安杯子上的指纹。”
曹海生在尸检表上写完最后一句话,“李骥发现什么了?”他来得晚,还没来得及了解细情。
谢箐边缝边讲了一遍。
曹海生道:“搞不好他也会成为调查对象。”
……
李骥果然成了被调查对象。
他拉着长脸坐在问询室里,抱怨道:“我都不认识死者,怎么就成嫌疑人了呢?”
黎可故意逗他,“那可说不准,你有非常强的反侦察能力,偶尔客串个杀手……”
“咳!”檀易进来了,咳嗽一声,警告地看了黎可一眼。
黎可吐了吐舌头。
“该!”李骥很解气,“让你胡说。”
檀易坐了下来,“506三床的病人作证,说你凌晨左右出去一次。”
李骥委屈巴巴,“檀队,我去水房打热水了,医院刚供暖,不够热,我去给我爷爷的热水袋换热水。那老头子就记得我出去,怎么不记得我打热水呢?”
檀易道:“你去了多久,路上都碰到谁了,好好想想。”
李骥知道,凶手很可能那个时候在五楼出现过,所以他的所见所闻极为重要。
他说道:“病人和陪床家属大多睡了,就连护士站的护士都很少露面。路上没遇到谁,只在四楼水房碰到几个人,可能都是陪床的,但我一个都不认识。”
檀易起了身,“一会儿你配合一下画像师,把水房的几个人描述一下。”
李骥道:“檀队,证明是毒/鼠强了吗?”
檀易头也不回地说道:“尸检结果出来了,死者没吃过东西,但一定喝过水。”
李骥正色道:“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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