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二人回到局里, 大队正要开春节前的最后一个案情分析会,内容就是吕京杀妻案。
黄大队也参加了。
按惯例,先由各路人马汇总情况。
王峥道:“我们二组重点排查魏芬芳相处较好的几个女同学, 总共五人。她们都说, 魏芬芳很会为人处世,不是处处掐尖要强的人, 没听说过她有仇家, 基本上不和男人往来, 没有男女关系问题。家里经济条件虽然不好, 但也从未跟同学伸手借过。”
“她的同学都知道吕京打人, 所以没必要从不去魏芬芳家,聚会都在同学家,或去个小馆子。从分局得到的情况,以及我们的补充调查,死者的几个同学没有问题。”
傅达放下水杯, “我们一组调查的是啤酒厂,几个去过吕家的女职工都找到了。其中半个多月前给魏芬芳取裤子那位说,魏芬芳忽然来月事,弄脏了裤子, 不得已,她请假去吕家给取了一趟衣服,拿完东西就走了。其他人都是和魏芬芳一起回的家。”
檀易一边记笔记一边问:“他们为什么去吕家, 去了之后都呆了多久, 与吕京照过面吗?”
傅达道:“魏芬芳喜欢打毛衣,手比较巧, 去她家都是为了学毛衣花样的, 魏芬芳一般挑吕京上夜班的时候带人回家, 与吕京没照过面。”
谢箐闻言抬起了头。
檀易也和黄振义对视了一眼。
檀易道:“马上向造纸厂核实,吕京是否换过班?”
“我去。”李骥起身往外走。
傅达懊恼地拍了下桌子,“对啊,不管是为了谋财,还是为了谋人,都该趁吕京不在才对,但吕京在家,很可能是有人搞错了信息。”
黄振义安慰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一心调查啤酒女工,自然就忘了吕京的事,很正常嘛。”
傅达挠挠头,“也是,那我就不责怪自己了吧。”
一组的几个老刑警看着他,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傅达叱道:“笑什么笑,就好像你们没跟我去似的,我要是废物,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杜准道:“放心吧,我就没想跑。”
大家一起笑了起来,“哈哈哈……”
七八分钟后,李骥回来了,“事发前两天,有人和吕京换了班,因为换班就意味着休息不过来,所以就没能调回去。”
果然。
黄振义吸着烟,“这样看来,吕京被冤枉的可能性就很大了,但可能归可能,还得有证据才行,明天就是大年夜了,这桩案子不好办啊。”
干警们可以加班,但老百姓不加班,大过年的去人家里问被害人的事,怀疑人家和凶杀案关联,绝对会被人打出来。
黄振义吧嗒吧嗒地抽了半支烟,“这样吧,吕京一案不用太急了,大过年的,能不打扰老百姓尽量不打扰,值班人员辛苦一下,在犯罪动机和犯罪进出的途径上多用心,看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
杜准来了精神,“黄支队的意思是,大家不用都加班了,是吗?”
黄振义点点头,“忙一大年了,尤其是春节前这几天,大家都很辛苦。我的意见是,大家还是按照值班表来,若是有事,年轻人就多辛苦点儿,檀队你觉得如何?”‘
檀易道:“黄支队放心,我会坐镇的……”
李骥抢着表了个态,“黄支队、檀队放心,我没事,喊我来!”
黎可和任亚光异口同声,“我也没事。”
黄振义“哈哈”一笑,“都是好孩子,那就这么定了吧。”说到这里,他拱了拱手,“老黄我给大家拜个早年,祝大家心想事成万事如意,散会!”
大家伙儿也乱七八糟地拜了年,说笑着下班了。
谢箐独自去食堂吃饭。
打好饭菜,刚坐下,檀易端着餐盘来了。
他在谢箐对面坐下,朝她点点头,开始闷头干饭。
谢箐也一样,但速度不快,夹起一块腐乳猪蹄,先嗦汁,再啃肉,每块骨头都剃得干干净净。
她的饭才吃一半,檀易已经吃完了。
他取出一张纸巾擦了嘴,说道:“我等会儿要去趟现场,你要不要一起?”
谢箐道:“要。”
檀易笑了笑,“你对刑侦很感兴趣。”
谢箐夹起一条油炸小黄鱼,“干一行爱一行。”
檀易正要说话,大哥大响了,他赶紧接了起来,一边打一边往外走。
谢箐听到了“爷爷”二字,心道,老人家年纪大了,檀易过年都不回去,只怕将来要后悔。
想到这里,她又摇了摇头,警察这行就是这样,除非不干,否则后悔也没办法。
……
晚上六点,檀易的桑塔纳停在了吕家胡同口。
马上就是大年夜了,好几户人家的大门口亮起了红灯笼,红彤彤的光线不那么亮,但好歹能看清胡同里的大致情况,吕家凶杀案带来的阴霾也因此少了许多。
杜准晚上值班,跟着一起来了。
他嘴勤快,手也勤快,快步上前拉开封条,推开了大门。
檀易站在门外,用手电来回扫射大门和院墙,院墙上的玻璃遇到光线,折射出耀眼的光。
杜准道:“墙上有玻璃,上墙有一定的难度,但如果有条绳子,事情就好办一些了。”
谢箐问:“绳子挂在哪儿?”
杜准理所当然:“玻璃碴儿上啊!”
玻璃很短,也很脆,一两块可能撑不住,但一排呢?
檀易觉得有些道理,从后备箱找来一条短绳,扔到墙上,从一排玻璃碴上绕半圈,扥了扥……玻璃没碎,墙上的水泥碎了。
杜准“嘿嘿”笑了两声,自嘲道:“想当然了哈,不过,深更半夜,黑灯瞎火,我觉得凶手驮一个板凳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谢箐的目光就落在了胡同堵头,这是条死胡同,最里面一家在外面堆了一个砖垛。
她幽幽说道:“倒也不必驮板凳了,搬几块砖够了。”
杜准摇摇头,“用完了再搬回去?为啥啊?难道和吕京有仇,想顺便诬陷他一下?”
檀易道:“也可能是凶手观察过凌晨后的胡同,有人上早班,他怕死者死不透,也怕自己逃不远。”
“对,我家卖海鲜,我家老头有时候凌晨两三点就走。”隔壁大妈打开大门出来了,“你们也是辛苦,明儿过年了,今儿还来查这个案子。”
杜准笑道:“职责所在,打扰到您了吧。”
大妈摆摆手,“哪里话,芬芳那孩子可怜,我不怕。”她又问檀易,“要照这么说,凶手就不是吕京了?”
檀易往前走了两步,“案发的时候,您在这里发现过异常吗?”
他用脚示意的地方,墙头上的玻璃空了一小块——那里也是发现衣物纤维的地方。
大妈看了一眼,“听说死人了,大家都一股脑地跑过来,哪里注意过这些?再说了,你们警察也没发现啊。”
这就有指责的意思了。
谢箐解围道:“所以,现场还是被破坏了的。”
杜准在泥地上踢了两脚,“凶手用脚擦两下再走,也不是不可能。”
檀易朝砖堆走了过去。
杜准和谢箐会意,立刻跟过去,一人搬一摞砖过来,垒在墙根下,垫起差不多五十公分。
杜准站上去,抓一把墙头,用力一跳……没能上去。
他讪讪地跳了下来,“臂力够,个头不够。”
檀易把挎包摘下递给谢箐,也站上去了,双手抓墙头,脚下一垫,双臂撑在墙头上,右脚搭上去,人就蹲在墙上了。
他踩着墙边往东走,到尽头折向北,从院子里的煤槽子下去了。
出来后,檀易说道,“比我矮一点儿估计也没什么问题。”
杜准一米七五,檀易一米八八。
谢箐点了点头,“凶手很细心,不但利用了砖垛和煤槽子,还知道这两条胡同没有狗。”
“唉……原来有狗来的,但我家老头儿一出门狗就叫,吵得大家都不安宁,邻居只好送人了。要是知道会死人……嗐,啥也不说了,你们忙,我回去了,有事言语一声!”她裹紧衣服脚步沉重地回去了。
“有钱难买早知道,走吧,咱也进去。”杜准率先进了院子,“凶手怎么进来怎么出去咱们猜了个大概齐,凶手干啥来的咱还不知道,不图色,不图钱,还没仇。他图啥啊,图吕家穷,图吕京混,还是就图个刺激?”
谢箐觉得檀易找杜准来可太对了,不但完美地缓解了孤男寡女的尴尬,还跟听相声似的,思维都活跃了几分。
檀易没回答他,显然也在思考。
谢箐道:“图刺激咱是最麻烦的,先不考虑,图色死者没被侵犯过,所以,还得按图钱找答案。”
杜准对着三间黑屋子“啧啧”两声,“就差家徒四壁了。檀队,从哪儿开始找?”
檀易道:“从院子里开始。”
“啊?”杜准不解,“这院子里能有啥啊。”
檀易让谢箐把挎包给他,从里面取出一个带闪光灯的照相机,“不知道有啥,但我们可以多拍几张照片,让吕京去辨认,他家缺了什么。”
谢箐立刻想起檀易对着一个油壶印看了半天的事,“檀队怀疑吕家有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文物,被魏芬芳带来的同事看到了,当时不敢偷,就深夜来盗,不料被死者发现了?”
檀易笑了,“你说对了。我爷爷打电话问我,过年给他准备了什么礼物,我说从古董摊上给他踅摸了一个鼻烟壶,就忽然有了灵感。”
杜准是老警察了,不但经手过盗墓案,也知道文物贩子是如何运作的,闻言一拍手,叫道:“这个思路牛逼!”
檀易道:“对了才叫牛,不对就是胡思乱想,你们先到处看看,我来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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