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进山

    市局有责任对发生在安海市的大案要案进行指导, 翔安县搞不定的案子,市局必须给予支援。

    谢箐和曹海生去过翔安县,但没亲自开车去过, 路况不熟,就把车交给了李骥,她和黎可在车上补了一觉。

    通往翔安县的国道平坦,进入山区后开始变得艰难, 后面半个小时他们是在颠簸中度过的。

    车在一座山高林密的大山前停下了。

    翔安县局的人早已等在这里,为首的是主管刑侦的副局长杨广建和刑侦大队长褚华。

    檀易从局里的吉普上下来,分别和二人握了握手。

    杨广建对市局的干警们说道:“大家长途跋涉,辛苦了,我们在这边备了干粮和水,大家每人拿上一些, 以备不时之需。”

    谢箐往旁边扫了一眼,发现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摆了好几箱饼干面包, 草地上还有饮料和矿泉水若干。

    檀易买了面包和牛奶给大家当早餐,谢箐路上吃过了,倒是不饿,但她担心路途遥远,热量不够, 就多拿了一袋饼干。

    刚装下去,包里面的大哥大就响了起来。

    谢箐看了一眼, 是陌生号码。

    她迟疑片刻, 到底接了起来, “喂, 你好?”

    “你好, 小谢, 我是江寒之。”

    “江队啊,找我有事?”

    “没什么大事,我和那婉今天还在安海,想找你和檀队去海边溜达溜达。”

    “不好意思,原本该尽地主之谊的,但好巧不巧,我们现在在翔安县出任务。”

    “你们有案子了?”

    “是的,马上就要上山了。”

    “哦……那行,不打扰了,祝你们顺利。”

    ……

    电话挂断了。

    谢箐一抬头,就见檀易也刚刚收起了电话,他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随即和杨局、褚队一起朝山脚走了过去。

    他这是什么意思,幸灾乐祸,还是同病相怜?

    她耸了耸肩,电话放回包里,和李骥、黎可一起往上走。

    这是座野山,山下山上都没有路。

    大家沿着县局标记出来的路线往前走,所到之处杂草丛生,走不过百米,鞋子和裤腿上就布满了白白的一层灰尘。

    黎可道:“说嘴打嘴,昨儿说爬山,今天就真爬山了。”

    谢箐道:“要都像你这么想,咱们警察干脆做哑巴好了,保管哪儿哪儿都不出事。”

    “哈哈哈哈……”李骥刘丰等人一起笑了起来。

    杜准道:“你们小年轻跟我学学,话说多了,忌讳就少了,咱油盐不进。”

    傅达毫不客气在他的大屁股上拍了一掌,“跟你学还能有好,一个个都成碎嘴子了。”

    “哎呀,流氓!”杜准捂着屁股紧着往前赶了两步,右脚绊在石头上,差点摔了个大跟头。

    这下连县局的人都笑了。

    檀易道:“杨局、褚队见笑了,来得匆忙,还未来得及和大家通报具体案情。”

    杨局懂他的意思,“这里没外人,檀队不必过意不去,一会儿看到现场,大家就是想笑都笑不出来了。”

    檀易点点头,他也不过是说句场面话罢了。

    没见到现场,没见到家属,仅凭一句死者众多、案情重大,就让刑警们一直保持为死者默哀的状态未免太不近人情。

    山里空阔,前面说话,后面也听得见。

    大家不再玩笑,规规矩矩赶路。

    大约三十分钟后,一行人绕到了山背后。

    杨局喘着粗气,右手往前指了指,“快到了,就在这片林子里。”

    进林子之前,大家伙儿不约而同地往四周看了看。

    这里山连着山,看不到没有人烟。

    从这片野林地穿过去,是另一座山更险峻的山。

    黎可小声道:“这么远,尸体是怎么搬进来的呢?”

    李骥道:“如果你杀了人,就不觉这点路得远了。”

    黎可想了想,“是这个道理。”

    李骥道:“小谢,把勘察箱给我吧,你都拎一路了。”

    黎可也道:“箐箐,你把这个箱子护得这么紧,是因为里面有什么宝贝吗?”

    谢箐迈步进了林子,“如果一个法医连勘察箱都拎不动,你觉得她还能做尸检吗?”

    这是她作为一个女法医的坚持。

    黎可也明白了,“有道理,如果一个刑警抓不了罪犯,那她还做刑警干嘛呢?”

    李骥道:“其实,陈法医和曹科长出来的时候,我们也是帮忙的。”

    谢箐道:“换做他俩,大家会自动理解成我师父腰不好,陈法医年纪大了。但到我这里就不一样了,大家会说女法医就是累赘,连勘察箱都提不动,还做什么法医呢?”

    李骥无话可说。

    他固然不会那么想,但不能否认很多男刑警就是会这么想。

    ……

    六七分钟后,大家总算看到了一条黄色警戒带。

    过去后,再走几步路就到了。

    这是林子里相对空阔的一个地带,腐殖质土层较厚,土质松软。

    八具骸骨陈列在两棵松柏之间,稀疏的阳光从浓密的松针间洒落下来,有种说不出的恐怖感。

    七八名县刑警队的人还在用铁锹到处挖掘着,林子里到处都是浅且长的坑,这意味着“八”可能不是最终数字。

    市局的干警看到这么多尸骨,气氛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檀易惊讶道:“这么多。”

    严局道:“可不嘛,不但多,而且一件衣服一个物品没有,具具都是无名尸,死因不明。”

    檀易对傅达说道:“你们配合褚队,扩大搜索范围,凶手持续作案,年头可能很长,大家务必仔细,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傅达道:“檀队放心。”

    黎可和李骥在尸骨前站了片刻,自去忙了。

    谢箐朝两名法医走了过去。

    两名法医都很年轻,正在一具骸骨旁紧张地忙碌着,其中一个大概感冒了,时不时还咳嗽几声。

    谢箐快步上前,笑道:“张法医、罗法医,你们好。”她和曹海生来翔安的时候见过他们。

    “小谢?”二人吓了一跳。

    张法医往她身后看了一眼,“曹科长呢?”

    谢箐放下勘察箱,取出一副手套戴上了,“我师父今天有事,跟局里请假了,让我来协助你们。”她把休息换了个说辞。

    张法医眼里略有失望,“唉,我们经验不足,你也年轻,曹科长不来,这活儿就难了啊。”

    八具尸体全部白骨化了。

    谢箐在离她最近的遗骸上飞快地扫了一遍,发现这是一具女性的完整骨骼,骨头上没有任何损伤,包括舌骨和甲状软骨。

    谢箐道:“难道……找不到死因吗?”

    张法医长长地叹息一声,“才疏学浅,才疏学浅啊。”

    罗法医对着一个颅骨反复观察,“没有玫瑰齿,颅骨严重霉变,肉眼分辨不出颞骨岩部是否有出血。”

    玫瑰齿和颞骨岩部出血,可以断定死者是否死于窒息。

    如果在骨骼上找不到线索,这两处就是法医的救命草。

    谢箐道:“每一具尸骨都找不到死因吗?”

    “目前还没找到。”张法医说道,“白骨化严重,凭经验来看,每年差不多埋一具的样子,最早的一具至少七八年了。但也不好说,虽然在同一片林子里,但土壤的干湿程度、酸碱程度还是略有差别的。”

    谢箐“哦”了一声,走到一旁,从第一具开始检查。

    张法医和罗法医对视一眼,双双摇了摇头。

    谢箐知道,她只有学历没有经验,在前辈面前难以服众,但是没关系,时间是最好的证明。

    来日方长。

    尸骨呈散落状,从骨盆判断,死者为女性,再看耻骨联合面,死者在二十五岁左右。

    全身骨骼未见异常。

    谢箐飞快地检查完第一具,在研究第二具之前,她问张法医,“这里这么偏僻,而且春天还没到,怎会有人找到这里?”

    张法医道:“附近的一个村民要打家具,就想到这里偷几根成材的木头,顺便挖一点儿腐殖质土种花,结果就挖到了遗体。”

    谢箐道:“这么远,来这儿砍木头?”

    张法医道:“山上的木头不成材,村民手头紧,为了不花钱,花点力气就不算什么了。”

    这倒也是。

    谢箐拿起第二具遗骸的骨盆,骨盆上口较圆,下口比较宽大,骨盆腔短且宽,圆桶型……仍然是女性遗骸。

    “二十岁左右。”她自语一句,视线在其他六具遗骸骨盆上一扫而过,“都是女性,又是个变态啊!”

    张法医反问:“哪有好人杀这么多人的?”

    谢箐道:“贵局从失踪人口中查到什么了吗?”

    杨局忽然插了一句,“我们局昨天下午才收到报案,各个派出所还在统计中。不过,她们未必是我们翔安县的人,凶手专门来这里抛尸的可能性更大,毕竟这里离国道不算太远,有辆三轮车就能开进来了。”

    谢箐到:“如果是这样,这桩案子就更复杂了。”

    安海市就有四区四县,如果再把过路车辆考虑进来,辐射的面积就非常广了。

    那么,什么人能找到这里呢?

    喜欢玩穿越的人吗?

    谢箐道:“这里风景不错,山高林密,具备一定的挑战性。张法医,有外地人来这里爬野山吗?”

    张法医和罗法医一起摇了摇头。

    严局也道:“小谢法医这个想法很好,我马上让人去周围的村子里打听打听。”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了一声惊呼,“这里还有一具。”

    张法医和罗法医立刻精神了,二人起身就往那边跑。

    张法医一边跑一边问,“腐败程度怎么样,严重吗?”

    李骥喊道:“非常严重,比那八具还严重。”

    谢箐无奈地摇摇头,以更快地速度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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