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家, 檀易就接到了柴煜的电话。
“我说老檀,江寒之跟我整整抱怨了半个小时,他拿我当什么了, 垃圾桶,还是臭茅坑?”
“为了那婉?”
“可不是!我说老檀,别说我不帮你哈,私下里我早就替你拒绝过了。”
“谢谢。”
“甭谢了,小事而已,而且人家也不听我的。”
“你回来了吗?”
“没有, 还在京城呢,这不是领导大发慈悲嘛,我回家了。我说老檀, 那婉也还行吧, 你们都是警察,还都是京城人,人家长得好,家世背景也不错,你真一点儿意思没有?”
檀易的脑海里闪过了谢箐的脸。
他把包挂在衣架上,换上拖鞋,朝楼梯走了过去, “没有,一丁点儿都没有。”
“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 人家江寒之都……算了,谢箐拒绝接他电话, 他也没戏了。”
“我早说过他们不可能, 小谢虽然年轻, 但不是爱情至上的人。”
“我就奇怪了,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我不帅吗?江寒之不帅吗?”
“我比你们都帅,也没见她给过一个眼神儿。”
“你这话虽然讨打,但我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比我帅那么一丝丝。我说老檀,你说她是不是心有所属啊。”
“我觉得不是,但法医看惯了生死,看多了丑恶,感情上淡漠一些也有可能。”
“拉倒吧,有什么可能?!哪个法医没结婚生孩子啊,你少忽悠我。”
檀易进了暗房,打开大灯,拿起挂在绳上的一张照片。
上面的女子正是谢箐——她微微仰着头,一手扶在发顶,一手插在上衣的大口袋里,海风吹起了长发,姿态闲适自然。
他定定地看着那张近乎完美的侧脸,说道:“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也许她就是那个不想结婚的法医。”
柴煜道:“也许吧,我倒要看看,她到底会不会结婚,找个什么样的对象结婚。”
柴煜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檀易放下大哥大,把干了的相片摘下来,一张一张看,一张一张放到相册里。
他拍的大部分是海景,只有四张是谢箐的——但这四张他洗了两套,他一套,谢箐一套。
谢箐脸小,眼睛大,五官比例好,格外上相,每一张人像都接近完美。
檀易看了好几遍,直到大哥大再次响起,他才警醒过来。
依然是柴煜的电话,问他要不要买些东西去看看檀老爷子。
他拒绝了。
对于檀老爷子来说,檀易这个名字不出现,他就不会和老太太发生争吵。
让他老人家生活顺遂,就是最好的礼物吧。
檀易带着一张谢箐在礁石上照的照片去了书房。
这是一张半身像,小脸白玉无瑕,唇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构图、用光、人物都很完美。
打开书房的顶灯,檀易在办公桌后坐下来,点燃一支烟,目光穿过缥缈的烟雾,落在新粘在墙上的汪鑫阳一案的简要综述上。
两三分钟后,他忽然起了身,冲到暗房,把关于谢箐的所有照片和胶卷都拿到了厨房。
他打开壁柜里的一个暗门,露出保险箱,输入密码打开,把所有照片都放了进去。
临上锁之前,他在谢箐的照片上拍了拍,“你还小呢,谈恋爱的事不急,等等我。”
……
三月六日晨,小雨。
谢箐打扫完办公室,正要整理新搞到的尸检报告,就见办公室门开了,黎可笑眯眯地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摞被a4纸包裹的东西。
谢箐道:“照片洗出来了吗?”
“哎呀,箐箐。”黎可不满地叫了一声,“你就不能反应迟钝点儿吗?”
谢箐笑道:“我怎么知道你还要卖个关子?”
黎可扬了扬手上的东西,“没见我都包上了吗?”
“哈哈,还真是我嘴快了。”谢箐对曹海生说道,“师父,嘴太快没什么好处哈。”
“贵人语迟,这个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曹海生朝黎可点点头,“小黎拿的是什么照片,先给我看看。”
“曹科长,这是我们在翔安县阎家村拍的照片,箐箐照得可好看了。”黎可把照片放到了曹海生面前。
谢箐凑过去看:照片构图是檀易亲自指导的,前面是人,繁茂的歪脖杏花从一侧袭来,含苞待放,一树洁白。
干警们刚破了大案,笑容灿烂,精神气极佳。
她和黎可半蹲在檀易和褚队前面,脸蛋照得都很好看。
照片里的檀易笑容恬淡,桃花眼掩在黑镜框之后,老干部气冲淡了风流感,整个人正派了许多。
谢箐眨眨眼,心道,我评判人家干嘛。
她莫名心虚,便飞快地开了口,“师父,我和黎可都照的不错吧。”
曹海生道:“都好看,比我家闺女俊多了。”
“曹科长,闺女还是自家的好。”黎可拿起两张递给谢箐,“都给你,我继续发照片去了。曹科长、箐箐,我走啦。”
她个头高,脚步快,不等二人答应,人已经出去了。
两张照片,一张是大合照,一张是她和张法医单独的。
曹海生道:“这也算和解了,挺好。”
谢箐点点头,“张法医心胸宽阔,我也不能小气了。”
谢箐坐回椅子上,把尸检报告按年份排好,然后从年代最久远的一张开始看——这是市局的未结案的尸检报告,她想没事的时候慢慢研究一下。
……
檀易从楼下上来,刚到二楼就迎面撞上了黎可。
黎可拿出一张照片,“檀队,照片出来了。”
檀易接过来,“谢谢。”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二大队办公室,黎可继续发照片,檀易则进了办公室。
坐在办公椅上,檀易认真地看了看,这里的谢箐也很美,虽然黎可也不差,但就是没有谢箐的那一股子难以言表的气质。
这张照片来得太好了。
檀易小心翼翼地塞进写字台的玻璃下面,以便让自己一抬眼就看到。
刚放好,办公电话就响了起来。
檀易接了起来,“你好,檀易。”
黄振义的声音传了过来,“小檀啊,历山县又出大案子了,特大型入室抢劫杀人案。如果所料不差,很可能与七年前的一桩未结案有关,我们局有存档,你去档案室找找晁石案,熟悉一下案情,半小时后开个会。”
檀易道:“好,我这就上去,马上安排开会。”
黄振义“嗯”了一声,“这桩案子已经发生三天了,历山县局破不了才又找到咱们。现在国道还在修,白天能凑合走,晚上不行,我们把旧案子研究研究,午饭后就出发。”
檀易道:“黄支队也去?”
黄振义道:“是啊,我对这桩案子很好奇,想亲自走一趟。另外,这桩案子用不上法医,但我觉得最好还是把谢箐带上,这孩子聪明,心里有数,是个福将。”
檀易心里高兴,面上却不显,“那正好,可以征用她的车。”
黄振义大笑,“对,让她带车去,油钱和修理费该报报。”
……
檀易放下电话,把李骥叫了进来,问道:“傅组长在吗?”
李骥出去确认了一下,“在呢。”
檀易道:“你先通知一组八点四十开会,然后去趟档案室,找到晁石案,复印几份。”
李骥答应一声出去了。
檀易拿起电话,给法医科打了过去。
曹海生接的电话,檀易把情况详细说明了一下,曹海生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谢箐刚从厕所回来,听话听音,她觉得好像有案子了,便问道:“师父哪儿的案子?”
曹海生道:“历山县的,檀队让你开车去,听说和几年前的晁石案有关,八点四十开会。”
谢箐用毛巾擦干手,拿起七张尸检报告,“我刚看过,也是历山县的案子,但这案子法医能发挥的东西不多吧。”
凶手的作案工具是一把小钉锤,统一敲在死者的脑袋上……
更有特点的是,他在死者家客厅的墙面上留下了“劫富济贫”四个字。
用钉锤沾血写的,字迹歪歪扭扭,但都写对了。
曹海生笑道:“黄支队要求你去,说你是个福将呢。”
被领导需要,这本身就是一种肯定,拒绝是不可能的。
谢箐道:“师父了解这桩案子吗?”
“当然了解,七年前,师父和陈法医一起去的。”曹海生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晁石当时是历山县首富,最有名的包工头,在当地吃得很开,不少人都熟知他……”
大概是太有名了,而且历山县小,不少亲朋好友来借钱。
他一开始很大方,该借都借,后来还钱的越来越少,就学会了拒绝,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晁家很快出了事,被一把钉锤敲碎了七个脑壳,一大家子全部死于非命。
晁石是盖房子的,自己给自己便利,在历山县城搞开发时,建了一栋独栋别墅,却也因此给了犯罪分子可乘之机。
因为事发时夜深人静,找不到目击证人,直到现在也没有抓到凶手。
谢箐了解一番,又把报告细细看了一遍,心情郁郁地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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