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章回去了。
尽管他走路一瘸一拐, 但还是回去了。
孟庭静留不住他。
当然,孟庭静是可以强留的,宋玉章昨天在床上好手好脚的都被他压得动弹不得, 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孟庭静一只手就能制住宋玉章。
可孟庭静忽然对宋玉章就下不了手了。
宋玉章抬起脚穿袜子时面容扭曲了一瞬, 孟庭静即漠然地过去帮他将洋纱袜子穿好了。
穿好袜子,宋玉章脚踩进了皮鞋, 一言不发地就走了。
孟庭静留在原处, 床铺凌乱无比, 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气味,孟庭静目光无焦距地来回看了几眼,摸了摸自己被扇过的脸,又嗅了嗅自己的手指头,内心很缓慢地诘问了自己, “我这是堕落了么?”
如果这是堕落。
那么……堕落可真是太快活了!
孟庭静深吸了一口气,重又倒回了大床上, 目眩神迷地细细回味起了昨夜。
宋玉章的动作、神情、声音,几乎是一帧一帧地留在了他的脑海中。
孟庭静侧过脸, 手臂伸直了抚摸那凌乱的床单。
床单上不止有他的味道, 也有宋玉章的味道。
孟庭静闭上眼睛,仍然在余韵中飘飘欲仙。
这显然是另一种形式的堕落, 孟庭静感觉到了这样的坏处, 然而他一点也没有想要改正的念头。
因为实在太快活了, 是此生从未有过的快活,不单单只是身体上的, 心灵似乎也受到了那么一些些的触动。
孟庭静心道:“这好似也不单单只是堕落……”
宋玉章是一点都不想再去想昨夜发生的事了。
但他可以不想, 却无法忽视身体上异样的感觉。
他妈的屁股疼!
宋玉章简直无法开车, 原本柔软的皮座椅变得相当的硌屁股,他忍不住地想要扭动,然而一扭,他又觉着这样的扭动很像个大兔子。
昨天晚上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迅猛了,以致于宋玉章并未有多少余力去思索什么,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些细节却是借尸还魂一样因为身体的不适在宋玉章的大脑里已全然恢复,细细碎碎地折磨着宋玉章的神经,令宋玉章的脸色一阵青红交加。
幸好宋家此刻又是寂静空旷的,宋玉章不必担心自己一瘸一拐的样子惹人疑心,很快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沐浴。
宋玉章躺进浴缸,热水沁透皮肤,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感受到异样之感觉,心中默默道:“肯定是拉伤了。”他面无表情地静默了一会儿,又心道:“那狗娘养的。”
孟庭静在床上的表现实在是相当的差劲。
从头到尾没有任何的可取之处。
同他宋玉章比,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别的事,宋玉章不敢说,在床上,就从来没有人对他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
他的本事,用陈翰民的话来说,那就是比洋人还厉害!
而孟庭静除了叫人疼,就再没别的本事了。
坚决地将脑海中的某些部分剔除之后,宋玉章肯定地确认了:没有别的!
宋玉章凝视着空中的一点,再一次面无表情地心道:“真他妈是个狗娘养的!”
宋玉章千辛万苦地将自己清洗干净后,已是疲惫得连动都不想动了,穿上光滑冰凉的绸缎睡衣后,便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宋玉章几乎是一夜没睡,又是身心俱疲,很自然地便一下进入了睡梦,睡得几乎如同一具尸体。
宋明昭从外面回来了,他今天路过珠宝店进去逛了逛,原本是要给最近挺要好的女同学买条钻石项链,正巧那印度商人在收一颗鸽血石,宋明昭立即被那鸽血石耀眼夺目的红光给迷住了。
印度商人用很别扭的英语对他说:“这颗石头产自缅甸,我花了大价钱将它弄到手,它可以做成一枚非常美丽的戒指或是一条项链,一定会很讨女人的喜欢。”
宋明昭拿了那颗鸽血石在指尖把玩,发觉那宝石的颜色很纯净,似血又似火,豌豆大小,的确是非常精灵美丽。
“多少钱?”
印度商人报出了个极为昂贵的数字。
宋明昭眼也不眨地开了支票。
印度商人连忙问他是想做戒指还是想做项链,做戒指的话最好是预先量好尺寸。
“不用,”宋明昭道,“直接给我包起来。”
他认为这颗石头就这样孤零零的,天然的,没有任何修饰的样子就足够美丽了,和宋玉章很相配。
宋明昭揣着颗粗粝华美的鸽血石上了楼,佣人说五少爷已经回来了,在楼上房间里待着。
宋明昭知道宋玉章昨夜未归,不过他不大在意,宋玉章又不是小孩子了,外宿个一回两回有什么关系,前段日子他们俩还谁也没知会的一起睡在外头呢。
宋明昭怀着很亲热的心情来到了宋玉章房间门口。
根据他的外宿经验,宋玉章此时应当是在补眠。
宋明昭起了一点局促心思,要同自己喜爱的小弟弟开个玩笑,他没有敲门,手脚很轻地拧开门,皮鞋踩在地板上有声音,于是他走得很慢很慢,惊险万分地通过了房间里的前厅、书房,终于来到了目的地卧室。
宋玉章果然正在补眠,侧身躺在床上,被子只盖到了腰部。
宋明昭想吓一吓他,然而脚步却是依旧放的很轻,等靠近了床边,他看到宋玉章的睡颜后就一点儿也不想吓这个弟弟了。
宋明昭很不理解他的那几位兄长,有个弟弟是件多么愉快的事情,被弟弟所崇拜喜爱,而他又可以拥有、指挥一个可爱的弟弟,这件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美好。
宋明昭不明白他作为弟弟,那些兄长怎么就没想着他的好呢?
他凝视了宋玉章一会儿后有些傻头傻脑地笑了。
他心想:“大概是因为我没有小玉这么漂亮吧!”
宋明昭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了装有鸽血石的丝绒盒子,打开盒子,将那颗鸽血石拿在两指之间,眯着眼睛欣赏了一会儿后,他将石头凑近了眼睛,透过石头去看宋玉章。
宋玉章固然是美的,这毫无争议,举家皆知,宋明昭初初见他就意识到了他的美,可这美是浮光掠影的,在宋明昭心里只是“哦,这小野种还挺漂亮”,仅此而已。
然而如今宋玉章在他眼中已经有了变化。
那美不再是这颗宝石一样孤零零冷冰冰的,而是带着一种亲密的热度。
弟弟,他的弟弟。
小玉,他的小玉。
宋明昭不知不觉中已经靠得宋玉章很近,他的眼睫毛用力眨了两下,发觉被鸽血石遮住的左眼看出去是红的,而毫无遮挡的右眼看出去也是一点若隐若现的红。
宋明昭挪开了鸽血石,用双眼一起盯着宋玉章的脖子。
宋玉章是侧着睡的,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半张脸露出外头,后脑勺的头发凌乱地憋在脖子与枕头的缝隙中,宋明昭跪坐在床上,整张脸几乎都快塞进那缝隙中,因为靠得太近,这样反而看不清楚了,宋明昭的脸稍稍后退了一点儿,他皱着眉稍微思索了片刻后便伸出了手。
宋玉章仍在沉睡,看样子睡得很死,应该是昨天晚上累坏了,宋明昭扫了一眼宋玉章的脸孔,随后手指头小心翼翼地挑开了那撮阻挡他视线的头发。
白皙的皮肤上有一点小小的淤红色。
宋明昭跪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手指发起了抖。
他浑身一阵冷一阵热,额头突突地打疼,手指头颤巍巍地收了回来,宋明昭深吸了几口气,手指头像受了伤似的蜷曲着,片刻之后他又伸出了手,轻轻拉了下宋玉章的睡衣领子。
丝绸睡衣,领子斜斜的很宽松,稍微往上提一点,里头就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说脖子上的那点红还需要去费心思找,那么宋玉章身上的痕迹就显得非常的一览无余了。
宋明昭头脑中“嗡”的一声,随后就有些想要发狂了。
宋明昭已经不管宋玉章是醒还是不醒了,抖着手去解宋玉章的睡衣扣子,贝母做的扣子圆润光滑,小小的,薄薄的嵌在衣服的缝隙当中简直像活了一样躲避着宋明昭的手指,非常的不好摆弄,宋明昭头脸发热,解不开之后很想直接将宋玉章的睡衣给撕了!
他愤怒地一抬脸,却发现宋玉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静静地看着跨坐在自己身上的宋明昭,面上是一点表情也没有。
宋明昭从来没见过宋玉章这样冷淡的神情,那般看着他,仿佛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忽然变得很远很远,那一点点被抓包发现的羞愧顿时也被强烈的恼怒所盖过去了。
“他怎么能这样看着我呢?我们俩在这个家最要好,我只有他,他也只有我啊,他怎么能这样看我呢?”
宋明昭在愤怒和伤心的驱使之下直接下了床,怒气冲冲地将脚步声踩出了地雷一样的爆炸效果,他冲出房间之后一想又不对,他跑什么?做错事的又不是他!
宋明昭又“咚咚咚”地跑了回去。
宋玉章已经坐起了身,睡衣被宋明昭拽过后略有些松垮地挂在身上,他一手撑在身后,另一手正拿着宋明昭遗落的鸽血石,同宋明昭先前一样举在面前观看,他听到脚步声后侧过脸,对宋明昭微微笑了笑,“四哥,这是你落下的?”
宋明昭看他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心里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生气了,他板着脸孔道:“给你的。”
“给我的?”
宋玉章露出了略微有些惊诧的表情,眼睛微瞪后显出一点纯真的青年气息,宋明昭板着脸一步一步挪过去,站在床边俯视了宋玉章,随后很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啊——”
宋明昭在床上坐下,大巴掌拍了下宋玉章的背,气愤道:“不要跟三哥学!”
丝绸睡衣被他拍得晃荡,同时也将宋玉章身上那股沐浴的香气拍散开来,宋明昭双手圈住宋玉章的肩膀,头靠在他的左肩,“气死我了你!”
宋玉章手指尖被鸽血石的轮廓刺得微微有些痒疼,他扭过脸,低声道:“这个给我干嘛呢?”
“不干嘛,拿着玩。”
宋玉章侧过脸注视了宋明昭的后脑勺。
他忽然有了一丝丝的感动。
这个青年愚蠢、傲慢、任性、庸俗、蛮横……除了一张端正清俊的脸孔外,似乎毫无可爱之处。
但他的确是喜欢他。
或许是因为身心受到了创伤,宋玉章此时好像要比平常更加心软一些,他低下头,鼻尖轻蹭了一下宋明昭后脑勺柔软的头发。
宋明昭微微一颤,他偏过脸,眼睛注视了宋玉章的眼睛。
宋玉章的眼睛又是那样温情脉脉,饱含深情。
宋明昭心头微热,额头抵上了宋玉章的额头,肌肤温热的触感与宋玉章的呼吸都令他感到很快乐,他低吟道:“小玉……”
宋玉章“嗯”了一声,额头微微蹭了下他的额头,“四哥。”
宋明昭不知怎么,有些想要掉眼泪,他心里还是酸涩难过,于是道:“你昨晚跑去哪了?”
“……”
“跟谁过的夜?”
宋玉章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个不重要的人。”
“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同那些人混在一块儿!”
“知道了,以后改正。”
“你改正?”宋明昭抬起眼睫,望进宋玉章那对漆黑的眼珠,他微微打了个哆嗦,“你别又骗我。”
宋玉章笑了笑,“这回是真的。”
宋明昭气起来气得似乎很厉害,哄起来也似乎很好哄,没一会儿他就脱了鞋,爬到床上与宋玉章靠在一块儿欣赏那颗小小的鸽血红。
鸽血红在宋玉章摊开的掌心上散发着夺目的光芒,宋明昭低声道:“我一见到它,就觉得它同你很相配。”
宋玉章动了下掌心,光芒随之变幻摇动,他道:“我又不是女孩子。”
“这同男女有什么关系?”
宋明昭边说边伸手拨动了宋玉章掌心里的鸽血石,“我就是觉着它该属于你。”
“谢谢四哥。”
宋明昭手掌盖下去与宋玉章一起扣住了这颗鸽血石,“你这样谢我,让我感觉很生疏。”
“我没这个意思。”
“那你方才那样瞪我。”
“我瞪你?”
“瞪了!”
“什么时候?”
“我脱……”宋明昭在宋玉章含笑的眼神中理直气壮道,“我脱你衣服看看怎么了?自家兄弟还不让看么?”他一想到宋玉章那冷冰冰的神情就很气愤,立即就宣布了个临时的决定,“今晚我要同你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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