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镇长握着手机, 告诉苏甜,“我也是刚收到的消息,县医院给我打来的。”
苏甜半晌才开口, 语气微凝,嗓音带点儿喑哑,“石爷爷是怎么……”
她有些懊恼,当时没有推开病房的门, 进去看看他。
又有些奇怪, 明明已经度过危险期,她还想了办法让石老爷子的三个儿女会尽心尽力照顾他。
……
文镇长神色沉重,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据县医院说, 晚上守夜的时候, 石老头趁他儿子不注意, 自己拔了针头溜了出去,消失了好几天,他的三个孩子一直在找。”
可能是觉得没必要, 也可能是其他原因,反正他们没告诉文镇长和苏甜一块帮忙找人。
直到今天, 忽然有人打电话联系县医院, 说石老头出了车祸, 人已经没了,找不到任何他的身份信息, 只有他手腕上戴着的县医院住院的手带。
县医院确认过身份, 想起通知当时把石老头送过来的文镇长。
文镇长似乎有口气喘不过来, 他正要说什么, 忽然守门的李大爷跑过来。
“文镇长, 苏干部,不好了!石老头那几个儿女来了,闹着要见您二位,正堵着门呢。”
苏甜挑挑眉,并不意外,“这么快就找来了,让他们进来吧。”
不见见他们,估计是不能罢休的。
……
石老大他们三个人气势汹汹冲进来,刚进苏甜办公室,就把一张纸拍在苏甜桌子上。
“苏甜,你什么意思?这份遗书是不是你撺掇我爹写的?”石二妹胸口起伏,只差没破口大骂,“我们家的事,你一个外人总掺和什么?”
苏甜望着自己面前那张皱巴巴的纸,这居然就是石老头的遗书。
她以前没见过,当时说石老头的遗书上根本没他几个儿女的份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
石老头的遗书很简短,只有几行字,他的字居然写得很工整认真——
【我走了。这世上没什么人让我留恋的,唯独那些宝贝,我带走了。】
石老三质问苏甜,“我爹这遗书什么意思?”
苏甜语气淡淡的,“很简单,我听石爷爷说过,他把那些宝贝都藏起来了,以后和他相伴,长眠于地下。”
石家三个儿女脸色骤变,都矢口否认,“不可能,我们爹绝不可能写这样的遗书。”
“肯定是你骗他写的!我爹的宝贝都是要留给我们的,他在病床上我们都和他说好了。”
苏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知道他们绝不会承认这样一封遗书,因为他们只愿意相信对他们有利的事情。
“不管你们信不信,那些宝贝我不知道在哪。你们如果想要,尽管去找,各凭本事。”苏甜的声音越来越冷,“言尽于此。”
先礼后兵,这是苏甜的传统。
当她脸色沉下去后,浑身散发的气场就完全不一样了。
石家三个儿女本以为苏甜只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很好拿捏,可现在却发现根本摸不准她的脾气。
更何况,她是国家干部,这里是政.府大院,在这里惹事他们也不敢。
于是,三人沉吟一会儿,选择离开。
先按苏甜说的,去找找老头的那些宝贝藏在哪里再说。
甚至三人走出去后,下意识就分开行动,都想先对方一步找到那些宝贝,全部收入囊中。
……
文镇长坐在苏甜的办公室里,叹着气。
“石老这三个孩子,怎么都这副德行。”
苏甜则觉得正常,看石老爷子那模样,他估计也没怎么教育过自己的孩子。
父子亲情,十分寡淡。
文镇长犹豫片刻,试探性地问道:“小苏,对于老石那些宝贝,你是……真不知情?”
“是。”苏甜淡声道,“他从来没和我聊过这些。”
文镇长遗憾地点点头,“那好吧,既然是他的遗愿,那就让那些宝贝随他去吧。”
其实文镇长同样可以安排乱石村的人悄悄去找,但出于尊重,他没有这样做。
苏甜终于可以锁上门,去食堂吃顿饭。
吃完也来不及午休,要和樊朋一块去县里。
樊朋胆子大,也有野心,再加上信任苏甜对重水镇的建设,他下定决心要开一个全镇最大的酒店。
趁这时候其他居民都还在考虑,他要先抢占先机。
比如镇上适合开酒店的最佳地段就那么点儿,他先申请,就能先租到。
再就是县里银行,无息贷款一百万的名额只有五个,他就占了一个。
苏甜又帮他申请了最低利息的商贷,他又贷了一百万,可以慢慢还。
周围不少人都听说他今天下午要跟苏甜去县里的银行办理贷款手续,都劝他再斟酌斟酌。
年轻人有冲劲儿是好事,可两百万不是小数目,万一投亏了,酒店没人来住,就全打水漂了。
樊朋摇摇头,很笃定地说道:“你们不了解苏干部。”
如果清楚苏甜是从怎样的过去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就会无条件相信她。
而樊朋,恰好就很清楚。
他无比确定,跟着苏甜就是最正确的方向。
去银行的贷款办得很顺利。
苏甜做事一向干脆,各项手续、提前约好的程序都走得非常畅通。
不过来回路程遥远,两人坐上回小镇的最后一趟班车,正好是黄昏晚霞烧得最热烈的时候。
樊朋犹豫着,对着坐在车窗边的苏甜说道:“苏干部,其实……我还欠你一个道歉。”
苏甜扭头,清净的瞳眸里多了些诧异,“什么?”
樊朋低头绞动手指,“以前,我读大学的时候,也在网上关注过你养母的直播,还……还发过中伤你的弹幕。”
“……后来发现你其实特别好,我很后悔,也很抱歉。”樊朋埋着头。
“既然还不了解,为什么要发出武断的评论呢?”苏甜轻飘飘地问,窗外是飞掠而过的树影。
这是她一直想问的问题,好像从一开始,网友们都对她抱有特别大的敌意。
尤其像樊朋这样的人,明明念着大学,也有自己的思想和判断。
樊朋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他很懊恼地揉了揉脑袋,“苏干部,我、我也不知道那段时间怎么了,魔怔了一样,非常容易陷入极端,行尸走肉似的,翘课打游戏、熬通宵、上网当键盘侠……”
“后来,我看到苏干部你的模拟面试视频,听你说的那些话,忽然好像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被擦掉了,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樊朋总感觉自己是从被苏甜照亮的那个时刻开始,才真正算是活着。
……
回到重水镇,苏甜继续忙着筹备古镇的事儿。
樊朋有自己的想法,他的酒店申请下来资金后,顶多在大方向上再找苏甜寻求珍贵的意见,其他时候他也都自己埋头在忙。
苏甜原本还记挂着要去吊唁石老头的事,谁知没过几天文镇长接到县医院打来的电话。
“那边说,石老没人去收尸,他们只好把石老先火化了。但还是没人过去拿骨灰盒,实在没办法,只好辗转反侧联系到我这里。”
文镇长说这些话的时候,脸色很难看,他根本想不到石老头那几个儿女居然冷漠到了这个地步。
人在的时候千方百计想要接他去养老。
人没了连骨灰盒在异乡放了几天都不管。
“他们还在乱石村?”苏甜十分费解,“还在那里找石爷爷留下来的宝贝?”
文镇长沉着脸点点头,半晌都说不出什么,只长叹一口气。
苏甜陈述事实,“他们不会再管石爷爷的身后事了。”
文镇长又叹一口气。
苏甜起身拿起手机,“文镇长,我和您请两天假吧。我去把石爷爷的骨灰接回来,至少让他落叶归根,再请施村长在乱石村给石爷爷办一个简单的葬礼。”
“……好。”文镇长也很无奈,“小苏,你也连轴转好多天了,周末都在加班,你多放几天假,最近这边有什么事我盯着,你也好好休息一下。”
“谢谢文镇长。”苏甜没有多说。
她赶去县医院提供的地址,石老头也不知怎么趁那离开的三天去了外省,出了意外车祸。
那么远,他的三个儿女都装傻,支使着对方去接骨灰盒,都不愿意跑这一趟,又出钱又出力还耽误在乱石村找宝贝。
苏甜领回石老头的骨灰,心里沉甸甸的,但仍然觉得蹊跷。
据说石老头溜出医院时,就留下了那份遗书。
难道他知道自己会出车祸,命不久矣?
无论石老头到底是未卜先知还是早就想好要走,苏甜总归是把他带回了乱石村。
当时,也是她带他离开的。
村民们再恨石老头,随着生死,也一笔勾销了。
苏甜捧着石老头的骨灰盒,村民们都纷纷出力,搭建灵堂,搭炉子烧饭,雕刻墓碑之类。
后事一切从简。
守灵这晚,苏甜坐在灵堂里,只有施村长和两个帮忙的村民在哭丧唱戏。
施村长叹气道:“我通知老石的几个儿女了,他们待会儿就过来。”
石老头的灵堂其实白天就搭好了。
但他的几个儿女还不死心地在漫山遍野寻找宝贝,都没空过来看一眼,生怕自己来了,宝贝就被另外两人找到。
谁也不肯让步,说先歇一会儿,先过来看看爹。
如今夜深,荒山野岭黑灯瞎火的,不再适合找宝贝,他们倒愿意过来这边露个脸,烧些纸钱,再磕个头哭一声爹。
心里默念的,却是求石老头能保佑保佑他们,祈祷明天能找到老头留下的那些个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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