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

    报价单?

    苏甜脑子一紧, 连忙追问道:“能给我看看吗?”

    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太出格。

    报价单是商业机密,怎么能随随便便给她看。

    “不好意思,我太心急了。”苏甜压低的声音在晚风湖岸边显得有些飘忽不定。

    祁意致何其聪明, 立刻意识到问题。

    “是不是报价有猫腻?”

    苏甜也反应很快,她问人家的报价不道德, 但她可以说慈吉县这边的报价呀。

    于是她说道:“我不知道有没有猫腻, 我只知道张德元收慈吉县渔民们的价格压得很低。”

    这不是她随口说的, 而是她依靠背后强大的系统,通过网络大数据比对而得出的结果。

    全国盛产大闸蟹的并不是慈吉县一个地方,反正就没比张德元给得还低的收购价。

    他欺负渔民们不上网, 信息滞后, 对大闸蟹的销售价格也不灵通, 就趁机压价。

    这简直是压榨, 是剥削,是最丑陋的资本嘴脸。

    苏甜越想越愤怒, 她把从渔民们那儿打听来的收购价告诉了祁意致。

    而祁意致看着那张报价单, 眼神也因为苏甜报出的数字而越来越沉冷。

    ......

    祁意致的办公室外, 那位陆总正感到莫名其妙地等在门口。

    趁助理小田走出来,陆总连忙拦住他, 赔笑脸道:“田助,我想问问,祁总怎么忽然会过问起德元水产的这单生意?”

    像德元水产这种小生意,本不该入祁意致的眼。

    就是陆总, 他也只每年露一下脸, 收收好处, 其他事情都交给手下人来打理。

    说拿来总公司审核, 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 盖个章签个字而已,这么小单的生意,财大气粗的祁氏集团有成千上万单。

    可这次,陆总的第六感却让他有种风雨欲来的危机感,很难平静下来。

    他隐约听到祁意致在里面打电话的声音,更加不安。

    “田助,你行行好,给我透点儿气?”陆总从口袋里摸出点什么,想往小田手里塞。

    小田却后退避开,不接他的东西,神情严肃道:“祁总的事,我要保密。但你也别担心,只要你没做损害公司利益的事情,祁总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姓陆的听到这话哪能放心,面上的焦灼又多了些。

    小田取了文件重新回来,合上门,祁意致刚好打完电话。

    其实小田很清楚,一切都不是巧合。

    自从那位苏甜小姐要去慈吉县升任的消息传出来,祁总就给他下了命令,查查集团里有没有和慈吉县相关的业务。

    没想到还真查到一桩。

    小田把手里的文件袋放到桌上,“祁总,历年来和德元水产往来的生意都在这儿,我初步调查了一下,德元水产会将从渔民手里收购来的大闸蟹卖给陆正管理的销售公司,进一步供货给各大连锁超市、星级酒店等地方。”

    “知道了。”祁意致沉着脸翻了两下,“今年这张报价单,不签。”

    “是。”小田很快把话传出去。

    陆正很奇怪,问道:“田助,我和德元水产一直合作得挺好的,这是出了什么问题吗?而且祁总那么忙,怎么有空管起这种小生意?”

    小田淡淡瞥他一眼,“祁总交代的事,你照做就是了。还是说,你不想干了?”

    “没有没有,我绝对不是想质疑祁总的意思。”陆正连忙摆手,生怕牵连了自己,立刻拿出手机,“我这就去通知那边啊,马上执行祁总的指示!”

    陆正走到角落里,一脸晦气地拿起手机,“喂?张德元吗?”

    那边张德元早就在等着电话了,他眉开眼笑地接起,“是我,是我啊陆总,今天这单是不是签——”

    陆正压着火气,“不签了。”

    张德元很震惊,“什么?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陆正不耐烦道:“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我们总公司老大从来不管这些小生意,怎么偏偏要管你这单生意?”

    张德元更震撼了,表情是全懵的,“陆总,是你们大老板说不和我签这单?”

    “是的,不签了,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陆正一字一顿说得清楚,眉头也皱得更深。

    他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更怕会牵连自己。

    张德元则已经如同遭受晴天霹雳,“陆总,这是为什么啊?我和你们大老板素不相识,我从来没得罪过他啊!”

    “我说了,你问我,我问谁去?”陆正彻底翻脸,“行了,别吵了,挂了。”

    陆正毫不留情地挂断电话,留张德元整个人眼神直而空洞地望着前方,简直莫名其妙到了极致。

    就好像好端端走在路上,要去吃顿大餐,却忽然从天而降一个麻袋,把他狠狠揍了一顿,完事儿还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被揍。

    ......这叫什么事儿啊!

    -

    苏甜并不知道张德元被终止合作这事儿。

    她只奇怪自己给祁意致说完收购价后,怎么就没了下文。

    他这人实在是一个有始有终的人。

    没想到第二天,她就在慈吉县见到了祁意致,再一次明白这人不止有始有终,还雷厉风行。

    只不过祁意致出现的地方是在县办公大楼的会议室里,除了他,还有他的好几个跟班,除了助理小田就是这个总那个总的。

    张德元也在,他受了刺激似的,眼睛瞪得很大,神情复杂,一直盯着祁意致那边。

    不少渔民们也在,还有许文华许县长,她坐在最上面,一些干部坐在边上那一列的桌子旁,打开笔记本准备做记录。

    人太多,苏甜不好过去和祁意致说话,只能也坐下来,不知道他过来是要搞什么名堂。

    会议室里很安静。

    许文华看着祁意致一行人,眼里满是光彩,她不清楚祁意致的具体身份,但知道他和他身后的人代表祁氏集团,那就够了。

    要是祁氏集团愿意来慈吉县投资建设,那简直就等于搬来了一座金山银山。

    祁意致说明来意,“许县长,我带他们过来,是想评估一下这里适不适合开一间水产公司。”

    他简短的话语,如平地一声雷,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他。

    除了张德元快昏过去,其他慈吉县的人们都觉得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尤其祁意致还补充着说:“听说你们这儿的都是野生大闸蟹,那比养殖大闸蟹更值钱。我保证,绝对不会亏待了这里风吹日晒的渔民们,我们会以高于市场收购价的价格,来收购各位捕捞上来的大闸蟹。”

    渔民们露出惊喜的神色,但许文华却意外地掀起眉毛,“祁总,您这是来公益投资?”

    生意人不讲究挣钱,而是要给渔民们让那么多利,反而有些蹊跷。

    “也不全是公益。”祁意致忽然站起来,朝渔民们坐的方向微微颔首,轻声道,“也算是我向大家的一种道歉吧。”

    大家更加觉得突然,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又有些受宠若惊。

    只有苏甜安然靠在椅子上,大概猜到祁意致要这么说的原因。

    果然,他拿着手里的笔,比划起来,“我给大家举个例子吧,比如慈吉县的渔民们捕捞起来一只四两的特级大闸蟹,张德元找你们收购,出的价是四块钱一只。”

    “......然后他把这只大闸蟹送到我们祁氏集团旗下的销售公司,却以三十块钱的价格卖出手。光这一只他转转手,就赚了二十多块钱。”

    会议室里轰然炸开,渔民们议论纷纷,交头接耳,都不敢相信祁意致报出来的价格。

    因为张德元给他们说的卖价低了一半,再算上交通、损耗等,张德元口口声声自己贩卖一只大闸蟹大概只能赚几毛到一块钱。

    大家一直这么相信着,却没想到张德元比他们这些辛辛苦苦捕捞大闸蟹的渔民们多赚了不知道多少。

    有渔民怒目瞪向张德元,“你这么骗我们!简直不是人!”

    张德元也不敢引起众怒,他连忙道:“你们信他还是信我?我可是大家伙的老乡,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会骗你们?”

    “......他只是因为要来慈吉县开水产公司,想从你们手里收购大螃蟹,才这么拉踩我!你们千万不要相信啊,我这每年都有查账,报表清清白白,我可从来都没弄虚作假啊!”张德元说得有理有据,义愤填膺,声情并茂。

    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对质的是祁意致,祁氏集团未来掌权的继承人,他绝对不敢这么刚。

    但现在,无知者无畏,他根本没注意到陆正对自己使得快要抽筋的眼色,大声反驳。

    相比起来,祁意致冷静淡定许多。

    他等张德元咆哮完了,才慢条斯理道:“我想来慈吉县开水产公司,是想弥补大家,也想帮大家。怪我们公司管控不严,才会和张德元这样的人合作。”

    “......渔民们都很辛苦,捕捞上来的每一只大闸蟹,挣的每一块钱,都是血汗钱。这些钱不该被剥削,不该被某些人压榨出来成为自己贪图享乐的工具。”

    “......我是生意人,但钱财取之有道,无愧于心。”

    “......说白了就是,之前在慈吉县挣的那些钱,我揣在兜里都觉得不安,所以索性拿出来投资水产公司,你们出力我出钱,赚钱有我一份,也有你们一份。”

    渔民们都听蒙了,愣愣地看向许文华。

    主要是祁意致描绘得太好,而他们又见惯了张德元的嘴脸,实在都不信有这种愿意自己少挣点,反而给大家多分点的老板。

    而许文华对祁意致也不太了解,她蹙起眉,认真地打量着祁意致,想分辨他话里的真假。

    苏甜这时候忽然站起来,带头鼓掌道:“这位老板说得真好,“赚再多钱,也比不上内心的平静与充实。”

    “......那些良心黑了的人,是体会不到这种快乐的。”苏甜轻飘飘看张德元一眼,指向性非常明显。

    “你——”张德元正要骂出口,却被其他渔民们如雷一般的掌声打断。

    大家都相信苏甜,既然苏甜说好,那他们也当然称好。

    一时间,激动高兴的声音在会议室里激荡,把张德元的气愤全都淹没。

    终于等到掌声渐停,张德元刚想说话,却又被祁意致抢先一步。

    祁意致看向他,声音没有丝毫温度的宣判道:“张德元,以后我们祁氏集团旗下的任何一家公司都不会再和你的德元水产合作。慈吉县需要水产公司,那我就来开一个。”

    张德元脸色煞白,却被激得说不出话来。

    祁意致又看向身侧的陆正,“还有你,你被开除了。”

    陆正天降横祸,差点反应不过来,“祁总,为什么?我......我没——”

    “你做了些什么事,我就不说太详细了,给你留点面子。”祁意致淡淡撇开视线,“光是你明明知道张德元这些年如何压榨渔民们的劳动成果,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收受他许多礼物这一点,就足够集团将你除名。”

    陆正彻底呆滞,他自以为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原来早已被人尽收眼中。

    他踉跄几下,唇瓣蠕动,却说不出辩解的理由,最后还是张德元扶住他。

    这两人在会议室里,脸都白得几近诡异,对视一眼,神情都是说不出的迷茫和懊悔。

    ......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

    这场会议以两个人的心酸绝望和一群人的欢呼雀跃而结束。

    渔民们很快从被张德元欺骗的气氛里走出来,都开始期待新的水产公司,期待即将到来的新机遇与好日子。

    许文华细致地发现苏甜和祁意致认识,于是支开其他干部,把会议室留给苏甜和祁意致他们,走之前她欣慰地拍了拍苏甜的肩膀,“小苏,这边就交给你了。”

    众人离开后,祁意致也让手下们都去外面等他。

    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苏甜和他。

    苏甜直接选了张椅子坐下,离他挺远的,清脆声音在会议室里扩开,“祁意致,你没必要这么帮我。”

    带慈吉县的百姓们脱贫致富是她的工作任务,而不是他的。

    “但德元水产和祁氏集团有关系,犯下的错,需要被弥补。”祁意致还是坚持他的说法,好像他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苏甜,“不过还是要多谢你提醒我这件事。”

    这么点小事,他也这么上心,还嘴硬和她没关系。

    系统都在苏甜脑海里啧啧啧起来。

    今天祁意致做的事却让苏甜有所改观,无论是为了渔民们,还是为了她,他能说出“钱财取之有道,无愧于心”这样的话,就足以让她对他刮目相看了。

    他和那些掉进钱眼里的商人的确不一样。

    至少,他很有良心。

    “当然,他是男主嘛,没有良心怎么当男主。”系统摇摆着两只小触角,“宿主,他的三观和您是百分百契合的哦,这是男主标配!”

    “......”苏甜隐约有些担忧,和系统对话,“那你有没有听说过还有一种标配?”

    系统:?什么?

    门忽然在这时被推开,一队动作整齐西装革履的墨镜男人走进来,分几个方向围住祁意致,声音如虹。

    “少爷,请您回家。”

    “......”祁意致面色不善,“什么?”

    “祁先生请您回家。”戴墨镜的男人们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没有表情,声音没有起伏,只重复这一句话。

    祁意致神情迅速冷下去,和在苏甜面前的和风细雨完全不同,“我这边的事还没忙完。”

    “先生说,到此结束。您与德元水产终止合作、开除陆正的决定他不管,但在小县城建立水产公司这种小事,就不劳动少爷您了。”站在最前面的墨镜男难得说出一长串的话。

    祁意致不忿地抬起眼睛,想说什么,墨镜男又倾身与他耳语几句。

    “你敢威胁我?”祁意致目光闪烁。

    “是老爷交代的。”墨镜男不卑不亢,语气仍然很平。

    “......好,我跟你回家。”祁意致提出条件,“但我还要她说几句话。”

    墨镜男低头看手表,“少爷,我们五分钟后出发。”

    祁意致郁闷得不行,等会议室里重新安静下来,已经不剩几分钟了。

    苏甜抢先说道:“祝你一路顺风。”

    祁意致有点委屈,“你那么想我走?”

    “说不上想不想。”苏甜无奈地看向窗外。

    ......只不过是小说里必定无法顺风顺水的剧情标配罢了。

    哪有这么容易就能带慈吉县的乡亲们脱贫致富呢?

    既然祁意致是bug般的出现,那肯定就要被带走。

    这就是苏甜她身为女主的标配——困难缠身,注定跌宕起伏。

    系统恍然大悟,又唉声叹气,安慰着苏甜,“没关系的宿主,身为本文女主,您注定走上巅峰也是结局标配!”

    总而言之,都是标配。

    ......

    外面,陆正早就已经失魂落魄地离开,但张德元还没走。

    他之前看到祁意致能那么轻易地开除陆正,开始意识到祁意致的身份后,就吓得腿软,根本走都走不动。

    他到底怎么得罪了这尊大佛,他根本想不明白,倚在外面走廊上脑袋都快想破了,还缺氧。

    为自己前途未卜的命运感到悲哀和彷徨。

    直到他看见气势汹汹成群成队的墨镜男人们出现,把祁意致带走。

    而祁意致回头看向苏甜,那眼神张德元一下就看明白了。

    毕竟他也曾经年轻过。

    那一瞬间,所有事在张德元脑海里都串联起来!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大的祁氏集团忽然管起了慈吉县这么小小的水产生意。

    但同时,张德元悬着的心也忽然沉下来。

    看到祁意致离开时的样子,明显他的家族是不可能同意他和苏甜这段感情的。

    也是,门不当户不对,她苏甜哪配呢。

    张德元现在恨透了苏甜。

    要不是苏甜揭穿,又把祁意致这尊大佛请过来,他现在还能压着价收那些渔民们捕捞上来的大闸蟹,他们还要高高兴兴替他数钱,对他感恩戴德。

    可从今以后,大伙儿已经清楚他的真面目,只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了,又怎么还会老老实实奉上便宜的新鲜大闸蟹呢?

    ......一切都怪苏甜!

    幸好现在这眼看着这水产公司是开不起来了,一切就还有机会。

    张德元眼神变换,最后全化为狠辣的阴险。

    “慈吉县的乡亲们,可别怪我了,要怪就怪你们跟错了人!怪你们不该爱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所谓苏主任。”他自言自语着,露出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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