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不见了。
他们目前在馆内最大的威胁……呃,就算不能说消失得有多干脆利落,一时半会儿肯定也是出不来的。
路婉婉默默按亮手电筒。
油画倒扣在地面上,尽管一切看上去如此平静,但以他们的亲身经历,想象一下里面是什么状况也不是难事。
“来搭把手。”祝槐说。
谷源也才从震惊中回神:“……啊?”
不知为何隐约能听见哐哐的声音,他总觉得是KP在撞墙。
“啊什么啊,”祝槐眨眨眼,“咱们能出来,它也很有可能吧。”
她指指外面那些沙发和座椅,“画布那面对着地板,再把这些压在上面应该就差不多了。”
哐哐声震耳欲聋。
谷源:“……”
路婉婉:“……”
他们是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对KP产生一丝丝微妙的同情。
只是想想对方放怪的所作所为,这一丝同情也变成了同样的幸灾乐祸。几人七手八脚地忙活起来,又是搬椅子又是搬板凳,最后硬是在不压坏画框的前提下堵了个满满当当。
还嫌不够保险,他们又用沙发和桌子围在周边。这下可真是个里三层外三层,哪怕是天王老子也不可能轻松脱身。
退一万步,就算逃出来了,动静也肯定大得在楼上都听得见。
“好了,后患解决了。”祝槐歪了歪头,征询队友的意见,“你们觉得下一步该怎么做?”
“做什么……”
路婉婉迟疑,“这座美术馆里,怎么着也应该有点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蛛丝马迹吧?”
当着NPC的面,她把话说得保守了点。既然是以玩家的身份,但凡多玩点恐怖游戏都该知道,一旦确认真的出不去,他们就只能专注于探索馆内了。
“所以,”谷源想到了同一处去,“就先去看看大门口到底是个什么状态?”
“的确,这是最合理的。”祝槐赞同,“不过。”
她说:“我想去二楼。”
队友:“……哎?”
他俩异口同声地出了一声,祝槐对上两人目光,笑眯眯地解释道:
“没办法嘛,我对窗外那个状态是抱悲观态度的。比起这个,我更好奇埃文斯先生最开始说的,一睁眼就从二楼到了一楼的事。”
“你们看,我们三个不管怎么转移都是在一楼内部,唯一一个在二楼的埃文斯先生却也是这样。说不定……这里面有某种规律在,也有可能是二楼有什么不能让我们发现的东西。”
“埃文斯先生觉得呢?”
伊莱一怔,“我想,是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等等,”谷源意识到了,“那这么一来——”
“嗯。”祝槐笑道,“分头行动吧。”
“一边留在一楼,顺带看看大门情况,另一边就去二楼。”她说,“鉴于埃文斯先生肯定更熟悉馆内,我们两个一队怎么样?”
另两人:“……”
废话!他们都亲眼见过那个魅惑大成功的,他这时候会反对才奇怪啊!
果然,伊莱·埃文斯虽然还有点犹豫,却也点头答应下来,“我没有意见。”
“但是,这个时机真的好吗?”路婉婉忧心忡忡,“分头行动,还是去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的二楼——”
“没关系。”
祝槐不以为意道:“这样更有效率,而且,我应该也是最佳人选了。”
既然她执意如此……
剩下两人对视一眼,也不好再说什么,互相嘱咐了些注意安全以及待会儿在楼梯口碰面之类的话后就暂且作了告别。
目送着他们一前一后地上了楼梯,路婉婉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
“她是不是有点太相信那个NPC了……”她嘟囔。
他们三个再怎么也有个玩家的身份在,就这场“游戏”的设定而言也没有竞争的成分,天然比不知底细的NPC多上一层关系。
“至少他对我们没有恶意吧?”谷源乐观地说,“不然那时候就没必要跟进来救我了。”
他是很知恩图报的。
路婉婉回忆了一下,“是这么说没错——”
“再说了。”
谷源一本正经道:“那不还有个大成功吗?”
依他看啊,就凭伊莱·埃文斯当时的表现,护着还不够呢。
路婉婉想想也是,还不如专注现在的目标,免得到碰头的时候他俩这边一无所获。
“话说回来,”她慢慢说,“我有一个假设。”
谷源:“什么?”
“因为……刚才一路看过来,”路婉婉不太确信道,“其实能藏线索的地方少得可怜吧?”
谷源思索着也点了点头。
虽然还有前台之类的地方没有去,但如果走了这么久,连一丁点东西都找不到,那在那边能有所收获的希望也很渺茫。
“所以,我在想是不是有被我们忽视的盲区……”
她道:“既然刚才能进到画里,如果——我只是说如果,之前的那些油画也都有这样的性质呢?”
“比方说,我们最开始被分散的地方,那里挂着的就是书房的画吧?”
如果没记岔,当初KP让他们进行侦查检定的也是这一幅,虽然……祝槐说他们不看为妙。
谷源猛地以拳击掌,声音算轻的,但在这寂静里还是把路婉婉小吓了一跳。
“抱歉,有点激动。”他讪讪,“既然如此,正好也顺道,咱们去看看呗,万一可行呢。”
那只怪物还困在油画里面,少了它带来的提心吊胆,这一路上顺利得不可思议。也就两三分钟的路程,他们站在那幅书房的画前,左看右看瞧不出名堂来。
连边角的画布都是一片空白,倒闹得他们提防是在大题小做一样。
“算了,”谷源认命道,“还是直接上手试试吧。”
有先前那么一遭在,他这会儿胆战心惊地将手一点点挨过去,又嫌这样太慢,干脆心一横,闭了眼——
没有如预想中一样碰到画布。
熟悉的、冰凉的穿透感,以及随之而来的强大吸力,顷刻间从指尖上席卷而来。
谷源早有了心理准备和经验,自己在书房里站稳不说还扶了后来的路婉婉一把。
从外面看着诡异,真正身处其中时反而不觉得那么阴森了。只是这房间实在老旧,地板踩着都在咯吱咯吱地响,也不知道怎么堆得下这大片大片的书。
“这些书堆……”他沉吟,“先翻翻办公桌上的试试?”
【既然你们已经注意到了。】
KP饶有兴致道。
【可以过个侦查。】
——果然来对了。
两人同时浮现出这个念头,马不停蹄地采取了行动。
十秒后,贯彻非酋命运的谷源老老实实在原地坐好,等着队友来分享她找到的线索。
“在里面也看不见,”他困惑地望向角落里空白的画布,“那时候到底有什么啊?”
路婉婉:“不知道……”
“但我找到了这个,”她说,“来看看?”
那是一本巴掌大小的牛皮笔记本,被水泡过了似的皱巴巴。但翻开内页,里面的字迹依旧清晰。
两人正好一人看一边。
“我猜,”路婉婉盯着那狂乱潦草的笔迹,“这是韦恩·埃文斯的?”
谷源忍不住吐槽:“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说是日记也不恰当,上面连日期都没写,有一搭没一搭地记录着笔记主人的日常和想法。
就苦闷程度而言,是才尽后处处碰壁的画家本人没错了。
‘乔治那混球,一说借钱就吃闭门羹,想不起来是谁在他背不起贷款的时候给他借了俩子儿了?’
‘一个两个的瞧不起人,迟早有一天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画不下去了,哈哈,这是我该有的水准吗?’
刚才还可以说怀疑,现在简直锤得不能再实,两人继续往下看。
‘埃尔弗雷德这小子神神秘秘的,说是从地下市场淘了本书回来,先寄存在我这几天。天知道他怎么喜欢看起剧本了,我可不信他能搞到什么好东西。’
连着几页空白。
‘我错了。’
这几个字写得大大的。
边角都在颤抖,最后一笔干脆划破了纸。
谷源屏住呼吸,飞快地翻到了下一页。
‘我居然会以为那是噩梦,怎么可能是!神啊,您在梦里给予了我启示,我梦到了您所沉睡的湖水。失落的卡尔克萨那样宏伟,我终于重新感受到了久违的创作冲动,我知道,这是为了散播您的福音。我会好好记录下那代表着您的印记,只当是感恩您的垂怜。啊,啊,黄衣之王,我愿恭迎您的降临,哪怕付出我的一切也在所不惜!l'a l'a.Hastur Fhatgn!’
“……”
“看样子,”谷源总结,“这人信了邪|教?”
“还是在连做了数日噩梦后……”路婉婉有点心不在焉,“精神不稳的情况下。”
“我们被困在这里也八成是因为这个了吧。”
谷源啧了声,“……等一下,后面好像还有。”
最后一页的字迹力透纸背。
‘我不断不断不断地思考,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是可以做的,我想到了——我斗胆借用了吾主的力量。’
‘您会赞许我的所为吗?我景仰您究竟是因为您的强大还是对艺术的追寻?不,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将追随您,也留下了存在过的痕迹,那是我最完美的杰作。’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他们都看到了最末空白处的那个名字。
Eli。
伊莱。
*
上了楼梯后向右转,直走再左拐,这是作为主办人之一的伊莱·埃文斯指出的去会议室的路。
楼下的声音远去了,他们才走到一半,停在了岔路口。
以伊莱所说,往左是会议室,右边是馆长办公室,就看想先去哪边了。
“都可以啊。”祝槐打量着四周,“我还以为二楼会有什么变化,结果居然和一楼差不多。”
伊莱试探着问:“那,先去办公室?”
可能是因为难得两人独处,他的动作多少就有些局促。只是半张脸都陷在黑暗里,祝槐看不清他神情。
他们上来时经过储物间,她也有了手电筒。但是照人又不比照画,多不礼貌啊。
“不不不。”
她笑道:“我说哪边都可以,意思是,哪边都不重要。”
伊莱一愣,“……?”
“哪边,”他低声重复,“都不重要?”
“反正这是我的结论。”
祝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所以,伊莱·埃文斯先生……不,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或者说,”她道,“你真的是人类吗?”
“你在说什么?”黑暗中,对方的声音听上去疑惑又遥远,“我不明白。”
“那就说得更明白一点吧。”
祝槐挑眉,“我当时那么说只是为了顺势拉取你的好感。”
先获得信任把事情搞大再谈下一步,谁能说一个混沌恶的正义不是正义呢?
“毕竟正常人哪能在短短一瞬间识别出那么多特征嘛。”
现实里的她倒是有可能。
这个漏洞满出的谎言明明很容易被拆穿的。
“说实话,我都做好你细究或是跟警方解释的准备了,理由这种东西怎样都可以……结果你居然直接肯定了,而且,还不仅仅是你。”
“所以,如果不知从何说起——”
她打开从包厢里带出的那本杂志,翻到了醒来时正摊开在面前的那一页。
长及耳根的灰褐色头发。
破旧的方框眼镜。
八字胡。
蹬一双旧运动鞋。
“就从‘为什么一个杂志上的流浪汉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你们的员工’这个问题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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