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公寓就像整栋楼外表看上去那样,颇有一股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风行的色彩浓烈又隐约泛黄的风格……
往好听了说是复古风范,说实话就是它好像真有这么旧。
杰弗里一个人住,屋子里也是能拿去当当代男生独居可怕性的典型范例。
破了个洞的沙发上胡乱扔满了T恤衫跟外套之类的衣服,桌上堆着的都是碳酸饮料和方便面,还有大包垃圾食品。厨房洗碗池里的碗碟一个没洗,连角落的垃圾桶也积得老高。
南风把背着的人放下,满脸欲言又止,看样子简直忍不住要帮他把垃圾全倒了。
“别这么生气嘛,”祝槐说,“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有缘一线牵,千里来相见’?”
杰弗里:“………………”
这是孽缘吧!!!
“你们到底想干嘛?”他没好气道。
“有绳子吗?”祝槐问。
杰弗里:“?”
“我警告你们,”他警觉道,“我可不干违法的事儿。”
祝槐扬眉,“说得好,你要不是个惯偷我就信了。”
杰弗里不耐烦地啧了声,“老子谋财又不害命。”
“小偷小摸就没有那么严重?”祝槐环抱起双臂靠在还算干净的墙面上,“事情有点复杂,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只用帮我们看他两天,大不了事发就说是我们逼你做的。成功就按刚才说好的那样,如何?”
杰弗里神色犹疑。
“我还可以再出一笔钱。”
南风突然说:“至少可以够你过上一段宽裕点的生活。”
“现在要那么多钱也没用了……”杰弗里嘟囔。
南风:“??”
“烦死了!我知道了!”小偷回过神来,不情不愿地起身趿拉着鞋往房间里走,“反正说好了,事成之后给钱,到时候要杀要剐跟我没关系,你们自己走远点!”
魔术师被撂在硬邦邦的地板上,祝槐经过的时候小心绕过了他,狭小的茶几上也乱七八糟地扔着水电费账单和租房广告。
听到重新从后面传来的脚步声,她这才直起身来,“你不是本地人?”
“不是,五六年前来的。”杰弗里把绳子往他们面前一扔,“现在跟这没关系吧,你们搞快点。”
他无意多说,二人也没有再问下去。正常人家里平时当然也不会来留着麻绳来预备犯罪,杰弗里拿来的就是那种用来捆扎和包装的普通塑料绳,估计是哪次拆了没扔的。
长度倒是够用,两名玩家一个搬头一个搬脚,把山羊胡男人搬到客厅正中,动作竟然隐隐已经有了几分熟能生巧。
魔术师的双手被反剪到背后,被他们用绳子捆好后又跟同样绑过了的脚腕拴了一道,最后除了五花大绑外还不忘给嘴里塞了块布团,大概是未免呼救。
就很严谨。
杰弗里:“……”
他不会引狼入室了吧?
他托着下巴在旁边围观,“我只用看着他就行了?”
南风:“嗯……”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醒了也不用管,但是注意点他的动静,如果发出了什么奇怪的声音或者做出了奇怪的动作,直接打晕他。”
……啥玩意儿?
杰弗里顿时觉得这俩人更可疑了,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
“这是我的电话,”祝槐闻言歪歪头,也报了串数字,“他醒了就跟我们说一声。”
杰弗里看眼他俩,不情不愿地摸出手机,正要给她打过去交换一下联系方式,祝槐的手机却先一步响了起来。
看着屏幕上来电显示的名字,她忽然有点不好的预感。
她接起电话,汤尼先问了声:“贝奈特小姐,阿狄森先生也在吗?”
“啊,”祝槐说,“他在。”
反正现在都是共犯,她和南风明面上也没什么好瞒着杰弗里的,干脆就直接按了公放。
“你们还在一起啊,那就好。”汤尼的声音回荡在屋内,“斯图尔特夫人他们似乎也对教堂那边有点兴趣,我们商量了一下准备等会儿也来看看。”
祝槐:“……”
南风:“……”
不用“也”了,他们根本不在。
【嘻嘻。】
杰弗里看他们的表情猜出了个大概,才被坑了一把的他此刻满眼都是幸灾乐祸,憋笑憋得异常辛苦。
“好啊。”祝槐若无其事地回答,“反正我们还只是在外面转转呢,正好等你们一起进去。”
正所谓撒下一个谎就要用无数谎来圆,等她挂掉电话,南风心情复杂,“咱们……”
祝槐幽幽叹气,“还有别的选择吗?”
——当然是打车赶紧走啊!
这晚一分钟都可能再出岔子,两人赶紧在杰弗里看戏的目光中火急火燎地往楼下冲,站在路边等了比一个世纪还漫长的两分钟后终于拦下一辆没有载客的出租车,一前一后上了车就赶紧催促着司机往教堂所在的方向开去。
【过个幸运吧。】
KP懒洋洋道。
【看看你们有没有堵车,又能不能顺利在他们抵达之前赶到教堂。】
他又补充说。
【对了,是幸运最低的那个人过。】
祝槐沉默了,你这针对还能更明显点吗?
过就过。
[阿维丝(祝槐)]的幸运检定,11/25,困难成功。
KP:“………………”
这他喵的离谱啊!!!!!
祝槐有样学样,“嘻嘻。”
南风看不见骰点也不妨碍他跟着傻乐,笑得司机都在后视镜里多看了两眼,然后忍不住默默又加了一脚油门。
狗KP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宽敞的柏油马路上全程畅通无阻,连一个红灯都没有遇上,等到在教堂门口的路沿边停下,两人动作迅速地跳下了车,付了车费之后又塞足了小费,只求让司机赶紧带着他的车消失个无影无踪。
司机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要求,乐滋滋地拿着丰厚的小费走人,老式出租车的尾气刚消失在街头拐角的下一秒,他们就从另一头窥见了那辆熟悉的面包车。
面包车减速后摇摇晃晃地在他们身边停下,门锁弹开后,汤尼第一个下来,挠着头笑道:“两位没等太久吧?”
祝槐和南风异口同声:“没有没有。”
连两分钟都不到呢。
“诶那就好,”小导游乐呵呵地说,“看来赶得正好,那咱们进去吧,我也提前跟神父打电话说过了。”
一个地区的文化风貌如何,看它的宗教建筑当然是最一目了然的方法之一。
可能因为人口并不是很多,泉城这座小教堂确实是小了点,但历史仍然在它身上留下了光辉的色彩。午后阳光在塔楼尖顶上反射出耀眼光点,余下则尽数洒向了那些巴洛克风格的精致雕饰,他们踏上一级级台阶,只是祝槐的注意力落在了别的地方。
她用余光去观察汤尼的一举一动和神色,发现他果真与这两天其他相处的时候相比并没有任何异样。她也只来得及用几眼来打量,这位领头的导游很快推开大门,让教堂内部的光景映入眼帘。
泉城本地教堂不算出名,当地居民大多又都在忙着操办亡灵节,会在这时候来的就只有寥寥一些游客和信徒。
正在低声与人谈话的神父随着大门开合而带来的光暗变化投来视线,在看见他们进门时跟对方说了句什么,也友好地笑着走了过来。
神父得有个五六十岁的年纪,身着肃穆的黑色长袍,一双浅褐色的眼睛里满是平和,连脸上的每一道笑纹都更显出和善。
一行人里只有卡洛琳在进门时蘸着圣水划了个十字,神父也毫不在意,依次和几人打过招呼后又道:“各位随意,不必拘束,我还需去问候别的弟兄姐妹,还容我请退。”
他们当然是表示不介意,神父便从善如流地走向了其他信徒和游客,而之前留在原地那个,也随着神父走来的举动看过来了一眼。
南风:“……”
祝槐:“……”
不是,怎么又是你?
金发青年显然也认出了他们,他脸上还挂着那种有些捉摸不透含义的笑意,却没有要过来的意思,只是驻足看了神父那边一会儿,然后就往教堂侧边上的小门走去。
以他们现在的身份肯定是去不了那边的,教堂里又实在没有什么可看的,除了真祈祷了一番的卡洛琳,其他人都肉眼可见的无聊。而南风……祝槐之前的话放在这,他只好装模作样地研究起了彩绘玻璃上的图案。
所以当汤尼试探着问他们要不要去吃午饭——虽然以时间而言已经接近晚饭了——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们也不算饿,广场上有好些味道不错的小吃摊点,每个人都垫了点肚子,也能当成半顿午饭了。
但总比把时间都花在这里强!
“嗨,我想打听一件事。”
趁着汤尼在跟手机那头讲话,祝槐走到了唯一一个不忙的队友旁边,“汤尼是一直跟你们在一起的吗?”
身材高大的男人看她一眼,似乎是没想到她会来跟自己搭话。
“是,”他惜字如金,“怎么了?”
“……没什么。”祝槐皱眉,“就问问。”
她又走开了。
刀疤:“?”
汤尼跟司机打完电话,有点尴尬地摸摸鼻子。
“车开去加油了,”他说,“可能还有几分钟,再多等一会儿?”
“咱们往那边走走也行嘛。”
祝槐笑眯眯地建议:“虽然节省不了多少时间,但也可以当散散步。”
来的时候没有好好看过教堂周围,当然得现在创造机会了。
跟她一边的南风马上附和,刀疤满脸漠然,卡洛琳也没意见,这提议就这么稀里糊涂地通过了。
天色之间已经能隐约看见一点夕阳的晖光了。
教堂外是一片片平平整整、无人践踏过的葱绿草坪,马路旁的步行道蜿蜒通向远处。这附近的游客还是不多,所以当他们走近不远处来回晃荡着的那人时,一眼就能看得出他并非其中之一。
南风率先“咦”了声。
这下其他人也都看过去,老头跛了条腿,在原地背着手一摇一晃地兜圈,嘴里哼哼唧唧地念叨着什么。
他头发掉了不少,一会儿就挠一下自己的瘌痢头,衣服也沾了脏兮兮的污渍,只有腰间那串钥匙被擦得亮得很,跟着他的动作丁铃当啷作响。
“……超脱了沦入死亡岁月……涌出疯狂之溪……”
他哼着乱七八糟的调子,传进几人耳中只能听个大概。
“盘旋在发亮的墓碑之间……那片墓园……”
老头忽然猛地抬起了头,才注意到有人似的看向他们的方向,露出个不剩几颗牙的恶心笑容。他的一只眼珠已经完全浑浊发白了,疯疯癫癫之余也显出格外的可怖。
他哼着不成调的歌,也不搭理他们,转身就进了后头的破房子。
“墓园……”
南风张了张口,“……说的是这墓园吗?”
的确,墓地就建在教堂旁边也很正常。
他们眼前有一小片栅栏,再往前就是形形色色的墓碑,只是看那风吹雨打过的磨损痕迹,多少有点年久失修。离他们最近的还是老头进的那栋小房子,也是一样的破破烂烂。
“呃……”汤尼也有点哑口无言,“应该是守墓人吧?”
卡洛琳皱眉,“明明草坪打理得不错。”
其他人都懂她作为教徒的言外之意——怎么到墓园就变成了这样子。
不过很快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面包车截断了这段议论,以单纯旅游的角度而言,这一天剩下的时间过得还不错。
他们在汤尼新找到的那家餐厅好好饱餐了一顿,虽然不至于美味到什么程度,可总比昨天好太多了。
回到酒店也是和前一天差不多的时间,祝槐窝在房间里感慨了番为什么现在不是斯卡蒂·格雷那张卡,毕竟以正常毕业的表演生而言,居然会精通黑客技术确实太不合情理了点。
好不容易挨过快两小时,钟表指针过了九,她拔了房卡反锁了门,坐上电梯下楼,跟一早就等在大堂的南风见了面。
两人之前在聊天软件上说好这个时间碰头,再一块去杰弗里家。
祝槐也才问过了后者,据他说是男人醒了就阴狠地瞪着他试图念念有词,结果嘴里布团都吐不出来就又被他给打晕了。
啊,King那多灾多难的后脖颈。
过了这么久,去看一眼总是放心点,顺便也能问问当时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走过去也挺远的,”南风嘀咕,“就不能再拦辆出租车什么的吗?”
祝槐:“走走再看吧。”
临近十点,泉城平时应该没多少夜生活,游客来了只好入乡随俗。街上行人相当稀少,好半天才能看到一个,更别提出租车了。
路灯的间隔很远,把灯柱和人都拖出老长一道影子,连那些挂在半空中的装饰,在陷入黑暗的情况下也形如鬼魅起来。
有那么一段时间,完全只有他们两个走在路上,听着彼此的脚步声,还有细碎的风刮过树叶的摩擦声。
【聆听,请吧。】
[阿维丝(祝槐)]的聆听检定,63/80,成功。
“……怪了。”南风嘟囔。
显然不止有她听到了KP的指示。
祝槐还在侧耳细听,远远传来的像是狗叫,又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那声音很快消弭在风中,仿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与之相反的是眼前,正挂在树上微微晃动的影子在他们走近后变得明晰。
南风:“谁在树上挂了个——”
他可能是想说布袋,也可能是想说木头,但无论如何,在真正看清“那玩意儿”的时候,这些都不重要了。
先入目的是一双脚。
那对沾满血污的脚腕被倒吊在某根粗壮的树枝上,再往下就是有些破烂了的衣裤。
裤腿被扯开了,小腿肚啃得只剩白骨,大腿更是东一口西一口地不成样子。
开膛破肚后,肠子和其他内脏也流出来,让空气里溢满了难闻的血腥味。
吸引来的蚊蝇盘踞着嗡嗡作响,耷拉在地上的那些“内容物”上也都有着啃咬过的痕迹,至于双手……无力地垂着,显然已经死亡一段时间了。
视线再往下。
他们都看到了汤尼那张惊骇到目眦欲裂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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