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旻完全没有料到蔺征西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说, 给他闹了个大红脸,赶紧偷偷瞧四周,还好, 大家都行色匆匆,没人留意到他们之间的暧昧。
晏旻压低了声音提醒他:“你给我收敛一点, 可别在我家人的面前露馅儿啊。”
蔺征西笑眼弯弯:“当然。”
他们刚出站, 晏斐就迎上了来:“哥, 蔺大哥, 你们可算到了。坐了这么久的车, 累了吧?我帮你们提箱子。”
家里老早就给晏旻打了电话, 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当时晏旻已经订好了回家的车票, 顺便告诉家人蔺征西也会来他们家一起过年。
晏云山和代秋兰对蔺征西这个名字是再熟悉不过, 那是儿子在美国留学时对他关照最多的朋友,得知他现在在北京工作, 过年要来他们家过年, 岂有不欢迎的道理。
以往晏旻回家都没人接的,这次晏云山特意打发小儿子过来接站,足以看出对蔺征西的重视。
蔺征西的到来受到了晏家人的热烈欢迎,他们对蔺征西慕名已久,知道晏旻在外留学时受他照顾颇多, 一直都没有机会当面感谢,如今人家亲自跑到他们家来做客,怎么能够不好好招待?
晏旻看着父亲笨拙而努力地用他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跟蔺征西聊天, 就觉得实在是难得。
要知道, 他爸是个不善表达的人, 也不喜欢跟人打交道, 用后来时髦点的说法,叫社恐。平时家里来了客人,都是妈妈招呼的,今天却主动找话题跟蔺征西聊天,足见他对蔺征西的重视。
母亲也拿出了十二分的用心来招待蔺征西,他们到家时,桌上就摆满了果盘和点心。
客人一到家,她打完招呼就赶紧去厨房里准备早饭去了。
晏旻的大姐晏雯一家也早就到了,晏斐两口子也在,全家人都在,既是对客人到来的重视,也是对蔺征西的好奇。
晏旻偷偷去看众人瞩目的焦点蔺征西,他倒是落落大方,从容不迫地跟自己的家人应对着,丝毫也没觉得拘谨,这确实是他的优点,擅长跟人打交道。
蔺征西应对得体,说话礼貌且有分寸,把人夸得如沐春风,又感觉不到是在拍马屁,对语言艺术的驾驭是晏旻自愧弗如的。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需要他去驾驭什么语言艺术,反正他是回自己家,怎么自在怎么来。
晏旻见蔺征西跟父亲竟然聊起了中美关系,不由得咋舌,这可算是投了他爸所好,他爸虽然是个搞技术的工程师,但却时刻关心着国家大事,他认为政治离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并没那么遥远,因为政策与人们的生活是息息相关的。
晏旻见妈妈和姐姐去了厨房很久,还没回来,便起身去厨房看个究竟,一看吓了一跳,这哪是弄早餐,这完全就是弄正餐:“妈,大早上的,随便下点面条什么的就行,怎么还做这么多菜?”
代秋兰回头看了儿子一眼,说:“你们坐了那么久的火车,连顿像样的饭都没吃,回到家第一顿怎么能够随便。放心吧,马上就可以吃了。我很早就起来准备的。”
晏雯笑着说:“妈早上五点不到就起来杀鸽子了,你看,对你们多重视。”
晏旻嘿嘿笑:“谢谢妈!辛苦你了,其实不用这么麻烦,蔺征西跟我关系好着呢,你就算给他喝白米粥,他也不会介意。”
代秋兰瞪了儿子一眼:“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人家从不远万里从美国来到咱家,就给吃白米粥?这是咱们中国人的待客之道吗?”
晏旻辩解:“他并不是特意从美国来咱们家的,他回国已经很长时间了。”
“不是从美国特意来的,也是从北京特意来的。你别那么多废话,赶紧洗手来帮我端菜吧,跟你爸说一声,收拾一下桌子,马上开饭了。”代秋兰说。
晏旻只好去帮忙端菜。
蔺征西看着一道道佳肴被端上桌,很快就摆了满满一桌子,也有点傻眼,这早餐未免太丰盛了点,他疑惑地看向晏旻,他家里早上也是吃正餐的?
晏旻笑着说:“我妈怕你在火车上饿着,所以做了这么多菜。来,尝尝我们本地特色的臭鳜鱼。看是不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味道。”
于是蔺征西到黄山的第一口菜,便吃了晏旻念念不忘的臭鳜鱼,还别说,送到嘴边的时候他是犹豫的,因为气味实在是有点特别,但想到是晏旻喜欢的菜,味道应该差不了,他硬着头皮吃下去,结果味道和口感居然都还行,除了臭味,还有一股子特殊的香味。
全家人都在看蔺征西吃臭鳜鱼的反应,因为外地人很多都没法接受这道菜,见他吃下,大家都松了口气。
蔺征西点头,说:“味道很特别,口感很滑嫩,比我预想的要好吃得多。”
大家闻言都笑起来,能吃得惯臭鳜鱼,那就能真正融入他们本地的生活。
晏旻得意地说:“是挺好吃的吧,臭鳜鱼闻起来臭,吃起来其实很香。就跟臭豆腐差不多。”
盛情难却,蔺征西在大家的殷切期盼下,吃了臭鳜鱼和毛豆腐,总体来说,味道是有点怪,但还是可以接受的,没准吃多了还会爱上。
吃完饭,代秋兰对晏旻说:“旻旻,你们坐了这么久的车,我烧点水给你们洗个澡吧,然后你们休息一下,你弟现在不在家住,你和小蔺就睡你和你弟这屋。”
晏旻说:“妈,我们买的是卧铺车票,在车上已经睡够了,现在不休息。也不用给我们烧水,一会儿我带蔺征西去外面酒店开个钟点房洗澡。”
代秋兰闻言松了口气,说:“行,那你们自己安排吧。小蔺,我们家条件有限,很多事都不方便,屋子又窄,比不得你们美国,你多担待啊。”
晏旻一家住在他爸单位分配的宿舍里,一个被分成两间的小套间,起居都在这两个小屋子里,做饭是在外面公共厨房。
父母住在里间,晏旻兄妹住在外间。后来晏雯大了点,就跟母亲住里间,父亲带着晏旻兄弟睡外间的上下铺,如果有谁要洗澡什么的,全家人都得出门去,把房间给让出来,非常不方便。
蔺征西笑眯眯地说:“伯母,你太客气了,是我给你们添乱了,就把我当成晏旻好了,怎么样都行,别跟我客气。”
代秋兰笑得眼角鱼尾纹更深了:“哈哈,好。那就让晏旻安排吧,想吃什么跟我说就行。”
吃了早饭,晏旻领着蔺征西出门闲逛,顺便去找地方洗澡。
“我算是发现你跟我们不一样的地方了。”晏旻说。
蔺征西有些愣:“哪儿不一样?”
晏旻说:“我们大陆人,没有亲属关系的,很少管长辈叫伯父伯母,北方人会管比自己父母年纪大的叫大爷大妈,南方人不管年龄,基本上叫叔叔阿姨。”
蔺征西有些愣:“我是觉得叫伯父伯母听着比较尊重啊。”
晏旻憋不住笑出声,蔺征西见他笑,有点莫名其妙:“很可笑吗?”
晏旻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摆摆手说:“不是,主要是我总在台湾电视剧里看到男主角这么称呼女主角的父母时,下一句话就是要求婚。你这么叫,我就忍不住想起那些画面,觉得好羞耻啊哈哈!”
蔺征西闻言,然后也跟着笑了起来:“真的假的?你什么时候还看过台湾的电视剧?”
晏旻一愣,具体什么时候看的,他也记不清了,便说:“以前放假的时候陪我爸妈看电视看到的。”
蔺征西用力击掌:“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个说法,那我应该顺水推舟,跟你爸妈求婚的。”
晏旻闻言,抬手去捶他:“你敢说,我先打死你!”
蔺征西哈哈笑着跳开了。
晚上晏旻和蔺征西就挤在他们家外间的小床上,两人就像在北京那样挨着睡,却什么都不敢做,毕竟里面就是晏旻父母,对这对情侣来说,其实是一种甜蜜的折磨。
晏旻小声地说:“将就两天吧,等过了年咱们就出去玩,住宾馆。”
蔺征西小声问:“这边有商品房了吗?有的话给你爸妈买套。”
晏旻说:“暂时还没有,我们小地方商品房开发得晚。不过听说我妈学校要集资建房修教师宿舍了,我妈的资历应该能第一批分房,到时候我给他们集资买一套。”
“好。”蔺征西觉得晏旻家哪儿都好,就是房子窄了点,这也没办法,都是历史遗留问题。
第二天早上起来,代秋兰看见晏旻和蔺征西两人头挨头睡得正香,第一反应是这俩孩子居然睡在一头,关系还怪好的。
晏旻听见母亲开门的声音,一下惊醒了,注意到他和蔺征西的睡姿,顿时警铃大作,睡觉前他心里还想着要保持距离,结果睡着后就原形毕露了,这怕是得露馅儿。
他赶紧拿开腰间蔺征西的手,穿上衣服下了床。抬头看着堆满了东西的上铺,还是收拾一下,把上铺给清出来吧,免得父母生疑。
晏云山咳着嗽,从里间出来,看见晏旻起来了,正在收拾上铺的东西,说:“这么早收什么?”
晏旻说:“被子有点窄了,我和蔺征西两个睡不太够,我把上铺收出来,今晚各睡各的。咱们南方太冷,又没有暖气,容易着凉。”
晏云山说:“是吧,昨天我就说了要把上铺收出来,你们说不用,这还是得收。”
晏旻掩饰说:“我本来是觉得一个人睡冷,两个人睡暖和一些,忘记考虑被子的事了。”
蔺征西其实也早就醒了,他听见晏旻跟他爸说话,便闭着眼睛装睡,直到晏云山出去了,他才起来。
晏旻低头看着他,两人无奈地笑了一下,跟咳嗽一样,喜欢一个人也是藏不住的。
为了表明两个人是关系正常,接下来,晏旻和蔺征西都克己守礼,尽量表现得正常一些。
事实上,他俩越注意保持距离,在父母和家人眼中反而显得不正常,毕竟蔺征西唯一熟悉的人是晏旻,他俩之间都那么客客气气,让家人们觉得,晏旻也太不会照顾客人了。
今年的晏旻家的年夜饭格外热闹,晏雯与丈夫商量好了,以后轮流去两家过年,今年是头一回在娘家过年。
吃完饭,大家围着火炉坐在电视机前,嗑着瓜子等着看春晚。长辈们给晚辈发压岁钱,晏云山是给每个晚辈都发,哪怕是已经结了婚的,反正钱也不多,只是一个象征意义,就连蔺征西都有。
晏旻趁机将他准备好的红包给了家人,父母一人发了一万,给姐姐弟弟各拿了一千,小外甥女也发了一百块钱红包。
父母拿着厚厚的红包,忍不住惊呼:“你给我们这么多钱干什么?你哪来这么多钱!”
晏旻说:“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们说,我年初就办理了停薪留职,现在自己出来创业,和蔺征西一起办了一家公司。小斐和弟妹上次来的时候就知道了,我没让他们说,想亲口告诉你们。”
晏斐点头:“是的,我们去看过哥的公司了,还挺不错的。”
晏云山变了脸色:“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
晏旻解释说:“主要还是原来的公司政策调整,我在那里发挥不出才干,我觉得浪费时间,就出来了。正好蔺征西也想回国发展,我们就一起办了这家公司。现在在做集成电路设计,今年效益还不错,赚了些钱。给爸妈这些钱,是想让你们给家里装一台电话,以后方便联系。妈妈单位集资建房,我也帮忙凑一点钱,要是还不够,就打电话跟我说,我再汇钱回来,争取第一批就换上房子。爸妈住了一辈子鸽子笼,也该换个大点的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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