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闻书把小水鬼身上的异常情况跟谢翡简单说了一下。
“……半年前才死的小鬼,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做,就有这般修为,甚至于能白日行凶,这显然不合常理。”
不过洛闻书更在意的是小水鬼提起的那个在她尸体上做手脚的女人,如果小水鬼说的是真的,那人可谓是有些手段的,竟然能瞒过幽冥的人。
当然,这一点洛闻书也能做到,只是没必要。
人间是属于活人的地界,死后灵魂去往幽冥,过奈何桥,喝孟婆汤,等待合适的时机,重入轮回。
灵魂若是滞留人间,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久必成患,为祸一方。
“你……们做得很好。”谢翡夸赞了一句,语气平淡,脸上表情也是一样的平淡,听起来似乎很敷衍。
实则不然,熟悉谢翡的人才知道,他一贯要求严格,不管是对人还是对己,能得他一句夸赞,已属不易。
“这个魂魄不必送去幽冥,我带走了。”谢翡说道。
春山市这一片地界,以前是由另一个无常负责,谢翡是这个月月初才接手的。
由于种种原因,他手下无人可用。
在此之前,谢翡一直怀疑,自己中午可能是鬼迷心窍了,才会答应洛闻书提出的荒唐请求。
他怎么也没想到,不过短短半天的时间,这个女人就给他送来这样一份大礼。
天台的旧冰柜上,瘦小的洛星屿手里举着人间行走的印信,僵在那里。
“妈妈……”他有些无助的看向洛闻书。
本来他拿着印信,鼓足勇气,好不容易爬到旧冰柜上,马上就要戳到小水鬼的脑门上了。
恰是这时,中午在杏花公园里见到的被洛闻书称为谢大人的男人忽然出现。
两个大人简单交流一番后,谢大人说要把小水鬼带走。
这让洛星屿有些迟疑,他的章还要不要戳上去了?
洛闻书听到了他的求助,回给他一个安抚的微笑,转而看向谢翡,“谢大人,这个小鬼你带走没什么问题,但是我们家孩子的印信上,会少了一道记录……你看?”
谢翡闻言,有一瞬的沉默,“……无妨,我会给他补上。”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跟自己讨价还价?
不过转念一想,这个人是洛闻书,忽然就能接受了,毕竟她连更离谱的事都做过。
谢翡抬手,一道隐约的青光随着他的动作,在指间凝聚,而后斜飞出去,没入一侧洛星屿手里举着的人间行走印信内。
再一挥手,捆绑在小水鬼身上的符咒之绳瞬间崩断。
谢翡顺势将其收入袖中。
“下次若是再遇到类似的情况,可以直接联系我。”谢翡说完,转身开了鬼门便走。
眨眼间,天台上便没有了他的身影,但余音还在飘荡。
“方法你应该知晓……”
“似乎有点不太待见我……”洛闻书小声自言自语一句,而后看向对面还骑在旧冰柜上的洛星屿,夸赞一句,“做的不错,走,吃饭去。”
洛星屿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闻言迷茫之色重新爬到脸上。
我……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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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一小穿过连通两栋楼天台的铁门,回到租住的楼栋里,经过七楼的时候,碰见了李玉芬和方大豪。
夫妻俩就站在自家门口,朝楼梯处张望。
“小洛……”见到洛闻书从楼顶下来,李玉芬几步迎了上去,神色不掩焦急,既期待又有些害怕,“是不是……解决了?”
方大豪稍微镇定一点,但是眼里同样写着担忧。
夫妻俩虽然不知道害了方鹏的小水鬼就在楼顶上,但是他们前脚从洛闻书家出来,没过多久,后者就带着儿子往天台上去,总不能是去看风景的吧?
不过猜测归猜测,夫妻俩深知好奇心害死猫这一道理,也怕凑上去万一出什么意外,平白给洛闻书增添不必要麻烦,是以一直老实的在家门口等着。
“嗯,解决了。”洛闻书点头,“玉芬姐你们可以不用担心了。”
夫妻俩闻言,俱都松了一口气,胸腔里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能落回去。
“没事了没事了……”李玉芬呢喃两声,眼眶不受控制的微微泛红。
方大豪伸手揽住妻子的肩,将人带进怀里,动作轻柔的安抚,一边对洛闻书说道,“小洛,鹏鹏的事,我们夫妻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谢你……”
方大豪平日里十分健谈,此刻却是有些木头,除了道谢以外,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哥你别这么说,这两年多里,你跟玉芬姐一直对我们母子照顾有加,如今鹏鹏遇上事,我恰好又有这个本事,帮他是应该的。”
类似的情况,洛闻书以前经历过很多,能够明白他们此刻的心情。
“玉芬姐你们回来是为了这个事,现在事情解决了,就可以回医院去照顾鹏鹏了,他遇到这种事,心里肯定是很害怕的,后续还需要你们多陪陪他。”
洛闻书岔开话题。
“正好我跟小屿还没吃饭,准备出去看看吃点什么。”
方大豪听她这么说,也就不纠结了。
救命之恩,是大恩情,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他记在心里了,到时候跟家里人商量商量怎么办。
“那我跟你玉芬姐先回医院了,等鹏鹏出院回家了,到时候请小洛你们到家里来吃饭。”
跟李玉芬夫妻道别之后,洛闻书带着洛星屿下楼,一边走,一边问他想吃什么。
后者思考了一会儿后,尝试着开口,“我想吃烧烤……可以吗?”
洛闻书点头,“当然。”
他们租住的安置区附近不远,就有一条小吃街,每天傍晚开始营业,一直持续到凌晨四点多才会收摊。
小孩子吃太多这些东西不健康,不过偶尔吃一次并不影响。
洛闻书继承的记忆中,原主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带孩子去吃一次,点一杯奶茶,各种肉串都来上一点,再加一盘麻辣小龙虾或是别的什么,母子两人就能吃得饱饱的。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沐浴着晚风,走向小吃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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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金有钱正跟朋友们一起玩。
开在繁华地带酒吧,装修极尽奢华。
一束光照亮大厅的舞台,劲爆的音乐随之响起,几个身材曼妙的美女,跳起了热舞。
“哇哦~”
“蜜果——”
尖叫声,欢呼声,交织成一片。
一派灯红酒绿,奢靡醉人。
金有钱金公子开了卡座,酒一打一打的上,一群朋友聚在一起,大部分带了女伴,各个妆容精致身材火辣。
喧嚣声中,旁边的人推了推金有钱肩膀,凑过头来小声问,“我听人说中午在杏花广场那边的街道派出所门口见你了,怎么回事?”
在这个环境里,小声只是相对的,实际并不小,否则根本听不清。
这话问出来后,旁边离得近的,差不多都听到了。
“金子,咋了?”
“谁惹着我金哥了吗?”
大家都很关心金有钱,你一句我一句。
当然,没有人把事情往金有钱头上去想,毕竟金公子虽然吊儿郎当胸无大志,但绝对是一个守法好公民,不抽烟,喝酒适量,车从不乱停,垃圾一定扔进垃圾桶里……等等。
“你问这个啊……”金有钱喝了一点酒,不醉人,但是有点兴奋。
他嗓音提高了一些,“我跟你们说啊,你们绝对想不到我今天在杏花广场那边遇到了什么!”
有此等奇遇不炫耀,犹如锦衣夜行,憋着不爽。
这也是金有钱今天请客的主要原因。
不过人刚到齐没多久,他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开口。
没成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他瞬间打开话匣子。
“金哥遇见美女了吗?”
“不对啊,金哥最近不是在追余美女吗?”
大家伙儿吃着喝着,必须得给东道主捧场不是,于是个个发言都很积极。
“是个美女,但不是普通的美女——”金有钱拖长了声音,一脸神秘的表情,伸出一根手指,虚晃几下,“是个大师!”
众人闻言,纷纷露出意外的表情。
“是那种给人摸骨算命的大师吗?”
“金哥你怎么转性了,我记得你以前不信这些的啊,说都是骗子来着……”
“那不一样!”金有钱声音又拔高了一些,打断众人的猜想,“以前那些的确是骗子,我今天遇到这个,是真大师,有真本事!”
之后他便把今天中午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卧槽,这么牛逼的吗?!”
“好像是有点本事!”
“金哥你不是说大师给了你一张平安符吗,拿出来给兄弟们瞅瞅呗!”
金有钱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把藏在领子里的平安符拉了出来,“喏,就是这个!”
众人纷纷凑过头去看,不过都没瞧出什么名头来。
“大师不是说这平安符水火不侵吗,金哥你要不试试?”有人提议道。
“可以沾水给你们看看,火就算了。”金有钱说道。
之前考虑到洗澡的问题,金有钱特意咨询了一下大师,得到寻常水火不影响的答案后,他回到家里小小试验了一下。
他接了半杯水,小心翼翼把符咒的一角放进去,又立马拿出来。
仔细看去,竟是真的一滴水都没沾上!
再试试,多泡两秒。
还是不沾水!
金有钱心里大师的形象顿时又拔高了一大截。
话说回来。
金有钱让人拿了瓶水过来,又拿个干净杯子,往里倒了半杯,就跟在家里时一样,捏着平安符把一角浸进了水里,过了两秒后拿出来。
这个过程中,他并没有把符咒取下来,红线始终挂在脖子上。
他可是记得大师的话,符咒不离身。
金公子可是看过很多电影小说的人,里面或主角或配角的作死行为,他没少吐槽。
现在轮到自己了,肯定不会犯那些错误!
“好家伙,真的不怕水!”
“金哥好像搞到真的了!”
“牛逼!”
大家伙不予余力的夸赞,让金公子觉得很受用,大手一挥,又叫了一打好酒。
这一次聚会,宾主尽欢。
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酒局散场。
或者换个准确说法,是大家伙还在玩,而金公子提前离场了。
他挥手跟一众兄弟告别,而后跟来送他的酒吧经理说今晚消费记他账上。
到了门口,司机已经把车停在了路边。
“金少,去哪里?”
金有钱上了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去郊外一处农家乐,具体地址我等等发你微信。”
他提前离场,是因为接到了余真的电话。
余真说她跟几个朋友去郊外农家乐玩,结果车坏了,那一块地方有点偏,打不到车,问金有钱能不能去接她一下。
金有钱也不去思考这一番话里的逻辑通不通顺,他只知道美女开口了,而且就这么一点小事,他要是连这都拒绝,以后可没脸继续追人家了。
“金少,坐稳了。”
司机提醒之后,便发动引擎,往郊外开去。
这个时间点,春山市市区里还热闹着,但是越往外走,渐渐人就少了。
司机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达金有钱发来的地址附近。
后面这一段路,连一辆车都没有遇到过。
路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坏了好多,好长一段路才能见到一盏亮着的。
司机是金家花了大价钱请的,身高体壮,还当过几年兵。
眼见着路越走越偏僻,从大路拐上了小路,狭窄到只能勉强容纳两辆小车并排行驶。
司机心里不知道怎么的,有点毛毛的,于是开口缓和一下,“金少你这朋友离得可是有点远啊!”
金有钱不知道司机怎么想的,他心里其实也有点毛,这条小路两边草木异常旺盛,他堂堂一米八的大男子汉,站出去估计都没那些草高。
要不是给他打电话的是一见钟情的美女,他早让司机调头回去了。
“就是因为太偏了才叫不到车,不然也轮不到我……”金有钱干巴巴回一句。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车又开了一会儿,终于见到亮光了。
那是一座样式在景区里很常见的木制门楼,坐落在小路上,两侧飞檐垂下两盏大红灯笼,随着夜风微微晃动。
后方依稀有灯光,勉强能看见一排低矮的房子,似乎是仿古式建筑。
司机瞧见后,嘴角抽了抽,心想还不如不见呢,这下心里更毛了。
刚好这时导航提示已到达目的地附近。
司机顺势把车停在路边,远光灯打开,回头问金有钱,“金少,到了,再往里走等下怕不好调头,你要不给你那个朋友打个电话,问她在哪儿,麻烦她走两步?”
他是真的不想从那门楼下面开过去,但这话也不尽是瞎编的,前面的路的确比较狭窄。
金有钱对此也是求之不得,“也行,我这就打电话问问。”
他说着话,动作麻溜的给美女打了电话,嘟嘟两声就接通了,“真真,我已经到了,前面不远有个门楼,没错吧?”
电话里,真真的声音有点轻,“对,你顺着门楼往前再开一小段就到了。”
金有钱闻言,思考了两秒,而后一咬牙,把司机的话搬过来,“这边路不太好,再往里开怕不好调头,只能麻烦真真你走两步了……就在门楼前边,车灯开着呢!”
电话那边沉默了估计有十来秒,才回应道,“那好吧,我这就出来……”
金有钱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跟司机在车里坐着等了两分钟,才见到一道纤细曼妙的身影出现在远光灯范围里。
黑发及腰,漆黑如墨,穿的依旧是白裙子,裙摆随风而动。
司机是第一次见余真,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这个忽然出现的身影,吓得他一激灵。
“文哥,是我朋友……”金有钱小声说一句,声音听起来很没有底气。
之前他并不觉得余真的打扮有什么问题,多清纯,多气质!
但是这会儿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冷不防看到,是有点那啥……
很快余真就走近了,到了门楼附近。
看到那张让自己一见钟情的脸,金有钱顿时就不怎么怕了,他推开车门下车,迎了上去。
“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麻烦你过来接我……”余真站在门楼那一侧,有些不好意思的朝金有钱笑了笑。
金有钱顿时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连连摇头,“没事没事,咱们是朋友嘛,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他嘴上说着话,脚下是一步都不肯动,就站在门楼这一侧。
余真看着他,脸上笑意渐渐收了一些。
接着她把手伸到背后,变戏法似的摸出一个东西,“这个是我今天跟老板学着编的手链,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金有钱看着余真那只纤细漂亮的手,拿着亲手编的手链递向他,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被击中,魂都仿佛要被勾走了。
他下意识迈开脚,准备走过去接礼物。
一步,两步……
在他即将越过门楼的一瞬间,心口处忽然像是被火烧了一般,升起灼热的感觉。
那是贴身佩戴的平安符所在的位置!
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浮现中午大师将平安符交给他时所说的话,“……当你感觉到符纸发烫的时候,不要犹豫,马上离开当前所在的地方……”
“怎么了?”余真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金有钱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也是僵硬的,他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那个,我……我忘了个东西在车上,我去拿……拿一下……”
他说完话,不敢再多看余真一眼,猛一下转身,迅速往回跑。
“文哥,不对劲,快跑啊!”他跟个兔子一样钻进车里,说话的同时,关车门系安全带,一气呵成。
司机文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金有钱的反应,也知道情况不对,于是毫不犹豫的调转车头跑路。
不过小路狭窄,调头比较麻烦,需要费点时间。
金有钱坐在车里,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发抖,他伸手从领口拉出平安符紧紧攥在手心,这才觉得心安一些。
从车窗玻璃往外看去,黑发白裙的余真还站在门楼里侧,静静看着这边,漂亮的脸上扬起一抹诡异的微笑。
金有钱吓得心脏都漏跳一拍。
这时文哥终于调转车头,说了一句‘坐稳了’,一脚油门踩下去。
下一秒,却见周遭的景物完全变了个样子。
来时的小路更崎岖了,两侧旺盛的草木,像是被一场大火烧过,只余下一地灰烬,被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卷着,漫天飞舞。
后视镜里,门楼依旧立着,只是样式似乎有些变化,飞檐上的两盏大红灯笼也不见了踪影。
一并消失的,还有穿着白裙子的余真的身影。
“卧槽,不……不见了!”金有钱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声音发颤。
司机文哥也被吓到了,脸色发白。
但是他比金有钱要稍微好一些,依旧稳稳的开着车。
道路崎岖,车子抖得不行。
开了一会儿,远远能看见前方一条宽敞的大马路,两侧路灯明亮,莫名给人一种安全感。
一时之间,司机文哥和金有钱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秒,车顶上方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上面,紧接着是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就像是尖锐的指甲在刮着黑板。
一缕黑色的头发,从前面挡风玻璃上方垂落。
然后是第二缕,第三缕。
紧接着,一张苍白如纸的脸,猛一下贴在了挡风玻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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