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危衡这副模样太乖了,姚容又忍不住想摸他的头。
但才刚付诸行动,就被他避开了。
她只好收回手,心下有些遗憾。许危衡的发质很软,这段时间没有理发,头发长了不少,摸起来的手感就更好了。
不过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
因为经纪人来闹了一趟,耽误了时间,碗里的面全部都坨了。
姚容和许危衡都不打算再吃了,不等姚容有所动作,许危衡先一步将碗筷都端去了厨房。
他把碗筷放进洗碗池里,余光瞥见垃圾桶里有两袋饺子。
有几个饺子的皮裂开了,露出包在里面的淡紫色香芋馅。
香芋馅的饺子……
这是他最喜欢的饺子口味。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姚容端着两杯水走了进来,把其中一杯递给许危衡。
经过刚刚那一遭,许危衡对姚容没有那么抗拒了。至少这一回,不需要姚容找什么借口,他就直接接过了水杯。
姚容趁热打铁,提出想在这里留宿几天。
对上姚容既紧张又期待的目光,许危衡轻轻应了一声“好”。
他想,不管怎么样,她都是他的亲生母亲,留她在这里住上一两天也是应该的。
***
这间公寓是两室一厅的格局,其中一间是许危衡的卧室,另一间被改造成书房。不过书房里也有一张床,有时工作太忙了,许危衡的助理会在那里休息。
许危衡给姚容拿来一套全新的床上用品。
姚容换好被褥,走到窗边,将遮挡得严严实实的窗帘拉开一半。
这个举动很平常,可就在她把窗帘拉开的下一秒,有不下三道闪光灯对准她所在的方向,迅速亮了起来。
这些狗仔盯得可真紧。
姚容心下感慨他们的敬业,将窗帘重新拉好,下了一趟楼。
不一会儿,她慢悠悠回到了公寓。
刚把钥匙插进锁孔里,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许危衡扶着门把手:“你去了哪里?”
姚容:“我去找了楼下那些狗仔,短时间内你不用担心他们来烦你了。”
许意远只比许危衡小了一个多月,是在姚容和许稷婚姻存续期间生出来的孩子。无论许意远的妈妈有没有和许稷结婚,许意远都是私生子,这点是没有办法洗的。
狗仔追逐热度,比起许危衡,自然是现在风头正盛的许意远更有新闻价值。
许危衡:“……”
突然,许危衡感觉到姚容往他手里塞了东西。
是一罐旺仔牛奶和一根折叠吸管。
他抬头,用目光询问姚容。
姚容说:“你还没成年,以后别喝那么多酒了。要是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就喝些甜的东西,这样心情就会变得高兴起来了。”
许危衡:“……”
许危衡很想直接把旺仔牛奶丢回去,但鬼使神差地,他握着旺仔牛奶回了房间,坐到了飘窗上,拉开罐盖,将吸管插了进去。
确实很甜,甜到了心底。
相比较之下,啤酒实在是太苦涩了。
***
姚容坐在客厅里,正在用她那台不太灵光的手机搜索资料。
星语传媒是许危衡的经纪公司,在圈子里属于二流经纪公司,资源还算可以,捧出过不少小有名气的明星。
但这家公司在业内风评很一般。
对于能带给他们大量利益的艺人,星语传媒自然是千捧万捧,许以各种资源。
可对于那些过了气的艺人,星语传媒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会在合同期间疯狂压榨艺人,直到榨干他们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许危衡当初和星语传媒签了三年的新人合同,现在还剩一年时间。
以他的精神状态,再留在星语传媒,绝对会出大问题。
姚容刚刚把经纪人赶出去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要帮许危衡解约的准备。
走正常的解约流程,许危衡需要支付给星语传媒一大笔违约金。
如果星语传媒对许危衡很好,姚容很乐意按照合同赔付违约金,但就星语传媒对许危衡做的那些糟心事,姚容是一分钱都不可能掏的。
他们逼着许危衡被舆论公开审判,疯狂给许危衡一个未成年接通告,这一笔账,姚容要跟他们好好算清楚。
正巧,昨天在查许危衡的住址和电话号码时,姚容顺手侵入了星语传媒的内网。
她一个又一个查看起那些不能外传的文件,又饶有兴趣地翻看着星语传媒的财务表报,顺带着还去了解了一下星语传媒的经营情况。
仔细了解下来,姚容只能说:这家公司真是漏洞百出。
她将这些财务资料都保存下来,打算这两天整理清楚,然后匿名举报给A市税务局。
不管怎么样,星语传媒一个“偷税漏税”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至于许危衡的解约问题,姚容打算等他睡醒后,先去跟他沟通一番。
要是他那边没意见,她就请律师来跟星语传媒打官司。
这种事情,交给专业人士更合适。
姚容关掉文件,打开微博,搜索起“许危衡”三个字。
许危衡的微博账号跳了出来。
姚容点进去。
前面几十条微博都是和工作有关的宣传。
一直翻到许危衡刚出道那段时间,姚容才看到新内容。
【许危衡v:今天在孤儿院里听孩子们唱《小星星》,他们每个人都是发光的星星】
底下还附有一张合照。
照片里,十五岁的许危衡被孩子们围在中间,穿着黄色套头卫衣,那张与她有五分相似的脸上,带着青涩而明朗的笑,颊侧的酒窝若隐若现,略显圆润的眼睛透着光,呈现出浓烈生机。
像是盛夏时茁壮生长的小白杨。
现在的他,也不过十六岁,眼神却透着一种行将就木的麻木。
姚容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抬头看向紧闭的卧室门。
他说那些孩子是发光的星星,他在她眼里,也是这样的。
他是在她的期待中降生到这个世界的。
傍晚,残阳如血。
许危衡是在飘窗上醒过来的,保持着双手环抱膝盖的姿势。
他发了一会儿呆,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打开房间门,饭菜的香味争先恐后向他涌来。
素来空荡的餐桌这回一反常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品。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可以说是非常齐全。
姚容正在摆放碗筷,瞧见他走出来,从上而下将他迅速打量了一番,微微一笑:“醒得刚刚好,可以吃饭了。”
她走向鞋柜,拿了一双拖鞋,边向他走去边继续道:“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都做了一些。”
说着,将拖鞋放到了餐桌边。
“穿上吧。”
许危衡这才注意到自己没有穿鞋。
他有些恍惚,向姚容说了声谢谢。
吃饭时,姚容一个劲往许危衡碗里夹菜。
她做的都是一些比较好克化且开胃的菜,很适合他现在吃。
许危衡吃不下了,就没有吃米饭,努力把她夹进碗里的菜都吃光,这才停下。
吃完饭,姚容拿着水果刀,边削苹果皮,边招手让许危衡坐到她身边,跟他商量解约的事情。
“我咨询过律师了,他说你这种情况,不仅不需要向星语传媒支付违约金,还可以要求他们赔偿你的精神损失费。”
“你觉得怎么样?要是觉得合适,我们可以直接请这位律师帮打官司。”
许危衡沉默。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姚容将苹果切成小块,放进碟子里,给许危衡递了一把小叉子:“吃些水果吧。”
许危衡没有接:“够了。”
姚容看着他,不仅没有收回手,反而用这把叉子叉了一块苹果,又重新递到他面前。
许危衡咬着牙:“我说够了,我不吃,我也不需要你帮我考虑解约的问题!”
姚容没有退让,她冷静询问:“为什么?”
许危衡反问:“你什么时候走?”
“过段时间再说,我还没考虑这个问题。”
许危衡冷笑,抬头直视她:“不管早走还是晚走,你始终都会离开A市的不是吗?”
姚容之前就隐隐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现在听到他这句话,不仅没有紧张,反而松了一口气。
这些年来,她能时不时看到许危衡的照片,了解他的近况,但以许父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将她的情况告诉许危衡的。
从他三岁到十六岁,十三年来,她杳无音信,这是横亘在他们母子之间的一个心结。
姚容从沙发上起身,蹲在他面前,抬起头凝视他的眼睛。
她抓着他的手,让他认真听她说的每一句话。
“我会离开A市,但是这一次,我打算带着你一起离开。你愿意换一座城市,跟我一起生活吗?”
不需要许危衡马上给出答复,姚容放柔了声音,继续开口:“许稷告诉我,他会给你提供最好的生活,最好的教育。我以为,再怎么样你都是他的儿子,他不会害你。是我错信了他。”
“这十三年来,我一直很想你,但是我找不到你。后来你当了明星,我又觉得自己这副糟糕的模样会拖累你,所以只敢默默关注你。”
“在你以前每一次需要我的时候,我都没有能够出现在你面前。对此,我很难过,也很抱歉。”
“而这一次,妈妈还是来晚了。”
姚容没有想过能立刻解开许危衡的心结,但她愿意向他好好道歉,以求得他的谅解。
这是她作为一个母亲的失职。
“对不起,这么多年,让你受委屈了。”
许危衡轻轻眨了下眼睛。
一滴眼泪顺着他的脸庞滑落。
他没有忍住,用双手捂住了脸。
温热的泪水打湿他的手指,又从指缝间溢出。
姚容伸出手,轻轻搂住了他。
许危衡弯下腰靠着她,肩膀轻轻颤抖。
他哭了很久,好像是要把这段时间来受到的所有委屈都哭出来一般。
但他也哭得很克制,很安静。
姚容不知道这些年来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连悲伤都这么小心翼翼。
不过,能哭出来就好。
能哭出来是好事,情绪憋在心里才容易坏事。
与此同时,一辆保姆车停在了《娱乐新世界》录制现场。
“许意远!”
“许意远看看我们!”
蹲守在外面的粉丝一拥而上,疯狂挥舞着应援牌。
穿着白衬衫的少年走下保姆车,朝粉丝所在的方向比了个飞吻,笑容灿烂,眉眼飞扬,一派肆意桀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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