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大修重看】

    姜舒兰和周中锋说笑间, 进了磨盘大队里面。

    刚好撞上了,从外面哭着回来的江敏云。

    两人脸上的笑容都跟着淡了几分,互相对视了一眼,达成共识直接离去, 当没有看见她。

    实在是江敏云有些狼狈, 满脸的泪痕, 眼睛哭得肿成了核桃, 脸也肿成了发面馒头。

    瞧着这是被欺负了?

    姜舒兰边走边想。

    四目相对。

    江敏云看到姜舒兰那一脸幸福的小模样, 以及周中锋身上大大小小挂着包裹, 而姜舒兰手里却一个都没有时。

    江敏云心里顿时不平衡了, 光瞧着这一幕,就知道周中锋对姜舒兰有多好了。

    天气冷,提东西冻手。

    谁都不想提东西,更不想把手放在外面被冷风吹。

    不说别的, 就冲着这一条,周中锋就把姜舒兰爱护得不行。

    更别说,这么多东西是给谁买的?

    他们将来要去海岛,火车上肯定不方便带这些东西,十有八九是在出发之前给姜舒兰娘家人买的。

    一想到这里, 江敏云哭得更凶了,本来、本来周中锋这个体贴的对象是她的啊!

    姜舒兰觉得莫名其妙, 这江敏云看着她就开始哭。

    她是辣椒啊!

    这么辣的她眼泪哔哔的。

    姜舒兰和不想和江敏云掰扯,她拽着周中锋的胳膊,就说,“咱们快点回去, 爹娘还在等着。”

    话还未落。

    江敏云就突然道, “姜舒兰, 看我过得不好,你满意了?”

    姜舒兰,“???”

    姜舒兰本来打算直接离开的,但是听到这话。

    顿时停下脚步,她本来也没打算奚落江敏云的,但是江敏云自找麻烦,就别怪她了。

    姜舒兰回头眼睛里面闪着小火苗,语气淡淡,“江敏云,你过得不好啊?是哪里不好?邹跃华欺负你了吗?还是他的孩子欺负你了?再或者是邹老太太欺负你了?还是说他们一家人联合起来欺负你了?”

    “快,说出来让我乐一乐呀?”

    不是说她满意吗?

    那她就满意给她看呀?

    她最大的满意就是看着江敏云代替她进去了邹家那个火坑啊!

    她真是满意得不得了。

    这话的杀伤力极大,而且是精准狙击,简直每一个都说得太准了,还戳在江敏云的伤口上。

    江敏云没想到她竟然都知道,一时之间,眼泪流得更凶了,“你……我、”我就知道。

    他们所有人都欺负她。

    都见不得她好。

    不用想江敏云那未说完的话也不是好话。

    于是,姜舒兰笑眯眯,蔫坏道,“江知青,你哭大点声呀,最好是让磨盘大队的社员都听到,保管你下午就成了大队里面茶余饭后的谈资,谈什么呢?谈你江敏云出嫁第一天哭着回娘家?还是谈你江敏云被婆家欺负了?在或者是——”

    江敏云听不下去了,她崩溃,“你不要说了。”

    姜舒兰收敛了笑容,声音软绵却透着几分冷,“我是建议你哭大声点,整个磨盘大队的人才会同情你。”

    她是没那个兴趣去传江敏云哭着从婆家回来,但是别人未必没有。

    话落,姜舒兰不欲去看江敏云是个什么脸色,直接拉着旁边的周中锋就走。

    等走远了,周中锋偏头看她,“你这是在提醒她?”

    姜舒兰那话虽然扎心,但是绝对不是说在欺负江敏云。

    而是让她调整情绪,这样大哭的江敏云若是被生产队其他人看到了。

    定然成为大家人口中的笑柄。

    姜舒兰摇头,轻声道,“倒也不是,只是我当初也是磨盘大队的笑话谈资。”

    那种感觉其实挺难受的,你一出去到处人都在对你指指点点。

    但是当你走到闲唠嗑的人群中时,他们顿时戛然而止,都看着你却不说话。

    等你再次离开以后,身后的声音越发大,讨论笑话品头论足的也是你。

    因为自己经历过,不愿意别人也经历一遍。

    至于报复江敏云,她没兴趣,因为江敏云这辈子最大的报应,就是嫁给邹跃华。

    她已经受到报应了。

    周中锋偏头看了她一会,眼里涌动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到最后归于沉寂。

    两人前脚没走几步,从磨盘大队口走到人家户,那篱笆园外面。

    后脚听到动静的蒋丽红扒着窗户跟着出来了,说来也巧,

    他们因为是外来户所以住在最外围的位置,姜舒兰和周中锋刚好经过他们门口。

    蒋丽红看到周中锋身上挂着的包裹时,眼睛顿时在发亮。

    但是想到这是老姜家女婿买给姜家人时,顿时哼了一声。

    她故意朝着姜舒兰和周中锋自言自语道,“看样子我那女婿也要上门了。”

    顿了顿,蒋丽红眺望着远方,一眼就瞧着站在大队口的江敏云了。

    她眼睛顿时一亮,大着嗓门对着江敏云喊道,“敏云啊,你回来女婿给你拿了什么啊?”

    难不成她厂长女婿还能比对方差了不成?

    这话一落,原本打算离开的姜舒兰似笑非笑地盯着蒋丽红,只觉得江敏云挺倒霉的。

    遇到这么一个后妈。

    算是运气不好。

    蒋丽红被姜舒兰这目光盯得浑身都不得劲儿,色厉内荏,“看我做什么?怕我家敏云拿的东西多,把你压得抬不起头是不是?”

    接着,她故意大嗓门,“敏云,不用给姜舒兰留面子,你只管报名单,女婿让送回来了哪些东西?”

    拜蒋丽红这个大嗓门所赐。

    这一下,原本在家里猫冬的社员们一下子出来,全部都来看热闹来了。

    不远处的江敏云,想死的心都有了,好不容易止住眼泪,收敛了情绪。

    这下子被捅了马蜂窝。

    邹跃华给她拿什么了?

    什么都没给她拿!

    还给她了一个耳光,肿着脸,带着二斤泪回来的。

    这话,江敏云能说吗?

    她就是说不了啊!

    不止是说不了,还要藏得好好的。

    不为他,第一不能让社员们看笑话,第二不远处还站着姜舒兰和周中锋看笑话。

    江敏云恨不得现在扭头撞死算了,一了百了。

    果然,不知道离得近的人,眼尖一下子看到了江敏云脸上的红肿,关心道,“丽红啊!你快别问孩子了,你去看看你家敏云脸怎么是肿的?连眼睛也是哭肿的?”

    这话一落,蒋丽红惊了,她跑上前两步,问道,“敏云,这是怎么了?是女婿不让你拿东西回娘家,打你了吗??”

    这下,所有人都跟着无语了。

    哪里有这么问话的啊!

    是嫌江敏云还不够丢人吗?

    再给她直接摁在耻辱柱上?

    江敏云哭得差点没晕过去,所有的怒气一下子到达一个顶点。

    她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爆发了,什么高情商,什么好人缘,她都不要了。

    她就想发泄,朝着蒋丽红大吼道,“没有,没有东西,邹家什么东西都没让我拿回娘家。

    不止如此,我还被打了一个耳光,带回娘家一个耳光,两斤泪,你满意了吗

    你是不是要所有人都知道,我江敏云结婚的第一天,就被婆婆打了?然后哭着回娘家?”

    连姜舒兰这个外人,都知道新婚第一天哭着回娘家,会被大队的所有人笑话。

    还特意激她,让她别哭了。

    可是,蒋丽红呢?

    她虽然是后妈,但是她江敏云自认,蒋丽红进老江家门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难为过她。

    但蒋丽红做了什么?

    她一嗓子恨不得把全生产队的人都喊出来了。

    现在好了,所有人都知道她江敏云结婚第一天,就被人打了,哭着回娘家了。

    蒋丽红被吼懵了,她往后退了几步,她捏着衣角,有些无措,“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

    她就想在姜舒兰面前出一口气,赢她一次。

    让她姜家人知道,他们江家女婿也不差的。

    哪里能料到这个场景呢?

    江敏云冷冷地看着她,一把推开蒋丽红,哭着就往江家跑去。

    大家看了一场闹剧,相互对视了一眼,悄悄地也跟着离开了,一会会的功夫。

    整个磨盘大队都知道江敏云新婚第一天,被婆家人打啦!

    而姜舒兰那个丈夫,买了一堆的东西陪着姜舒兰回娘家啦!

    唯独,蒋丽红一个站在原地,有些回不过神。

    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攀比没攀比上,他们江家反而再次成了笑话。

    站在不远处扫了一眼七七八八的姜舒兰摇摇头,周中锋也跟着庆幸起来,还好姜家人不是这样的。

    有这么一个拎不清的极品丈母娘,这日子是真不好过啊!

    *

    姜家是最早一批搬来的人家户,他们的房子坐落在磨盘大队的中间位置。

    等到姜舒兰和周中锋一回去后,就立马被人迎了上来,姜母率先道,“真是的,回自己家,还买什么东西?”

    他们之所以这么快知道,那是因为整个磨盘大队都要传遍了。

    姜舒兰抱着姜母的胳膊,笑着撒娇,“娘,就是回家才要买嘛,不然难不成去外面买去?”

    姜母说不过她,她看向旁边的周中锋,好家伙胳膊上都挂满了。

    这得买多少,她一边让家里的男人们招呼周中锋。

    一边走在后面,小幅度地拧着姜舒兰的胳膊,小声骂她,“你个蠢妮子,你把钱都花了,你去海岛花什么?”

    姜舒兰想了想,在姜母耳边道,“这是我救邹跃华,他赔的钱。”

    姜母吃惊地瞪眼。

    救邹跃华?

    该不是诓她吧?

    随着周中锋取下来一件又一件东西,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

    姜母的心简直在滴血,几乎是用吼的,“姜舒兰,你这手大的啊!你这哪里是过日子的样子??”就算是救人也不行。

    姜舒兰弯弯眼睛,一点都不怕,声音也娇娇的,“娘,我也没手大呀?这都是该买的东西,不能省!”

    她买的那个蛤蜊油,雪花膏,毛线,盐,富强粉,胶鞋,五花肉。

    这里面哪个不是家里需要的?

    理儿是这个理,但是姜母节约了半辈子,从来没这般大手大脚过。

    光看那东西都看得眼皮子直跳,她深吸一口气,才能让自己不晕过去。

    “毛线,谁让你买毛线的,家里哪里用得上?这么金贵的东西,还买这么多。”

    还是上好的羊毛线,软和又舒服,就是这得多贵啊!

    “还有胶鞋,你爹那双脚什么不是穿?买这么好的胶鞋做什么?那个雪花膏也是,咱们全家都是枯树皮,谁用得上这么个好玩意了。”

    当父母的就是这样,他们可以给孩子无条件花钱,花再多也不心疼。

    但是等到孩子们给他们买东西的时候,就是买一根针都能唠叨很久说太贵,不喜欢。

    其实,哪里是不喜欢呢,就是舍不得孩子乱花钱。

    姜舒兰突然就上前,抱了抱姜母的腰,软软道,“娘,我明天就要走了,您别叨叨我了,好不好呀?”

    “我这么多年也没给你们买过东西,反而是家里一直在给我买,我现在手里稍微有点闲钱,您就让我买嘛。再说了我给您,给家里买东西——”

    她捂着胸口,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小声道,“是真的很高兴嘛!”

    就是那种极为欢快的,她姜舒兰啊,终于有机会可以为家里做点事情了。

    而不是一直像之前那样,因为无法参加高考的事情,在家耽误那么久,全靠家人来养她。

    这话说的哦。

    姜母泪花乱转,她也不再吼了,想了想摸了摸姜舒兰的发梢,叹口气,“人家说穷家富路,你一下子去那么远的地方,身上多留点钱总归是没错的。”

    姜舒兰嗯了一声,她抬头看向周中锋,“我们的家庭里面的钱没动呀,再加上又不是天天买,就买了这一次,周中锋也同意了,是不是呀?”

    周中锋点头,声音坚定,“是!”跟着安慰,“娘,这些东西没花到多少钱。”

    姜母算是明白了,这俩在一起都不是过日子的人,瞧着手大的!

    她就说之前舒兰也不是手大的人,怎么突然手指头这么松散,原来是背后有周中锋惯着的。

    姜母到嘴边的话就咽回去了,算了。

    这小两口的事情,她还是不掺和了。

    “我下午把富强粉和面给你们包饺子,明儿的一早你们赶火车,剩下的一些我给你们做成蒸饺,带路上用热水烫一下就能吃。”

    刚好那一斤五花肉将将放进去,再去自留地里面拔几根萝卜。

    包个萝卜丝肉馅饺子,一口下去香喷喷的猪油渣,好吃极了。

    姜舒兰蹙眉,这富强粉和肉,原本她准备想让家里改善下伙食的,并不是让她带走的。

    但是,她也明白姜母这个人一旦做决定了,就没人能劝得住。

    姜舒兰和周中锋对视了一眼,周中锋秒懂提着刚买回来的酒,去找老丈人说话去了。

    姜舒兰则是拿着几瓶蛤蜊油和雪花膏以及毛线,去找了几个嫂子。

    这会大嫂和二嫂三嫂都在柴房烤火的,同时还分拣药材,各个手里拿着箩筐低头细细地挑拣。

    这是细致活儿,姜家男人们做不来。

    每次姜父都是拜托几个儿媳妇做的,也不是白做。

    按斤算钱一斤五分,反正姜父对外也收药材,与其这样还不肥水流到自家田里面。

    东省冷得很,猫冬的时候在家闲着没事,分拣药材赚个零花钱倒是不错。

    只是,这会她们想的却不是赚钱,而是在低声交谈,“伤寒草我挑的有半斤了,也不知道够不够舒兰带到海岛用。”

    这种药草是干的,半斤都足足有半筐子了。

    “我也是。”

    二嫂也叹口气,“你是伤寒草还好点,又不是月月感冒,这益母草才麻烦,舒兰每月来好事的时候,总是肚子疼,益母草我挑的四两,我算了算这也熬不到几次药就没了,这往后舒兰怎么办?”

    冬天了,药草不好找,这益母草几乎是家里所有的了。

    蒋秀珍倒是没说,她只是担忧道,“我倒是不怕这些,反正当地有大夫,主要是我听说海岛那边一年四季,都是夏天热的厉害,舒兰是咱东北的娃,抗冻,这抗热不?”

    三个嫂子个个都是忧心忡忡。

    姜舒兰推门进来的时候,柴房的木门咯吱一声。

    三个嫂子同时止住声,抬头看过来,“舒兰回来了!”

    “快把你和妹夫拍的照片给我们看看。”

    姜舒兰早有准备,把照片递过去,大嫂蒋秀珍先接了过去,她展开照片一看,不由地道,“真好看!”

    照片上面,舒兰眉眼盈盈带笑,唇红齿白,说不出的漂亮。

    周中锋也不差,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微微上扬的嘴角冲淡了几分冷峻,多了几分烟火气。

    “还别说,咱妹夫长得也好看。”

    十里八乡都没看到过比周中锋还俊儿的男人了,个子也高,挺拔英武。

    姜舒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旁边二嫂打趣,“都是成家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害羞?”

    三嫂跟着道,“那不一样,我瞧着舒兰跟妹夫好像还没有圆房?”

    这几天姜舒兰和周中锋都住在姜家。

    但是是分开住的,周中锋跟着家里的男人们挤一个炕,舒兰跟着他们挤一个炕。

    这下,二嫂挤眉弄眼,“倒是可惜,不然还能问问舒兰感觉怎么样——”

    瞧着妹夫体格倒是不错,又是当兵的,怕是舒兰这小身板,不一定能受得住。

    姜舒兰脸红得滴血,热辣辣的,“二嫂!”

    她跺脚,娇嗔道,“再说下去,我不理你们了!”

    “好了,都不说了,听舒兰说。”

    大嫂蒋秀珍发话了,下面两个妯娌自然是听的。

    姜舒兰把东西挨个拿出来,先是三瓶蛤蜊油,接着是三瓶雪花膏,依次递过去,叮嘱:

    “大嫂你每天风里来雨里去,你记得用蛤蜊油先擦一遍,免得每年冬天虎口都炸开。二嫂你也是干活的时候不要太拼命了,有二哥在呢,你心疼心疼自己。还有三嫂再不把脸倒腾好看点,就我三哥那个小白脸在外面被人勾搭跑了,到时候哭都不行。”

    她几个哥哥里面,就是三哥长的最俊,跟白面书生似的。

    之前没结婚的时候,生产队不少姑娘都想嫁给她三哥。

    但是她三哥却娶了外面的三嫂,这让公社大队里面不少女同志都放心碎了一地。

    虽然结婚了,现在潜在危险还是有的。

    姜舒兰的话,让三个嫂子心里都热辣辣的,尤其是那雪花膏还是雅霜牌的,瞧着就洋气。

    “舒兰,这么贵的东西,你——”

    不外乎她们这般疼爱小姑子,实在是小姑子每次,实在是太懂事了。

    姜舒兰笑了笑,不接她们话,继续将两斤半毛线,全部给了三嫂。

    “三嫂,你针线活好,你看着织,如果够的话,你,大嫂二嫂,在给娘一人织一条围巾。”

    三嫂摸了摸那上好的羊毛线,“这织围巾,也太可惜了。”

    谁家这么舍得啊?

    上好的羊毛线啊!

    姜舒兰,“不可惜的,只要是没浪费,都不可惜。”

    她能做的也就只是这些了,一些小东西。

    姜舒兰深吸一口气,朝着三个嫂子,深深地鞠了一躬,“大嫂,二嫂,三嫂,往后我不在家,爹娘——”

    她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爹娘拜托你们多看顾一些。”

    她知道更该找的是哥哥们,但是哥哥们不当家。

    他们只会在外面闷头干活,回来了在把钱交给媳妇保管。

    还有一个他们心太粗,去水利基建队挣工分,一走就是几个月,也只有几个嫂子才会经常在家。

    门外,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看照片的姜母准备找舒兰拿照片看的。

    怎么也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她眼泪唰的一下子就跟着落了下来了。

    她不敢哭,捂着嘴,肩膀在颤抖着,转身去了厨房。

    去了厨房后,姜母在也憋不住了,发出呜呜呜声,嗓子发涩,眼眶发疼,眼泪颗颗滚落砸在草木灰上。

    她就说她的舒兰,怎么会突然手这么大方。

    原来!

    原来是为了这没用的爹娘啊!

    舒兰怕她走的太远,顾不上父母,所以在临走之前特意买些金贵的东西拜托下嫂子们。

    希望他们能够多多照看下年迈的父母。

    姜母的眼泪像是泄了洪的大坝一下,波涛汹涌。

    她捶着胸口,小声地喊,“舒兰啊,娘的舒兰!”

    肝肠寸断,满是不舍。

    柴房内。

    姜舒兰低声道,“大嫂,二嫂,三嫂,麻烦你们了。”嫂子们心细,不像哥哥们只会在外面闷头干活。

    连爹娘生病都看不出来,她不在爹娘身边的日子,要全靠嫂子们心细帮衬一些。

    旁边的大嫂,二嫂三嫂,顿时惊了,起身,“舒兰,你这是做什么?”

    “舒兰,你在做什么?你快起来,不然大嫂生气了。”

    蒋秀珍拉不动她,便板着一张脸,教育,“爹娘是你的爹娘,也是我和二弟妹,三弟妹的爹娘,这点你绝对放心,以后有我们一口吃的,绝对不会薄待爹娘半分。”

    “我也是!”二嫂说。

    “我和大嫂一样的。”三嫂低声道。

    有了这话,姜舒兰这才直起身子,她眼眶红红,“谢谢大嫂,二嫂,三嫂。”

    “你在这样生疏,小心嫂子们不理你了,照顾爹娘本来就是我们的责任。你既然出嫁了,就好好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只要你小日子好了,爹娘才会高兴,我们才会高兴!”

    姜舒兰带着鼻音,轻轻地嗯了一声,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下午的时候,姜家的人格外忙碌。

    都在为姜舒兰和周中锋明天离开做准备,你一个想法,我一个建议,基本上把姜舒兰但凡是能带走的,全部都提了一遍。

    姜母包饺子,便包饺子便想事,看了一眼在和姜父唠嗑的周中锋问道,“中锋,你海岛那边的屋子有养鸡吗?”

    这——

    周中锋下意识地摇头,“没有。”

    他一个单身汉住着,住的也是部队宿舍,别说养鸡了,他就是连个单独的屋子都没有。

    当然,这次过去肯定要重新申请屋子的。

    姜母看了一眼几个儿媳妇,便商量,“我想把家里两只还在下蛋的老母鸡给舒兰带到海岛去。”

    这话一落,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

    家里下鸡蛋的就这两只老母鸡,是去年才抓的鸡崽子,嫩生生的,下鸡蛋也勤。

    “娘,我觉得可以,家里要吃鸡蛋,爹是当大夫的,让人拿鸡蛋换药也是一样的。”蒋秀珍道。

    很多人看病没有钱,都是拿几个鸡蛋当钱来用。

    蒋秀珍这个大儿媳妇都说话了,二儿媳妇和三儿媳妇,自然也不会不答应的。

    “那你们都同意就行。”

    姜母吩咐孩子,“下午就别喂鸡了,让鸡饿个几顿,免得上火车拉得多熏死人。”

    “老二你编制活好,去割点芦苇草,编一个鸡笼,让舒兰他们提到上火车上,最好能不漏鸡屎,也不熏人的那种。”

    这就直接做决定了。

    根本,不给姜舒兰反驳的机会。

    接下来一下午都是这样的,姜母想起一件事就补充一件事,前前后后补充了七八件。

    就跟总指挥一样,先是吩咐姜家老大去凿冰穿子,捞一网小多春鱼回来。

    这种鱼是他们当地的河里面才有的,就指头长度,窄窄细细的一条,银白色很是漂亮。

    只是太小了没肉,做起来又麻烦费油,大人们很少捞这种鱼,更偏爱那种草鱼和大头鲢子鱼,无他鱼肉多。

    但是这次却不一样。

    她老闺女第一次出远门,在火车上吃东西,别的确实不方便,加上周中锋又是个大男人,饭量大,吃不饱可不行。

    可不就是这种炸鱼干最方便啦?

    又香又脆又顶饱,不然这四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可怎么熬哦?

    因为担忧闺女火车上过的不好,所以姜母也格外操心起来。

    等姜家老大,从结冰的河面上,捞回来小半桶多春鱼后。

    姜家人就齐齐发动起来,将一条条小多春鱼,清洗干净沥水后先晾半个小时。

    再在搪瓷盆里面兑上面粉,在打两个鸡蛋清进去,把沥干的小多春鱼放在面里裹一道,染成白色的后。

    这才放到烧热的油锅里面,轻轻一炸,噼里啪啦,炸出来的都是那种金黄色的小炸鱼。

    不说吃了,就那香味都恨不得,把整个生产队孩子们都吸引过来。

    还没炸好的时候,姜家的臭小子们都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锅里看。

    等姜母一说好了,孩子们一窝蜂进去,姜母一人分发一条炸鱼干。

    “算是沾了你老姑的光了,这搁着平时,谁舍得哟。”

    光炸这一点小多春鱼,都倒了半斤油去锅里面了。

    这搁着平时的用法,这半斤油可是够家里一二十个人吃一个月的。

    小铁蛋儿吮着手指,“真好吃啊!要是我姑父天天来就好了。”

    这样,天天都有炸鱼干吃!

    小铁蛋儿这话,引起了大家的群殴,一人一板栗子。只是,大家下手都有轻重,并没有用力。

    但就算是这样,小铁蛋儿仍然哭着抱着炸鱼干,找正在编鸡笼的二伯。

    观察了一会,小铁蛋儿拿着芦苇杆,便开始指点江山,“二伯,你这鸡笼太小了,鸡会闷死的!”

    “是吗?”姜家二哥抓了抓脑袋,比划了下,“两只鸡按理说是能装进去的呀!”

    “二伯,你好笨,你忘记啦,咱们家鸡肥呀。又不给他窗户口通风,你还不把笼子做大点。

    这不把鸡给暗杀了,到时候我小姑哪里吃得上鸡蛋,怕是要吃鸡肉了。”

    他吸溜儿下口水,觉得吃鸡肉也挺好的。

    这小孩子把姜家二哥给弄懵了,他比划了下鸡笼,“你觉得做多大才好?”

    家里两只鸡都是孩子们捉虫挖野菜喂的。

    小铁蛋儿说,“大黑和大黄他们很肥的——”

    他比划了下,把自己的小身板钻到鸡笼里面,“起码要有我这么大吧!”

    他也不大才四岁多,又瘦,小鸡崽子一个。

    姜家二哥老实,他照着小铁蛋儿比划了下,“成,就照着你身板做,给母鸡一个宽广的家。”

    小铁蛋儿高兴了,拿着手里的炸鱼干就走。

    姜家二哥一把抓住他的小脖子,逗他,“不是,你小鱼干不分我点啊?”

    就这么走了。

    小铁蛋儿皱眉,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这是给我爹的,还要在给老姑一点,我自己还没吃呢!”

    这孩子——

    年纪小小,心里却懂事的很,姜家二哥也不逗他了,“去看看你爹也行,怎么一下午都没听到动静。”

    小铁蛋儿嗯了一声,迈着小短腿去了后面的暖屋,姜家四哥腿受不了伤寒。

    他那个小屋子,是单独装了一个暖炕的,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烧着。

    小铁蛋儿一进来,额头就是汗津津的。

    他把自己分到的唯一一条小黄鱼,撕开一半,递给了姜四哥,“爹,吃,好香!”

    姜四哥半靠在炕上挑药草,一听这话,笑呵呵,“你自给儿吃就行了。”

    小铁蛋儿固执把小鱼干递过去,大有爹不吃,他就不放手的感觉。

    姜四哥没法子,只能佯装咬了一口。

    小铁蛋儿这才欢天喜地的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由着父亲给他擦汗,一脸满足。

    只是吃着吃着,他呼吸有些重。

    姜四哥顿时急了,“你是不是没按时吃药?哮喘怎么又犯了?”

    “我按时吃药了呢,是鱼有小刺,咽不下去。”

    小铁蛋很用力的呼吸,把之前的沉重感压了下去,他小声道,“爹,他们都说,我是你拖累。”

    要是没要他,爹就不会这样了。

    当初,姜四哥的腿之所以会受伤,去接姜舒兰放学是其一。

    其二是因为,姜舒兰读书的公社高中旁边,有一个供销社里面卖的有橘子罐头。

    姜四哥媳妇当时身怀六甲,没有胃口想吃橘子罐头。

    他想着反正要去公社,便跟本来去接舒兰的三哥换了一个行程。

    由他去公社高中买橘子罐头,顺便在去接舒兰放学。

    哪里料到,去的路上下大雨,姜四哥又着急怕学校人都走完了。

    也怕供销社提前关门了,买不到橘子罐头了。

    便抄了一条近路,哪里料到遇到泥石流,把他整个人都埋了一半进去。

    等人救出来后,两条腿也是废了。

    媳妇知道后当场早产,七个月就生下了小铁蛋儿。

    在知道他这双腿儿彻底无法恢复后,等出了月子,便丢下姜四哥和小铁蛋儿,回了娘家,没多久就再次改嫁了。

    其实,姜四哥不怨之前跑了的媳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在乡下就靠劳动力吃饭,他成了废人,养不活老婆孩子,媳妇离开去奔一条活路,也是正常的。

    只是,苦了小铁蛋儿。

    也因此,姜舒兰一直对姜四哥有愧疚,她虽然不是主要原因,但是她也算是原因之一。

    但是,姜四哥却不是这样认为的,他的出发点是为了给怀孕的妻子买橘子罐头。

    这才顺带去接的小妹姜舒兰。

    只是,他怎么劝都没用,这些年他动弹不方便,小铁蛋儿几乎是姜舒兰一手带大。

    所以,当姜四哥听完儿子小铁蛋说他是自己的拖累时,姜四哥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了几分,“谁和你说的?”

    小铁蛋儿从来都不是他的拖累。

    小铁蛋儿吃着炸鱼干,低着头,也不说话。

    半晌,他才笑嘻嘻,“没有啦,爹,我就是逗你玩儿呢!”

    因为没有娘,爹又是个残废,小铁蛋儿从小都比别的孩子懂事不少。

    他这么一笑,姜四哥才松了一口气,他将药材框推到炕桌旁边,抱着小铁蛋儿上了炕,“铁蛋儿,是爹的宝贝!”

    姜四哥为人开朗,他对孩子也从来不吝啬这种肉麻的话。

    一句话,让小铁蛋儿瞬间脸红了,他扭着头跑开了。

    等他一跑,姜四哥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多了些忧愁,小妹舒兰一走,小铁蛋儿可怎么办呀?

    正当姜四哥着急的时候,姜舒兰端着一盘炸鱼干进来了,她嗅了嗅屋内的空气,“四哥,小铁蛋儿把炸小鱼给你吃了?”

    姜四哥点头,脸上忍不住笑了,“这孩子不护食!”

    姜舒兰听了,故意酸溜溜地说道,“小铁蛋儿还是我一手带大的呢,也没见他给我留一点!”

    “他说了,一条鱼干分三份!”

    “这还差不多!”

    姜舒兰将搪瓷盘将将盖住底的炸鱼干放在炕桌上,“四哥,你先尝尝——”

    因为,姜四哥腿,所以家里有好吃的,都会想着他。

    姜四哥并没有动搪瓷盘里面的炸鱼干,家里这种吃食。

    就是几年都难得遇到一次,还是留给孩子们好了。

    姜舒兰刚准备劝说,外面就传来一阵尖叫,“小铁蛋!”

    姜舒兰瞬间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条件反射的冲了出去。

    一出屋子,就看到小铁蛋儿正半靠在圆滚滚的石碾子上。

    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脸色也极为苍白,呼吸声像是破风箱一样,呼啦呼啦的,眼见着脸色越憋越紫红。

    当初,小铁蛋儿的母亲因为意外得知姜四哥出事,早产生得他。

    加上又在娘胎里面憋的太久,出生没多久就患上了哮喘。

    “哮喘犯了,快把药拿过来!”

    姜父最先反应过来,他本就是多年老大夫,再加上这孩子也算是他一手治的。

    他一边迅速的把小铁蛋儿抱在炕上,脱掉衣服,抬手按着小铁蛋儿的檀中穴,肺俞穴。

    只是,一个人到底是有些慢了。

    眼瞧着着急担忧从隔壁跑过来的姜舒兰和周中锋。

    姜父道,“舒兰过来,按着小铁蛋儿的肾俞穴。”

    姜舒兰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她一直在照顾小铁蛋儿,对这些穴位,也是熟悉的很。

    她上去便跟着按下肾俞穴,动作又浅到深,力度也慢慢加大。

    随着,两人的配合,小铁蛋儿的呼吸急促青紫的脸色,也渐渐缓和过来。

    姜父稍稍松口气,收了手,给小铁蛋儿掖了掖被角,安慰家人,“这孩子小时候病弱,等长大了身体扎实了,这病自然会慢慢消失。”

    说到底,这就是一个欺负人的病,趁你弱的时候欺负你。

    瞧着小铁蛋儿逐渐平稳的呼吸,姜舒兰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提上来。

    下一秒。

    就见到小铁蛋儿头上顶着弹幕。

    [老爷子是没说假,有些人运气好可能会自愈,但是小铁蛋儿属于运气不好的那个。]

    [还没看到后面,怎么说?求告知!]

    [小铁蛋儿!不!他大名是叫姜平安,他可是个物理天才,才读高中的时候,便被学校发现并越级保送,后来被特殊招安准备进研究所承接特殊项目研发,算是姜家唯一出息的人。

    再他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打算去邹家接备受欺负的舒舒回姜家。

    因为在姜平安心里,他老姑不止是他老姑,更是一直以来承担了母亲的角色,对他关怀照顾,他想要在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去帮助舒舒,只是结果……哎……]

    [结果怎么了?快说!]

    [去之前的时候,多年没有发作的哮喘再次出现了,而且来势汹汹……]

    [那不是。。。。]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