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子里面所有旖旎的心思, 瞬间消失殆尽。
他到底是要追究了吗?
或者是说怀疑了?
姜舒兰陷入沉默,她能看到弹幕,并且知道他们所处的这个环境。
其实就不过是一个电视剧, 一个故事,一个别人凭空捏造杜撰的故事。
只是,她能告诉他吗?
她能相信他吗?
姜舒兰其实不是很确定,她不确定周中锋能不能值得她彻底信任。
再或者说, 她亲生的爹娘, 无条件爱她二十多年的爹娘, 她都不敢告诉他们。
认识不过一个多月的周中锋,她敢吗?
姜舒兰陷入了犹豫,挣扎和彷徨。
在姜舒兰沉默的片刻, 周中锋眼里期待的光芒, 慢慢的黯淡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拳头握紧又放开了,深吸一口气, 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缓和几分, 不给对方带来压力。
“你可以考虑, 明天早上给我答案。”
说完, 他准备转身离开。
姜舒兰上前拉着了他手腕,轻声说,“不用考虑, 我可以告诉你答案。”
周中锋略期待地看着她。
姜舒兰避开了他的目光,垂眸低声道, “抱歉, 我不能告诉你真相, 你只需要知道, 我不会害你就够了。”
看到弹幕的事情,她还是无法相信他,告诉他。
她只能抱歉。
周中锋顿住,眸中的光逐渐凝聚,他盯着姜舒兰片刻,压抑地朝着她喊道,“姜舒兰,你知道我是谁吗?”
连名带姓地喊,可想而知,他现在心情的愤怒。
姜舒兰咬着唇,“我知道。”
可是,即使知道,她也不能,更不敢去告诉她。
她现在还不能把自己最大的秘密,交给一个刚认识一个多月的男人。
哪怕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
那也不行。
“抱歉,我不能说。”
她有秘密,但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他。
周中锋的情绪逐渐上升到一个紧绷的点,他的拳头从攥起到再次松开,再到攥起,几次之后,终于归于平静。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是你丈夫。”
周中锋声音清冷地说。
这……
姜舒兰沉默了,“周中锋,你别逼我,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宣出于口。”
她抬头看他,一字一顿,带着恳切,“你给我点时间,如果到了能告诉你的地步,我一定会告诉你。”
她伸手去拉周中锋。
周中锋却避开了,他摇了摇头,“姜舒兰,你不懂。”
“我不止是你的丈夫,还是一位军人。”
军人的妻子若是有异,那是对组织,对部队来说最大的危险。
周中锋不愿意将话说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太伤人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暂时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我就当没听到你之前的答案,姜舒兰,你在考虑一晚上,我明天早上在问你要答案。”
周中锋对着姜舒兰,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姜舒兰的心逐渐沉了下去。
眼睁睁地看着,周中锋从卧室里面抱了一床薄被,去了隔壁的屋子。
姜舒兰抬了抬手,想要去拉,却不知道以什么理由去挽留对方。
“周——”
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
周中锋侧身,“我们各自冷静一些。”
姜舒兰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中锋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屋内。
以及,隔壁传来了一阵轻轻的关门声。
姜舒兰一屁股坐在床边,语气喃喃,“难道?我真要说吗?”
可是,她不信任他。
弹幕,是她最大的秘密。
这一晚上,两人各自在床上躺着,各自都是辗转反侧。
姜舒兰一直在挣扎,她不后悔不说,只是不说,似乎成了他们两人之间最大的危机。
可是说……
等于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暴露在对方面前。
若是两人千好万好,那自然是感情甜蜜蜜,日子美滋滋。
可是如果,如果以后婚姻要是进行不下去了,她便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甚至,只有一条死路。
她见过发了疯的男人,是怎么对待妻子的。
他们磨盘大队就有,爱的时候甜蜜蜜的,不爱的时候,妻子连条狗都不如。
最后,只有赶尽杀绝。
而且,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弹幕能够监听看到,她所有的事情。
一旦她告诉周中锋,她知道自己在一部电视剧里,知道自己能看到弹幕,通过弹幕得知以后的剧情。
那么弹幕背后的人会是什么反应?
姜舒兰不敢想象这个后果。
这个后果,她也承担不起,因为这个后果充满着不确定性和危险性。
会将她,她的父母,甚至周中锋,以及所有人都置身于危险的境地。
姜舒兰打了个哆嗦,之前挣扎犹豫纠结的心思也逐渐坚定起来。
她不能说,也不敢说。
在她没有任何实力之前,绝对不能透露出去一星半点。
隔壁房屋,周中锋一直在翻身,他在想,之前的态度是不是太过强硬了一些,是不是有些吓着了姜舒兰。
可是——
不这样做,姜舒兰根本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
一个拥有未卜先知能力的军嫂,一个知道所有事情的军嫂,在身份不明的情况下,就只能以特务的身份暂时收押。
若不是特务,自然会被放出来。
但若是呢?
这个后果,姜舒兰承担不起。
黑暗中,周中锋渐渐坐了起来,靠在床头。
点燃了一根很久很久都没抽过的烟,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又再次吐了出去。
他眸色渐深,低声喃喃,“舒兰,不要让我失望好不好?”
不怪他这般谨慎,而是岛上之前就出现过这类特务,他们最后甚至是损失惨重。
而现在,姜舒兰不肯说,周中锋只有两条路。
第一,选择视而不见,哪怕是知道她是个危险信号。
但是却因为她是自己的妻子,是自己的爱人,便选择私心隐瞒。
可真当一旦出了事情,那就是他周中锋对不起组织。
对组织忠诚,是周中锋一直以来的信念,从未有过半分改变。
可是如果对组织忠诚。
那就是第二种,去和组织申请彻查姜舒兰一切过往,她的过往,她隐藏的秘密,则会全部都暴露出来。
因为没有人能够逃过组织的刻意追查。
更别说姜舒兰了。
可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周中锋都不愿意去选择。
向来果断的周中锋,第一次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这一夜,他一整晚没合眼,一根根烟蒂洒在地上一片,整个屋子都是一股烟味。
早上五点的时候,实在是睡不着的周中锋索性起来了,先是把一片狼藉的屋内给打扫了一遍。
其次,又出去从上到下冲了个凉水澡,整个人彻底冷静下来后,换上干净的衣服。
看了一眼房间内的姜舒兰,还在睡着在。
周中锋叹了口气,随即,先去食堂打了四个白面馒头,两个搪瓷缸的棒子面粥,放在桌子上以后。
已经是早上六点五十了。
等了十分钟,没有动静,等了十五分钟还是没动静。
周中锋终于忍不住了,再次推开门,目光落在床上。
姜舒兰不止还在睡着,还睡得四仰八叉,轻轻打着小呼噜。
就……挺没心没肺的。
他这边担忧了一晚上睡不着,那边倒是好,睡得喷香,没有任何知觉。
周中锋甚至怀疑,姜舒兰昨晚上睡得比以前都好。
毕竟,她以前睡相很好不说,也从来不打小呼噜。
周中锋盯着她看了半晌后。
终于忍不住了,上前拧着了姜舒兰的鼻子,过了好一会。
姜舒兰脸憋得通红,一下子睁开眼睛,气呼呼道,“臭流氓,敢摸我。”
梦里,她正在和流氓搏斗。
只是,怎么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张放大的俊脸,胡子拉碴,眼睑青黑,眼底泛着血丝。
“你怎么在这里?”
姜舒兰懵了下,闹了个大红脸。
周中锋本来想端着态度跟她闹的,看到这一幕,怎么也闹不起来了。
“做梦了?”
他挑眉。
姜舒兰红着脸点头,只是,在想到昨晚上两人的谈判时,顿时又脸色白了下去。
周中锋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很快就站了起来,“先洗漱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十分钟后。
桌子上,姜舒兰拿着白面馒头,有几分忐忑。
只是,等她馒头吃完了,粥也喝完了。
对方还是没动静,不止是没动静,还去把桌子上的碗筷和搪瓷缸都收走了。
去了厨房。
姜舒兰有些忐忑,“你不问我吗?”
周中锋洗筷子的手一顿,哗啦啦的水声淡化了几分清冷,“已经有结果了不是吗?”
她要是想说,早都说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早上都在忐忑的。
其实,他昨晚上就该知道结果的,只是不死心,想要给她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但是,姜舒兰还是姜舒兰,固执得可以。
根本不会听任何话。
姜舒兰声音带着几分歉意,“抱歉,我确实是不能说。不过我敢以自己的性命发誓,绝对不会做任何伤害你,伤害组织的事情。”
这是她唯一能控制的,也是唯一能保证的。
周中锋收起筷子的手一顿,“我知道了。”
语气平静。
这让姜舒兰有些不安,她站在原地好一会。
直到周中锋从厨房出来,他沥干净了手,朝着姜舒兰道,“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我出去一趟。”
他越是平静,姜舒兰就越是不安。
“周中锋,如果你、”
话到一半,周中锋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便对着她哑着嗓音道,“舒兰,不好的话,就不要说了。”
姜舒兰沉默下去。
她觉得事情,似乎被她推到了一个两难的境地,但是却又无能为力。
姜舒兰是个悲观主义者,她已经想好了最差的结果,也做好了最差的准备。
周中锋凝视着她,低哑着嗓音,“你能保证对组织无害?”
姜舒兰有些意外他这个时候,还会问这种事情。
但是,她仍然坚定地点了点头。
周中锋,“等我回来。”
*
周中锋出了家门,站在门口片刻,他回头望向屋内。
隔着一扇窗户。
四目相对。
周中锋朝着她安慰地笑了笑。
见他还能笑的出来,姜舒兰心里的那一份沉重莫名消散了几分。
在姜舒兰没看到的位置。
周中锋站在门口,静静地看了她许久,终于做了决定。
这个结果,他昨天夜里,反复推敲了好多次,这可能是最差的结果,也是最好的结果。
一切,都有他来承担。
离开家里后,周中锋便直奔雷师长办公室。
门口,他站着许久,终于敲开了门。
敲开门。
“进。”
周中锋推门而入。
雷师长抬头望了过来,看到是周中锋的时候,有些意外,“来接孩子?”
俩孩子在雷家都要玩疯了,除了雷公嘴没好,不见生人之外,一切都好。
也算。
周中锋点头。
“除了接孩子,还有其他的事情?”
雷师长放下手里的报纸。
周中锋点头,他先是敬了一个礼,“领导,你昨天不是问我,为什么会那么清楚知道,两头狼在瀑布后面吗?”
昨天,当报告呈上去的那一刻。
雷师长就提出疑问了。
身为老领导了,眼光自然是毒辣,一次就能看清楚里面的问题。
只是,当时周中锋并没有直接回答。
他选择的是先回去问姜舒兰,他要确保自己这边没问题,才能在给对方回复。
雷师长点头,他掀着老花镜,忍不住地看对方,“是?怎么,昨儿的不能回答我,今儿的就能回答我了?”
周中锋点头,“是,有些事情我不能确认,我现在已经确认了。”
“昨天我不好意思说,其实这里面还沾了我们家舒兰的光。”
周中锋忍不住笑了笑,打散了几分清冷,“你也知道,舒兰她们被狼袭击的时候,就在那瀑布后面采摘竹笋。”
“我跟她推算,既然全部山上都搜寻了,他们都没找到,那除了这个地方,没有别的地方了。”
“这不,也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被撞上了。”
这话一落。
办公室安静了下来。
雷师长放下手里报纸,他看着他,浑浊的眼神透着几分锐利,“你确定?”
这种理由,可以忽悠别人。
但是,却忽悠不了他这个老江湖。
周中锋点头,语气坚定,“我确定。”
他确实是从舒兰那里得到的答案,这个他没说谎。
只是,更改了一小部分原因。
见他言之凿凿,雷师长看了他片刻,“中锋,人得为自己身上的一身皮负责。”
周中锋平静地和他对视,“我一直都知道。”
如果姜舒兰有问题,那他会和她一起离开部队,他会脱下自己身上的喜爱并热爱的军装,和她一起解甲归田。
可是——
如果没有,他不能的去做第一个伤害姜舒兰的人。
“好了,我知道了。”
雷师长定定看了他三秒钟,“下去吧!”
周中锋点头,“那我去接俩孩子回家了。”顿了顿,补充,“我可能惹了舒兰不高兴,孩子回去可以帮我哄哄他们。”
雷师长嗯了一声。
在周中锋离开后,他选择拨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嘟嘟转了三次,“帮我查姜舒兰同志的过往,以及——”顿了顿,“还有周中□□最近的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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