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 厂长的这话,办公室稀稀落落地响起了掌声。
很多工人同志, 满不情愿。
去首都轧钢总厂学习的机会太少了, 三年也才这一个机会,去完了回来基本板上钉钉就能升职了。
这是一条通天路。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竟然被邹跃华给的了。
这实在是让人心里难以接受。
若是, 邹跃华还是之前那个邹副厂长, 他们自然是没话说,谁让他年纪轻轻就坐到了副厂长的位置呢。
但是,经过他们家人上一次的闹腾, 以及他以权谋私,他已经从副厂长的位置, 被降职为科室主任了。
一个科室主任,把这么好的机会给了邹跃华,这谁能满意呢?
“厂长,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
“论资历, 我们不比邹跃华差, 论专业技术, 我们更甩他八条街, 更甚至, 他是科室主任, 我们也是科室主任,凭什么选他不选择我们?”
去首都轧钢总厂学习,这就是一个升职的机会。
事关自身正儿八经的利益, 谁又愿意把自身的利益给让出去呢。
办公室内, 一下子十多人反对。
让厂长以及邹跃华两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厂长是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
而邹跃华却觉得, 这是他自己应得的机会, 他们凭什么不同意。
厂长给了邹跃华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从抽屉里面抽出一张黑色硬壳笔记本,笔记本里面夹着的则是人事科,记录的工时单。
就那样砸在了众人面前。
厂长一双虎目扫过大家,“自己看。”
这话一说,大家面面相觑。
最先反对的那个人,把工时单给拿了起来。
当看完上面的个人记录表时,顿时脸色一阵青白。
“怎么了?”
旁边的人忍不住问道。
那人把工时记录表递过去。
这下,看完后,所有人都跟着沉默了。
连着三个月的工时,邹跃华都是他们的几倍,更狠的是,过年期间他们休假,而邹跃华却有接近三百个工时。
这代表着什么?
这代表着邹跃华这狗日的,过年根本没休息,全年无休。
当意识到这里,原先反对的人,也跟着不说话了。
“都看完了?”
“还有人反对吗?”
厂长问道。
大家沉默。
这就是没人反对了。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邹,跃华去参加首都轧钢总厂的学习会了吗?整个厂子,你们谁能找出比邹跃华更勤勉的同志?”
“但凡有,我现在就换人。”
到了他们这个管理层,哪里还会像邹跃华这般拼命呢?
“既然大家提不出来,那这次人选就是邹跃华同志了,我希望出了这个门,大家都能够团结一心,别让下面的人看着笑话你们。”
“是,厂长。”
等大家伙儿出了办公室后。
没急着走,而是堵在办公室外面的走廊道上抽烟。
过了一会,邹跃华和厂长私底下谈完话了,这才带上门,跟着出来了。
一出来,就看到走廊道数十个人,他脸色僵了下,但是转念一想,一群手下败将。
有什么好怕的?
他大摇大摆地准备离开。
却突然被拽住了手腕,“邹跃华,你小子能啊,这么早就开始做准备了。”
这些人里面,哪一个不比他资历高,年纪大?
怎么就被这么一个小年轻给捡漏了。
邹跃华心里咯噔了下,面色却不变,“齐工,曹工,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
“什么提前准备,我只知道,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若是你们不信的话,可以继续往前翻我之前的工时,我邹跃华敢拍着胸脯保证,每一个月都是第一。”
他确实是提前知道。
这个时间段会有一个去首都轧钢总厂的学习名额。
也更知道,厂长和人事科以及工会那边,在私底下挑选人。
但是,却没告诉大家。
于是,占了重生好处的邹跃华,便提前半年开始准备,一心扑在厂子上。
就连大年三十,他都上足了十个小时的班。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
他的努力,不止是被人事科工会看在眼里,更是被厂长看在眼里。
所以,对于邹跃华这个解释,大家只是愣了下,接着打量着他,“算你好运气。”
自从邹跃华从副厂长的位置掉到科室主任,他们都以为邹跃华这辈子就算是完了。
但是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倒是有人反应得快,机灵的立马说道,“那就提前恭喜邹主任了,祝你马到成功。”
邹跃华听了,笑了笑,整理了下衣领子,扬长而去。
“呸!”
“什么玩意儿,一个不能生育的男人,还算是男人吗?”
这话一说,前面的邹跃华步子一顿。
他当时提前做结扎,只是因为他已经有了三个优秀的孩子,所以实在是没必要在和江敏云之间再生一个。
免的,他和江敏云的孩子长大了,开始争抢邹阳,邹美,以及国外老三的资源。
但是——
他把结扎看得太轻了,自从结扎后,他在那一方面事情上,确实有些力不从心。
而且,他明显能够感觉到江敏云对他的嫌弃。
这对于一个三十多岁,正值壮年的男人来说,是耻辱。
再加上,被同事们一顿笑话。
邹跃华迟疑了片刻,他是不是要恢复正常?
但是,回到家后,看到儿子邹阳那机灵聪明的样子,他顿时又把原先的念头给压了回去。
算了,他有邹阳这一个优秀的儿子,比得上人家十个儿子了。
邹阳也在等结果,眼见着父亲邹跃华回来。
他立马迎了上去,“爸,怎么样?”
他们都知道,这次去首都轧钢总厂学习,这个机会千载难逢。
对于降职的邹跃华来说,简直就是他的翻身路。
邹跃华朝着邹阳点头,“成了,下午三点的车票,我直接就去首都。”
这话一说,邹阳也忍不住喜上心头,在屋内踱步,“这下就好了。”
这下就好了。
他们父子之间的辉煌路要开启了。
但是,邹阳突然想到什么,他开始皱眉,“爸,这次一共有多少个厂去参加首都轧钢总厂的学习会?”
他爸是从平乡市轧钢分厂杀出来了。
但是这一个分厂,全国不知道有多少个。
这——
邹跃华也拧眉,他本来都要拿着搪瓷缸泡茶水的,听到这话,迟疑了下,“据我所知,就我们东省就有三个分厂。”
那放到全国,岂不是更多了。
这,邹阳脸色也沉了下来。
“那您去了首都轧钢总厂,您有把握脱颖而出吗?”
“拿得出手的技术,或者对国外机器的运用,在或者是引领轧钢厂前进三十年的经验?”
这——
可真把邹跃华给问住了,他也没心思泡茶水在喝了,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他语气有些艰涩,“这些我都不会。”
他上辈子,在轧钢厂做得并不久,坐到他们平乡市轧钢分厂厂长的位置后。
便难进一步了。
再加上后来厂子效益不行,眼看着一年福利比一年差,更甚至有时候工资都发不出来。
那时候姜舒兰提醒他早做打算,他还呵斥对方不懂事。
直到,八三年的时候,他因为主观意识,不听劝告,买错了一条产业线,一下子导致厂子赔进去几十万。
导致厂子发不出工资不说,还要去赔偿外面的货款。
作为主导人的他,当时就被开除了。
走投无路之下,眼见着姜舒兰娘家人做小买卖还不错,便起了下海经商的心思。
这一做生意,就是二三十年。
谁还记得轧钢厂的技术了?
早知道他会重生回来,他怎么说也要把轧钢厂的先进技术给记录下来了。
不然,这会也不会抓瞎了。
邹跃华突然希冀地看向自己的天才儿子,邹阳。
在邹跃华这个老父亲的眼里,天底下没有儿子邹阳不会的。
邹阳苦笑了一声,低声郁闷道,“爸,我上辈子的全部心思都放在研究物理和研究商业上了,什么时候了解过轧钢厂的技术问题啊!”
他一心扎根于研究,再加上又要去继承家业,还去学了商业。
时间都被安排的满满的。
又怎么会去看那些又脏又臭又累的轧钢专业的东西。
这和他也差太远了。
这——
眼见着儿子也不知道,这下,邹跃华是真抓瞎了,“阳阳,咱们虽然有比别人的优势,但是劣势也很明显,我几十年没操作过轧钢,就连这次咱们厂内选人,我都是取了讨巧的功夫,在别的地方多努力,这才被选上的。”
“但是,尽管我被选上了,厂内的那些八级钳工,对我照样很是不服。”
“你说,平乡市都有八级钳工了,难道别的省份没有吗?如果真去首都学习,被上面领导要求露一手技术操作,我这能咋办?”
他上辈子是副厂长,所以没去参加首都的学习会。
因为,他的位置快到头了,那些科室主任学习回来,升职也不过是副厂长。
而他却已经早早是副厂长了,他想要升职,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熬资历,把厂长熬走,这才能轮得到他。
听到父亲这样说。
邹阳也苦着一张脸,“技术比不过,学历也比不过,那除非,咱们有人脉关系啊!”
若是,首都轧钢总厂有个人脉关系,这还不手到擒来?
这话一说。
父子两人灵光一闪,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希望。
邹阳在努力回忆上辈子的事情,他似乎从久远的记忆拉出来一件事情,“爸,你还记得上辈子的女富豪之一的胡咏梅吗?”
这——
邹跃华怎么不记得,他当时争抢首富的位置的时候。
差点被一个女流之辈给拉下马。
当时,他还很不高兴,觉得胡咏梅一个女人,不在家相夫教子,抛头露面做什么生意?
这不是来丢人吗?
意识到父亲还没反应过来,邹阳有些失望,“您忘记了吗?胡咏梅的经历和您有些相像,都是从轧钢厂出来下海经商的。”
只是,邹跃华是被开除的,而胡咏梅却是自己放弃唾手可得的厂长位置。
选择下海经商,当时不少人都说她脑壳进水了。
为此,同为轧钢厂出来的两人,经常被放在一起比较。
尘封的记忆被邹跃华从脑海里面想起,他不喜欢胡咏梅,或者更准确地说他不喜欢比他强的女人。
例如姜舒兰。
例如胡咏梅。
因为,这会让他很有挫败感。
“爸,胡咏梅年轻丧夫,这一条,您是否还记得吗?”
胡咏梅一个人养了两个娃,还一路把生意做大,坐到了女富豪的位置。
这让不少人都夸她,巾帼不让须眉。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胡咏梅,还年轻,更别说她还是首都轧钢总厂采购科主任。
不管她的未来,还是现在,都是很吸引人。
对自己父亲,更是有着强大的助力
邹跃华似乎意识到儿子要说什么了,他猛地打断道,“胡咏梅比我还大三岁,你想都别想!”
让他委屈求全在一个老女人身上,这不开玩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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