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一个病人不是别人, 正是隔壁的那团长家的孩子——迟迟。
迟迟已经三个半月了,但是连着两天都腹胀,吃奶吐奶。
到了晚上还整宿整宿的哭,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苗红云和那团长两口子, 愁得白头发都快出来了。
小孩儿还不同于大人, 矜贵得很,又不敢乱用药。
这不, 隔壁诊所一开,苗红云和那老太太就抱着孩子过来了。
姜父和周奶奶听完, 就把孩子从襁褓里面解开了,露出了小肚子,那小肚子鼓胀得跟皮球一个。
这一看, 姜父没动弹,倒是周奶奶下意识地摸了下孩子肚子, 又拍了下, “几天没上厕所了?”
“两天了。”
周奶奶眉头渐渐松开,双手在孩子肚脐两侧的天枢穴位, 揉了约莫着三分钟左右。
接着, 手往上划过去, 在肚脐上方四寸中脘穴地, 又力度不轻不重地揉了五分钟。
揉着揉着,孩子突然放了一个响亮的屁, 那屁还是嘟嘟噜噜,绵延了好长时间。
空气中突然安静了下来,接着传来了一股臭味。
周奶奶也不嫌弃, 直接又蜷着手指, 轻轻地敲了敲迟迟的小肚子。
这一次的声音不再像之前熟西瓜一样, 反而声音轻了几分,落到实地的感觉。
她语气慈祥,“好了,把孩子抱回去就可以了,每天记住吃完奶半个小时以后。
就按照我这个法子,给孩子顺顺气就好了。”
苗红云和那老太太对视了一眼,有些意外,“就这样?”
连药也没开,针也没扎。
这就好了?
“你看孩子肚子都下去了一些,你们回去在这样顺气几次,基本就好了。”
苗红云忙道谢,等道完谢,又问给多少诊费。
周奶奶摆摆手,“这有什么好给诊费的,就是一个简单的推拿。”
“不用钱。”
苗红云哪里肯呢,临走的时候,往桌子上放了一块钱,抱着孩子就赶紧离开。
生怕周奶奶跟了上来。
等她们一走。
周奶奶看着那桌子上的一块钱,不由得愣了下,“这都多少年了,我——”竟然还能在收到诊费。
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姜父笑了笑,“孩子你看的病,干娘,这诊费你可要收着。”
一块钱,不管是对于姜父,还是对于周奶奶来说,都不在乎。
可是,这钱的来路不一样,对于周奶奶的意义也不一样。
那是在她停止从医多年后,挣来的第一笔诊费。
周奶奶突然就沉默了下去,看着那一块钱,静静发呆。
姜父也悄悄地退出去,而周爷爷也是一样。
大家把空间都留给了周奶奶。
姜舒兰还有些担忧,周爷爷却说,“让她一个人待一会。”
从医一辈子的老大夫了,因为各种原因,被迫退休养老,再次来到一线给病人看病。
至于是什么心情,可能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姜舒兰嗯了一声,等了好一会,瞧着周奶奶没了事,释然的出来后。
这才去司务长办公室找他,准备拿一下近期的销售数据。
姜舒兰来的也巧,刚敲完门,罗玉秋就从办公室出来了,她生得漂亮,五官明艳大气。
她没穿平日的白大褂儿,而是穿着一身薄荷绿的确良长裙,越发显得身材高挑,光彩照人。
连带着那乱糟糟的办公室,好像也因为她,变得亮堂堂了几分。
姜舒兰愣了下,有些意外,“罗大夫。”
罗玉秋微微一笑,“舒兰,你来找司务长?”
姜舒兰嗯了一声,“来核对下近期的单子。”
说完,有些欲言又止,罗玉秋伸手点了点姜舒兰的额头。
“好了,知道你好奇,等你忙完,到卫生室找我,我就告诉你。”
态度落落大方,不带任何隐瞒。
姜舒兰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目送着罗玉秋离开后,她这才跟着进了司务长办公室。
一进去,就见到司务长抱着一个大搪瓷缸,一阵猛灌水。
“不对劲。”
平日这人不是这样的。
见到姜舒兰进来,司务长有些不自在,比起罗玉秋,他似乎道行浅了一些。
“舒兰,你来了。”
他极为不自在的扯了扯衣领子。
姜舒兰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她没把罗玉秋给牵扯进来。
只是,像是平日一样,很随意的一句发问。
却让司务长顿时满头大汗,“没事。”
接着,蹩脚的转移话题,“你来找我什么事情?”
显然不想在之前那个话题上多聊天。
姜舒兰看着他片刻,也没在继续追究下去,而是摊手。
“最近一周的发货订单和首都以及西北基地的销售数据给我下。”
“我就知道。”
提起正事,司务长似乎紧张都淡了几分。
他拉开抽屉,迅速把所有的单据和报表,一股脑的递给了姜舒兰。
“都在这里了。”
“你先看,我出去、我出去透口气。”
姜舒兰嗯了一声,目送着司务长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不过,人都走了,她也没在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就着旁边的办公桌,拉开椅子,迅速的翻看数据起来。
不得不说,这些数据才是最直观的东西。
可以告诉她,哪些东西卖的好,哪些东西卖的不好。
全部都显而易见。
姜舒兰明显感觉到,进入冬月后,首都那边的海产品销量,明显增加了不少。
甚至,超过了往日的罐头销量。
她拿着一支沾满了红墨水的钢笔,在海带,紫菜,咸鱼这三个产品上面,画了三个圈出来。
盯着片刻,随即又列出第四个,鲜虾皮。
鲜虾皮是后面才上的新货,在当地,这种小虾皮都没啥人吃。
最多孩子们抓一把当零食吃,大人们嫌弃虾皮没肉,每次捞起来以后,认为占网子,又给放了回去。
但是舒兰觉得紫菜和海带既然能卖得好。
这种鲜虾皮应该也不错,她就尝试让海货厂收购了一批虾皮,果然。
最新的数据显示过来,虾皮几乎被卖光了,虽然虾皮的量连紫菜的三分之一都没有,但是却销售一空。
首都是有不少有钱人,但是不得不承认,这种普通老百姓还是多的。
大的对虾舍不得买,买一些虾皮回去做汤,还是舍得的。
姜舒兰一目十行,看完所有的海货数据,便在硬壳笔记本上写下,“下批货,增加海岛和紫菜咸鱼,虾皮的收购量,最少增加一倍。”
因为下个月是过年了,老祖宗传下来的习性,辛苦劳累了一年,就指望过年能吃点好吃的。
接着,又看了下罐头,罐头的销货量已经进入了一个平缓期。
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
姜舒兰想到年底首都各大厂子的订单,以及市场上的销量,均会翻倍。
便加了一句,罐头产量先增加二分之一。
至于,果脯这种最少也增加二分之一,最后的脱水蔬菜厂,姜舒兰拿不定注意,因为这些蔬菜最后运送的地方,都是属于自己人了。
不是西北基地,就是沙漠边疆,再或者是自己部队演练出战的时候,自己都消化了。
姜舒兰把脱水蔬菜厂打了个问号的状态。
最后,则是看向果醋和果酒,因为她之前调整了下销售方案,所以,西北基地的果醋,以及首都的果酒,都销量不错。
只是,西北基地到底是受众少,基数少,所以销量有限。
只能说,勉强维持收入,能够让黎丽梅那边正常运行,但是想发财几乎不太可能。
最后,姜舒兰看了下果酒的销量,临近年关,果酒的销量也比之前好了不少,就是不知道年底的时候,能不能销量翻倍了。
想了想,姜舒兰觉得有备无患,在果酒上面增加了一倍的产量。
果酒不怕放,放的越久,越有劲儿,越有味道。
等看完这所有数据后,姜舒兰列了一个总结出来,一式两份,一份交给了司务长。
司务长三两下看完后,他拧眉,“你点出的海货增加一倍,会不会太多了?”
这些干海货不能放太久,放太久容易变味,也容易变质。
到时候卖不出去,全部都砸手里了。
姜舒兰摇头,“你放心,增加一倍,只会少不会多。”
“你忘记了,我们国家人的习性,辛辛苦苦一年,到了年底备年货起来,可不手软。”
说个不好听的,就指望过年这几天慰劳下辛苦一年的家人,这个还真不会太节省。
这——
司务长想了想,“那就按照你说的来,我让人吩咐下去,这个月加大捕捞的业务,增加采货量。”
姜舒兰嗯了一声,“剩下的你照着单子来就行了,另外脱水蔬菜厂一直是你负责的,我就没提建议,你自己看着来就好了。”
司务长翻到单子最后,他点点头,“脱水蔬菜年底也要增加,咱们部队都加餐,西北基地和边疆那边自然也要加餐的。”
说到这里。
司务长叹了口气,“咱们这也就占了个靠海的便利,要是能有多些肉,到时候能给战士们补给一些也好。”
奈何,他们这边肉实在是不多,养的猪也最多只是够自己部队吃。
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出货量。
姜舒兰听到这话愣了下,“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肉多。”
“哪里?”
“我老家东北。”
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这句耳熟能详的话,几乎是他们老家的真实写照。
反正在姜舒兰的记忆里面,就是那几年闹饥荒的时候,他们家都没缺过粮食。
因为东北的物资实在是太富饶了。
在某些程度上,他们东北和海岛有些像,不过海岛是海里面的海货多,而他们东北则是陆地上跑的,天上飞的多。
姜舒兰这话一说,司务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老家离我们海岛,十万八千里。”
“这就是有,也难运送过来。”
姜舒兰摇头,“不是的,我们海岛不缺肉,缺肉的是哪里?是西北基地。”
其实,边疆反而好一点,那边的肉食类多。
她脑子里面隐隐有了一个想法,只是,这想法偏向私人一些。
司务长还有些不明所以,“你的意思是?”
姜舒兰点点头,“不过还要我细细规划一下才行。”
她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等我确定了我在来找你,你先忙。”
告别了司务长,去卫生室的路上,姜舒兰脑子里面的想法慢慢成型。
只是,却需要家里哥嫂的配合。
等到卫生室看到罗玉秋后,姜舒兰慢慢冷静下来,她想的那件事不着急,需要慢慢来,倒是罗玉秋如今这件事却有些着急。
因为,这是罗玉秋第一次私人找她。
若不是有重要的事情,罗玉秋也不会张嘴了。
“坐。”
姜舒兰一进来,罗玉秋就拉开椅子,又张望了下,外面没有人,这才把门也给关上了。
这个点,几乎没啥病人,他们卫生室每天清闲的很。
看着神神秘秘的罗玉秋,姜舒兰内心的猜测,似乎又得到了几分证实。
“很意外我找你?”
姜舒兰笑了下,“意外,又不意外。”
罗玉秋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她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我找你是想让你帮忙。”
她压低了几分嗓音,似乎不太想让外面的人听到。
姜舒兰嗯了一声,“你说。”
“我、”事到临头,向来坦荡荡的罗玉秋反而有了几分犹豫,换了个话题,“舒兰,你觉得司务长怎么样?”
姜舒兰笑了下,眼里带着几分了然,“还不错?为人勤恳,不大男子主义。”
就这两点,不知道比岛上多少男人好。
姜舒兰之所以能在厂内负责事物这么久,其中和司务长脱不了关系。
司务长这个人,尊重女性,这一点很重要。
不然,换个大男子主义来,姜舒兰现在就不能这么顺利。
“还有呢?”
“还有?”姜舒兰顿了下,“人好吧,也不乱花钱,尊老爱幼。”停顿片刻后,她似笑非笑,“罗大夫,你还想听什么?”
罗玉秋之所以和姜舒兰打听。
正是因为,整个海岛这么大的地方,和司务长有联系,关系还处的不错的,就只有姜舒兰了。
从女性角度来说,姜舒兰算是难得了解司务长的一个女同志了。
听到,姜舒兰这般直接了当的问话,罗玉秋脸到底是红了片刻,接着,迅速调整了过来。
“那你觉得,如果我把他作为未来结婚对象,你觉得可以吗?”
她其实还带着几分犹豫,但是罗玉秋没有太多选择了。
姜舒兰本来抱着杯子喝水的,听到这话,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她顿时放下杯子,认真地问,“罗大夫,你没开玩笑?”
在怎么看,这两人也不搭啊。
如果说,罗玉秋是走在时髦前沿的摩登女郎的话,那司务长就是一个扎扎实实工作的老实人。
而且,司务长是真的少见的,那种一门心思都扑在工作上,完全没有任何个人时间。
再说了两人年纪也差着呢。
姜舒兰实在是不明白,这两人怎么会凑到一起去了?
“自然是真的,不开玩笑。”罗玉秋也没瞒着她,她直言道,“我没后路了。”
“舒兰,我比你还大几岁,今年虚岁都快二十八了。”
她语气有些苦涩,“在不结婚,我妈就要去死。”
所以,她要不结婚,要不死亲妈。
她没有选择。
姜舒兰听完怔了下,“家里逼婚?”
她没想到,有逼婚到这个程度的。
罗玉秋点头,“就是逼的厉害,我后来才来的海岛。”
谁能想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她好不容易摆脱家里几年,家里就催疯了,她妈也下了最后通牒。
要不她参加她喜宴,要不参加她葬礼。
两个选择,罗玉秋自己选择。
罗玉秋其实没有太多选择,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妈,去因为自己不结婚这件事自杀。
所以,她觉得,既然她一心逃离父母身边,那就扎根海岛好了。
反正她工作在这里,她也挺喜欢这边的环境。
姜舒兰蹙眉,“我记得你不是海岛的本地人,你想清楚了吗?如果和司务长相亲结婚,那以后就扎根在海岛了。”
这额意味着,她以后也没有后路了。
姜舒兰当初嫁到海岛来,她其实就没留后路,一心就为了逃离郑向东。
而罗玉秋,姜舒兰总觉得她这样嫁了,实在是太亏了。
因为罗玉秋的是条件实在是好,正儿八经医科大学的大学生。
罗玉秋明白姜舒兰的意思。
她苦笑了一声,“你知道吗?我现在也就是看着花团锦簇,实际不然,我们都是女同志,你也知道,女人一过二十五还没结婚,那等于是老姑娘了,而我已经二十八了。”
说到这里,语气越发苦涩,“我若是回去,家里给介绍的对象,基本上都是二婚的,我过去要当后妈。”
所以,她其实真的没有选择了。
除去家里介绍的那些,她也扒拉过整个海岛上的年轻男同志。
优秀的人基本结婚的都早,真正没结婚的没几个了。
她之前其实也考虑过宋政委,但是罗玉秋考虑的更远一些,宋政委是离婚,她若是跟宋政委成婚,等于是帮对方养孩子。
等孩子长大后,若是孩子们的亲生母亲,肖爱敬在回来。
罗玉秋仔细盘算了下自己,她发现自己没有什么盈面儿。
毕竟,亲生母亲是血缘关系是其一,其二是对方在孩子们最需要她的时候离开,孩子们也有当初的记忆。
留下的记忆都是最美好的。
罗玉秋觉得,她争不过这么一个人。
最后的最后,她才把注意打在了司务长身上。
单身,有编制,有工资,她现在需要了解的是,对方为人怎么样了。
如果没有太大缺陷的话,那就嫁了。
实在是,罗玉秋等不起了,或者说是她等得起,但是她母亲却等不起了。
她不可能真的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去死。
姜舒兰听完这话,倒是深有感触,别说罗玉秋现在二十八了,她当年二十二三没结婚。
都被生产队的吐沫快给喷死了。
姜舒兰思忖片刻,“这样,你先别急着做决定。”
“我给你约个时间,你和司务长两人先相亲见一面,看看情况,你是否能接受了之后,在做具体决定。”
“另外,为了你的名声考虑,你们相亲的事情就不要传出去了,到时候我会借口约司务长去我家对订单的功夫,你直接过来,说找爹和奶奶学中医,然后——”
剩下的话,姜舒兰没说,罗玉秋却听懂了。
她忍不住感激地点头,“谢谢你舒兰。”
她现在缺少的就是个机会,白日里面想着莽就算了,实际真见了司务长后,她那会也有几分抹不开面子。
也就是在舒兰面前,外强中干而已。
姜舒兰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就定明天怎么样?”
对方家里既然催的急,那肯定是越快越好了。
“成,明天就明天。”
姜舒兰从卫生室离开后,没急着回家,而是又跑了一趟司务长的办公室,简单的说了下来意。
等姜舒兰说完,司务长脸色顿时涨的通红,“姜、姜舒兰,你你你,确定?”
连名带姓喊不说,还结巴起来。
姜舒兰,“我还能拿这种事情骗你不成?”
“司务长,你可考虑清楚啊,人家罗大夫有工作,有学历,还长的漂亮,你要是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司务长一直在忙工作,时间就了就错过了结婚。
到了后面也没遇到合适的,就一直耽误了下去。
司务长想着下午,罗玉秋来找她的样子,脸色更红了。
男人嘛,说到底,都是视觉动物,他们似乎都更偏好颜色好,这类的女同志当对象或者说是娶媳妇。
司务长也不例外,“你跟她说,我答应了,就明天相亲。”
姜舒兰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司务长一根筋,打算直接这辈子对工作献身,不打算结婚了呢。
这要是这样,罗玉秋那边岂不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姜舒兰嗯了一声,“那就明天下午,在我家,你直接过来。”
“不过为了你们双方的名声考虑,暂时还是不对外公布了,你就装装样子,来我家跟我对订单。”
司务长想了想也是,他名声无所谓,罗大夫金尊玉贵的一个人,确实不能染了污渍。
司务长果断的答应了下来。
转眼到了第二天。
因为,姜舒兰提前和家里打好关系的原因。
下午的时候,姜母和李姨就抱着孩子,去隔壁那家溜达了。
姜父和周奶奶则是一头扎到诊所里面,写病历,整理药方子,准备药材,二位老人每天忙的热火朝天。
根本顾不得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倒是,周老爷子如今和岛上的人都熟悉了,直接跑到雷师长家,两人下棋去了。
所以,偌大一个周家,就只剩下姜舒兰和铁蛋儿了。
留下铁蛋儿是因为,需要铁蛋儿帮忙打探消息。
等罗玉秋和司务长一过来,姜舒兰就领着两人进了院子,关上院子门,还特意问上一句,“没人看见吧?”
主要是怕有人看见了,万一这次相亲成功就算了,没成功,怕是整个岛上都知道罗玉秋和司务长相亲了。
连带着罗玉秋年纪大,人老珠黄会再次被人嘲笑一遍。
不要小瞧了碎嘴的婆子们,她们的嘴跟刀子一样。
罗玉秋看着这般小心翼翼的姜舒兰,心里忍不住一暖,“没呢,这个点该上班的上班去了,该在家干活的在都在家干活。”
所以也就没人看到。
这让,姜舒兰松了一口气,“那行,你们去堂屋吧,我在外面给你们守着。”
司务长飞快地看了一眼罗玉秋,下意识地脸红了。
以前每次受伤去卫生室的时候,也没觉得罗大夫这么漂亮啊。
只觉得罗大夫冷着一张脸,让人害怕。
如今,倒是有了另外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想比司务长的紧张,罗玉秋可以说是落落大方了。
“司务长,你先请。”
这话一落,司务长下意识的摆手,“不了不了,女士优先。”
罗玉秋微微一笑,然后朝着司务长点了点头,不在谦让,直接进了堂屋内。
八仙桌上,放着一盘子的水果,一盘子的瓜子花生,在旁边,还放着两杯冒着烟子茶水。
罗玉秋抿了下唇,越发对姜舒兰感激了几分。
两人落座后,罗玉秋单刀直入,“想必,舒兰也和你说了,咱们今天是来做什么的。”
“那我就先做个自我介绍。”
“我叫罗玉秋,今年二十八岁,六八年医科大学毕业,自愿来到海岛当一名大夫。”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我老家是天津市的,家里父母健在,还有一个姐姐。”
这话算是把自己所有情况都介绍清楚了。
罗玉秋太大方了,对方到司务长有些自惭形秽。
他轻咳了一声,结结巴巴,“我叫徐徐徐,徐麦青,今年、今年是三十二岁。”
“我我、我是正规的军校毕业,现在在海岛部队担任司务长一职,我家,我家,我家——”
他犹豫了半晌,到底是说了出来,“我家没有人了。”
这话一落,罗玉秋一愣。
突然往日的的疑惑,全部都迎刃而解,为什么司务长都三十多岁了,按理说他这个职位,应该是有结婚的。
为什么没有结婚。
因为家里没有长辈的催促,他没有家了,所以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工作上面。
罗玉秋抬手,覆在司务长的手背上,“没事,若是我们两个成家,以后我家就是你家,我父母就是你父母。”
本来因为她的动作,司务长害羞的一惊,接着听到罗玉秋的话,他顿时陷入了沉默。
半晌,他闷声道,“你不嫌我孤寡老?”
他们老家人有说,他命硬,克服克母,克妻克子孙,这辈子就是光棍命。
所以,司务长从来不提结婚的事情。
就这样在单位默默奉献一辈子,在他看来,也不错。
只是——
如今出现了一个意外。
罗玉秋轻笑一声,“孤寡老?怎么会?人百年以后都会离开,那我们大家是不是都是克夫克母的孤寡老?”
这话一落,司务长愣了下,在他过去三十多年的人生里面。
他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话。
司务长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就像是在冰天雪地的天气里面,捧着一杯热茶,一饮而尽一样。
暖到四肢百骸。
对方越是这么好,司务长觉得自己越是配不上对方。
他不敢去看罗玉秋,低着头,“我年纪还比较大,长的也没你好看。”
他自认为自己长的不差,但是在罗玉秋面前,还是差了一截的。
他没有周中锋那一张俊美到极致的脸,有的只是一张不丑,平凡而普通的脸,唯独可以拿出手的便是个子高。
“没关系,我长得漂亮就行了。”
这——
司务长最后下了一剂猛药,“那个,那个,我好像不行。”
当初,姜舒兰父亲给他病的事情,他还一清二楚,他虽然现在停药了,但是司务长不确定自己好没好。
他总不能害了罗玉秋这么好的一个人。
让她嫁过来当寡妇吧?
罗玉秋听到这话,脸黑到了一半,看着面前的傻男人,她忍不住想笑。
又有些感慨,人家别人相亲,恨不得把自己缺点全部都捂着藏着起来,不让相亲对象知道。
而司务长却是完全相反,一股脑把自己的缺点全部都说出来。
生怕相亲对象吃亏,不能骗了对方。
想到这里,罗玉秋的笑容真切了几分,她连名带姓的喊,“徐麦青,你怕是忘记我的职业是什么了?”
那笑容,又带着几分当大夫的时的冷酷。
这让司务长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我我我——”
“罗大夫,你很好,但是我怕自己害了你……”守寡。
罗玉秋挑眉,视线下移,在司务长下三寸停留片刻,“怎么?你和别人试过?知道自己不行?”
“怎么可能!”
司务长下意识地反驳,反驳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激烈了,忙补充了一句,“我没试过,但是姜叔给我看过病,说我有病。”
说到这里,他就很郁闷。
想他一个童子鸡,怎么就会不行呢?
听到这里,罗玉秋还有哪里不明白呢?
这真的是个傻子。
彻头彻尾的傻子。
罗玉秋站了起来,“抛开这一切不说,请问徐麦青,徐同志,你对我罗玉秋是否满意?”
这直接单刀直入。
吓的司务长措手不及,他愣了好一会,脸红的滴血,然后,忍不住点了点头。
像是小鸡啄米。
让姜舒兰他们看到这一幕,定要惊瞎眼睛,平日里面司务长可不是这样的。
谈判吵架,他可是样样精通的,不然怎么会能坐稳司务长的位置,管着部队几千人的衣食住行。
可是这会在罗玉秋面前,却像是一个毛头小子一样,怕是连话都不会说了。
只顾着害羞了。
见司务长只点头,罗玉秋故意板着一张脸,“你怎么不问我,对你满意不满意?”
“还是,你一开始就对我不满意,所以这才连问都不想问了?”
“不是不是。”
司务长站了起来,忙摆手,“我没有对你不满意。”
罗玉秋也跟着站了起来,仰着头和他平视,“那你是什么意思?对我满意?”
“还是不满意,徐麦青,你给我一个准话。”
这话一说,司务长真是被逼到了绝路上,想他都三十二的人了,在感情上还真是一片空白。
他脑袋宕机了片刻,接着道,“满意,很满意。”
几乎是条件反射说出来的话。
他的这个样子,才让罗玉秋忍不住点了点头,“这才对,满意就是满意,不满意就是不满意,你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做什么?”
“喔喔,好。”
乖巧的的应答。
罗玉秋,“……”
总有一种骗了良家妇男的感觉。
“既然你对我满意,你不打算做点什么?”
“什么?”
司务长一头雾水,连带着那俊秀的脸,都带着几分茫然。
他平日其实不太注重形象,实在是太忙了,每天都恨不得住在办公室才好。
哪里有时间打理自己形象呢。
但是因为来相亲,他特意刮了胡子,穿上了新衬衣,换上了干净的鞋子。
看起来整洁又大方,又因为个子挺拔,像极了一株白杨树。
罗玉秋见过纯情的男人,但是那不过是年轻的小伙子而已。
她不明白,司务长都三十多的人了,怎么还能保持着这么一个样子。
如果司务长知道,他一定会回答,因为忙。
工作原因,周围的生物都是男的,没有任何女同志,以前接触过的女同志,也都是已经结婚的军嫂,而且,那些人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唯一一个关系不错的,还是姜舒兰。
两个孩子的妈。
而且,在司务长眼里,姜舒兰不算是一位女同志,而是他工作上的战友,伙伴,以及可以把背交给对方的人。
真正意义上的相处和相亲。
也就只有面前这一次了,也是唯一的一次。
所以,他是真对罗玉秋那说半截的话不太明白。
眼见着面前的人,纯情的跟木头一样。
罗玉秋忍不住笑了,单刀直入,“徐麦青,既然我们双方都满意,你什么时候去打结婚报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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