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没头脑和不高兴第36章 第章 第章 )
不间断的有禁军奉旨拿人,穿行各处,上至宗室、勋贵,下至朝堂百官,无一幸免。
等到大祸结束,三日之后常朝再启,上朝的人少了十之二三,这还仅仅是有资格上朝的那一批人罢了。
紧接着,群臣终于得到了等待已久的真相先帝死前发癫,丧心病狂,联合前尚书右仆射冯明达和皇太后一处,阴使冯家子嗣伪作宗室之子,意图鱼目混珠,窃据帝位。
这事儿到底是怎么通过审核被公布出来的啊
又不由得偷偷去看形容憔悴,仿佛几日之间苍老了十几岁的纪王。
这错案乃是先帝时期判下,终究是皇家有负宗室,当今对于纪王府的慰勉很快宣下。
纪王府爵位五代不降,同时,又加恩纪王世子妃,恩准她领受双份亲王妃的份例。
纪王世子妃的父亲宋时贤为集英殿修撰,闻声老泪纵横,代女儿出列谢恩,待到归家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将这消息告知老妻。
宋夫人听罢,也不禁垂泪,拉着女儿的手,哽咽道“我的儿,你也算是熬出头了”
当年宋家女郎被纪王妃选中,嫁入纪王府时有多荣耀,之后被遣送回本家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成婚之时那些夸赞郎才女貌,说宋家女郎有福气的人都变了嘴脸,满面嘲弄,说原以为飞出去一只凤凰,哪成想到最后嫁得是只山鸡,带着一双流着罪人血脉的儿女回到娘家,其境遇是何等的难堪
纪王世子妃宋氏这一年来不知道听了多少难听的话,背地里也不知道哭了多少回,她不敢叫父母知道,更不敢叫儿女瞧见,心里边无数的委屈,只能往肚子里吞。
此时真相得以昭雪,宋氏搂着一双年幼的儿女泣不成声“我好歹等到了这一日,夫君却早已经命归黄泉,去的时候也是糊里糊涂,岂不更是冤枉”
众人着实哭了一场,不多时,便有纪王府的管事来接世子妃和世孙、郡君回去。
纪王早就在正堂等着了,见了阔别已久的儿媳妇,心下百感交集,再看孙儿两颊都瘦削下去,藏在母亲身后怯怯的看着他,眉目之间依稀透着长子的影子,不觉泪湿衣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拉着他的一只小手默默流泪。
如是过了大半晌,纪王才道“好孩子,委屈你了。”
又说“去后院看看你母妃吧,她听闻消息便病倒了,太医来瞧了,也只是开了几服太平方”
真相被揭露之后,纪王妃承受的痛苦是最多的。
当日大儒俞鉴登门,引发了真假世子一案,纪王妃愕然惊闻自己养了近二十年的儿子原来并非亲生,而是一农家妇胆大包天将其调换,鸠占鹊巢。
养了那么多年的孩子,又为他娶了妻室,眼见着有了孙儿孙女,其感情之深厚,不言而喻,然而再深的感情,也架不住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欺骗与她亲生儿子的痛苦之上的,更别说宗室自有规章法治,不容外人混淆血脉。
纪王世子被人带走了,彻查之后,得出了他果然是农家之子鸠占鹊巢的结果,流落在外的纪王世子回到了纪王府。
丈夫告诉她,假世子跟那户农家一起被腰斩了。
纪王妃饶是深恨他的父母,也不禁为之恻然,悄悄使人为他在庙里供奉了一二。
可是现在,却查出来这一切都是骗局,是冯家为了谋夺帝位编造出真假世子案,害死了她的亲生骨肉,只是为了让冯家子获得一个宗室的出身
巨大的、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痛苦,叫她日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再见到宋氏,纪王妃顾不得形容,锤着心口,嚎啕痛哭“大郎被他们抓走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吓坏了,慌里慌张的看着我,叫我阿娘我为什么没有拦下他们啊”
宋氏也是哭的说不出话来。
阴谋被揭露到阳光之下,胜利也泛着血光,谁又是真正的赢家呢。
早在长安戒严开始之前,冯六郎就被抓了。
抓他的不是别人,正是曹阳。
彼时冯六郎正在外室处与之私会,忽然间门就被敲响了。
他以为是侍从有事通禀,道了声“怎么了”外边却无人应声。
紧接着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两名身形矫健的黑衣卫退到两边,年轻的黑衣卫校尉曹阳笑吟吟的出现在他面前,向他颔首示意“陛下托我问候冯六公子。”
冯六郎无愧于世家风范,短暂的怔然之后,同样报以一笑“曹校尉,也请替我问陛下安。”
曹阳见状,便又笑了一笑,挥挥手,示意人将他带走,特意关照下属一句“先走个流程看看。”
下属领命而去,老虎凳、铁梳子、贴加官,一条龙服务。
冯六郎只是六郎,而不是铁郎亦或者不锈钢郎,很快就端不住了。
等到曹阳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恭顺谦卑如同一条被驯养好了的狗,见到他过来,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呼喊起来“曹校尉,曹大人你想知道什么我招,我都招,别让他们再用刑了”
曹阳挑了下眉,将脚垫在桌子上,嗤笑了声“有点世家风范,但是不多。”
然后开始工作“我这个人向来随和,审讯的形式也跟其余人不一样。我不喜欢问一句,对方答一句,中途或许还要停下来放放狠话用用刑这种审讯方式。我喜欢叫犯人自己说。”
他懒洋洋的看着冯六郎“你最好能说些我想知道的事情出来,不然,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我知道很多人都不怕死,我也相信他们不怕死,但是他们也好,我也好,都更加相信另一点痛痛快快的死,跟受尽折磨才死,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体验。”
曹阳眼看着冯六郎打起了哆嗦,他脸上笑意愈深“冯六公子,您说呢”
冯六郎就像是一只被丢进淡盐水里的蛤蜊,噗嗤噗嗤把肚子里的沙子吐了个干净。
曹阳拿到供状从头到尾看完,满面不解“对上当今这样英明神武的天子你们怎么敢的啊”
他近前去踢了踢地上半死不活的冯六郎,匪夷所思道“你怎么会觉得自己有能力将当今天子拉下皇位哪个活佛给你胆子开光了吗还真是普通又自信啊你”
冯六郎委屈的憋出来两汪眼泪,摆烂的大吼出声“这怪我吗当初挑中他,就是因为他是血缘离皇室比较近的宗室子弟里边最烂的一个,我能未卜先知,知道他是装的吗”
想到此处,又怨恨起来“他是不是有病啊,麻袋转世是吗,怎么那么能装”
“世间真有这种煞笔,为了表示不跟哥哥抢世子之位,把自己装成煞笔的吗原来真的有”
冯六郎满腹委屈“既生瑜何生亮,这是天要亡我啊”
曹阳都给他噎住了救命,怎么还有人登月碰瓷呢
他直接把冯六郎的最后一层自我安慰戳破了“既生瑜何生亮,这是旗鼓相当略逊一筹用的,关你屁事啊你不是一直都被陛下吊打吗”
冯六郎“”
冯六郎哭得更大声了。
本朝谋逆乃是大案,不在秋后问斩之列,查明缘由,确定无错之后,马上就被拖到菜市口行刑。
因为要杀的人太多,刀都卷了刃,起初还有人去看热闹,再之后眼见菜市口血流成河,杀气震天,便在没有人敢去了。
冯明达被杀那天,前去观刑的人不在少数,只是身形都隐藏在马车之中,没有露面。
只有冯四爷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众人面前,等待着行刑结束,为其收尸。
韦仲之也去了,身边是两个幼孙。
出门的时候,韦夫人神色迟疑,隐约带着几分抱怨“那地方近来死了那么多人,煞气太重,带孩子去,怕会不好呢。”
韦仲之神色自若道“我有天地间浩然之气,行得正,坐得直,何惧之有”
等冯明达被押解上来,隔着马车的纱窗和帘幕,看着旧时同僚,他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几分唏嘘与感慨来。
韦仲之问两个孙儿“知道为什么要带你们来吗”
两个孩子面面相觑,齐齐摇头。
韦仲之轻轻道“榆阳冯氏,是与我京兆韦氏齐名的门户啊,不曾想一朝败落至此。”
他叹口气,低声看着两个孩子,没有说什么大道理,只道“孟子曰人有三乐,是哪三乐啊”
两个孩子齐声道“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
韦仲之笑了笑,说“生老病死,哪里是人能做主的而教育天下英才,更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事情。”
说完,他郑重道“只做到第二条,就很好。”
年纪大一些的孙儿仰着头道“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韦仲之怜惜的摸了摸他的头“人生在世,得一个问心无愧,就很好。”
兴庆宫。
皇宫里是没有一座名为“冷宫”的宫殿的,天子圣恩不至之处,就是冷宫。
当日冯老夫人死后,皇太后落发出家,身边亲近的旧人都被杖杀,如今,只有几个聋哑的内侍宫人为她送膳食饮水,昔日繁华富贵的兴庆宫,冷的像是一座冰窟。
现在,这冰窟里来了一位客人。
冯兰若被人一路引着到兴庆宫后殿庵堂中去,入得门后,便见皇太后身着素衣跪坐在佛像前面,满头发丝早被剃去,身形单薄如纸,好像随时都能被风吹走一般。
虽知道这位姑母当日送自己入宫不怀好意,但此时此刻,见她如此萧瑟落寞,冯兰若也不禁有些难言的伤感。
皇太后听见动静,回头见到她,显而易见的怔了一下。
手里的念珠掉到地上,泪珠簌簌流下。
冯兰若见状,神色不免踯躅起来,正犹豫着是不是该开口,皇太后却先一步将脸上泪痕拭去,强笑着道“不必说了。”
她将念珠捡起,又重复了一遍“不必说了。”
冯兰若便没有作声。
皇太后问她“你阿耶阿娘可都还好”
冯兰若默默的点了点头。
皇太后再看她衣着发饰,微露诧异“你仍旧是淑妃吗”
“是,”冯兰若由衷道“陛下宽宏,不曾见罪于我。”
皇太后“噢”了一声,慢慢说“那很好啊。我原以为你入宫之后,必是死路一条,不曾想竟送了你一场滔天造化。”
她如此坦然,冯兰若反倒无言以对,低头看着脚尖,默然不语。
皇太后对着她看了许久,终于道“陛下召幸过你么”
冯兰若不曾想她会问这个,不由得一顿,然后才回答她“孝期未出,陛下怎么会召幸嫔御”
“我猜也是。”皇太后喃喃自语般道“他是那样滴水不露的人,怎么会留下破绽呢。”
再去看冯兰若时,便淡淡道“叫你母亲替你操持副避子药吧。我侍奉先帝数年,未得有妊之喜,这是我的孽,若你得以如此,却是福气。”
冯兰若听得愕然。
皇太后却不想再说什么了,摆摆手,打发她走“你想说的,我已经知晓。不必再开口了。你走吧。从今以后,再不要来看我了。”
庵堂的门合上,皇太后单薄瘦削的身影消失在冯兰若的面前。
她顺着石子铺成的小径,绕过长廊,动身折返回翠微宫去。
其实人生一世,总共才多少年呢,儿女能够陪伴父母的时日,又能有多久。
更多的路,终究还是要自己走。
而她能得以侍奉这样的英明之君,已经是三生有幸。
夏日里草木葳蕤,从前被宫人内侍精心打理着的庭院早就变了一副模样,杂草丛生,枝条旁逸,偶尔有一只黄莺途径,察觉到不远处有人之后,很快振翅飞走。
是日晚间,皇太后薨逝。
关于先帝诸多子嗣先后夭亡的真相,就此埋没在时光里。
是否与皇太后有关呢
谁也不知道。
而随着死亡的来临,这位出身名门、向来颇得内外称颂的冯皇后,后来的冯太后,也无人能够了解她诸多行径的缘由与她封锁住不为人知的内心。
冯兰若听闻消息之后,竟也不觉得意外,她只是轻轻应了一声,继而便将目光转向窗外。
夏天的夜晚,可真是长啊。
长安的诸多纷争逐渐落下帷幕,偌大的帝国彻底成为嬴政的掌中之物,真正如臂指使,随心所欲。
而苏湛也在这时候入宫向他辞行。
“臣此次回京,见到陛下,与您相交,又结识了诸多青年俊彦,着实收获颇多。只是臣是将军,臣的战场在边疆,在北门锁钥,不能久居于膏腴富贵之地,终究还是西北的风沙更适宜臣。哪一日陛下军备齐全、资粮丰阔,臣愿为陛下驱使,北复燕云”
嬴政笑着称赞他的志向,并没有挽留,忽然间想起原世界里的剧情,不由得多问一句“有件事,朕很早之前就想问了。”
苏湛道“陛下请讲”
嬴政道“如果你此次入京,发现朕果真是昏庸之君,要你入宫侍上,你当如何”
苏湛微怔,继而失笑,见天子问的郑重,便也郑重以答“臣祖辈出身将门,不敢有辱家声,若真如此,必得以死相谏”
嬴政道“倘若朕以你的母亲和弟妹要挟,不许你自尽呢”
苏湛摇头道“不会的。”
嬴政笑了“难道真正的昏君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吗”
苏湛也笑了“臣是说,即便如此,臣也不会的。”
他正色道“臣了解臣的母亲和弟妹,正如同他们也了解臣。如果他们知道,臣为了保全他们而枉顾家名,致使先祖蒙羞,必然会引刀自尽,以全声名。所以,臣不会做这种愚蠢的事情。”
嬴政默然良久,继而道“所以,你是苏湛啊。”
苏湛没有察觉到这句话背后潜藏的哀沉,那是上一世死亡的惨烈沉淀,他只当成天子的褒勉,朗然一笑“陛下,臣就此向您辞别了。愿圣寿无疆,诸事如愿。”
嬴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去吧,邢国公。好好做你的将军,去安邦定国吧。”
他深深看着面前休休有容的年轻将军,语气中裹挟着无限的祝愿与希冀“也愿你马到功成,功不唐捐”,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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