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 102 章

小说:朕只想要GDP 作者:初云之初
    在刘彻将那句话说完之后, 天子神情复杂的缄默了很久。

    后继有人啊

    苍苍老矣的天子眉头微动,有些玩味,又有些感慨似的, 忽然间嗤的一声笑了起来。

    方才近乎燃烧自我式的那番问话的副作用终于显露了出来,天子的精神显而易见的变得疲惫起来。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强撑着身体,又低声说了句“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居然真的敢回来。

    天子冷冷的觑着他,问“你以为, 朕真的不会杀你吗”

    刘彻诚恳的回答他, 说“我以为,您是真的不会杀我。”

    “为什么要杀我呢”

    “因为您觉得我对您不忠, 心怀鬼胎吗”

    “可是我在占尽优势的时候, 仍旧愿意为了大局回来, 将脖颈置于您的屠刀之下,如果这都不算是忠心, 那这世间还有什么能靠得住”

    “陛下,”刘彻道“我之所以回来,于私,是为了完人伦之礼,而于公, 就是想向您证明不会再有比我更合适的继位之君了。”

    天子没再说话, 只是长久的注视着他。

    殿中的窗扉半开着, 风不间断的从外边儿刮进来,吹得那帷幔随之晃动摇曳, 而殿中所有人的心,也随之漂浮不定起来。

    终于,天子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他重新躺了回去, 有些无力的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了。

    近侍们服侍他多年,向来通晓天子心意,然而此时此刻,在侧看着天子的这个手势,一时之间竟也不能了悟。

    反倒是刘彻微微一笑,主动同他们说“带我到偏殿去暂住几日吧。”

    近侍听得微怔,下意识去看天子神色,却见天子只是独自躺在榻上,双目放空,出神的望着大殿那镂金错银的屋顶。

    他见状便明白了天子的心意,顺从的低下头去,在前引路“殿下请随奴婢来”

    今日带着儿子入宫的时候,太子妃便知道这是一场豪赌,但好在她赌赢了

    过了天子这一关,大事可成

    刘彻留在了未央宫,太子妃则独自乘坐车驾出了宫。

    王府里,成宁公主等待已久,听人回禀道是太子妃起驾回府之后,便知道今日之事便如同先前所预料到的一般。

    事到如今,再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这些年来天子出手打压诸王,扶持东宫,源源不断的将重臣绑到镇国公主的马车上,再有谢家和越国公府这样的姻亲,现在代王复生,又背靠天子,法统在握,哪有不成事的道理

    成宁公主的心,安了。

    天子下令诸皇子公主无诏不得擅自出府,故而成宁公主此时便被拦在了母亲处,而这禁令虽然只是针对诸皇子公主们的,可能在天子数十年如一日的高压政策下活下来的家族,哪里会有泛泛之辈

    濒死的天子不会变得理智,只会更加疯狂,逼急了亲儿子都能杀空,更何况你们这些外人

    真要是觉得天子那道禁令单纯只是给皇子公主们的,跟勋贵高官之家无关,非要跳出来试着来个大鹏展翅

    试试就逝世。

    这禁令来得突然,而引发它的根源,就是太子妃忽然间带了一个方士入宫,料想是东宫眼见天子大限将至,诸王蠢蠢欲动,所以抢先出手了。

    只是这一局棋,究竟谁输谁赢,迷雾未曾散去之前,谁又能知道呢。

    自从成宁公主离开越国公府后,越国公夫人便带着未出嫁的幼女往庵堂去拜佛了,但求东宫诸事顺遂,镇国公主能够顺利的承继大位。

    如若不然

    越国公乃是天子的心腹,不然府上世子宋琦也不会年纪轻轻便在十六卫中占据要处,身居四品,甚至于这越国公的爵位,都是天子杀掉越国公的兄长之后,赐予本代越国公的。

    再之后天子赐婚成宁公主于世子宋琦,越国公府上是很乐于结这门亲的,一来成宁公主是出了名的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那么多皇室公主、宗室贵女,只有成宁公主能把天子哄得高高兴兴,予取予求,谁敢说她不精明

    这样一个儿媳妇娶进门,真是祖坟上都在冒烟

    至于其二嘛,则是因为成宁公主同胞所出的弟弟代王薨了,胞妹又被送出塞外和亲,作为东宫仅存的留在京城的一丝血脉,成宁公主不仅不会卷入夺嫡的漩涡,甚至于还会得到天子和新帝的关爱和庇护。

    这对于越国公府来说,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可是谁也没想到,成宁公主的胞妹居然这么有本事,逆风局硬生生的翻了盘,被送出塞外去和亲,却力压诸王,得封镇国公主。

    消息传到府上,越国公良久未语,越国公夫人更是欲言又止。

    镇国公主啊

    本朝立国以来,从没有过女主为帝的事情,即便有天子作为依靠,想要办成,只怕也非一日之功,而之后的种种难处,更是可以预想。

    事成也便罢了,若事不成,作为镇国公主胞姐的夫家,他们注定要受到牵连。

    可事情到了门上,难道是不理不睬就能摆脱掉的吗

    想来个首尾两端,阳奉阴违

    你们是不是忘了你们这个儿媳妇是怎么来的了

    齐国公府在地府看着你们呢

    再则,越国公本就是天子的亲信,朝堂之上,自然以天子的心意是从,他怎么可能站出来,旗帜鲜明的反对天子的决议

    种种原因使然,他们必须上镇国公主的船。

    这几年来,镇国公主势力日隆,此消彼长,诸王也日渐衰弱,越国公府的心也随之变得稳当起来,如今天子病重,大限将至,马上就要到图穷匕见的时候了啊

    成宁公主赶在这个时候往母亲府上去,太子妃却又在这个暧昧的时候进了宫,紧随其后的就是天子下达禁令,不只是越国公府,整个京城高门勋贵人家的心脏都提起来了。

    向来帝位的更迭,都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有的家族扶摇直上,与此同时,有的家族也会登高跌重、满门倾覆,他们身在局中,又如何能等闲视之

    而风暴的最中心,未央宫中,刘彻的生活反倒颇为惬意。

    近侍们察言观色,几乎能够确定他便是板上钉钉的新君,饶是不敢在天子的眼皮底下宣誓效忠,对待这位年轻的贵人时,也是格外的温顺小意。

    天子近日以来每天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又一次睁开眼之后,头脑中传来的晕眩较之从前更甚。

    他合上眼,养神许久,却听见廊外传来细碎的噼啪声响。

    天子皱起眉头,含怒道“是谁在外面”

    近侍下意识的向外探头看了一眼,低声道“是代王殿下在外边为您煎药”

    天子先是一怔,继而大怒“让他进来”

    然后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近侍赶忙近前来为天子顺气,天子有些无力的伸出了手臂,侍奉的人见状,赶忙一左一右将他从塌上搀扶起来。

    而刘彻也在这时候从外边走了进来。

    天子余怒未消“熬药煲汤,都是妇人行径,你是什么身份,要去做这种事情你能做的比奴婢们还好吗就算是再好,也不过是比奴婢强罢了”

    刘彻在旁边听他说完了,才道“倒不是在煎药,而是入京的时候,颖娘托我带了些北地的特产过来,她很感激您对她的爱护和帮扶,此时脱身不得,只能以此来回报一二,这些东西宫里少见,宫人们只怕不知道该如何操持。”

    天子听到颖娘的名字之后,神色稍霁,眼底不由得平添了几分追忆之色“倒真是没辜负定安这个封号啊”

    又勃然大怒道“谁叫你在朕窗户外边干这个的天杀的孽障,吵死了”

    “朕为天子,统御万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倒是近来正在服药,却不知你搞得那些鬼东西,是否与药效有所冲撞”

    刘彻欲言又止。

    他没说出来,但天子却看懂了,由是愈发盛怒“你是不是觉得朕活不了几天了,药效冲撞与否也没必要在乎了”

    刘彻低眉顺眼道“孙儿不敢。”

    “不敢”

    天子冷笑一声“这天下还有你不敢干的事儿”

    刘彻唯唯诺诺。

    天子满腹的怒火,却是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咳嗽着指向殿外“滚出去,到外边跪着”

    刘彻“嗳”了一声,老老实实的出去跪着了。

    定国公身着甲胄,扈从在外,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这个注定会成为一代传奇的,年轻的皇孙身上。

    当日得知代王未曾死去,反而假借镇国公主的名义在北关招兵买马时,定国公所遭受到的冲击远比天子更甚。

    更让他预料不到的是,代王做了这样绝对忤逆天子的事情,他居然还敢回来

    可是震惊过后,回头再想,或许这步棋,才是代王最妙的那一步。

    年轻的皇孙好像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可怕天赋,他生来就是为了进行这场政治游戏的,他享受着这种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觉,而对手永远不知道他会将棋子落在什么位置,又会在什么时候轻描淡写的置对手于死地。

    定国公在他身上看到了天子的影子,不,这种驾轻就熟的政治本能,几乎与天子不相上下。

    就算此时此刻,被天子惩处赶到殿外罚跪,他脸上也仍旧带着几分笑意,好像此刻是在房中温书,亦或者园中散步一样神色自若。

    这样一位即将承继大统的新君啊

    定国公在心底发出了一声叹息。

    刘彻只在殿外跪了半个时辰,就被天子传进去了。

    对此,空间里的笋人们很是惋惜。

    “怎么,是怕他跪的久了流产吗。”

    “你们懂个屁”

    刘彻笑嘻嘻道“他就是嘴上骂我解解气,实际上怎么可能真的让我出事先前太医来的时候,还让帮我诊脉呢我出生的时候才斤,正该好生保养,一个健康的天子对于王朝来说有多重要,他难道会不懂”

    玩归玩,闹归闹,别拿身体开玩笑

    天子心里显然有一杆秤,服药之后,趁着精神尚好,旋即下令传召诸王与一干重臣入宫。

    诸王早知道太子妃入宫之后复又离开的事情,对于天子此时的传召既是期待又颇忐忑,隐约还有些不安与惊恐。

    期待是因为他们在天子的阴影之下生活了太久太久,已经快要不能支持了,他们近乎迫切的希望头顶的那片阴翳尽快散去,能在阳光下痛快的呼吸。

    忐忑与不安、惊恐,则是对于自己命运的未知使然。

    因为此时此刻,他们的生死仍旧执掌在天子手中。

    如果天子觉得他们的存在对于镇国公主而言是个威胁

    后果不堪设想

    诸王惴惴不安的进了宫,得到传召的重臣们也是神色各异,众人齐聚于未央宫外,得到传召之后,终于依次步入大殿之中。

    天子将他们召到近前,好像没有同刘彻发生过丝毫龃龉一般,脸上洋溢着慈爱又欣慰的笑容,让他出来见过众人。

    诸王“”

    诸王大惊失色“”

    雾草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这小子不是死了吗

    天子好像没有见到他们脸上的惊色,拉着刘彻的手,笑容慈祥,宛如民间一个寻常的,疼爱孙儿的祖父,神色怜惜,隐约带着几分缅怀“春郎长大了,同你父亲年轻的时候也越发相像。朕原本考虑到你年少,未曾在朝堂之上理政,不安稼穑之苦,不可匆匆立为储君,便想着先为代王,历练之后,再册为太孙,不曾想”

    这样和煦慈爱的天子

    诸王看得毛骨悚然。

    刘彻眼眶微红,满脸濡慕的叫了声“祖父。”

    天子笑了笑,再转向众人,神色微敛,徐徐道“当日春郎离京祭父,不想却遭信庶人毒手,亏得内卫及时赶到,才将人救下,只是朕到底不安啊,能救他第一次,难道还能救他第二次吗到底还是要想个办法将他护住,才不至于本朝后继无人啊”

    诸王如遭雷击一般呆站在殿中,听天子不时的缅怀几句早死的白月光好大儿,言语中又掺杂着对于小白月光孙儿的喜爱,不急不缓的讲述了一个为保护心爱的孙儿,而让他远走北关,假借镇国公主名义,外攻戎狄,内安社稷的故事

    诸王“”

    诸王“”

    我fu佛慈悲。

    噫,我中了

    中什么了

    中风了

    东宫是亲儿子,我们都是后娘养的

    东宫的儿子是亲孙子,我们都是狗娘养的

    有的人被手把手领路喂饭,有的人风餐露宿饿死街头

    陈王呆若木偶的听天子讲述完这个离谱又有点诡异的合理的故事,整个人都要发疯了。

    他呆呆的看着天子的嘴巴在动,看着自己的侄儿乖巧又温顺的坐在天子身边,头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的一下就断掉了

    如果镇国公主变成了皇太孙,那他所筹谋的一切,岂不都成了空中楼阁

    镇国公主是有弱点的,有且唯一的弱点,就是她是个女人。

    但皇太孙没有弱点,他是史诗加强版的镇国公主,且还有天子亲自给予他的大义名分

    既然如此,他这个小宗亲王,凭什么跟皇太孙斗

    可是,可是

    陈王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内心深处的悲愤了,他甚至于忍不住问了出来“父皇如果当初,真的是您安排春郎北上的,如果您知道知道镇国公主并非公主,而是皇孙,先前您又为何要替镇国公主选婿,严筛京师子弟”

    诸王听罢先是一怔,继而脸色大变。

    他们几乎是瞬间就明了了陈王的意思。

    天子之前可能并不知道镇国公主并非公主,代王假死是真,但是却并不是在天子的操持之下假死

    几乎所有人心里边都冒出来了一个想法他怎么敢

    怎么敢这么做

    又怎么敢在做完之后回京

    而天子天子又凭什么要帮他善后,替他圆谎,还把大位交给他

    这不算忤逆,什么才算

    吴王跟信王即便死了,怕也不服

    陈王看着面前神情慈爱的天子,甚至于对于自己过往的认知产生了怀疑。

    难道天子并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还有着海洋一样博大的胸襟

    那吴王跟信王又是怎么死的

    他近乎悲愤的叫了一声“父皇”

    天子定定的看着陈王,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眼眸微眯,终于全然转为森冷的阴鸷。

    陈王猛地打个冷战,终于清醒了过来。

    “来人”

    天子冷冰冰的觑着他,厉声道“陈王疯了把他押解到宗正寺,关到死”,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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