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 130 章

小说:朕只想要GDP 作者:初云之初
    彼时正值月中, 圆月高悬,山林之中,寺庙瓦顶, 都浸着一层冷凄凄的银白。

    九公主心念急转,进退两难,额头上已然见了汗。

    不说, 只怕保不住孩子性命,可要是说了

    邬二郎却深谙趁热打铁的道理, 并不给她过多迟疑的机会, 手中那把匕首向前送了送,冷哼道“我数三个数,说与不说, 全都随你”

    “三,二”

    “是我”

    九公主爱子情深,终于还是吐露实情,身体不由自主的战栗着,又颤声说了一遍“是,是我做的”

    一直支撑着她的那股气力仿佛从身体里抽离,她再也站立不住, 颓然倒在了地上, 掩面哭道“可是二叔, 我也是没有办法即便我不这么做, 也会有别人这么做的啊”

    “真的是你, 居然真的是你”

    邬二郎一直以来的猜测终于落到了实处。

    接连失去至亲之人的痛苦,邬家接连惊变之后的凄惘,还有今日孤注一掷前来此地的决绝

    他霎时间热泪盈眶,却没有被九公主此时的柔弱所打动, 手中的那把匕首仍旧稳稳的抵在那孩子脖颈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邬二郎恨声道“阿娘待你如何文娘待你又如何朝夕相处多年,你怎么下得了这个手”

    “二叔,我也是为人逼迫,才这么做的啊”

    九公主垂泪道“我虽是公主,却已经出降臣下之家,母亲又被问罪处死,即便仍旧是公主之尊,可是谁又肯正眼看我而在夫家,我也不过是一个失去了丈夫的寡妇”

    “若我是伶仃一人,也便罢了,可我还有孩子啊”

    话已至此,隐瞒已经没有必要,她索性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和盘托出“邬家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回天无力了,即便翠翠夫妻俩鼎力支持,可他们又能支持多久如今李峤尚且没有子嗣,也便罢了,待到年月久了,他渐得势,儿息众多,又怎么肯再去扶持一个没人能支撑起门楣的邬家”

    九公主的言辞逐渐尖锐起来“这些事情别人不知道,二叔你难道还不知道吗你是邬家要支撑起门楣的冢子,可是你扪心自问,你能比得过你大哥吗”

    邬二郎被这几句话所刺痛,原本惨白一片的脸上愈发凄然,只是大仇当前,却还是抓住了九公主话里话外透露出的讯息“这么说,是有人向你许诺了更好的前程,你才出手害死阿娘和文娘的”

    九公主没有言语,算是默认了。

    邬二郎遂道“是天子”

    “不错。”

    九公主点了点头,眉宇间隐约透露出几分难堪的嘲弄来“当初我母妃尚在时,我很瞧不上他,风水轮流转,如今却要跪在他这个杀母仇人面前摇尾乞怜,乞求他给我一丝生路”

    邬二郎先是下意识的接受了这个答案毕竟邬家作为太上皇的心腹人家,向来不得新帝青眼,可是很快,他便察觉到了几分诡异之处。

    一股怒火顺着心肺涌上喉头,他架住那孩子上前几步,抬起一脚狠狠踢在了九公主肩头“贱人事到如今,你还敢骗我”

    九公主猝不及防,痛呼一声,摔倒在地。

    抬头见邬二郎神色狰狞,面孔发青,当下又慌又怕“我如何骗你了”

    邬二郎厉声道“说你到底是如何毒害我阿娘的”

    九公主见他神情失控,隐隐有癫狂之态,甚至于连手里的匕首蹭破了儿子的颈间肌肤都没有发觉,愈发惊恐,如何敢有所迟疑

    当下一五一十道“文娘治家,并不像母亲那样严谨,我只是让人在母亲吃的膳食里加了些东西而已,而在那之前,母亲的身体其实就已经坏的差不多了”

    邬二郎一惊“先前阿娘的身体不是已经大好了吗,如何又说身体其实已经坏的差不多了”

    九公主嘴唇动了动,有些害怕会进一步触怒他,踌躇几瞬,终是再三压低了声音,道“来给母亲诊脉开药的几个太医,都是天子的人,开的药并不对症,一味的温补调养,却不治病,最后母亲只是脸上看着还好,实际上身体早就千疮百孔了”

    邬二郎问出了心内疑惑“那几个太医,不是太上皇的人吗如何又成了新帝的人”

    九公主神情中带着几分世事无常的痛苦与唏嘘,戚然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父皇已经逊位,朝臣都要随之转向,更何况是几个太医”

    邬二郎为之默然,倒也觉得她这说法有些道理,可是就在他将将要有所信服的时候,脑海里忽然间冒出了一个毛骨悚然的猜测来

    月华凄冷,透过窗棂照进了室内。

    他打个冷战,声音也随之颤抖起来,紧盯着她道“是天子传召你,亲自吩咐你去做这件事的”

    九公主被他看得有些胆寒,声音更轻“是,是啊”

    却听邬二郎道“天子真的能把从前忠心于太上皇的几个太医,全都拉拢过去吗”

    九公主下意识道“怎么不能他连父皇的禁军统领都”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像是被一把凭空出现的剪刀剪断了似的。

    九公主陡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她因此浑身颤抖,牙齿都不由得在口中咯咯作响起来“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父皇授意的”

    “这岂不是说,”九公主战栗着流下两行泪来“这岂不是说,我母妃的死,其实并非天子授意,而是父皇所为”

    邬二郎原本满心震惊,见她如此神情,却又隐隐觉得快意,不仅没有反驳,反倒顺势冷哼一声“若非如此,太上皇又何必急于下手剪除邬家羽翼公主,你的好父皇很清楚他在做什么,他剪除邬家的势力,就是在防备着你呢”

    九公主的世界瞬间天崩地裂。

    她是真正的金枝玉叶,父亲是当朝天子,母亲贵比皇后。

    从小到大,她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别说是宫里的姐妹们,即便是皇子,乃至于东宫和太子妃,都需要低三下四的讨好她。

    在她心里,父亲一直都是一个温暖的符号,在外人面前高大威严,在她面前,却是慈爱温柔,同寻常人家宠爱女儿的父亲并无任何分别。

    而父亲对于母亲接近于举世无双的宠爱,也让她很小的时候就下定主意,一定要找一个像父皇对待母妃那样来宠爱自己的男人

    可是现在邬二郎却告诉她,从前二十多年所固有的认知其实是错的,父皇诚然宠爱母妃,但他更爱权柄,为此,他甚至可以操纵他人,将母妃送上死路

    还有自己。

    九公主跪坐在地,失声痛哭。

    甚至顾不得这种行径可能会惹得门外的仆婢们注意了。

    邬翠翠回到此地之后,深受天子和皇后羞辱,诚然难堪,可她其实已经避开当初太上皇狼狈退位、天子夫妇二人意气风发的那个风头了。

    而她,贵妃之女,从前在宫中风头无二的九公主,才是天子与皇后最恨的人。

    九公主几乎不敢回想自己那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

    母妃死了,父皇退位,她数次为昔日的东宫夫妇所,甚至于被皇后使唤,打着小姑侍奉长嫂的名义给她捧痰盂。

    这也就罢了,连带着她的孩子也瞬间低人一等,新帝的皇子居然堂而皇之的让她的儿子趴在地上当马骑,九公主也是一个母亲啊,看见自己的亲生骨肉被人当成牛马驱使,真是心都要碎了

    那段时间,她大把大把的掉头发,成宿的难以成眠

    这些事情,父皇都是不知道的。

    她以为父皇是不知道的。

    每每到了父皇面前,她都挤出一副笑脸来,知道他老人家心内愁苦,所以更不肯叫他为自己忧心,即便父皇再三问新帝有没有难为她,她也都笑吟吟的说没有,长兄待她甚好,可是现在

    如果父皇其实都知道。

    如果父皇打从一开始,就跟长兄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长久以来她所蒙受的那些羞辱,还有她的一双儿女所承受的痛苦,他其实只需要说一句话,新帝夫妇就会有所收敛。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冷眼旁观,当一个置身事外、颐养天年的无权上皇。

    这个残酷的真相,叫九公主几乎跌进了绝望的地狱之中。

    来自陌生人的冷箭只会让人心生仇恨,但来自于至亲的冷箭,却会让人在心生仇恨之前,先一步痛心断肠

    守在院外的仆婢们听见动静,不由得匆忙前来,隔着门问道“公主,您怎么了”

    邬二郎唇边溢出了一丝冷笑,却并没有再度威胁她为之描补。

    因为他知道,无需威胁,九公主就会自行替自己遮掩的。

    野心是男人与生俱来的催化剂,而女人却与男人不同,有时候,她需要一些剧烈的情绪推动,才能走上那条路。

    譬如仇恨。

    果不其然,九公主没有在人前表露出任何异常“我无事,只是忽然思念驸马,因而伤怀你们都退下吧”

    侍从们为之迟疑,侍奉她长大的乳母在外道“公主,奴婢进去陪陪您吧”

    九公主的声音略略柔和了几分“嬷嬷,我真的没事,让我自己静一静。”

    众人这才退去。

    九公主转过脸去看向邬二郎。

    黑夜之中,她眸子里绽着利刃一般锋锐的光“如果你想为她们报仇,现在就可以杀了我。我只有一个请求,这件事情与两个孩子没有关系,且他们也是邬家的骨肉,你不要迁怒于他们”

    邬二郎却问她“事到如今,公主仍然决定继续站在天子和太上皇那边吗”

    九公主默然片刻,终于黯然道“我没有办法。”

    她低声道“我在邬家看不到希望,我只能站在他们那边。即便知道是他们联手害死了母妃,把我当成傻子戏耍,我又能怎么样”

    “若我是孤身一人,那怎么都好,我可以求一时之快,但我有放不下的人,就注定我无法孤注一掷。”

    邬二郎听罢,亦是默然,最后却将手中匕首收回,喘着粗气,颓然的坐到了凳子上。

    “我带了药箱,你来给大郎包扎伤口吧。”

    九公主怔然道“你,你不杀我,为母亲和文娘报仇吗”

    邬二郎蜷缩在阴影里,心绪低迷,百般愁苦、万般无奈“害死她们的是太上皇,是天子,你只不过是他们手里的一把刀,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他痛苦的捂住头“你死了,他们马上就会怀疑到邬家,我也会死,大郎和英娘已经没了父亲,我的几个孩子也已经没了母亲,难道真的要让邬家所有孩子,都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吗”

    “要报复,也该去找他们才对,跟你以命换命,太不值了”

    九公主为之触动,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讲,到了嘴边,却也觉得不足以抵消自己对邬家所造成的伤害。

    最后,她声音艰涩的说了句“对不起,我实在是”

    邬二郎痛苦的摆摆手“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

    九公主以手撑地,坐起身来,踉跄着到窗下去取了邬二郎带来的药箱,解开儿子的衣襟,深吸口气,为他包扎伤口,电光火石间,忽然想到一事,不由得停了手上动作。

    “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同你说”

    邬二郎木然道“什么”

    九公主迟疑着道“翠翠,跟太上皇走得很近,一直以来也很仇视天子,连带着李峤也隐隐有偏向太上皇之态,如果这其实是太上皇和天子联手做的一场戏”

    邬二郎神色顿变。

    九公主看着他,慢慢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李峤是世间少有的精明人,但他不是全知全能的,他对于帝国顶层的架构不够了解,所以只能从翠翠口中进行了解。”

    “如果,翠翠给了他完全错误的反馈,他在这个基础上做出重要抉择的话,很可能会在关键时刻万劫不复的”

    “现在李峤不是已经带兵出征了吗”

    她道“如果天子与太上皇本就是双人一体的话,赶在外寇未清的时候对魏王动兵,这本身就很奇怪,不是吗”,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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