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此之前, 这中年文官便知道自己担的是什么差事,当魏王在上首高坐之上发问,道是“孰人可担此重任”的时候, 他毫不犹豫的毛遂自荐了。
因为在他看来,这只是个看似蕴含风险,实则毫无风险的任务。
李长生敢不来吗
他是有些势力,也的确有些带兵打仗的天赋,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想凭借眼下这点家底儿跟魏王掰腕子
他还差得远呢
不说别的,整个德州, 再把李峤麾下的那些将士累加在一起,也不过十几万人,而魏王可是拥兵四十万啊
整整几倍的兵力悬殊。
他李长生凭什么敢违背魏王之意
中年文官自信此去有惊无险。
可是此时此刻
他妈的李长生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中年文官都准备好一整套的说辞了李长史这边请, 李长史请随我来,李长史还没有游览过庆州城吧待到此间宴席结束, 若不嫌弃, 在下倒可以与李长史把臂同游
所以李长生你为什么不按套路出牌
中年文官僵在原地, 一时之间笑也不是,怒也不是,神情窘迫到了极点。
李世民恍若未见, 甚至于神态自若的用鞭子把他往道路两边儿推了推, 口中客气道“让一让哈, 挡路了。”
继而大手一挥,喝令麾下将士道“跟上,动作快点”
中年文官原地呆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再见骑着马源源不断从自己面前经过的队伍,一时心急如焚。
他不能自作主张, 放李长生一行人过去,更不敢在没有得到魏王授意的前提下下令与李长生开战,既然如此
中年文官两股战战,冷汗涔涔的骂身后侍从“都傻愣着干什么还不速速去回禀魏王殿下”
这么会儿功夫,李世民已经骑马走出去二里地了,他心知魏王势力范围极广,必然不是短短几个时辰便能离开的,倒也不必快马加鞭,自己扰乱己方阵势的同时,还贻笑大方,故而便也只是常速行进罢了。
只是不由得同身旁李峤道“义弟观魏王如何”
李峤简直要嫌弃死皇家人了太上皇跟天子有小技而无公心,魏王看起来稍好几分,但也就是稍好几分罢了
他有心说一句这几个姓李的脑子看起来都不怎么聪明的样子,转头一想自己跟义兄也姓李,只得讪讪作罢。
最后,李峤只说“我若是魏王,必然做两手准备。先设鸿门宴请兄长与我入城,席间埋伏刀斧手随时听令,同时派出一支精锐骑兵,趁着城外军队群龙无首之际将其击垮,再安抚人心,尽量收服残兵。”
李世民道“若是如当下这般,我直接翻脸,并不入城,又该如何”
李峤断然道“烽烟示警,前路设伏,伺机截杀”
李世民道“如此,德州又该如何”
李峤蹙眉道“兄长率军往顺城去救我,途径庆州之后,他就应该对德州下手了啊”
李世民哈哈大笑“亏得魏王并非我义弟,如若不然,我生路只怕要尽数断绝”
李峤回想起方才所见那中年文士的神态与言辞,心觉好笑,不由得暗暗摇头。
魏王派出来应对自己和兄长的人,甚至连己方拒不入城的可能都没有猜想到这可不仅仅是那中年官员没猜想到啊。
魏王乃至于魏王麾下诸多幕僚但凡有一个人想到了,方才那中年官员也不至于满脸狼狈的匆忙遣人去问魏王的意思了。
李峤不心疼魏王,只是心疼追随魏王的几十万将士就你这两下三脚猫的功夫,打个屁的天下啊
这不就跟问昏君对于朝廷所能做出的最大贡献是什么一样吗
还能是什么
当然是驾崩了
李家这对结义兄弟沿着既定的路线稳稳行进,等到真的到了庆州城外时,魏王也接到了来自下属的飞马传书。
他当即大怒“若非是我看重提拔,李长生焉有今日一朝得志,却敢将本王视为无物”
魏王立时便要发兵征讨,却被幕僚拦住“王爷且先看过顺城传书,再作计较吧”
顺城乃是魏王世子驻扎之地,对于这个继承人,魏王还是很看重的,饶是对于李长生的背刺满腹怒火,也暂时按捺下去,接了那封文书到手。
众人便眼见着魏王脸上由阴转为多云,继而又转为晴,最后击节叫好,欢欣之情溢于言表“哈哈哈,天命在我,大事成矣陪都那小儿,再不能以天子令颐指气使了”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面有疑惑,魏王见状,遂将儿子加急送来的那封文书递给侍从,令众幕僚传阅。
众人看后,不约而同的向魏王道贺。
“连邬家都倒向了王爷,更有诸多高门前去投奔,王爷实乃天命所归”
“向来都是百姓躲避苛政暴君,往投贤明,此事一出,还有谁能否定王爷的声望和功绩”
甚至还有人吹捧着,要给魏王拟定帝号。
魏王被拍得飘飘然起来,恰在此时,人群之中却传出了一道格外刺耳的声响“顺州的归顺州,德州的归德州,此时的当务之急不在于邬家,也不在于往投王爷的官民,而在于李长生”
魏王脑子里都想好自己称帝之后改换什么年号了,闻言却生生从天堂被拉到了人间。
他听不太了逆耳忠言,从前卫玄成就是因为这个跑的,但他也有个好处,那就是再不爽也不轻易杀人,所以当初虽然他总不听劝谏,但卫玄成也忍了他很久。
此时满心火热天的时候被人泼了盆冷水,饶是心中不快,魏王也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略略敛起了笑意,问左右道“李峤此时也与李长生同行”
左右应声。
魏王面露难色“既然如此,此时只怕不好跟李长生反目”
李峤,这个如魏王旗下李长生一般在陪都朝廷中曾经力挽狂澜的年轻将领,凭借他自己的本领创下了赫赫声名。
而他的挂印离去与邬家倒向顺州的动作一样,都可以视为是对陪都腐朽不堪朝廷的无奈与反抗,这时候魏王派人征讨李长生,间接与李峤正面作战,未免有自相矛盾之嫌。
在魏王心里,李长生也只是一个靠他起家的军汉,没什么了不起的,相较而言,他更希望能稳定顺城那边既定的成果从太上皇和天子手中夺过天家正统,取而代之
等自己当了皇帝,再去对付李长生跟李峤,也为时未晚啊
魏王的态度表露出来之后,很快便有人开始为他的行径搜罗原因“李长生狂妄,绝非可成大事之人,此人若真是心机深沉,王爷传召,他必定前来,且还会花言巧语,以安王爷之心,如今他得志便猖狂,反倒不足为虑了”
魏王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一个没见识过富贵的小人物,得势之后便翻脸猖狂,甚至于枉顾双方几倍的兵力差异,这样的人怎么能长久
最终还是决定暂且将李长生轻轻放过,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先让人持魏王令人训斥几句,然后再升任他为德州刺史。
反正德州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还使计除掉了济王和钱伦,索性便把这名分坐实,权当是卖个好儿给他,便也是了。
让魏王欣慰的是,这回发言的这个幕僚,脑后的反骨没卫玄成那么硬,听他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半点不情愿的样子也没有流露出来,甚至于主动请缨,要去代他传话。
魏王欣然应允。
转头就摇人奔赴顺州,支援儿子的同时,就近享受那份臣民来投的荣光。
途中还忙里抽闲的问了下属一句“卫玄成当初不也跟着李长生去德州了吗,现在他怎么样了”
德州此时被李长生的嫡系把控的死死的,魏王系的触角根本伸不过去,又从何得知卫玄成的近况
故而下属也只是含糊其辞“长久没有听说了”
思忖着卫玄成向来与李长生势如水火,便忖度着道“大约卫玄成的确死了。”
侍从近前去帮魏王系了披风的带子,魏王不无感慨的叹了口气“他这个人啊,虽然不失谋略,却也太过执拗,不如法兰。”
下属知道魏王口中的“法兰”便是今日一片恭贺声中提起李长生的那个幕僚,细细的想了想,也附和道“是呢,跟卫先生那个又直又硬的脾气比起来,郑先生要圆滑多了”
魏王笑着骂了一声“混账东西,哪有你这么说话的为人圆滑可不是什么好话,你该说郑法兰要比卫玄成善识大体多了”
下属不轻不重的往自己脸上打了一下,赶忙纠正“要不说王爷学富五车,海内闻名呢,下官有幸在您身边侍奉,委实受益良多”
庆州城外。
郑法兰正对着李世民侃侃而谈“我观当今之世,太上皇与天子龟缩于陪都,不敢前行,不过冢中枯骨魏王好谋无断,成也贤名,败也必因此贤名,蠢若豚犬,岂可共谋大事”
“将军双目炯炯,极贵之像,叱咤海内,天下震颤,若有人能问鼎中原,想来便也唯有将军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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