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 第 229 章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
嬴政心里边已经给许多人判了死刑, 但也正因如此,他的心绪反倒平和了下去。
活人何必同死人计较
反正他们都要死了
他起身将殿中烛火挑亮,全妃见状, 便知道他是有话要同自己长谈, 遂起身到门外去吩咐近侍守好门户,勿要叫生人靠近,这才掩上门户, 进殿同儿子相对而坐。
嬴政先问一句“大兄因何亡故”
如若不然,原主只怕也不能坐上皇位。
全妃神色有些唏嘘“庄慧太子是死于后宅妇人之手。”
“庄慧乃是昌华长公主为兄长上的谥号。”
她解释说“那女子原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儿,父亲还是官身, 只是为同僚所构陷入狱, 以至家破人亡。原本她父亲的冤屈其实是有望被洗清的, 只是恰恰在那时候,先帝忽发疾病, 昏迷不醒, 皇长子既是嫡子,又是长子,朝臣与宗室们当然得让他主事, 而构陷那官员的人, 正是皇太子的门客”
“常言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皇长子眼见着就要登临九五之位, 谁敢为了一个小官去得罪他的门客更别说那时候江相已经被下狱,这种事就更没人管了。”
“那家人在狱里死了个七七八八,家产也都被吞掉了,只留下一个女孩儿,被没为官奴, 因为生得颇有姿色,阴差阳错的被进献给了皇长子。”
全妃说到此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几分复杂的神情来,似乎是怜悯,又好像隐含着几分钦佩“她倒是晓得韬光养晦,只当做不知家破人亡的幕后真凶,撒娇卖痴,哄得皇长子很高兴,周遭人也对她毫不设防,终于等到有一日单独服侍,居然用磨尖了的烛台刺穿了皇长子的咽喉”
嬴政不由得挑了下眉。
全妃低声道“那时候皇长子已经是实际上的储君,他死了,动静闹的极大,我也去看了一眼。那插蜡烛的烛台有多粗,你也是知道的,难为那女孩不知道耗费了多少气力,磨得只比针粗不了多少”
“皇长子死了之后,那女孩儿也吊死了,死前蘸了皇长子的血,在帷幔上写了事情经过,说她全家虽非皇长子所杀,却是因他而死”
“皇后唯有皇长子一个儿子,闻讯直接吐了血,事后下令将那门客剁成肉酱,那女孩儿的尸体也被挫骨扬灰,但终究不能令死者复生了。”
“先帝昏迷不醒的时候,谁都以为皇长子必然是来日新君了,哪里想得到他竟然还走在先帝前边了呢”
后面的事情,嬴政便能够有所猜测了。
皇长子没了,皇帝又昏迷不醒,必须马上选出一个承继大统的人。
而后宫有六位皇子,皇后在权衡利弊之后,还是选了跟自己比较亲善,又没有母家势力扶持的原主为新君。
只是
嬴政想到了至关重要的一点“母亲,我是受先皇后之令为储君的,还是受先帝之令为储君的亦或者说没有经历过储君这个身份的过渡,直接成了新帝”
全妃身体不易察觉的颤抖一下,有些畏缩的抬起头来,目光不安的看着他“我明儿”
她嘴唇嗫嚅好几下,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明儿,娘对不起你”
嬴政不明所以“您怎么会这么说”
全妃眼眶微微红了,神情甚至有些羞愧,低着头,不敢看他“其实这些年,尤其是我们母子俩不得意的时候,三省他暗地里帮了我很多后来陛下病倒,皇长子忽然间没了,皇后又有意选你为继任的新君”
这段话她说的断断续续,嬴政也听得断断续续。
只是看全妃神色惶恐,满脸忧虑,他语气不仅没有急躁,反倒愈发温柔“母亲,您想跟我说什么没关系的,我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全妃终于狠下心来,痛快的说了出来“我是个孤寂无依之人,他确实待我不坏,当初先帝卧病,骤然昏迷,起初皇后还在那儿守着,后来见先帝总是不醒,太医也说是无能为力了,便去的少了,哪知道后来宋王叔前去探望的时候,先帝竟然醒了”
即便过去那么久,再说起这件事她也仍旧觉得惊心动魄“那之后,先帝又断断续续的醒了两次,只是都不能言语,到最后一次的时候,侍从们匆忙去寻太医,只有三省守在那儿,先帝说,要见江茂琰,就这么一句话,说完就没了气息”
“那时候皇后已经决定要拥立你为继任之人,我也得到允许守在偏殿,代她向先帝尽心,我第一个过去,三省告诉我先帝薨了,只留下那么一句话,我也不知是怎么,脑子里忽然间冒出一个念头来”
这件事在她心头压了太久,即便是亲生骨肉,她也没有言说,此时终于提及,秘密泄出来的同时,眼里也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
“倘若你是被皇后拥立上位的新君,那就真的一辈子都摆脱不掉她们了”
嬴政听到此处,眸子如同刀尖上闪烁的那一点寒光似的,倏然间亮了起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样千钧一发的时候,全妃居然能有这样机敏的领悟
而全妃则哽咽着道“我央求三省,算是为了我做这件事,他答应了待到皇后和宋王等人匆忙抵达,他告诉众人,方才先帝亲自开口,立六皇子明为继位之君”
嬴政忙问道“他们承认了”
全妃点点头“皇后本就有意立你,原本还担心前边几位皇子齿序居长,怕是不好操作,听三省搬出先帝的遗言来,岂有不信的道理”
“宋王起初有些惊疑,后来到底被皇后劝住了皇后一直疑心皇长子的死有几位皇子生母的手笔,把这件事搬出来,足够堵住宋王的嘴了。他再如何年高德劭,到底也是要顾全大局的。”
嬴政听她说完,却是长舒了一口气,继而又道“您何错之有相反,是儿子要谢您,替我周全了来日之路”
帝位的传续,乃至于最高权力的交接,本质上都是法统的传续。
从先帝手中接过帝位,与从皇后手中接过帝位迥然不同
要是前者,除非做出实在天怒人怨的事情,亦或者是众叛亲离,否则,基本上没人能把你拖下帝位。
但要是后者
皇后毕竟只是皇后,且宫中又有别的皇子,一旦外边生出异议来,新帝屁股底下的这把椅子,却未必能坐得稳。
再则,一旦此事成功,对于新帝而言,也是开了一个极坏的先例。
新帝的嫡母、当朝太后可以立一位天子,那么,她可不可以废一个天子
能立,当然也就能废
他这把椅子是先帝传给他的,既然如此,皇后作为先帝从属于先帝的妻室,自然没有资格将其废黜,她都做不到的事情,更遑论昌华长公主了。
嬴政的心安了,再看面前涕泪涟涟的全妃,心下难免不解,又有些好笑,取了手帕叫她擦拭眼泪“我当是多大点事呢。”
全妃攥着那张帕子,有些担心相伴多年的儿子会因此责难她“在那之后,我跟三省隔段时间也会见一面,他没有要挟我,是我自己愿意”
嬴政又说了一遍“我当是多大点事呢。”
“那很好啊,”他说“先帝在的时候,对您并没有多少温情,现在他去了,有个人愿意关怀您,照顾您,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又问“需要把他调到您身边来吗这样的事情,您或许不太好开口,但是我可以开口。”
全妃如何也想不到儿子会这么说,愣愣的看着他,好半晌过去,才难以置信的憋出来一句“你,你是在说气话吗”
嬴政摇头,见她只是攥着手绢不动,遂从她手中接过那张帕子,抬手为她拭泪“不是在说气话。我是真的希望您能过得好。”
先帝在时,可以为了展示自己知错就改的决心而将她打落地狱,对她而言,又有什么恩义呢
既然如此,又何必在这大好年华里为先帝苦守
而三省
他肯为全妃撒那样一个弥天大谎,想来也的确是对她有心吧。
嬴政看得很开“等此间事了,您要是愿意,可以跟他一起到行宫去生活,那里不像这国都宫中,人多眼杂,您尽可以自然处之。”
嬴政表达的不让私生子抢我皇位的妈妈就是绝世好妈妈
全妃听到的丧偶之后,儿子鼓动我去开银趴
有一说一,我儿子的接受能力不是一般高啊
寻常人家里,儿子都会因为母亲改嫁而不情愿呢,他却这么快就接受了
还让我跟三省去行宫住
真亏他想得出来。
全妃先是诧异,往深里一想,心里忽然间酸涩起来。
这个傻孩子啊。
“当娘的怎么会忍心抛下你一个人,叫你孤零零的在这儿呢”
“在我心里,谁都不如你重要。”
即便是我自己。
在嬴政身上,爱恨都表现的同样激烈。
让他爱着的人,越是想要推拒他的爱意,他就越是要把胸膛剖开,将自己的满腔热血和诚挚都展现在对方面前。
而全妃又何尝不是如此
待到双红忙完手头的事情过去,就见太妃和新帝母子二人相拥流泪,不由得吓了一跳。
这是发生什么了啊
嬴政问了全妃,知道江茂琰此时只是被下狱,但是还没有被问罪处死。
对于该如何处置他,朝堂上存在着极大的争议。
有人说他是国之功臣,不该被问罪下狱,受此折辱,也有人说他是当朝第一奸贼,当杀之而后快。
也有人观望不语。
至于嬴政的想法嘛
有功当赏,有过当罚,而江茂琰对于周国,又有什么罪过呢
他不是会鸟尽弓藏的君主,江茂琰也不该是大周的商鞅。
而在此之外
夜色深深,这座宫阙里多半的人都已经安枕。
全妃也被双红搀扶着回去歇息。
只有嬴政一个人提着酒壶走出殿去,继而斟酒一杯,遥遥向先帝寝宫所在的方向祭拜。
“薄酒一杯,聊以祭奠大行皇帝,也提前祭奠正在他寝宫里鬼混的昌华长公主跟柏彦卿。”
酒水洒在地面上,一股醇香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嬴政又倒了一杯,抬手饮下“实在是对不住陛下,今晚我替您做主,玉成了我母亲和三省的好事。作为交换,替您保住江茂琰如何”
此时此刻,九泉之下。
周帝已经激烈辱骂了昌华长公主跟柏彦卿一个时辰。
短暂的中场休息过后,又开始激烈辱骂暗地里恋慕着昌华长公主的老六。
然后他就接到通知坏了,你家老六被老六夺舍了
周帝“”
到了地方一看,再那么一打听,他直接惊住了。
再听听这老六跟他娘说的那些话,更是一整个无语住。
可是
可是。
“你这个小王八蛋”
周帝喉咙发酸,在地下湿了眼眶“说出口的话一定要给我办到啊”,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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