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妃最先开口的时候, 是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的。
如她所说的那样,她也曾经做过母亲,知道对于母亲来说, 孩子有多重要。
再则, 这毕竟不是儿戏,孩子一旦过继出去,就真的不能更改了,以后只能称呼她为母亲,却要称呼徐倩茂这个实际上的生母为叔母。
舍不得并不奇怪。
皇太子妃也猜想过, 可能徐倩茂会答应。
因为这个提议,的确是一种双赢。
只是她如何也猜想不到, 徐倩茂会答应的如此干脆利落。
不得不说,除去利益的考量之外,二人之间的情谊, 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原因。
怎么能叫皇太子妃不为之感激涕零呢
“倩茂,我实在”
徐倩茂笑着止住了她还没说出口的话“大嫂选我的孩子, 也是因为相信我呀,咱们妯娌们那么多,你难道会缺过继的人选吗”
将心比心, 过继的那一方也是要承担很大风险的。
因为在这个时代,血缘之情毕竟是割不断的。
这跟后世的收养完全不是一个道理, 收养人随随便便搬个家,就再也难寻踪迹。
她就在这儿,七皇子这个皇孙生父也在这儿,皇太子妃一个不好,就可能鸡飞蛋打。
好好的把孩子抚养长大,东宫的大义名分也给了他, 但他就是惦记着亲生的父母,皇太子妃又能如何
且东宫无子,孩子一旦过继过去,先天的就有了超出诸皇孙,甚至是诸王一等的名分,这样的优势,哪家王府不想要呢
皇太子妃要是透出风儿去,保管有人在深思熟虑之后,愿意把儿子交给她来抚养。
但纯粹因利益而来的人,皇太子妃是不敢相信的。
是以过继这事儿,非得要两方都打心眼里乐意,劲儿往一处使才成。
妯娌两个敲定了这件事情,又商议起当前的局面来,都觉得应该拉拢皇家内部能够拉拢的人,让皇帝尽量站到己方这边,对于皇太子妃提出的争取皇太后的提议,徐倩茂也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而她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依据徐倩茂的观察,皇帝是很爱惜自家子孙的,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应当不会作出血洗皇族的事情,但是倘若真叫六皇子上位,那可就不一定了。
要真是到了无可挽回的时候,她就带着亲信们乔装改扮离开京师,乘船出海,苟两年把高威力炸药搞出来,反手回来收复神京,搞不好还有机会捡个女皇坐坐呢
不过这条路的不可控性太高,不到非不得已,最好还是别走。
今日皇太子的祭典上,男女分区列席,男宾在前,女眷在后,两方隔得比较远,加上皇太子妃的人刻意把控消息皇太后就是个普通老太太,享福跟偏心娘家人之外,甭指望她正经做事儿。
而皇后薨逝之前,便开始着手让皇太子妃执掌宫务,这两年她更是手握凤印,莫说是出宫开府、只在节令里进宫的诸王在内宫之中吃不开,即便是生活在后宫的皇帝的嫔御们,衣食用度都得由皇太子妃看顾呢。
皇太子妃铁了心想要瞒下一个消息,那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六皇子作为嫡出之子的气焰再怎么嚣张,也不能隔着皇城的城墙直接吹到宫中宫人和内侍们的面前不是。
是以等六皇子接到消息的时候,徐柳吟那三十杖都已经挨完了,一张春露含愁的俏面也被打得红紫起来,衬着那沁出衣裙的血色,分外的狰狞可怖。
六皇子眼见爱妻被人折磨成这样,岳母坐在一边哭得肝肠寸断,心痛如割之外,只觉一股火气顺着五脏六腑直冲喉咙。
他当即拔剑而出,杀气腾腾的就要往内宫去寻皇太子妃算账“我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叫她一声大嫂,她竟如此心狠手辣,做出这种恶毒的事情来”
左右见状赶忙拦住,宫城武士们也是纷纷变色。
唐氏尤且还在哭泣“柳吟,你睁开眼来看看娘啊,孩子”
又转向六皇子,恨恨道“向来都说是封妻荫子,现下我也不指望女儿能夫荣妻贵,难道只是替她寻个公道,都做不到吗”
六皇子听得面红耳臊,再看着奄奄一息的妻子,猛一咬牙,便要推开众人杀进宫去。
还是魏国公死命将人拦下,又抬腿给了跪坐在徐柳吟身边哭哭啼啼的唐氏一脚“你懂什么除了陛下之外,谁拿着兵器杀进内宫都是造反”
“你生怕皇太子妃找不到理由处置六殿下是不是难道守城禁卫跟六部老臣都是吃干饭的,就眼看着他进宫杀人”
唐氏的哭声停了几瞬,继而又接了上去“我苦命的孩儿啊”
魏国公又劝六皇子“我看柳吟伤得厉害,还是先让太医来瞧瞧吧”
六皇子眼见岳父拦在前边寸步不让,再看爱妻此时的惨状,脸上青筋跳动几下,到底还是遵从了他的意愿。
徐柳吟伤的非常严重,皇太子妃已经打算与之彻底决裂,当然也就没了手下留情的可能。
唐氏再如何愚蠢,先前有句话也说的很是。
三十杖打完,男子尚且承受不住,更何况是弱质女流
六皇子抱着徐柳吟回到王府,看使女褪下她身上与皮肉粘连在一起的里衣时,都不由得红着眼眶转过头去。
再请太医前来诊脉,面面相觑之后,也是说的含糊“先寻支百年的山参片含着,再开几服药吃吃看”
六皇子岂会不知他们的言外之意
当即拔剑出来,抵在太医的脖子上,目光几欲吃人“救不回王妃,我要你们统统陪葬”
几个太医惊惶变色,只得出声安抚“能,能救回来的”
魏国公却还记得先前皇太子卧病之时,徐倩茂上天下地搜罗名医奇药的事情,亲自去了七皇子府,让她赶紧伸手帮一把。
徐倩茂都无语住了。
我为什么要帮徐柳吟啊
嫌她对我不够坏,还是觉得生活太过无聊,想背刺一下皇太子妃
心里撇嘴,脸上倒是不显“爹也说那是之前的事情,时过境迁,名医早就云游四海去了,奇药也都给了皇太子妃,此时此刻,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魏国公冷着脸,觑着她说“你不必拿这些话来诓我,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必然有我需要的东西”
说到这儿,又软和了语气,叹息着说“柳吟她也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坐视她去死即便她先前有错,现下受到的教训难道还不够吗”
徐倩茂面露茫然“啊柳吟有什么错,我怎么不知道”
魏国公一张老脸青红不定,好一会儿过去,才郁郁道“先前柳吟行事,是有些张扬了”
徐倩茂遂冷笑起来“原来爹也知道啊”
“感情先前徐柳吟公然羞辱我的时候,您装聋作哑,置若罔闻,好像我是别人家女儿似的,现下徐柳吟撞到铁板上栽了跟头,您倒是忙前忙后,忧心忡忡了啊”
“怎么着,我的脸面不值钱,徐柳吟想打就打了,徐柳吟的命却很值钱,您动动嘴皮子,就要让我化干戈为玉帛,把自己千辛万苦收拢来的奇珍异宝双手奉上”
她呵呵笑了两声,然后瞬间切换道疯狗模式“别做梦了”
“您把我当什么,贱货吗”
“徐柳吟看不惯我,我难道看得惯她她死不死,关我屁事”
然后就捂着肚子开始呻吟“哎哟,我肚子疼,快来个人扶我一把”
七皇子恰到好处的站了出来,一边扶住比自己还要高大的妻子,一边艰难的跟魏国公说“您还是先回去吧。”
魏国公“”
魏国公拂袖而去
唐氏知道他是做什么去了,看他回来,忙追问道“可讨到了吗”
魏国公唯有摇头。
唐氏恨恨的骂了出来“这个丧家精,这么狠毒的心肠”
魏国公则低声问“六皇子呢”
唐氏道“在里边陪着柳吟呢。”
魏国公痛苦道“真的留不住了吗”
唐氏啐了他一口“别胡说,你才要死呢”
徐柳吟昏迷了一日一夜,才勉强睁开眼睛。
唐氏看她如此虚弱憔悴,眼泪不由自主的出来了“我苦命的儿啊”
徐柳吟动了动嘴角,便觉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指甲掐住掌心,生忍着问;“殿下呢”
唐氏忙道“他接连守了一日一夜,我催着他去歇息了。”
徐柳吟并不知道自己此时具体情状如何,却也能够料到必然不妙。
抬眼看着头顶绣着百子千孙图的帐子,她只觉了无生趣,满心凄然,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娘,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你这傻孩子,好端端的,说这些话来戳你娘的心”
唐氏也哭了,却还是强撑着劝她“你得往后看,得想以后啊,等六皇子做了太子、做了皇帝,你就是皇后,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了啊”
“皇后又有什么用”
徐柳吟抽泣出声“不过是为人作嫁衣裳罢了,我永远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唐氏听得一滞,心头更是刺痛,再见女儿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当真是痛心断肠。
先前在孝期的时候夫妻不能同房,当然不会有什么消息传出来,而后来好容易出了孝期,想怀孩子,却怎么都怀不上。
倘若同时成婚的皇子妃们纯纯只是妯娌关系也就罢了,偏里边儿还掺了个徐倩茂。
倘若最先有喜信儿传出来的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徐倩茂
七皇子府上传出喜讯那晚,徐柳吟几乎一夜未眠。
六皇子倒很体贴,劝慰妻子说没关系,不必着急,左右他们年轻,以后总会有孩子的。
可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其余几个妯娌都有好消息了,就徐柳吟自己没动静,她怎么能不急
魏国公府里,唐氏也是忧心忡忡。
女儿成婚之前便与六皇子珠胎暗结,事发之后又被强行落胎,孩子被打下来的时候,血流的把褥子都浸透了,此后女儿再行经时,便是腹痛难耐,非得吃药再能忍受过去。
她见状心里总是不安,倘若女婿是别家的也就罢了,可是皇家中人,子嗣是极其要紧的啊
偏偏这事儿难堪,既不能张扬出去,也不敢广求名医,甚至连找个擅长妇科的太医瞧瞧都不敢。
太医要是知道,几乎就等同于掌管太医院的皇太子妃会知道,皇太子妃知道了,这事儿用不了多久,就得传到皇帝耳朵里
一个生育能力要被打上问号的女人,怎么可能顺顺当当的嫁入王府
别说是没成婚的时候,即便是成婚之后,唐氏都叮嘱女儿,若无必要,不要让太医给她诊脉,先尽着魏国公府用惯的大夫来用。
徐柳吟自己也明白这道理,是以向来不用宫中太医,只用唐氏推荐的大夫来瞧。
最初那大夫还给开药调理,叫她好好将养身子。
渐渐的,徐柳吟眼见着周遭妯娌都有了身孕,难免急了,待大夫来时厉声逼问,后者终于无可奈何的说了实话“王妃先前小产时年纪尚幼,本就不宜生育的,既有了,好好的生下来,倒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偏偏留不得,用药生生打了下来,伤到了胞宫”
他看着徐柳吟逐渐苍白的面孔,终于还是低声道出了实情“您还是继续养着吧,之前的药也别断,再过了三年五载,上天眷顾,一定还会再有孩子的。”
再过个三年五载,还要看上天眷顾,才能求到那么一个可能
这跟直接断言,她几乎无法再生育又有什么不同
徐柳吟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唐氏知道,也是如遭雷击“怎么会”
徐柳吟呆呆的躺在塌上,嘴唇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
唐氏见状吓坏了“我的儿,你别怕,咱们再找找别的大夫,总会有办法的”
徐柳吟坐起身来,抓起枕头旁边的如意狠狠砸到了地上“要不是徐倩茂多嘴害我,我怎么会沦落到今日这等地步”
十指死死的扼住被褥,强烈的痛苦和恨意之下,她面容都扭曲起来,转目看向唐氏,眼泪簌簌流下“娘,你是亲眼见到的,我那个没能来到人世的孩子,是生生被药打下来的啊,那是个男孩儿,倘若好好的生了下来,我岂会是今日境地”
唐氏心疼的搂着她“还会再有的,还会再有的”
徐柳吟恨得心头滴血“那个大夫只敢说好话来糊弄我,娘你也要来糊弄我吗”
她嚎啕大哭,恨意浓郁到仿佛能从眼底流泻出来“徐倩茂那个贱人总有一日我要割了她的舌头”
这件事是瞒不下的,也没必要瞒着六皇子。
照唐氏的意思,就该让六皇子知道徐柳吟为他失去了什么,也应该趁着他对她还有爱意的时候,赶紧打算以后。
六皇子知道此事之后,果然十分怜惜妻子的遭遇,第一时间去安慰她“柳吟,你不要怕,我们肯定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徐柳吟心头一热,还没热完,就听六皇子继续说“以后别的妾侍有了儿子,就抱到你膝下照拂,以后你就是他唯一的母亲”
这就是纯粹是男女思维差异了。
六皇子想你想要儿子,却不能生,那就让妾侍生了给你养,一样都是你的儿子,你高不高兴
徐柳吟想我不能生育了,你最先想到的,居然是要跟别的女人上床生孩子
她忽然感觉很悲哀。
但身体还是在思维的操控下,顺从又感激的依偎到他怀里,对他说着甜蜜动容的低语。
这个男人,是她付出一切都要抓住的,她不能失去他
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无声的滑落,徐柳吟并不能清楚的意识到这到底是为何而流。
但她的确感觉到了痛苦。
不是因为不能生育而产生的的痛苦,而是因为枕边人那句话而产生的痛苦。
而不能生育的也好,那句诅咒一样的宽慰也好,在此之后都如同恶鬼一样纠缠着她,让她焦虑痛苦,寝食难安。
而这种痛苦,在皇太子薨逝的消息传来之后,终于达到了顶峰。
是的,皇太子的薨逝对于徐柳吟来说不是天降大喜,而是痛苦。
皇太子死了,六皇子会是下一任储君,她会是储君之妻,会是下一任皇后。
听起来,这是多么的荣耀啊
可她永远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一个无所出的皇后,又能享受到多少的国母荣光
即便她的丈夫爱她,即便她是所有庶子的母亲,可不是自己生的就是不是自己生的,隔着一层肚皮,那能一样吗
倘若六皇子只是亲王,她的痛苦就只会是我失去的那个儿子丧失了他本该有的世子之位,而我,也注定会是一个无子的王妃。
但是当六皇子成为太子,那种痛苦霎时间就被亲王与皇太子之间的差距所放大了。
徐柳吟不得不去痛苦我失去的是一个可以做皇太子的儿子,是一个原本可以高枕无忧的皇后之位啊
这种痛苦叫她发疯,所以她几乎不顾一切的想要报复徐倩茂。
都怪她多嘴
这个贱人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如果不是她多嘴,爹不会找大夫给她落胎,也就不会有现下的情况发生。
如果她安安分分的留在乡下,那她根本就无须用美色勾引六皇子,做出婚前偷欢的事情,而是可以高高兴兴的等待被册封为六皇子妃
这才是徐柳吟在皇太子薨逝之后,立即丧失理智,用尽一切办法羞辱徐倩茂的根本原因。
可是现在
这一切好像都成了泡影啊。
徐柳吟虚弱无力的伏在塌上,感受着背部传来的凌迟一般的痛楚,自嘲的笑了。
大概就到这里了吧。
我这幅身子,本就是破破烂烂的透着风,经此一事,怕是彻底完了。
六皇子对她是很有感情的,见妻子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气息更是一日弱过一日,几乎是发疯似的在京城搜罗名医,最后连有些神异之处的和尚道士都抓过去不少。
然而徐柳吟生受了三十杖,别说是皮肉,连内脏都受到了损伤,那些医术顶尖的太医都不敢打包票能治好,更何况是民间大夫
只是见六皇子一副治不好我就要医闹杀你全家的样子,到底不敢直说,踌躇着给出了几服吃不死人但是又很难凑原材料的药方,叫他试着给王妃娘娘吃吃看。
不过是得过且过罢了。
而皇帝的旨意,也就在这时候从皇陵那边儿传到了京师。
相当炸裂的一道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你们这群没心肝的畜生,死了大哥,却还能在京师心安理得的享福,你们安的是什么心
马上都给老子滚过来
接旨之后三天内到不了的,老子扒你们的皮
钦此。
留守京师的诸皇子“”
啊这
年纪最长的二皇子捅咕了一下身边的三皇子“怎么办啊”
三皇子也很茫然“啊这”
四皇子却瞧见七皇子已经开始往外走了,忙叫住他“老七,你怎么看”
七皇子很老实的告诉他“这么大的事情,我拿不了主意,得回去问问王妃的意思才行。”
四皇子“”
噢,真不好意思,一不小心给忘了。
我七弟家是有点阴盛阳衰在身上的。
七皇子回去把事情给老婆一说,徐倩茂扶着肚子也愣住了。
好一会儿过去,才喃喃道“可真是相当炸裂的一道圣旨”
然后马上让人给丈夫收拾行装“你赶紧再进宫,让诸王跟你一处往皇陵那边儿去,千万别延误了时间”
七皇子愣住了“这也没法儿一起走啊,你都让人收拾行李了,他们都还在宫里”
徐倩茂掰碎了告诉他“你们兄弟里边儿,你排老几啊,你说话难道就中用,让他们走他们就走但他们理不理会是一回事,你有没有尽到兄弟之情,把该提醒的提醒到了,这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摸了摸丈夫微微有些发凉的脸,柔声叮嘱他“去劝他们跟你一起出发,我让他们多备些行李,愿意跟你一起走的就一起走,不愿意的,也别强求。临行之前,再去见一见大嫂,若我所料不错的话,她应该也有所准备。”
七皇子抬头看着妻子笃定的神情,原本有些忐忑的心,一下子就安稳了。
徐倩茂见状,也不由得微微一笑,很宠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怕,在家听我的话,出了家门听老爷子的话,不会有事的。”
七皇子很乖的点了点头。
再折返回宫里去,遵从徐倩茂的意思,把该说的说了,诸王果然有赞同,也有反对。
六皇子便率先冷笑出声“七弟在出宫开府的诸王里年纪最小,主意倒是最大呢”
七皇子闷头听着,也不反驳,又去拜见皇太子妃。
皇太子妃见了他也是莞尔“我就知道,倩茂必然与我心意相通”
又说“后宫的妃母们那儿,我都送到信儿了,行李也都匆忙准备了出来,除去实在年幼的皇子,愿意即刻启程的都在偏殿等着了,你是兄长,又已经成年,便一路护着他们去吧。”
七皇子自无不应之理。
皇太子妃又多叮嘱一句“爹这回大概是伤心的狠了,所以才急匆匆的召你们过去,但你带着年幼的弟弟们,也不必太过着急,尤其行李准备的匆忙,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走得太急,哪个弟弟出了差池,你都是要担责的。”
七皇子郑重道“是,我都记下了。”
该交待的都交待完了,皇太子妃便催促着他启程“去吧,一路小心。”
七皇子带着数个幼弟出了宫,宫门外王府的侍从们带着徐倩茂准备好的东西正在等待,见到人之后,马上娴熟的围了上去,继而扬鞭启程。
七皇子是头一个出发的,后边诸王便也都陆陆续续的动了身老爹发飙,谁敢置若罔闻
不知道我爹的铁拳有多硬吗。
连六皇子也不例外。
因着牵挂徐柳吟,他走的最晚,临行前更是百般叮咛,可即便如此,也在一日之后追上了七皇子的队伍。
毕竟他是率领一干扈从轻装简行,而七皇子队伍里的小皇子们,都还得乘坐马车呢。
双方谁也没停下来说句话,就这么着在路上错过去了。
六皇子出发的最晚,到的却是最早。
有一说一,就骑术而言,除去皇太子之外,他是最好的一个。
等到了地方,二话不说,就先去拜见老爹。
进第一道门的时候还是满脸风尘仆仆,到第二道门,眼泪就下来了。
“爹,大哥,我来迟了”
皇陵这边的天阴沉沉的,但是这天气无论再怎么阴沉,也不会比朱元璋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六皇子前脚进门,就要扑上前去跪哭,膝盖刚往下一压,下颌就被朱元璋伸过去的鞭子顶住了。
“老六”
六皇子看着面前满脸黑云、杀气腾腾的老爹,饶是一贯天不怕地不怕,也不由得打个哆嗦,下意识的想找个角落躲起来。
他怯怯的叫了声“爹”
朱元璋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一鞭子“没心肝的东西”
“这是你嫡亲的大哥”
“你们俩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
“他死了,你居然都不来送他”
那鞭子一分力都没留,挥到半空中的时候,便发出了一声脆响,听得六皇子几乎肝胆俱裂。
等真的落到了身上,马上就绽开一条血痕。
他生忍住了,没惨叫出声,只顺从的附和“爹骂得对,都是我的过错”
朱元璋又问他“你接到消息之后就出发了”
六皇子赶忙道“儿子怎么敢违背爹的意思”
朱元璋点点头,正准备暂且放过他,忽的想起一事,遂又提着鞭子转到他面前去了。
六皇子刚落下的心,马上就提起来了。
却听老爹阴沉沉的问“怎么就你自己,你的兄弟们呢”
六皇子心念微动,眼珠一转“儿子听闻爹传召,便什么都顾不得,匆忙赶过来了,兄长和弟弟们还在后边,用不了多久,大概也就到了”
朱元璋“哈哈”笑了一声“好小子”
然后一鞭子抽的他原地转了个圈儿。
“在老子我面前玩心眼,你还嫩了点”
又是一鞭子抽了过去“你跟别人不一样,是嫡出,你大哥没了,就得是你顶上去,你当得好差事啊”
又一鞭子抽过去“你头一个过来,你别的兄弟都落在后边,你得意坏了是不是大梁都挑不起,还敢在老子面前沾沾自喜”
半刻钟都没有,六皇子连挨了四鞭子,别说是人,最吃苦耐劳的骡子都受不了啊
他下意识就想着要不要躲躲风头,眼珠刚朝外一转,朱元璋便发觉了。
他勃然大怒“天杀的畜生,你还想跑”
朱元璋发疯咆哮“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六皇子“”
朱元璋发疯咆哮“捆起来吊到树上”
六皇子“”
侍从们蜂拥而上,三两下将六皇子制住,捆得严严实实,继而吊到了树上去。
朱元璋一撸袖子,提着鞭子走过去了。
二皇子跟三皇子几乎是前后脚到的,兄弟俩便一处进去。
往里走的时候听见里边噼啪作响,还觉得奇怪,又往里走了两步,就见老六正在被吊起来打
二皇子“”
啊这。
三皇子“”
啊这。
兄弟俩差点哭出来,战战兢兢的近前去给老爹请安,劈头就挨了两鞭子“没心肝的东西,你们大哥没了,居然都不愿意来送送他”
二皇子与三皇子疼的龇牙咧嘴,脑海中浮现出方才瞟到的六皇子的惨状,当下什么都不敢反驳,马上跪地,磕头如捣蒜“爹,我们错了,我们糊涂啊”
朱元璋冷笑一声“你们哪里是知道错了,是怕重蹈老六的覆辙吧”
将鞭子盘在手里。
烦躁的走来走去。
烦躁的走来走去。
再回到二人面前“你们别的兄弟呢”
被吊起来打的六皇子也不由得生出几分看好戏的心情来。
二皇子与三皇子支支吾吾“都,都在后边呢。”
朱元璋暴怒不已,一人赏了一鞭子“王八蛋既不顾全你们死了的大哥,也不能顾全你们底下的幼弟”
又分别踹了他们一脚“滚,到那边儿去跪着去”
二皇子与三皇子都没敢捂一下痛处,便战战兢兢的去了。
朱元璋喘着粗气,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将鞭子盘在手里。
烦躁的走来走去。
烦躁的走来走去。
一只狗夹着尾巴,蹑手蹑脚的从门外路过。
朱元璋烦躁的一脚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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