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的时候, 谢宇宁猜想这位贵人大抵是京师的某位公候。
也只有这样的身份,才能如此云淡风轻的说句“正三品呢”。
但是到了现下
张口就叫侍从去传都指挥使和都指挥同知过去,还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能做到这一点的一
他已经不敢猜想来人究竟是何身份了。
要知道, 都指挥使可是正一品的高官啊
莫说是他, 即便是他的父亲, 最高的官职也不过三品罢了
更别说都指挥使坐镇方,即便是总督这样的封疆大吏, 也得客气几分, 可从这位贵人口里说出来,却好像都是些小人物似的。
将惊诧藏在心里, 谢宇宁在前引路,出了山寺的门之后, 便见那白雪茫茫的山路两侧林立着身着黑衣的卫士, 神情肃穆,杀气腾腾。
他不由得顿了下, 神色愈发恭谨“您这边请。”
朱元璋昂首阔步走在前边儿,侍从们紧随其后,随时警惕着可能有的变故。
解侍郎得了几名随从,持着皇爷令牌前去传唤相关人等, 与他们分道而行。
到最后, 院子里只留下神情惶然的几个少男少女。
他们毕竟不是傻子,又不聋不瞎, 也听见了先前那中年男子说的话,情知谢夫人母女俩这回怕是要糟。
可是他们又能干什么呢
去通风报信
那中年人的威势,实在是太可怕了点
但要是不说,只怕她们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先前开口的少年脑海里闪现过莺莺那绝美又不乏娇俏的面庞, 再想到谢夫人的温柔与慈爱,到底还是不能眼见着她们蒙难。
“圣人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呢,且我一向与莺莺交好,家里还在跟她们母女俩合伙儿做生意,怎么能见死不救”
快步跑到寺庙的马厩里寻到了自己的坐骑,他抄小路下山,给谢夫人母女俩送信去了。
刘雨柔这时候正在教授自家脂粉店里的女孩们化妆技巧“腮红不能直直的涂在腮上,会显得很生硬的,顺着颧骨向上,就要好看很多”
这个时代虽然也有梳妆教程,且就盘发等方面胜过后世太多太多,但是在妆容乃至于新奇手法的开发上,就比不得后世玲珑百变了。
刘雨柔,这既是她前世的名字,也是她今生的名字。
不过,现在的她已经改成了继父的姓氏,该叫谢雨柔了。
她的母亲刘玉丽打外边儿进来,看女儿在忙,也就没有上前搅扰,反倒是刘雨柔察觉到母亲来了,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主动走了出去。
“娘,你怎么来了”
刘玉丽有些担忧的看着她“我听说,宇宁把你收在府上的东西都给砸了”
刘雨柔听到此处,脸色霎时间就冷了,继而轻哼声“那个讨厌鬼直不都这样吗他是这样,他叔父也这样,为着过去的事情,对我们横挑鼻子竖挑眼,没完没了的”
说到这儿,她委屈的撅起嘴来“可是这关我们什么事啊又不是我们俩死赖着谢家,非要过来的,这不都是原主母女俩干的吗”
每次见继父给她娘摆冷脸,又或者是谢宇宁那个混蛋指桑骂槐的时候,刘雨柔都要气个半死一这又不是我们的锅,凭什么要替前边的人承担责任啊
是,这婚事的确是刘家母女算计来的,谢家也的确委屈,但出嫁前几日,她们母女俩阴差阳错的换过来了,刚过来就结婚,还要替人背黑锅收拾烂摊子,她还替她娘委屈呢
刘玉丽柔柔的叹一口气,眉宇间却萦绕着几分刚强坚毅之色“他们不喜欢我们没关系,日子是过给自己的。别忘了,我们是来自现代的独立女性,不是现在那些离了男人就活不了的女人,咱们得自己立起来,自己养活自己”
刘雨柔用力的点头“放心吧娘,我知道的”
母女俩一处说了几句话,规划了一下未来的商业版图,正准备再谈论一下之后去哪儿开拓市场呢,冷不防就听外边儿门户被人拍得咚咚作响。
一个熟悉的声音气喘吁吁道“莺莺,谢伯母,出事了”
刘雨柔与母亲对视眼,脸上都有些疑惑,那少年却已经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将今日之事说了个干干净净。
刘玉丽听完变了脸色,刘雨柔也是面露不安。
母女俩都不是傻子,知道那位传闻中的贵人必然是来势汹汹,且来者不善。
那少年喘着粗气劝她们“还是先躲躲吧,我看那人不简单”
刘玉丽苦笑道“躲这谈何容易呢”
两个弱女子,尤其还是两个容貌极其出色的弱女子,哪里这么容易去寻个安身之处
先前刘家死活都要将原主赖给谢家,不就是看重谢家是官宦世家,能护得住她们母女,且谢家子又是君子,可欺之以方吗
是了,谢家子可是君子
电光火石之间,刘玉丽有了主意,三言两语打发了那少年,便带着女儿去寻丈夫。
刘雨柔不太情愿“啊去找他”
刘玉丽道“他是个好人。虽然不喜欢我,但还是娶了我。虽然娶了我,却又一直都没有碰过我。我们将事情原委告知于他,说清楚当日赖上他的人并不是我们母女俩,他一定能够体谅的,说不定会帮我们遮掩”
刘雨柔将信将疑。
母女俩乘坐马车抵达官署,却是晚了一步。
谢家叔父已经被解侍郎召走了。
母女一人面面相觑,难免都有些不安,刚要登上马车离开此处,却被人拦住了。
“可是刘家母女”
来人看似彬彬有礼,实则不容拒绝的道“我家老爷有请”
朱元璋深有些入乡随俗的意思。
这话在他老人家那儿,就是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都是老子我的,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待到谢家叔父同两位顶头上司处回到家中,就见府上侍从已经砌好了茶,正院里已经收拾好了房间,甚至于院子里都烤上了皇爷上山前打的猎物。
整个宅院已经变成了皇爷的形状。
谢家叔父当然不敢有所异议,有些晕头转向的同两位上官处上前毕恭毕敬的行跪拜大礼。
他是真晕。
谁能想到侄子出去趟,竟把皇爷引过来了呢
他的两位顶头上司比他还晕。
这俩人一个是正一品,个是从一品,堪称是位高权重,说得难听点,谢家叔父这个六品官儿平时连给他们提鞋都不配
家人们谁懂啊,单位里一个不起眼的小老弟,突然间把boss召唤进家里了
低阶官员们可能不知道皇爷的恐怖之处,但他们俩本就是因为京城恐怖阴云过甚,所以走动关系求着外放出来的,想着能有几日安生呢,哪曾想boss他居然追出来了啊
这跟撞鬼之后连夜八百里加急逃回家,打开家门之后发现鬼就在沙发上坐着有什么区别啊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行了礼,一人便如同受惊的鹌鹑似的,乖乖的站到了旁边。
朱元璋热情的招待他们“真是有日子没见了啊,在这儿当差,可还用心吗”
一人膝盖软,马上跪了下去“我等深受皇恩,岂敢辜负”
朱元璋今个儿有别的事要处置,却也不同他们过多纠缠,痛快的掀过了那一页“罢了,都起来吧。”
解侍郎就在这时候来报“皇爷,已经带了刘家母女过来。”
朱元璋挑下眉“传。”
刘玉丽母女别的不成,察言观色总是会的,见两根身穿一品服制的高官都毕恭毕敬的立在侧,心绪便不由得沉了下去。
近前去行了个民间礼节“见过贵人。”
朱元璋打眼瞧,却见刘氏母女俩俱是天姿国色,刘母虽有个十岁出头的女儿,却是一点都看不出年纪,肌肤吹弹可破,眉宇间较之少女,反倒要多几分少妇的美艳风韵,而十指纤纤,不像是吃过苦的样子
他暗觉疑惑“不是破落户出身吗看起来从前过得还不错”
空间里没有人应声。
朱元璋便发起飙来“怎么,都聋了哑了不成没个吱声的,故意晾着我是不是”
又是好会儿的寂静。
才听刘彻迟疑着道“我们不说话,是因为我们生来就不爱说”
朱元璋不耐烦道“得了,闭嘴吧你”
马上转向刘雨柔,开门见山道“我今个儿出门,听见有人为你抱不平,说是你的堂兄直都在欺负你,有这回事吗”
刘雨柔被问住了。
该怎么说呢。
毕竟这位贵人已经摆明车马,就是来为谢宇宁做主的了。
说有,他马上就会追问为什么。
可要是说没有
也太假了一点。
刘雨柔静默了几瞬,才模棱两可道“我与堂兄之间,的确有一些误会。”
“误会”
朱元璋有些玩味的品了品这两个字,嗤笑一声,却不再理会这小女孩儿,而是问刘氏“当日你失足落水,谢家叔父下水救你,是真是假”
刘玉丽暗叫一声“苦也”,却只得承认“是真的。”
朱元璋道了声“好”,又问“既如此,他对你有救命之恩,你认不认”
刘玉丽只得道“认的。”
朱元璋便寒下脸来,厉声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要以所谓的清白胁迫救命恩人,逼他娶你”
他发起疯来,男人都能吓哭,更何况是刘玉丽这个本来就柔弱的女子。
两腿一软,她随即瘫坐在地,强撑着想要辩解,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而朱元璋则在这时候面露讥诮之色,道“且说归说的,一个跟野男人苟合生下奸生女的女人,还有多少清白救你上来,谢家叔父才是被损了清白吧”
刘雨柔见不得母亲被人如此欺凌,即便是害怕,也站了出来,怒道“不准你这么说我娘”
左右见她无礼,马上就要上前来给她点颜色看看,朱元璋一摆手,示意他们退下“那我们就先不说你这个鲜廉寡耻的娘,来说说你亲爹吧”
他欣然道“你爹姓甚名谁,找谁人做媒,几时交换过庚帖,什么时候明媒正娶,叫你娘过门了啊”
刘雨柔满脸羞愤,却说不出话来。
朱元璋啧啧起来“都没有哇那你的确就是个奸生女嘛”
这下子,别说是刘雨柔,连带着刘玉丽,脸都跟着涨红起来。
朱元璋却扭头问亲信“人找到了吗”
亲信应声道“俱都已经到门外了。”
朱元璋微微颔首“叫她爹过来。”
又意味深长道“也叫她知道,刘家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亲信应声而去,不多时,解侍郎引着一个三十上下的文秀男子入内,往身上看,穿的是从七品的官服。
空间里边儿心最野的大抵就数刘彻,这会儿见老朱的癫症好像下去了一点,便慢慢的蠕动近前,开始观望“奸生女的爹是个官儿啊”
李元达看他没有挨骂,便也慢慢的蠕动近前,开始观望“还是个从七品的官儿这就很微妙了。”
李世民看他俩都没有挨骂,便也慢慢的蠕动近前,开始观望“微妙在哪儿”
嬴政看不过他们几个狗狗祟祟的样子,大步向前道“你们不觉得这刘家母女很像是所谓的女主母女吗嫁给端方君子,获得阶级提升,始乱终弃她们母女俩的前夫亦或者说父亲也看似出人头地,但还是稳稳的被新丈夫压制一头。”
刘彻很懂的道“哦,打脸爽文是吧”
他了然道“谢家叔父一开始憎恶她们俩的人品,对她们爱答不理,没想到这母女俩却凭借自己的能力打出了一片天地,开始让他刮目相看。”
“后来这母女俩遇见了抛弃她们的渣男,又或者是当众受到别人的羞辱,她们俩来个反打脸,让谢家叔父心生赞叹,继而主动站出来庇护她们,却嘴硬说是为了谢家的面子。”
“过了段时间刘母说要与他和离,他又大惊失色,卑微挽留,说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爱上了她。”
“刘母坚决拒绝,说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这样的婚姻没有存续的必要,毅然离开,然后什么国公侯爷都来追求,谢家叔父后悔莫及,追妻火葬场”
李元达“有那味儿了。”
李世民“味儿太冲了”
嬴政不耐烦的揉了揉太阳穴“他们没事吧”
“这就是春秋笔法的重要性了”
“寥寥几句话,就把黑心莲洗成了盛世白莲,看我来戳破她们的真面目”
刘彻顺手抖开了彘儿小课堂“凭借自己的能力打出了一片天她们有个屁的能力啊”
“能打出一片天,在刘家的时候怎么不打就喜欢在娘家养奸生女,享受那种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是吧”
“能反打脸生父渣爹,当初为什么被人蹬啊是因为喜欢被人蹬,享受这种当抹布的快感吗”
“当大善人出去施粥做好事,从前怎么不干啊,是来到谢家之后突然觉醒了圣光普照吗施粥的钱是从哪儿来的敢不敢说清楚啊喂”
“噢,连同娘家人设下圈套,诱谢家叔父下水,反手赖上人家,实现阶级跨越当官太太,然后利用谢家的资源疯狂的往上爬。”
“等爬完了又假模假样的说我们不合适,反正一开始你也不情愿这桩婚事,那我们还是分开吧”
“你他妈早干什么去了这么有骨气,一开始就不要设计人家嫁过来啊”
“吃干抹净了再擦擦嘴,说谁也不欠谁的,你没事儿吧”
“人家好好一个男青年,下水救了个人之后莫名其妙被赖上变成一婚,出钱出资源给你当踏脚石让你踩在他身上改嫁,然后你说两不相欠”
“用谢家的钱去做善事,叫几个流民填饱肚子积的那点德,到底能不能赶上她败坏风气做的孽啊以后再有女人落水,还会有人去救吗我真是深表怀疑啊”,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