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瞳孔地震。
他登时明白保清胆敢撺掇挑衅自己的原因。
这, 玩意,居然是皇额娘做的!
康熙垂首看向掌心的木弓,缓缓陷入沉思。
这把木弓就四个字可以形容:粗制滥造。
不对不对!康熙疯狂摇头, 他偷偷看向皇额娘,结果对上琪琪格尤为冰冷的眼神。
琪琪格微微一笑:“皇帝在想什么?”
她笑得分外核善:“不会在想怪不得看起来粗制滥造的, 合着是哀家做的……吧?”
康熙:…………
他心里一哆嗦, 嘴巴瞬间开始轱辘:“皇,皇,皇额娘说什么呢?儿臣是惊讶于皇额娘的手艺, 皇额娘做的弓箭,那叫一个不同凡响, 超乎寻常!瞧瞧这上面的装饰, 可真是精细啊……”
康熙的声音逐渐变轻, 最后戛然而止。
他沉默的看着木弓,瞧着那侧边雕刻着的一大三小几个圈圈条条, 还有古古怪怪的动物形状……康熙实在夸奖不出口。
这到底是什么装饰风格?
康熙看看甚至没有磨得非常光滑,有点点凹凸不平的木弓, 再看看目光灼灼的皇额娘, 硬着头皮夸奖:“皇额娘的技术高超又独特, 特制的图案更是精巧奇特,超凡脱俗, 情感真挚……”
保清打断康熙的话语。
他满脸好奇,伸出手指遥遥点了一下:“汗阿玛知道上面花纹的寓意?这个代表什么您知道吗?”
康熙的声音再一次停止。
他又低下头认认真真看了看这些鬼画符,再次陷入怀疑之中。
保清抽噎一声。
他委屈巴巴的向琪琪格指控,用以增加康熙的罪证:“皇玛嬷, 您看看!明明上面刻的是皇玛嬷还有儿臣、弟弟和保顺, 汗阿玛都认不出。”
康熙:…………
他睁大眼睛, 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将几个圆圈竖条看了一遍,愣是没看出哪里是皇额娘,哪里又是保清、保成和保顺。
谁能认得出这个啊?
康熙怒目瞪向保清,恨不得把这个挑拨离间,扇风点火的臭小子抓来那是狠狠痛揍一顿!
保清浑身一激灵。
他缩到皇玛嬷的身边,心有余悸的闭上嘴巴。
琪琪格横眉竖眼瞪康熙。
康熙瞬间蔫吧了:“朕……儿臣这不是……”
琪琪格黑着脸,心痛的望着木弓。
她褪去指甲套,望着手上的一道道划痕:“你知道这把弓,皇额娘花了多久才做出来吗?手上长了几个泡?”
木工这活计可不好学。
琪琪格花了好些时间和心思,才在匠人们的指导下做出这把木弓,最可恶的是:“今日还是头回用上,就被皇帝你给毁了!”
康熙越发心虚:“是,是,都是儿臣的错。”
瞧着康熙低声下气的模样,琪琪格的气也消了大半。她目光转回那把木弓上,随即微微一笑:“皇帝犯了错,哀家理应惩罚你才是。”
保清双眼亮晶晶的。
他捂住嘴偷偷笑着,竖起耳朵倾听皇玛嬷说话的同时还和保成咬耳朵:“皇玛嬷会如何教训汗阿玛?打屁股吗?”
保成嘴角一抽。
他瞄瞄汗阿玛发黑的脸色,用胳膊肘撞撞保清的肚子:“汗阿玛,在看你。”
保清的脖子一缩。
他赶紧和鸵鸟一般,将脑袋瓜埋在皇玛嬷的脖颈处,身体还轻轻发着抖,瞧着那是极为可怜。
琪琪格严肃的看看康熙。
康熙状若无事的收回目光,清咳一声:“是,儿臣愿意接受皇玛嬷的惩罚。”
保清伸出小脑袋,又露出得意的笑容。
保成老气横秋的摇摇头,目露怜悯:保清怎么就没有想过,他逃得过一时却逃不过一世,总有被汗阿玛抓住的机会。
或者说保清——
他是在憨憨这条路上越跑越远。
琪琪格思量片刻。
她看看康熙,再看看保清和保成,忽然有了一个不错的主意。琪琪格抚掌微笑:“就罚皇帝教保成和保清做木弓,然后教保清射箭吧。”
保清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康熙惊讶一瞬,随即兴奋起来了。他磨掌擦拳的看向保清,瞧着保清那哀怨模样登时心情大好。
醒过神来的保清迅速噘起嘴。
他看看康熙,然后拉着琪琪格的胳膊撒娇:“孙儿还是想让皇玛嬷带我一起做嘛——对不对,保成?”
保清努力朝保成挤眉弄眼。
保成眯了眯眼睛,偷偷用手指比划了个数字。
保清大惊失色,他也比划了个数字。
保成摇摇头,坚决不改变自己的数字。
保清泪目,不得不点头同意丧权辱国的条款。
保成很是满意,他顶着天真无辜的小脸,伸手抱着琪琪格另外一条胳膊撒娇:“没错,孙儿也想跟皇玛嬷一起做木弓嘛~”
一旁的康熙心里酸唧唧的。
没等琪琪格说话,他连忙重重应下:“儿臣知道了,儿臣过两日就会带着保成和保清一起努力制作木弓的。”
“哎……”保清不满。
“你对朕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康熙咬牙切齿。
“汗阿玛,过两日是什么时候。”
“……就过两日。”康熙沉默一瞬,随即回答。
“具体什么时候?”琪琪格冷不丁发问。
“什么时候?……嗯,等过几天吧?”康熙想了想,“最近前线的事情还有点多,对了,儿臣来就是——”
还没等康熙将喜讯说出口,琪琪格便打断了他的话语。琪琪格的脸拉得老长:“为什么保清和保成都想要哀家陪他们?就是因为你说话不算数!”
“朕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上回说要去看看保清上武技课,一起玩布库的,你最后都没去是不是?”
“……额,这是朝事有点忙。”
“你啊从头到尾就一个借口。”琪琪格冷笑一声,顺势上下将康熙扫视一遍:“说起来自打鳌拜去世以后,你的布库也基本放下,这两年朝务政事繁忙你也几乎没有去景山西苑狩猎练习……”
琪琪格目光如炬。
她摩挲着下巴,幽幽叹了一口气:“皇帝,你是不是胖了?”
康熙表情一僵。
眼见保清和保成也将怀疑的目光往自己肚子上,康熙面色微变。他咳嗽一声,顺带吸了吸肚子:“儿臣没有胖,骑射的本事更没有下降,皇玛嬷等着今年秋猎的时候儿臣定然给您打一头大老虎回来!”
琪琪格报以怀疑。
康熙不得不再加上一些承诺:“儿臣知道了,就明日带着保成和保清去做木弓。”
“哀家看别等明日,就现在吧。”
“……现在!?”
“上回你明明说要去看保清上课的,结果都没去。”琪琪格翻了个白眼,“恰好今天你瞧着挺闲的,就带他们去做木弓吧?偶尔也要陪陪孩子们,他们才会和你亲近!”
康熙尴尬的摸摸鼻子,老实认了错。
正当他打算带着两个孩子退下时,康熙终于想起正事。他脚步一顿,倒是啼笑皆非起来:“皇额娘,儿臣是有一个好消息要通报!”
“……嗯?”
“二哥在前线大捷,许是再过几个月就能回京了。”
琪琪格睁大双眼。
她震惊的站起身来,双目直直看着康熙:“真,真的?”
康熙笑着点头:“儿臣自然不会欺骗皇额娘……皇额娘?”
琪琪格捂住嘴,如滚珠般的泪水顺颊而下。
她哽咽着:“哀家这是高兴的——乌日娜赶紧去请宁悫妃来——哀家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她们!”
康熙十七年十月初。
虽然吴军尚未完全投降,但是前线已是高歌猛进,离吴三桂遗寇尽数伏诛只差一步之遥。除去康亲王杰书留在当地继续主持诸事以外,安亲王岳乐和裕亲王福全率先带领部分将士返回京城。
时隔多年重新见到那熟悉又陌生的京城,福全止不住为微微红了眼睛,他抬声喊道:“咱们终于,回到家了。”
将士们的眼圈也泛起红晕。
福全望着逐步靠近的礼部官员,朝着身后众人挥挥手:“小的们!拿走你们精神抖擞的模样,让老百姓们看看咱们的风采!”
低吼声在四周响起。
所有将士昂首挺胸,他们精神饱满,或是骑马或是大踏步向前,跟随礼部安排的仪仗队缓缓走入京城。
京城大门敞开。
仪仗队在前鸣锣开道,无数百姓夹道欢迎,欢呼声排山倒海的朝着诸人涌来。京城里到处都是炮竹声,到处都在张灯结彩,人人的脸上都带着发自内心的欢喜,见面都要道贺一声恭喜恭喜。
大军在外城绕了一大圈,而后停在正阳门外。裕亲王福全抬头望去,只见城门顶上一个熟悉的黄袍身影缓缓出现,福全鼻尖一酸,他翻身下马沉声请安,而后身后将士也是山呼万岁,声震全城,周遭百姓被将士们惊人的气势惊得呼吸一滞,而后狂呼起来。
康熙亲迎福全回宫。
紫禁城太和殿外,酒席座位从内里摆到最外侧,满朝文武以及将士们满面春风,交杯推盏,其乐融融。而在后宫里皇后也张罗着宴席,邀请诸多福晋命妇们入宫赴宴畅饮。
琪琪格和宁悫妃都有些心不在焉。
她们早早离开酒席,回到慈宁宫正殿,频频抬眸往门外看去,却始终都未见到期盼的身影。乌日娜见主子们焦急难耐,急忙说道:“奴婢去宫外瞧瞧!”
她匆匆而出,小跑着往宫外而去。
同样焦急的还有裕亲王福晋西鲁克氏,她除去巴巴的看向外头以外,还时不时拉着女儿蓁蓁说话,要不就是给她反复整理衣服,亦或是念叨着见到王爷要如何说话。
蓁蓁好不容易才挣脱额娘的束缚。
她精疲力尽的缩回软榻上,心神不宁,有一点点期待,又有一点点忐忑。蓁蓁目不转睛的看着门外,有一下没一下的拿着点心咬上一口:“令仪,思纯,你们说……阿玛会是什么模样啊?”
令仪和思纯:…………
令仪心直口快:“可是,可是裕亲王伯是你的阿玛哎……”
你不知道,咱们更不知道了!
蓁蓁忧愁的趴在桌上,她闷闷不乐:“是啊,可是虽然额娘说阿玛很喜欢我,小时候天天抱着我不肯撒手,但是……但是我一点记忆都没有。”
宁悫妃将蓁蓁抱在怀里:“傻丫头。”
她与琪琪格相视一眼:“你阿玛当然最最喜欢你了。”
琪琪格笑眯了眼:“那时候为了你还是令仪更可爱,还和皇帝大吵一架,险些都要打起来了。”
别说蓁蓁惊呆了,就是令仪也睁大眼睛。
两人好奇的扑上前去,七嘴八舌的喊着:“皇玛嬷,还有呢?还有呢?”
就在此刻,外面传来一连串脚步声。
刚刚去外头打听的乌日娜冲入室内,她满脸喜色连声说道:“主子!主子!奴婢听说裕亲王爷已经入宫,正往慈宁宫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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