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这个问题以后的胤礽, 面色阴沉。
他缓缓将自己的想法吐露,除去一开始便有怀疑的琪琪格以外,所有人都是倒吸了口气。
面前的妇人一家也是吓白了脸。
尤其是听完田顺家的凄惨结局, 妇人双膝一软滑到在地。而后她又醒过神来,急急问道:“那……那田顺的女儿呢?”
胤礽摇摇头:“抱歉。”
虽然知道了田顺家的的去向,可是田顺女儿的去向依然无人知晓。
妇人失魂落魄的立在原处。
她的爹娘哥嫂关怀的看着她, 却说不出几句安抚的话语。连田顺家的都惨遭那样的待遇,年岁更小的田顺女儿会如何?大体……是不太好的。
胤礽心里也不好受。
他遣人将妇人一家送回去, 同时还令官兵暗中保护,以免出现别的意外。待妇人一家离去, 琪琪格看向胤礽:“你还有别的怀疑?”
胤礽点点头。
他背着手在屋内转了一圈:“孙儿总觉得, 区区一个村长……他真的有胆量如此做吗?而且这些年来为什么没人能够报官?或者说来报官的人为何都会被发现?”
胤禔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压低声音:“府衙里——有他们的人?”
胤礽慎重的颔首。
琪琪格心跳如擂鼓:“胤礽说得没错, 很有可能府衙里有人一直在通风报信,或者说本就有官员与他们勾结!”
事情似乎又复杂起来了。
琪琪格没有多大犹豫,她果断说道:“妇人上门的事情定然很快便会传开, 要哀家说得立刻行动起来,避免田家村里有人销毁证据!”
胤礽和胤禔面色一肃。
胤礽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派遣侍卫将田家村人尽数抓捕。
泰安府里的百姓还没从前一个炸弹的余韵中醒过神来,又看到了第二个。
“喂, 这是怎么回事?”
“这么……这么多人?”
“奇了!这不是田家村的人吗?”
无论男女老少,手上尽数捆绑着铁链, 他们脸色苍白,迈着沉重的步伐被侍卫官兵押送入泰安城内。
城内的百姓闻讯而出,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景色。他们一直望着一行人消失在衙门内, 惊呼声那是此起彼伏。
田家村这是出了什么事?
有胆大者立马赶到田家村处查看, 发现田家村整个村子都被官兵包围起来, 禁止任何人进入其中。这些看热闹的人还没靠近, 就被侍卫官兵冷冽的眼神吓得连连倒退,连滚带爬的逃回泰安城里,那面带惊恐,仓皇恐惧的模样也越发让百姓们心生恐惧。
泰安城里的百姓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讨论着田家庄的事儿。尤其是连家中有娶田家村女或者女婿是田家村人的,也被逐一寻上门问话以后,泰安城的百姓更是彻夜无眠。
怕不是有谋反……之类的是吧?
一群百姓被自己的联想吓得瑟瑟发抖,很快就有人走进府衙,将田家村人平素之事交代,以求能拖开关系。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胤礽万万没想到,将田家村人尽数抓捕居然还有这样意外的收获。很快,虽然还未查明田家村长和田顺被杀案中的联系,但却发现了他其他的罪证。
有人举报田家村长私自挖矿。
还有人举报田家村长和行商勾结贩卖流民。
其他例如强占田产、下套骗人、横行于市之类的事,那更是数不甚数。
胤礽和胤禔一开始高兴。
而后他们也察觉到不对劲,经过仔细排查和梳理,去掉一些胡说八道的,一些道听途说的,终于寻出几个真的知道些许内情的。
比如眼前这名行商。
他磕了个头,然后磕磕绊绊的说着:“前两年因地动受灾,不少流民流浪到泰安城附近。当时田家村长一脸慈善的留下不少人,咱们记得就是上百号人,起初他们还到城里来置办吃食衣服,还说田家村长给他们寻了新地方开垦,可是后来那些人就逐渐逐渐见不着了……”
行商一脸后怕:“田家村长说他们是回了老家,可是……小的小的去进货的时候,路过山凹子的时候发现里头有人在挖东西……再一看就看到几个熟悉的人,都被打得没了人形……”
胤礽有一句话都说累了:“为何不报官?”
那名行商却说出一个让胤礽瞳孔微缩的消息,他搔搔头:“这位官爷……田家村长的女儿,是巡抚大人的小妾,据小的熟人说要是去报官定然会被田家村长知道的!”
胤礽和胤禔相识一眼。
胤禔急切发问:“……你可知道是何人?”
行商摇摇头:“小的也是听熟人说起两句,只知道是位巡抚大人!再往下问,小的熟人也不愿多说,只让小的避开点就是……”
行商的朋友也是名行商,并不在周遭。
众人遗憾一瞬,但很快就打起精神——一旦有了缺口,就有了可以寻觅的人。
早已下狱的泰安府尹被再次提出。
听太子询问起田家村长的女婿是谁以后,他面色灰败如土,没有挣扎的说出一个人名:“张汧。”
山东巡抚张汧。
胤礽眼皮微动,竟是没有多大意外。
在上辈子,张汧就不是什么好官。
直到四年以后他才被人揭发贪污受贿,而后遭到革职清算。
泰安府尹开了口,一切就很简单了。
田家村长的女儿乃是山东巡抚张汧的妾室,张汧二子皆是其所出,其女在张家地位自然不言而喻,连带着田家村长的势力也越发庞大,翁婿贪婪的性子如出一辙,胃口被养得越来越大。
见府尹都招供了,田家村人里也陆陆续续开了口。首先是那些流民,其中貌美年幼者被发卖给行商,剩下的青年壮力被割了舌头拖进山凹子里挖矿。
确定矿山位置,官兵即刻出发。
要说在泰山脚下发现骸骨数量已是惊天动地,而在这个矿洞里发现的尸骨竟是能与之媲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里是金矿。
田家村长自留了一部分,剩下一部分全数交给了山东巡抚张汧挥霍。
田顺乃是意外发现田家村长运送金子的事情,然后发现拐骗流民充作矿工做活之事,前往官府报案的他被人偷偷报信给田家村长。
至于田丰,他是田顺的好友。
当天看到田顺去报案的他,前去官府里要个真相,结果也同样遭害。至于田丰的妻子仅仅是运气好,田丰没有告诉她真相,也让她逃过一劫。
至于田顺的女儿……
面对死局的田家村长已然疯狂,他肆无忌惮的大笑着:“田顺夫妻长得不如何,女儿倒是如花似玉的,田顺不长眼,我就让她女儿多长长眼,不但送去一个好地方,而且还找了不少人专门照顾她的生意嗷——!”
胤禔红了眼睛,一拳砸进田家村长的嘴里。
他的手用力一拔,带出来的还有田家村长满口的牙齿。
田家村长猛地翻到在地上。
他痛得两眼发直,发出嗬嗬嗬的怪声,整张脸都扭曲成一团。
胤禔脸色发黑,双目通红。
要不是记得此人乃是罪大恶极之徒,要用律法处以极刑,胤禔恨不得当场打死他!
胤禔的手紧握成拳。
他重重一拳砸在墙上:“去找人!”
几经周折,官府还是寻到了田顺女儿。
幸运的是她还活着。
不幸的是在两年多时间的折磨下,女孩早已染上花柳病,被老鸨丢弃在棚屋中,发现的时候全身皆是各种丘疹水泡,有些严重的地方已经变成一个个凹洞,蛆虫在上面翻滚爬动。
女孩双目无神,麻木呆滞。
侍卫眉眼间满是对田家村长的愤怒:“奴才们刚刚到的时候,这个女孩……这个孩子简直就像是一具还有着呼吸的尸体。”
“唯有说到田家村长,她才有反应。”
“……”胤禔深吸一口气,将内心的怒火压下。他怜惜的看了看女孩,亲自带着她去见田家村长。
就如同侍卫说的那样。
没有任何反应,宛如木偶的女孩在看到田家村长的瞬间,爆发出剧烈的情绪。甚至胤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女孩一个兔起鹊落,直直扑向田家村长,张口便狠狠咬住田家村长的鼻子,两手更是疯狂搔抓着田家村长的脸。
田家村长平静的脸庞染上惊恐。
被紧紧捆住而无法挣扎的他发出凄厉的惨嚎声,痛苦的哀嚎求救。
侍卫们冷眼旁观,愣是稍等片刻才将女孩拉开,田家村长的鼻子硬生生被扯下大半,一只眼睛也被直接抠了出来。
田家村长哀嚎着。
所有人却是视若无睹。
或者说只要有良心的人都会知道,对于女孩和女孩一家曾受到的苦难,田家村长现在受到的这些……又算得上什么?
远远看到女孩的还有琪琪格。
所谓的花柳病便是梅毒,对症药物便是青霉素……
女孩见到田家村长被送上刑场。
看到那些个曾经助纣为虐的村民或是同样被送上刑场,或是被判了流放等刑责以后,她又哭又笑,而后在晚间拿了一条白绫打算自缢。
幸亏琪琪格早有担忧,使人将其拦了下来。她只说了一句:“若是你父母尚在,真的会愿意你这样死去吗?”
女孩立在原地,一行清泪滑落。
她的爹娘要是在世,自然是不愿她去死的。
可是——
女孩惨然一笑:“民女身染花柳病,又有何处可去?天下无民女的容身之处,反正都是死路一条,倒不如死得干净一些吧。”
琪琪格:“……要是你的花柳病有治呢?”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当然这个药如今还在研发中……还需要一定的时间,甚至,可能需要你试一试药物……”
女孩怔怔立在原地。
她张了张嘴,又缓缓合上。
琪琪格试探着询问:“你愿意——”
没等琪琪格说完话,女孩重重磕了个头:“民女愿意。”
“你不怕吗?”
“民女连死都不怕,又还怕什么?”女孩面色平静,“对于民女来说,两年多的不像人的日子,能看到凶手死去已是幸运。”
她又磕了个头:“民女无以回报,若是能做得少许贡献……想来也能洗脱民女身上的罪孽,也有脸去见家人了。”
女孩轻松一笑。
看着她的笑容,琪琪格却是扎心的疼痛。
这些哪里是她的罪孽?
琪琪格沉默许久,良久才轻声问道:“你的名字是——”
女孩老老实实回道:“田大丫。”
琪琪格一愣,而后轻笑一声:“哀家给你取个大名——安宁。”
望你日后能够一片坦途,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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