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楚祁身边, 晏久歌才分出注意力去看那块万年灵髓玉。
“还是不要对半分，你先收好。它能作为芥子空间法宝的核心材料，到时候你就能随身带着芥子空间, 种药炼药会很方便。”
晏久歌为楚祁打算着。
“可是我们能找到炼制芥子空间法宝的炼器师吗？”楚祁迟疑。
他听过芥子空间的传闻，但云华界炼器师很少, 能炼制出芥子空间的炼器师更是凤毛麟角。
“能。”晏久歌语气笃定。
“那我先收起来。”
楚祁将万年灵髓玉收回乾坤袋中放好，继续问其他的天材地宝。
那头长相似蜈蚣的妖兽.交付宗门灵宝阁处理，长相似蟒蛇的妖兽留下。它身上有许多部分可以当成炼器材料，到时候可以送给能炼制芥子空间的炼器师, 卖个人情。
灵泉泉眼本来是要移到在钟灵峰上, 但晏久歌建议留给芥子空间。
届时在万年灵髓玉的滋养下，泉眼有大概率会再度分化。分化的泉眼能移到钟灵峰上。若是直接将泉眼移到钟灵峰, 钟灵峰的灵气不足以分化出第二个泉眼，楚祁若是从钟灵峰离开，养殖灵药多有不便。
“阿晏, 你懂得真多。”这不是楚祁第一次感慨, 早在云息秘境历练时, 楚祁就发觉晏久歌见识很广。
晏久歌手指微僵, 他解释道，“听家中长辈说的。”
晏家世代传承，知晓的东西的确很广泛。
安排好了天材地宝的去处, 两人在槐树下闲聊，约好明日一起去灵宝阁交妖兽。
楚祁本来还想多待一会儿，但白璇师姐传讯, 说师父喊他回钟灵峰, 有要事交代于他。
楚祁打算动身回去, 临走前, 看着晏久歌的眉眼，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那我们明日再见。”
“好。”晏久歌点头，见楚祁唤来白鸾鸟，他忽地开口，“我送你回去要快一些。”
以晏久歌如今的修为，他御剑飞行送楚祁回钟灵峰要比白鸾鸟快上不少。
“啾！”
小白在一旁叫唤了一声，似是不满晏久歌抢走它的任务。
晏久歌熟视无睹，“清越长老还在等你回去。”
“也好。”楚祁点头，他得尽快赶回钟灵峰去，让师父久等是一件极为失礼的事。“小白，你拟态站到我肩上。”
“啾。”
白鸾鸟闻言，一改之前的不满，雀跃地变成了一只小白鸟，落在楚祁的肩膀上。
能让它继续待在楚祁的身边，还不用劳碌奔波，简直是美事一桩。
晏久歌将人送回钟灵峰。
因为他与楚祁来往甚是密切，早在六年前，清越长老破例给了他一块钟灵峰的通行玉牌，方便他接送楚祁回来。
这样一来，晏久歌能直接把楚祁送回钟灵峰山顶，楚祁就不用再费力坐飞行灵器了。
*
钟灵峰山顶。
白璇望着那两道有远及近的身影，不由得感慨，“八年如一日，自从那位剑修一脉的晏师弟筑基起，我师弟就再没坐过一叶扁舟回来。”
清越长老站在她身侧，一边扶着胡须，一边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是这样，不枉我破例交给他一通行玉牌。”
师徒二人谈话间，楚祁从晏久歌的灵剑上跃下，在他们身前不远处站定。
“师父，师姐，我回来了，劳你们久等。”
“也没等多长时间。”白璇朝他摆了摆手，又抬头向还在灵剑上的晏久歌喊了一声，“辛苦晏师弟了。”
“分内之事，师姐不必客气。”晏久歌应声，目光始终落在楚祁的身影上，眉目温和，“阿祁，那我先回去了，明日一早再来接你。”
楚祁闻声转头，“好！”
晏久歌御剑而去，身形很快就消失在钟灵峰的护山结界之内。
楚祁这才收回视线，恍然回神时对上了白璇促狭的目光。
“师弟，你这就和晏师弟安排好了明日的行程？师父本来还想让你明日继续去藏书阁一趟呢。”
楚祁略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他解释，“是与阿晏历练时一起收获的东西要处理，明日去灵宝阁。不知师父让我去藏书阁，是有什么事？”
“想让你整理第五层的书卷，将它们大致分类，然后我与掌门挑选一部分书卷出来，开放给宗门弟子翻阅。”
清越长老说道。
今日楚祁在藏书阁整理书卷的能力，清越长老亲眼目睹，约莫半日，他这名极等先天木灵根的弟子就能全部归纳好。
那些放荡不羁的书卷，遇上楚祁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好，弟子明日去灵宝阁交完东西，就去藏书阁整理书卷。”
“还有一件事，云息秘境千年之内，估计不会再开启了。”清越长老说出这句话时，脸上的神情凝重，“短时间内，对云华界暂时没有什么影响，可等到下一个百年，云华界的修士获得的机缘减少，便会面临各种问题。”
“这……”
楚祁心中迟疑，他大概能猜到云息秘境推迟开启的原因，应该是秘境核心被藤环汲取了灵气的缘故。
清越长老继续往下说，“云华界的天地灵气其实正在逐渐减弱，修士修炼环境愈发困难。五大仙门坐拥灵脉，灵气还算充裕。但五大仙门之外的修士就不一定了，他们的修炼资源再度减少，可能产生恶性竞争。”譬如杀人夺宝、拦路抢劫这等恶事。
“我虽与掌门建议暂时瞒下此事，不要声张。但这天底下，并非只有天玄宗能察觉到异常。”
清越长老叹息了一声，“此事传出去，云华界世道可能会动荡，你们出行要多加小心。”
“弟子记住了。”
楚祁与白璇应声。
不过，听完清越长老的话语，楚祁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他的手指摩挲着手腕间的藤环，出声询问清越长老，“那师父，若是云息秘境能正常开启，是不是就不会发生祸事……”
“也不尽然。云华界灵气衰竭，乱世将至是早晚的事。”清越长老摇头，目光通透，“云息秘境封闭，只是一个开端。”
就算云息秘境能一百年开启一次，终究改不了云华界灵气逐年衰竭的命运。
“该来的迟早会来，不必太过忧虑。事在人为，趁机作乱的总归是少数，大多人依旧是向善的。只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日后也要勤加修炼。”
这也是为何，清越长老与掌门商议后，将天玄宗一部分书卷对宗门弟子开放的原因。
世道将乱，增进弟子实力，才是最为妥当的保护方法。
楚祁心情沉重地点头。
看来，他摸索双心法的打算，也要提前才行。
*
一夜无眠，楚祁坐在蒲团上修炼了一整晚。
次日，晏久歌如约而至，来钟灵峰接楚祁一同前去灵宝阁。
御剑飞行途中，见楚祁心事重重的样子，晏久歌问他，“不过一日未见，你今日在烦恼些什么？眉头快皱成山川了。”
楚祁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眉心，小声反驳，“哪有那么夸张。”
“和我说说，是什么事？”晏久歌问他。
楚祁将昨日师父告知他的事情说出来。
晏久歌听完，陷入短暂地沉默。
云隐界早就面临同样的问题，神树衰败，灵气衰退，高阶修士无法飞升，低阶修士无法进益。天地间修炼资源缩减，修士只能互相争夺。因此云隐界动荡不安，杀掠抢夺之类的事情层出不穷。
晏家掌管戒律，负责天地秩序，管不到他人之间的因果。除非一些修士行事太过恶劣，严重损伤天和，才会被执法者诛杀。
“这的确是个问题。不过大势所趋，非一人之力能扭转乾坤。也不必太烦恼，照顾好自身最重要。”晏久歌说。
“嗯，希望今后能有转机吧。”
楚祁叹了一声。
眼下，他的实力太弱，能保护好晏久歌与同门弟子不受伤已是万幸，再多的旁人，自然无法顾及。
谈话间，两人到了毓秀峰。
先将昨日商量好的那些天材地宝交给灵宝阁，兑换成天玄宗门派贡献点。此次历练的弟子不仅有楚祁与晏久歌两人，还有柳未明等十九位剑修弟子，所得的贡献点应该平分。
“劳烦你将贡献点先记在他们名册下，等他们来灵宝阁时，再转录进去。”
柳未明等人不在灵宝阁，为了方便，楚祁建议灵宝阁的管事先登记在册。
“这件事没有问题，就是……”管事将楚祁吩咐的事情应下，厚着脸皮询问起别的事来，“灵宝阁的灵药被弟子们兑换光了，不知钟灵峰药阁那边可有库存？若是有，能否兑换一些给灵宝阁？”
楚祁出门历练三个月，灵宝阁的灵药飞快消耗，眼见着没了供给，来灵宝阁兑换的剑修弟子都丧气了许多。
“药阁有库存，不过我乾坤袋中还有些灵药富足，暂时先用这些？回头我再送一批灵药过来。”
楚祁将乾坤袋中的一些多余的灵药拿出来。
管事喜笑颜开，“好好好，辛苦楚仙长。”
天玄宗的杂役弟子担任着各个阁中的杂事，有些年岁大的，已不好意思开口喊修为比自己高的修士师兄师叔，便会以“仙长”代称表示敬意。
楚祁：“灵药就不必换成贡献点给我了，你记在采买药材的账本里，到时候两相抵消即可。”
自从在云息秘境发现了一整条灵石矿脉，身外之物楚祁已然不缺。贡献点无处可花，不如换成药材继续修炼实用。
管事一一记下。
做完这些后，楚祁与晏久歌从灵宝阁出去。
“阿晏，我还要去藏书阁五层整理书卷，你先回去？”藏书阁五层不得随意进出，晏久歌无法与楚祁一起进去。
“不了。近来无事，我去藏书阁看看书。”
晏久歌不想独自回去。
楚祁点头，“也好，那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回去。”
两人安排完日常，本以为今日大致是这样平静度过，不料藏书阁门前，遇到了天玄宗掌门。
“弟子见过掌门。”楚祁与晏久歌作揖行礼。
“免礼。”
掌门想起昨日与清越长老所商议之事，明白今日楚祁要去整理藏书阁第五层。他犹豫了一下，看着宗门之中天赋最好的两名弟子，开口吩咐，“等楚祁整理好书卷，你们两人随我去一趟问剑峰。”
“弟子谨遵掌门之命。”
应下声后，晏久歌与楚祁对视一眼，从各自眼中看到疑惑。
不知掌门找他们是什么事，只能到时候去了问剑峰再看。
掌门今日本是过来带走那些红色书卷，藏书阁第五层要对外开放，一些禁书自然不能留在里面。
不想，在藏书阁门口先遇到了楚祁与晏久歌，令他昨日思索了一夜的念头有些松动。
天玄宗传承分两派，医修传承与剑修传承，两者看似毫无关联，其实在最初之际，他们天玄宗是以两派弟子配合立足于云华界的。
如祖师爷那般能够医剑的天赋，可遇不可求。
双心法传承后继无人，祖师爷便开创了医修弟子与剑修弟子两相配合的双人心法。
可惜后来医修一脉式微，双人心法也跟着双心法一并没落。
如今云华界即将动荡，他们天玄宗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
从藏书阁出来后，掌门带着他们两人前往问剑峰。
问剑峰是剑修弟子修炼之地，山峰上有挥之不散的剑气，引得飞禽走兽不敢靠近问剑峰。
以前楚祁认为，这是宗门剑修弟子常年在此练剑所致。
但事实上——
是因为在问剑峰后山，封存着一座剑冢。
掌门双手结印，朝着后山的结界打入六道剑气，剑意引动结界变化。
“轰！”地一声。
阻拦在三人身前的石门沉闷地朝两侧挪开，露出其中封存的剑冢。
入目所及，兵戈所化的煞气缭绕在整片山谷，断剑或者锈剑错乱地插在大地上，血迹早已褪色成不能分辨的颜色，整个剑冢弥漫着无形的杀气，看起来森然冷冽。
凡是剑修本命灵剑，人亡剑毁。
这片剑冢大部分灵剑，再无法重归于剑鞘，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沉寂于天地。
“你们随我来，小心一些，不要触碰剑冢之剑。”掌门开口叮嘱他们二人。
“是。”
踏入剑冢之中，楚祁的心情十分沉重。他上一世是剑修，自然清楚本命灵剑与剑修的联系多么深厚，如今残剑葬于剑冢，必然是其主陨落了。
这片剑冢中，残剑有多少把，便有多少具剑修先辈的尸骨。
“这是上古之战中，陨落的天玄宗弟子佩戴的本命灵剑。”掌门叹息一声，一边述说着往事，一边带着他们朝剑冢深处走去。
“祖师爷痛心门下大部分弟子陨落时尸骨未存，便用禁术修建了这样一座剑冢，葬我天玄宗所有亡故弟子。”
“今日我带你们来，是有一事想要验证，其后看你们愿不愿修习。”
掌门的话语落下，他们三人已然走到了剑冢的中心位置。
剑冢中心处伫立着一把巨大的黑铁玄剑，与镇在天玄宗广场前的那把玄剑一模一样。
都是照着祖师爷的本命灵剑所铸，封存了祖师爷的剑意。
出乎楚祁意料的是，在那把黑铁玄剑下，他看到了生长在周围的灵药。是真正的药草，不是广场处普通的花草。
——这两者竟然相安无事。
在钟灵峰，因为剑修身上的杀气太重，一般是不会让他们随意上山，免得影响灵药生长。
同理，在剑气横生的问剑峰种植灵药，简直就是逆天而行。
可眼前的灵药与玄剑安然无事不说，甚至还有呼应之势，说明两者并存，相互促进。
“我天玄宗本是以双心法开宗立派，后分两脉弟子，是因为无人能重现祖师爷的天赋。祖师爷以双心法为基本，开创出双人心法，供医、剑两脉弟子修习。后来医修一脉难以继承，双人心法也逐年没落。”
话语说到这份上，掌门不再卖关子，他直言道，“今日将你们二人喊来，是想让你们修习双人心法试一试。但此心法要求诸多，若默契不足，心意难合，便会失败。剑冢中有祖师爷设下的禁制，正好能检验你们是否具备修习双人心法的资格。你们可愿意一试？”
“若是不愿意，在此处聆听祖师爷教诲，对你们的修为亦有益处。”
掌门补充完，目光期待地落在楚祁与晏久歌两人身上。
晏久歌对这个双人心法不甚了解，一时间没有定论，只开口道，“我遵循阿祁的意见，他愿意，我便愿意。”
“弟子愿意一试。”
楚祁的话语声坚定。
双人心法，是由双心法变化而成，总归是有益处的。
“好。”掌门点点头，听到楚祁的回答，他默认晏久歌也同意了，“你们同时朝玄铁灵剑输入一道灵力，若是合适，双人心法会自发输送到你们的意识海。若是不合适，将会无事发生。”
楚祁与晏久歌照做。
两道灵力先是合二为一，其后一同输入到玄铁灵剑中。
“嗡！”玄铁灵剑发出一声轻颤，剑意自剑锋汇聚，又随着它剑身上的禁制符文流转，化成了另外一股气势。
随后整座剑冢的残剑都散发出剑气，与这道气势相和，剑冢中充斥着灵剑的嗡鸣声。
楚祁睁大了眼睛，他的瞳仁微缩，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幅幅前所未见的场景。
【今日此身祭道，若能守山河无恙也值得！】
【你且放心去，此处有我镇守阵眼，定不会有事！】
【守不住也要守，再退一步，非你我粉身碎骨，是苍生皆沦亡！】
【我本无大志，亦无救世之能，苍生是我，我为苍生。所以虽战死也不曾悔退！】
【……】
成千上万的天玄宗弟子，以身祭道之前，他们的意志永远地封存于灵剑之中，哪怕是医修弟子，亦与灵剑气息相和。交织成了千千万万道低语。
随后话语声停息，战乱的场景褪去。意识海一片空茫，唯有一道沧桑的嗓音响起，“我创双人心法，并非让门下弟子一同战死于荒野。可惜天下大乱，无可救矣。”
“今日又有弟子修习双人心法，我且先问你们几个问题。”
“若濒临生死之境，可愿共进退？”
楚祁在意识海中答道，“弟子愿。”
“若只有一人能独活，谁赴死？”
楚祁屏息，他道，“弟子赴死。”
“如此，你们二人答案一致，心意相和，有资格修习双人心法。最后一个问题，修习双人心法后，若是成功，便不可解除，此生一荣俱荣，一损皆损，你可还愿意？”
“弟子愿意。”
楚祁说完这句时，耳畔响起晏久歌的话语尾音，回答完方才那个问题，他们两人便从意识海的幻象中出来了。
顾不得多想，下一刻，医剑双人心法从玄铁灵剑中传入楚祁的脑海。
庞大的传承知识在意识海中翻涌，此外，楚祁还发觉自己的感知产生了剧烈的变动，晏久歌的气息变得格外特殊，就算是在千万人海，他也能一眼将其找到。
两人之间的联系，随着双人心法的成形，进一步增强。
然后是各类招式，剑诀，阵法，增益灵术……
令楚祁感到震惊的是，他竟然可以通过双人心法，借用晏久歌凝聚出来的剑气。
而晏久歌，可以借用他凝聚出来的增益灵术。
两者的可以借用的部分，需要提前存入双人心法中，用完后，需要等另一方再存入剑气或灵术，才可以继续使用。并且，双人心法会随着两人修为提升增强。
这样的心法未免太过强大！
楚祁心中惊叹。
祖师爷所创的双人心法，就算天玄宗弟子不能修习双心法，医剑双人心法加持，等同于半个能打能治疗的修士，威力不容小觑！
更令楚祁觉得惊喜的是，他今后能借用晏久歌的剑气！
论剑道造诣，晏久歌巅峰造极。他或许能从中学到一些诀窍，从而更好去掌握双心法。
是的，在继承了双人心法后，楚祁仍然没有放弃摸索双心法。
毕竟双人心法有一个很大的弊端，其中一方失去战斗力，另外一方便成了强弩之末。
他若能与阿晏一同共生，又何必去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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