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玄昭刚刚藏好的瞬间,蕴平就走了进来。
和当时在溯合镜里看到的一样,蕴平在自己的寝殿里毫无防备,边走边脱着衣服,来到泉水旁的时候,他已经将自己剥了个精光,然后缓缓走了进去。
泡进池子的时候,蕴平发出了松口气的叹息声。
他将半张脸埋在水里,只留下一双眼睛出神地盯着前方,好似在发呆。
躲在暗处的玄昭逐渐意识到自己不该留在这里。
他刚才大可以大方地走出去,毕竟他是来这里调查的,就算被蕴平问起来,他也完全能够将目的说出来,但现在变成这样的情形,他在这种时候再出来,就没那么容易说清楚了。
他为什么要躲起来看蕴平泡澡?
就连玄昭自己也想不明白。
也许是因为刚才在镜子里看到的情景,蕴平身上的那些红痕,让他多了份罪恶感。
现在只能等他泡完澡后出去,自己再离开了。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那头泡在水里的蕴平突然出声道:“玄昭。”
骤然听见自己的名字,玄昭差点以为自己已经被发现了,但他对自己的隐匿术法有足够的信心,以他的修为应该不会被蕴平发现才对。
他仍旧站在角落里等待着,果然,很快蕴平就自语着继续说道:“这个可恶的混蛋!”
玄昭:“……”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蕴平闲来无事骂上两句的对象。
他最近几天似乎并没有做什么会激怒蕴平的事情。
不过仔细想想,他过去也没做过什么,依然天天被蕴平所针对,这样想来事情好像也解释得通了。
玄昭还在思索着这种事情,蕴平已经趴在温泉边上,开始边擦洗身体边恶狠狠嘀咕起来:“不是神魂都已经怀上仙胎了,竟然还天天忙得不见人影,好不容易见个面还喜欢板着脸,看到那张脸就让人来气,他到底知不知道怀孕的人不能惹人生气!”
玄昭听着他的说法再次陷入沉默。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怀孕的人不能生气才对吧。
倒也不是他有意去记这些东西,只不过自从被发现怀上仙胎之后,他的身边不断有人向他说这句话,他就算想不记得也难。
看蕴平的样子,看来他现在生气的原因,是因为昨天他们见面的情景?
可是玄昭忍不住想,他任何时候脸上都是没什么表情的,蕴平究竟为什么要为这种本来的事情而生气?
他实在是搞不懂此人心里的想法。
见到人的时候生气,没见到的时候也生气,见面之后恶语相向,这是在做什么?
他这个帝君就当得让人如此不满么?还是说他在幻境迷阵中对蕴平做了实在太过分的事情?
整个泡澡的过程里,蕴平都在不断地念叨着玄昭的事情,等到从池子里起身,背对着玄昭的时候,玄昭才突然注意到,他的背上竟然有着一道古怪的印痕。
那印痕让玄昭微微怔然。
要是他没有认错的话,那道印痕应该是诅咒,是某种魔物会在死前对杀死他的人施放的诅咒。
如果放任不管,那诅咒会吞噬宿主的能力,让其无法顺利地使用自身力量,虽然这不算什么太难解的诅咒,但如果没有被发现,那么之后蕴平如果遇上战斗,很可能会在那时候因不察而受伤。
看样子这诅咒应该是今天才被施放的,这么说的话,他今天究竟去哪里了?
玄昭看着蕴平的背影,直到他终于离开温泉处,才慢慢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他先回到了自己的星极殿中。
星极殿里,玄昭某位喜欢凑热闹的好友还没有离开,看他回来,抬起头笑着问道:“结果怎么样了?看到了什么?”
玄昭说道:“看起来对于这个仙胎的来历,你比我还要感兴趣。”
长清笑出声来:“我实在好奇那位勇士是谁,将来知道了他的身份,我定要仔细看看他究竟是否有三头六臂,到底为什么能够赢得我们数万年不开花的玄昭帝君的心。”
玄昭:“……”
他无奈地揉了揉额角,说道:“还没查到,不过有些事情我很在意。”
玄昭将自己从镜子里看到的情景全部告诉了长清,随后问道:“那诅咒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长清听后表情有些奇怪,他想说些什么,不过看玄昭等待着自己的回答,他只能先说道:“按照你的形容,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那种诅咒魔物应该是在灵谷一代,听说近来那里不太平静。”
玄昭听到这里,再次蹙起眉头。
长清问道:“怎么了?”
玄昭低声说道:“灵谷,原本是我明天要去的地方,有几名仙君请我去处理那边的某些事情,而消灭那处的魔物,本来也是我准备要去做的事情。”
听到这里,长清瞬间也明白了过来,他若有所思地笑道:“按道理来说,近期蕴平是没有理由去灵谷的,除非他是提前知道了你的行程,也知道灵谷很危险,所以特地提前去那边,替你除掉可能会有的危险。”
说到这里长清又仔细思索着道:“不过连他蕴平帝君都身中了诅咒而不自知,看来那里的确很危险。”
玄昭:“……”
所以说蕴平是为了帮他才会受到诅咒?
可是玄昭仍然不能理解,他向长清问道:“蕴平似乎对我并无好感,他为何要做这种事情?”
听到这话,这次哑然地成了长清。
长清如同看着罕见的宝物般盯着玄昭,看了会儿才笑起来,说道:“我就说过,你的性格有时候端方过头会显得有些死板,但我还是没想到,你竟然能不解风情到这种地步。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会将所想的话毫无保留地说出来,任何时候都无愧于心的。”
玄昭帝君的出生与其余的众仙不同,他是始于天地间的一缕清气,用后来长清和暄晓的话来说,那大约是名为“天地正气”的气,所以玄昭自出生起就从来不会对人说谎,也从不必隐瞒任何事情。
他的身上有着最纯粹善念,白即是白黑即是黑,从无半点混沌。
也正是因为这样,虽然身为神界帝君之首,但玄昭有时却无法理解旁人的思虑。这并非单纯,只是纯粹。
长清耐着性子向玄昭解释:“蕴平会对你说出这种话,但又背地里帮你,很显然是因为他现在陷入了矛盾当中,也许理智上他认为自己该厌恶你,但实际上他却无法控制自己对你……”
长清的话至此突然顿住,玄昭问道:“对我?”
“这话你自己慢慢去想吧。”长清饶有兴致地说道,“蕴平生气的样子挺有趣,就让他再自己生会儿闷气吧,我挺喜欢看这种戏的。”
玄昭:“游昊他们好像都很怕你,我每次问起,他却说不出原因。”
长清问道:“怕我?为何?”
玄昭:“现在我好像知道原因了。”
长清装出满脸无奈,说道:“要知道我活了几十万岁,也就只剩下这点爱好了,看看小辈们之间发生的趣事,不是能当成不错的消遣吗?”
玄昭的指尖本来在盛着仙露的杯子边沿摩擦,听到这里他的动作霎时顿住。
长清又问:“怎么了?”
玄昭:“你要是没有提起,我可能都忘了,我们之间差了有十来万岁。”
长清说道:“因为我看起来不是满脸胡子的老仙?”
玄昭摇头,垂眸应道:“虽然你是整个神界资历最高的上古真神,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很难将你当长辈对待。”
听他的说法,长清也笑:“是啊,整个神界能这样不带敬称跟我说话的,也就只有你这位玄昭帝君了。”
两人闲谈之后,在幽凉的夜色里,长清终于打算回自己的洞府了,不过在离开之前,他仍是没忘记询问:“对了,还没问你接下来的打算。”
玄昭早已经想好,听他询问便道:“肯定要先替蕴平解除诅咒,然后还有件事,我必须要先弄明白。”
长清:“还有件事?”
次日,玄昭并没有先去找蕴平,而是先到了暄晓上神的殿内。
暄晓本来还在欺负不知道哪拐来的小仙君,强迫对方跟他下棋,小仙君唯唯诺诺对着满棋盘的位置,却不知道该落子在哪里才能不让上神输得太难看。
见玄昭帝君出现,他瞬间如同见到了救命恩人,用最快地速度道了声“不打扰两位谈正事”,就飞快地溜走了。
暄晓也没有去追,相比起欺负小仙,他对自己徒弟的到来更感兴趣。
“快过来让师父看看,几天没见,肚子里的仙胎有没有长大一点?有灵识了吗?”暄晓拍了拍自己面前的凳子,等着玄昭过来。
玄昭木着脸走过去,不知道第几次纠正道:“仙胎在神魂里,不在肚子里。”
暄晓毫不在意:“不都差不多吗,反正都怀在你身上。”
玄昭觉得自己并没有感觉错,从大家知道仙胎的存在开始,暄晓就开始喜欢上了用这个打趣他。不过玄昭能够看地出来,暄晓的关心自然也是真的。
玄昭因此并未反驳他的话,只说道:“仙胎很好,但还没有灵识。”
在与暄晓寒暄了几句之后,玄昭说起了自己此次来到这里的目的:“今天我原本要去灵谷,但在早上,我收到了灵谷上仙传来的消息,说是那边的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
暄晓觉得有些奇怪:“嗯?是有人提前解决了问题?是谁?”
玄昭应道:“是蕴平。”
暄晓仍然觉得惊讶:“蕴平?他看起来不像是那么闲的人,怎么会跑到那边去?难道是碰巧?”
不过说到这里,他突然喃喃道:“对了,灵谷距离万岭之巅好像不是很远……”
“师父。”玄昭打断了暄晓的低语,接着询问道:“我听说当初蕴平来到仙塾,是师父将他给带来的,当年的事情我记得不是太清晰,我想知道当初蕴平来仙塾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暄晓再次怔住:“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玄昭说道:“蕴平对我并无好感。”
暄晓:“这件事情嘛,倒是……”
玄昭认真说道:“在此之前我知道此事,却从未在意过,但现在我想知道为什么,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若不去深究原因,它似乎会永远牵绊下去,就算我自己没有在意,其他人也会被困住。”
暄晓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先是盯着玄昭,等确认他再认真不过之后,才终于挠了挠脸颊,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虽然不知道这些事说出来有什么用,但你既然想听,我就告诉你好了。”
他这么说着,语气也终于变得正经起来:“我不知道他怎么会跟你不对付,但也许你听过之后,就能够想到原因了。”
“那个孩子在来到仙塾之前,其实是住在万岭之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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