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姝怕他小气不肯给银子, 特意往少了说,其实一千两她也是不够花的。
阮明姝用银子向来随心所欲, 不知节俭, 也不会讲价。铺面掌柜将她夸的天花乱坠,她心情一好还会打赏不少的银钱。
“不太够…”阮明姝顺杆往上爬,“我们小姑娘出门逛街要买的东西是有些多的。”
“我也穿不了料子不好的衣裳。”
“打扮的不体面反倒也会丢了你的脸。”
阮明姝眼巴巴瞅着他, 满眼真挚, 柔软的语气轻易叫人信服,灿若芙蕖的小脸映着潋滟的气色,齿尖抵着绯粉的唇瓣,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占理有底气。
窗外迎春枝绽,柔风似水, 簌簌的树叶声惊走一片飞鸟。
沈嗣从容温和:“你想要多少?”
阮明姝对他伸出三根手指头,“三千两,可以吗?”
三千两确实有些多。
但她也不是每日都要花这么多银子。
一个月张口问他要一次,他若是养不起, 着实太窝囊穷酸了。
沈嗣在物质上没打算苛待她, 多花点钱倒不算什么, 宁肯将人养得铺张奢侈也切忌斤斤计较。
沈嗣叫管家来给她拿了五千两的银票, 阮明姝握着银票恍惚中意识到她的夫君好像还挺大方的, 不会缺了她银子花。
她一无是处的夫君总算有了那么点可取之处, 无权无势但有钱。
应当不会养不起她。
阮明姝带着春枝出门去买新衣裳,掌柜每年都做这位大小姐的生意。
先前侯府和王府的婚事,轰轰烈烈。
京城里就没人不知道。
掌柜瞧着阮大小姐和出嫁之前也没什么两样, 脸颊似乎还圆润了些, 眉心拢着淡淡的娇态, 不见磋磨。
掌柜特意将今年收上来的好料子都留了下来, 他们都喜欢同阮大小姐做生意,爽快大方,从不吹毛求疵,更不会特意刁难人。
掌柜一时迟疑不知该不该改口,想了想,还是称她为王妃,见她没生气稍稍放心。
“这是前些天刚送来的雪缎,我都没让人摆出去卖,就等您来呢。”
这句话对阮明姝很受用,她都没怎么仔细看,也没问价钱,就买下这匹雪缎。
掌柜趁势而上,“您在看看这匹散花锦,您在别家都找不出来一样的,江南的绣娘织了小半年才得这么一匹。”
阮明姝便被哄着将掌柜推出来的布料全给买了,她付银子之前用手摸了摸,知道掌柜没拿次品来糊弄她。
买完的布料交给铺子里的绣娘,要她们后日去府里帮她量尺寸做新衣裳。
阮明姝又不肯学着省钱,揣着多少钱出门就要花多少。
所以她那么多年才攒了两小箱金子,若她稍微节俭些,小库房里早就堆满了金银。
阮明姝花光了从沈嗣这里要来的银子,幸好她有先见之明,带上她讨厌的魏广,小姑娘使唤他把她买下来的物件搬回马车里放着。
她不仅买了些穿戴之物,还有许多用不着的小玩意。
银面具、羊角挂饰、若不是魏广拦着,阮明姝差点被胡商哄着买个奴隶回家。
魏广好意提醒小王妃:“您年纪小,不知道胡商花言巧语会骗人,这银面具在塞外到处都是,既无特殊之处也不值钱,五百两就是在坑蒙拐骗。”
阮明姝听得似懂非懂,手里依然紧紧捏着面具:“但是这个面具很好看,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式。”
魏广被堵的无话可说。
阮明姝就是很好骗,她又说:“这面具戴久了还能让人皮肤变白。”
魏广被烈日晒得眼睛疼,却没有听见她说的话时这般的疼,他尽职尽责道:“是骗您的谎话,这面具毫无用处。”
阮明姝:“可是我看他的妻子就很白,况且五百两也不算太贵,我都不心疼钱,你怎么还要心疼?”
魏广自然不是心疼银子,他就是看不过去,怎么能有人如此的好骗?
路边有人在演卖身葬父的戏码,她也是问都不问就施舍碎银。
便是连乞丐都知道在她面前装可怜,就能吃顿饱饭。
阮明姝逛得累了才回府,午后本就困倦,眼皮发酸,她爬上马车抱着新买的漂亮衣裳就睡了过去。
等了王府门前,小姑娘睡得正香。
一时无人敢去打扰,各自都束手无策。
魏广不得不去了趟书房,沈嗣听见她逛街逛得累着了,竟有些觉得好笑。
魏广又将王妃今日上当受骗的事情告诉了他的主子。
沈嗣不太在乎此事,她还知道出门该花他的钱,就说明太不是太蠢。
若她真的傻到与他划清界限,故作清高不肯花他的银子,他才会头疼,先自爱才能学会爱人。
阮明姝有一点比别人都强,她很会心疼自己。
能不吃苦就绝不吃苦,不肯让自己受半点委屈。
沈嗣可不想养出个忍气吞声的小孩儿。
他去将马车里酣睡的小姑娘抱了出来,她怀里还攥着新裙子舍不得松开,瓷白细腻的皮肤被压出了红印。
她的身体很软,抱在怀中也感受不到多少重量。
她乖乖枕在他的胸口,微张的唇瓣吐出温热香甜的气息,睡得不舒服还知道往他怀里钻了钻,避开斜斜照来的刺眼阳光。
沈嗣心想她睡着倒还是很乖,一点都不会让人操心和头疼。
阮明姝迷迷糊糊睁开眼皮,瞥见男人冷硬锋利的下颌线条,还有一动不动的喉结。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喉结,嫌手感太硬,没摸两下便放下了手。“好硬,不喜欢。”
沈嗣按住她的手,“睡吧。”
阮明姝靠着他又闭着眼,朦胧间还晓得要和他说话:“头好疼,要去床上睡。”
沈嗣嗯了声,把她抱回厢房。
阮明姝睡着后还攥着他的衣襟,沈嗣往她怀里塞了个枕头,她抱着枕头换了个方向便继续睡了。
阮明姝睡醒天都黑了。
她坐在床上打哈欠,也没做什么就是困得慌。
长发滑落,面颊蕴红,困眼潮湿敏感,又困又饿坐在床上发着呆。
肚子咕噜噜,叫的她心慌。
阮明姝伸了个懒腰,起床吃了碗燕窝,还是饿慌慌的。
她觉得自己好像哪里不太对劲,怎么能这么饿呢?她以前吃半碗就饱了的,才不像今天这么能吃。
阮明姝又去照了照镜子,铜镜里倒映的脸庞依然明艳动人,漂亮惹眼。
可她好像胖了些,珠圆玉润。
阮明姝慢慢皱起眉头,表情渐渐变得严肃,她随便披了件外衫就跑去找她的夫君。
少女衣衫不整,气喘吁吁跑过来。
沈嗣撩了撩眼皮,问她怎么了?
男人又招了招手,把她扯到跟前来帮她穿好衣衫。
阮明姝盯着他,“夫君,我是不是怀孕了?”
沈嗣帮她整理好衣襟,手指微顿,听见她的话气得想笑。男人扯了下嘴角,淡漠的笑意稍纵即逝,“睡傻了?”
他吩咐丫鬟打来一盆温水,用手帕帮她擦了擦脸。
阮明姝又说:“我吃的好多,睡得好多。”
沈嗣淡淡应了声嗯,“你正长身体,是该要多吃多睡。”
阮明姝还在怀疑他:“你没有对我…”
沈嗣气的笑了,“没有。”
他随即捏了捏她的脸,仔细端详她的脸:“是胖了点。”
她胖了些反倒更好看了。
又瘦又白才让人不安。
阮明姝哦了哦。
沈嗣顺口问她一句:“今日出门都买了些什么?”
阮明姝自己都记不清楚,她掰着手指头算都没算明白,她如实说:“忘了。”
—
寿宴当天,阮明姝穿了身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衣袖随风轻晃,沁着淡淡的清香。
她被她的夫君抱下马车,又被他牵着手往前走。
阮明姝不太想光明正大同他牵手,扭扭捏捏,手足无措。
怕让人看见,私下被指指点点。
以前闹着死都不嫁给他,如今不还是乖乖被人牵着手走路吗?
想想都丢人现眼。
还显得她没有骨气。
阮明姝抬头看了看她身旁的男人,长发用玉冠束起,漆黑的双瞳冷澈淡漠,五官精致,气度冷淡,这张脸长得倒是不错。
她心中的抵触忽然没有方才那么浓烈,她边走边胡思乱想,一时不察,栽进他的怀里。
沈嗣扶着她的腰,等人站稳,淡淡问道:“真不要我牵着走?”
阮明姝推开他的手:“不要。”
她现在已经开始绷着脸,“我们不要装的很熟。”
沈嗣挑眉:“好。”
赵清茹是王妃,其父接连升官,如今已经是正一品的大儒。
因而赵老太太的寿宴,门庭若市。
阮明姝看着门前的热闹,这种谁都要给三分薄面的气派让人艳羡,她小声同身边的男人嘀咕:“我也想老了以后过寿能有这种排场。”
沈嗣失笑。
阮明姝当他笑话自己,恼羞成怒跑开了。
沈嗣气定神闲跟了上去。
阮明姝迎面碰上了赵清茹,她被家里几位还没出嫁的妹妹围在中间,巧笑嫣兮,温温柔柔叫人觉得很舒服。
赵清茹一眼就看见了阮明姝,笑着走到她跟前,“弟妹。”
阮明姝气得想咬人,站在庭院里的小妹妹她全都认得,以前她跑来寻赵清茹麻烦的时候,她们全都躲在暗处看热闹。
她龇牙咧嘴,不情不愿:“皇嫂。”
赵清茹抿唇忍着笑,“献王没陪你过来吗?”
这样可爱的小姑娘,献王怎么能放心的下让她一个人过来?
赵清茹记得喜欢明姝妹妹的男人,两双手都不够数。
今儿这里可有不少的豺狼禽兽,闻着味也会找过来。她今天又穿的这么漂亮,谁见了都得迷糊两下。
阮明姝抬了抬下巴:“我夫君也在,只是我不许他粘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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