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
猫沢奈奈放轻脚步, 小心靠近大门:“会是小偷吗?”
身旁两大团毛茸茸一前一后跟过来,尾巴垂落左右扫动,默默提高戒备与警惕。
“附近的邻居都知道奈奈平时是一个人住这里, ”金蟒兰波吐了吐蛇信, 收集空气中的气味信息, 缓缓说道:“不过小偷会来养着蟒蛇的人家里偷窃吗?”
蟒蛇可不是一般的小动物,想要绞杀一个成年人对黄金蟒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真的有人会冒着生命危险潜入猫沢家试图偷东西吗?
“……好像没有什么声音?”猫沢奈奈耳朵贴近门板, 悄悄听着里面的动静。
什么声音都没有传出来, 也可能是里面的人没有弄出太大的动静。
她回头问道:“织田作先生, 里面的人走了吗?”
没有声音有时候并不意味着人不在里面,虽然以他们五个的武力值加起来, 不需要害怕什么小偷或是普通的盗贼, 但是警惕之心还是要提高几分。
织田作犬低头嗅嗅闻闻, 狗爪子踩着门前的小路又在庭院附近的草地嗅闻一圈:“应该没有离开,人还在里面。”
成为狗的短短几个小时, 织田作犬已经熟练掌握狗的正确技能使用方法, 前杀手的职业生涯让他能快速熟悉掌握身体状态。
要是不能好好掌握狗的走路、奔跑以及一些优势技能,便是有【天衣无缝】作为倚仗和后盾也不能完美躲过预测出来的危险未来。
【天衣无缝】没有发动出现什么危险, 至少现在他们是安全的。
“人还在里面?”猫沢奈奈小声抽气, 握住门把手紧张道:“我还是第一次对付小偷,要是正面撞上怎么办?”
把人打晕送过去风纪集团那边?还是把人打晕送过去警署?亦或者是把人打倒直接送进去医院?
真是让人苦恼, 太久没有对付咒术界以外的人, 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奈奈是在紧张这个吗?”黑猫太宰带着几斤的重量压在她头顶, 好笑地伸爪拍了拍她的额头:“怕什么, 弄死了我们帮你善后。”
好歹是被黑手党包围的小姑娘, 不要怂这些一般的小偷。
黑乎乎的猫爪子一挥, 黑猫太宰大气说道:“织田作和立原君都是刨地的好手, 兰波先生还有亚空间方便搬运人,埋一两个不是什么问题。”
猫沢奈奈紧张的心情一秒被打破,哭笑不得道:“太宰先生,不要说这种吓人的话。”
什么叫弄死了帮她善后、埋一两个不是问题。
这已经开始默认她要把小偷给打死了吗?她还不至于下手没轻没重到这种地步。
怎么说也有【请君勿死】给她兜底,人死之前还有办法可以救回来。
“奈奈原来没有动手的准备吗?”黑猫太杂语气可惜,摇摇头道:“心慈手软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惋惜的语气里隐隐带着几分笑意,说着不知道是戏弄还是认真的话。
猫沢奈奈以沉默应对,片刻后:“我准备要进去了。”
握住门把手的东西一点点扭开,果不其然原本上锁的大门轻易扭转打开,一眼望进去玄关里面昏暗一片,看着跟平时晚归的时候没有什么差别。
要不是织田作犬告诉她里面有人,她都没想到自己在并盛町的小房子还会有“客人”上门的一天。
皮靴在玄关小心脱掉,棉袜踩在地面没有留下一丝声音,屋外照进来的月光一点点消失,她回头看一眼是织田作犬人立起来给她把门关上了。
为了不弄出声音,他的狗爪子抱着门把手扭过来,动作小心合上大门。
猫沢奈奈松了口气,小声道:“谢谢织田作先生。”
还是织田作犬细心,知道为了不惊动小偷要小心把门关上。
织田作犬沉稳一点头,再次嗅闻气味:“这里有血腥味。”
闯进来的人可能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偷,他是带着伤进来猫沢奈奈的住处。
屋外的气味和痕迹都被消除得七七八八,他没有第一时间察觉血腥味,但进来玄关附近血液的味道就明显了许多。
“看来今天来的人,可能是奈奈认识的人。”
黑猫太宰轻笑一声,道:“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一声,匆匆忙忙过来寻找避难所,为了不让别人知道还消除了屋外留下的痕迹……”
不止是猫沢奈奈认识的人,还是惹了大麻烦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行踪的人。
猫沢奈奈犹豫着道:“我应该先去客厅还是上去二楼?”
如果是受伤的人躲进来,一般应该会呆在明显的地方吧?一是为了方便她发现人,二也是为了节省体力休息。
“人不在客厅,”银狼立原转了转耳朵,嗅觉和听觉配合着搜集附近的信息,清朗的少年音色开口道:“如果人就在客厅,刚才织田作先生去庭院的时候就会发现他。”
猫沢家的客厅和庭院间隔采用的是普通的玻璃门,挡风严实又方便观察庭院的动静,一旦出现下雨或是刮风的情况可以立刻出去把衣服收了。
但是这也意味着路人经过外墙可能会通过玻璃门看见客厅的情况。
无论是猫咪还是蟒蛇、狼犬,他们对气味的敏感程度都远远超过人类,一些陌生不熟悉的气味会让他们格外敏感,察觉到自己的地盘出现入侵者。
“那就是在二楼以上吗?”猫沢奈奈缓步踩着楼梯上楼,沉下心努力想让自己也像他们一般听见些许动静。
可惜人类的耳朵和鼻子没有动物的灵敏。
不过她在二楼发现了一些另外的东西,少女半蹲下身体,凝着眉道:“是咒力残秽。”
仿佛不小心遗留下来的痕迹,清扫了一路的咒力残秽在二楼留下些许端倪。
织田作犬还不太了解咒力残秽的事,他只是嗅闻一下,判断出越接近楼上的位置,血腥味越发浓郁。
黑猫太宰笑吟吟问道:“奈奈已经知道是谁了?”
知道猫沢奈奈这处住址的人,只有一些她之前认识的人。
而术师可以通过咒力残秽判断来人,这点猫沢奈奈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谁料猫沢奈奈会神情凝重摇头,轻声道:“不、我不认识这个咒力残秽。”
这是她没见过的咒力残秽痕迹。
她不再掩饰行动放轻脚步,顺着咒力残秽找到阁楼的位置,低声道:“果然是夏油先生……”
在她认识的众多人里,唯有夏油杰的咒力残秽是最难分辨。
他的术式【咒灵操术】依靠收复的咒灵行动,每一只咒灵留下的咒力残秽都是不一样的。
这一点,她早在梦境世界清楚了解。
“奈奈回来了?”依靠着昏暗阁楼的夏油杰脸色微白,身体右侧带着撕裂的伤口完全失去了右臂,一贯穿戴整齐的五条袈裟不见踪影,只余下沾染血迹的白色内衬。
他一手捂着伤口的位置,身下积聚大片滴落下来的鲜血,要不是术师身体强健可能在断臂后,不久就会因为失血过多彻底陷入昏迷死去。
猫沢奈奈慢慢走上阁楼,问道:“夏油先生,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即便周围的环境再昏暗,只有阁楼小窗投射进来的些许月光,不断提示她附近存在可治疗目标的技能也告诉了她,夏油杰目前糟糕濒死的情况。
他手边放着医药箱,散落着大团染血的纱布和棉花。
要不是紧急拿了猫沢家的医药箱简单处理过伤口,怕是根本坚持不到猫沢奈奈他们回家。
“战斗输了就是这样的结果,”他勾着唇笑了下,黑发散落下来披散在肩头,轻声道:“奈奈可以帮我治疗吗?”
有猫沢奈奈的【请君勿死】在,什么伤口都不是问题,就算断臂也有再生的可能。
这是不同于反转术式的治疗术式,独属于猫沢奈奈的奇迹。
金蟒兰波缠绕半挂在猫沢奈奈肩上,冰冷的蛇瞳直直看着夏油杰,没有说什么干预少女的话。
【请君勿死】是她的技能,想要救这个人还是不救都是猫沢奈奈的选择。
只是在金蟒兰波看来,夏油杰并不是咒术高专那些好相与的小家伙们。
黑猫太宰轻巧跳落猫沢奈奈的头顶高位,猫步优雅缓慢走到杂乱染着血的绷带跟前,笑着道:“哎呀,真是受了好重的伤呢。”
相较于其他来的晚,没怎么见过夏油杰的道具灵魂,黑猫太宰可谓是最清楚猫沢奈奈是怎么跟夏油杰认识的人。
因为残留在爆炸火灾现场的咒力残秽而被他们主动找上,又因为盘星教的信徒久岛海修面临咒灵缠身的危机,猫沢奈奈第一次进行了祈愿召唤。
在事情最后解决之际,得到【逆转咒法】土田的尸体,夏油杰基本没有再出现在猫沢奈奈面前。
因此,金蟒兰波他们其实是不怎么认识夏油杰。
不清楚他的为人品行、不了解他跟猫沢奈奈认识的经过。
黑猫太宰笑意上挑,问道:“奈奈要治疗他吗?”
现在的夏油杰可谓狼狈到极点,昔日特级诅咒师的风光都不在,一朝落难还要躲到猫沢奈奈的住处寻求帮助。
连一个电话都没有、一个陪同过来的手下都没有,独自一个人藏身在昏暗的阁楼,看着狼狈又糟糕的濒死模样。
“那个是奈奈认识的人吗?”阁楼狭小的位置容不下他们所有人进去,银狼立原和织田作犬并排挤着站在楼梯的位置挺身抬头往里面看去。
织田作犬沉吟半响,道:“可能是吧。”
他也是第一天来的,这个问他也给不出答案。
只是【天衣无缝】没有反应,应该是没有危险的样子。
“织田作不要太小看他了,”黑猫太宰像是猜到他们在想什么,猫步轻踱过去靠近猫沢奈奈的腿边,尾巴缠绕勾过一下她的小腿:“他想要出手,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
特级诅咒师夏油杰,同时也是盘星教的教祖,手下诅咒师同伴不少还有许多愿意奉献金钱支持盘星教运转活动的信徒。
【咒灵操术】就是他最大的倚仗。
即便失去右臂处于濒死状态,他想要对付猫沢奈奈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眼帘轻垂,眸光落在夏油杰受伤缺失的右臂,声音很轻开口:“在治疗之前,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金蟒兰波吐了吐蛇信,有些不明白猫沢奈奈这一刻的想法。
要是平时的猫沢奈奈早就紧张又慌乱给人治疗,生怕晚一秒耽搁时间对方就会死掉。
为什么面对这个人的时候,猫沢奈奈会做出不同的反应?
“……奈奈想要问什么?”夏油杰脸色似乎更白几分,在月光的映照下,他的脸色苍白缺乏血色,嘴唇都开始干裂泛出不正常的颜色。
红眸有些不忍闪烁几下,她视线躲着夏油杰的伤口,看着他的神情问道:“今天并盛町出现的咒灵是夏油先生放出来的吗?”
一向和平安宁受到风纪集团统治都没有产生过什么咒灵的并盛町,突然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出现几十只咒灵。
有些看起来甚至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并盛町,不符合常理且异乎寻常游荡在各处对普通人下手的咒灵。
三级、二级甚至是接近特级的一级都有。
原来猫沢奈奈还想不明白,并盛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咒灵,直到看见夏油杰一切事情似乎都有了结果。
有这么一个人可以轻松做到这件事。
【咒灵操术】的使用者夏油杰,他的术式完全可以让他做到这一点。
猫沢奈奈抿紧唇,问道:“夏油先生请告诉我,咒灵是你放出来的吗?”
她不想随便怀疑别人,但这件事并不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做到,一般人没有这种轻易收复咒灵的能力。
一个地方也不可能一下子冒出这么多强力咒灵。
但如果夏油杰告诉她不是,她愿意暂时相信他,选择治疗再调查出真相。
“是我……”
夏油杰压着伤口的手几乎要沾染得到处都是鲜血,斯文清隽的外表还勾着笑容:“我为了夺取诅咒女王祈本里香在东京、新宿、京都,每个城市放出不下于一千只咒灵拖延咒术师的动作。”
他甚至没有要掩饰自己的意思,干脆承认了猫沢奈奈的疑问。
反正这些事只要等咒术高专的人空下来,她迟早也会知道,没有必要瞒着猫沢奈奈。
她眉尖向中间收紧蹙起,低声问道:“为什么夏油先生要这么做?”
“你不是已经拥有很多咒灵了吗?为什么要为了里香做这种事?”在每个城市放出一千只咒灵,要是稍有不慎就会出现大量的人命。
夏油杰就没有考虑过,有多少人会因为他的行动而失去生命吗?
猫沢奈奈压不住怒气,拳头用力攥紧气得身体都在微微颤抖,斥问道:“仅仅是为了一只咒灵……”
“诅咒女王不是普通的咒灵,”夏油杰神色淡淡带着笑意,打断她的话:“它是足以改变世界局势的咒灵,只要能得到里香,我就不需要再浪费时间在收集咒灵上面。”
他脸色苍白的厉害,呼吸也在慢慢变得微弱下去。
但是这个时候,夏油杰没有欺骗猫沢奈奈说些好听的话,哄着她使用【请君勿死】给自己治疗,而是把自己的大义、自己的想法统统都告诉她。
“我想要创造只有术师的世界。”
“非术师是咒灵产生的根源,他们只要活着就会源源不断产生咒灵,而与咒灵搏斗的人由始至终都只有术师。”因为术师是少数派的人,不是所有人都有成为术师的天赋,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跟咒灵豁出性命搏斗。
为了多数的非术师和平生活,牺牲少数术师的性命与利益,这是咒术界现行的办法。
他们是弱者,所以要保护。
他们是无能力者,所以要保护。
术师要不断与非术师生出的负面情绪战斗,祓除咒灵为此可能会牺牲自己的一切。
非术师有术师保护,但术师只能自己保护自己。
“夏油先生觉得没有非术师就不会有咒灵吗?”猫沢奈奈用力闭了闭眼,复杂而艰涩道:“但是术师死亡也会引来咒灵的。”
一旦体内存储着庞大咒力的术师死亡,尸体没有经过无害化处理,他们死后变成的咒灵会更加恐怖危险。
“只要妥善处理好术师的尸体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夏油杰气息微乱,微笑着道:“而且就算是这样,会出现咒灵的概率也远比现在要小。”
术师不用经常面对咒灵,出生入死都讨不到一句好。
无法理解他们的非术师,一直仰赖着他们的保护甚至给他们带来麻烦。
那些……令人厌烦的猴子们。
“还真是理想化的世界,”黑猫太宰轻笑一声,说道:“从源头解决所有非术师避免咒灵的产生。”
天真到让人想要发笑的想法。
要是真的想让咒灵完全消失,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全世界的咒力消失。
这才是万无一失保证绝对不会再有咒灵出现的办法。
只要所有人都没有咒力,就算产生负面情绪也不会生出什么咒灵。
“夏油先生知道我们的国家一天会死多少人吗?”猫沢奈奈眼帘低垂,缓缓说道:“自然死亡、生病不治以及意外身故的人,所有人都要进行无害化处理……”
这就意味着术师要在人死之前,先一步用诅咒杀死他们,防止他们死后变成咒灵。
诅咒只能被诅咒祓除,这点落在术师身上也是同样的道理。
就算真的用诅咒杀死,没有处理过的尸体也可能会遭到诅咒师的二次利用。
这些后果,夏油杰是都没想过还是都不在乎?
猫沢奈奈摇摇头,难过又生气看着夏油杰气息一点点微弱下去,道:“这是不可能做到的。”
假设夏油杰真的以他的方法让全世界的人都变成术师,不会再轻易因为负面情绪而出现咒灵,这个世界就真的不会再有咒灵吗?
不、该有的咒灵还是会有。
甚至这些由术师转变而来的咒灵会更加强大、更加难以对付。
“……我不想救夏油先生,”她咬着牙,第一次拒绝治疗某个人:“我无法接受你的大义要伤害这些多人的性命。”
夏油杰嘴角的笑意落下去些许,但他的神情看起来没有特别的失落,似乎早有预料猫沢奈奈的反应。
他喘了口气,低低笑道:“想要实现大义……一些牺牲是无法避免的……”
血液溢出嘴角滴落在白色的衣服内衬,严重的伤势让他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许多,他抬起手向猫沢奈奈伸过去:“奈奈还是个孩子……”
不明白他心中的大义。
其实很多人都不明白他的大义,过去的同伴、现在的同伴并不是都明白他想做的事。
只是在十年前认清这个世界的真相,他已经无法再发自内心微笑起来。
不管是吞咽咒灵、收复咒灵的压力还是看着同伴的尸体堆积起来,残缺不全鲜血流淌过他的脚边,这些都是他无法释怀的沉重。
压力如黑泥沼泽包围着身体意识,他想为术师们创造一个没有咒灵的世界。
猫沢奈奈咬着唇想要躲开他的手,最后还是没有挪动任由夏油杰沾染鲜血的左手落在她的发上:“我不懂夏油先生的大义。”
“我只是不愿意接受这种想做什么事,必须要有所牺牲的想法。”
没有谁的生命是活该用来被垫脚踩着下面。
术师和非术师在她看来都是一样,为了生活与生存而努力的人。
【请君勿死】显示可以治疗的目标生命越来越微弱,不断且频繁提示着猫沢奈奈。
“是这样吗?”
夏油杰最后的声音很轻很轻,道:“奈奈说不定会成为悟骄傲的学生。”
该说是天真还是孩子气,猫沢奈奈不愿意有所牺牲,这样的话放在其他人身上,只会显得幼稚且看不清局势。
但猫沢奈奈有这样的能力,她的术式可以帮助她挽留一切想要救下的人。
就像十年前,他对五条悟说的话。
傲慢又孩子气,自己可以轻易做到的事却批判他的大义是没有意义,不可能实现的事。
夏油杰不是没有想过五条悟说的话,他也不是不清楚想要缔造一个所有人都是术师的世界有多么困难。
无论是杀光所有的非术师还是把非术师都转变为术师,都是极其困难且看起来无法实现的事。
但夏油杰需要一个目标。
他是需要立起一个目标,坚定不移沿着目标和本心往前走的人。
十七岁以前的夏油杰,目标是高专毕业成为咒术师保护弱者,维持弱者的和平安定世界。
十七岁以后的夏油杰,目标是创造只有术师的世界,保护他真心认可的术师同伴们。
历经十年的时间,想要做的事都没有做到。
“奈奈、按照你自己想走的路走吧……”
他们的选择都是有意义的。
搭在猫沢奈奈头上的手随着主人的呼吸微弱消失,一点点滑落摔在阁楼的地板。
【请君勿死】显示可以治疗的目标彻底消失。
猫沢奈奈怔怔看着失去呼吸的夏油杰,低声问身边的伙伴:“我做错了吗?”
没有使用术式治疗夏油杰。
亲眼看着过去熟悉的人在自己面前一点点失去呼吸与心跳,身体的温度和血色都在不断流逝。
心脏窒闷发痛,难过的情绪如同酸涩的苦水缓缓溢出向身体四周扩散。
“奈奈没有做错,”黑猫太宰伸爪搭在她的手背上,平静说道:“你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知道咒灵横行的真相,拒绝治疗放出大批咒灵差点害并盛町成为咒灵乐园的诅咒师。
救不救夏油杰在黑猫太宰看来,其实都无所谓,全凭着猫沢奈奈的心意。
她心软不忍心看着他死去,使用【请君勿死】治疗。
或是她拒绝为犯下错事的诅咒师治疗,都是猫沢奈奈的选择。
毛茸茸的温暖触感蹭过后背,织田作犬默然无声上了阁楼,静静趴卧在少女的身后。
银狼立原跟着走上阁楼,目光扫过安静闭眼侧头靠在窗下的夏油杰,月光洒落在他的脸上,他好像睡着了一般。
“我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猫沢奈奈靠着身后的织田作犬坐下,双手环住小腿,出神望着窗外的月光:“我知道如果治好夏油先生,像这一次的事以后还会发生。”
大量咒灵出动攻击非术师和术师,并盛町现在还不知道伤亡如何,要是统计出来估计受伤住院的人不少。
还有并盛町以外的地方,新宿、京都甚至是在杯户町的学校。
她知道夏油杰的行为是多么无法原谅。
但是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她明明有能力却不愿意救他……
沉重的负罪感压在心头,仿佛她也是夏油杰死亡的推手。
“但是看着他死去,还是会非常难过。”
猫沢奈奈吸了吸鼻子,低头想要埋进膝盖却先一步碰到黄金蟒微凉的身躯,粗壮厚实的蟒躯环着她,让她连想要低下头遮挡住表情的动作都无法做到。
金蟒兰波放松身体滑落少女的肩头,尾巴抬起犹豫片刻还是轻轻落下拍抚,道:“你不用在意……他会来找你,其实也是赌奈奈心软会治疗他。”
或许还有些躲开咒术界搜查的原因,看夏油杰这般就知道肯定是被某个人打败逃出来。
失去一条右臂,要是得到及时的治疗,夏油杰原本有很大的概率能活下来。
不管是术师还是异能者,生命力都是相当顽强不容易死亡的存在。
只是夏油杰没有去找自己的同伴或是去医院接受治疗,而是独自来到猫沢奈奈这边。
“如果是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我……”
猫沢奈奈苦笑一下,低头压着膝盖道:“大概会治疗夏油先生。”
她无法看着原本能活下去的人死亡,一步步接近死亡的绝望感非常恐怖,她不希望任何人再体会这种感觉。
但这次,她却拒绝使用【请君勿死】治疗夏油杰。
亲眼看着他痛苦、看着他的气息衰弱下去,温柔抚过她发顶的手因为失去声息而落下。
生命在眼前凋零的感觉,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都非常让人难受。
“直到现在我都无法理解夏油先生的大义和想法,”少女压低的声音闷闷带着几缕鼻音,说道:“我曾经见过十年前的夏油先生,见过高专时期的他、听闻过他和五条老师是多么要好的挚友。”
在那个属于夏油杰的梦境世界,一切都是他们过去的回忆。
那份苦涩不堪,象征着夏油杰决心离开高专,背离过去所有朋友老师的记忆。
“十年前的夏油先生跟现在的夏油先生不太一样,”她不知道夏油杰经历了怎样的心态转变,从光明坦途的特级咒术师叛离高专成为诅咒师,“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心情很不好,好像很累的样子。”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疲惫无力的颓唐感。
累得连自己都想敷衍过去,但还是照顾她这个意外闯入高专的人。
银狼立原轻声问道:“奈奈后悔没有救他吗?”
她看起来像是后悔了。
猫沢奈奈抬眸望向夏油杰的身体,环住小腿的手松开放出一只只盈亮柔和的蝴蝶,幽绿色的蝴蝶拍打着翅膀落在夏油杰空荡荡的右臂位置。
咒力特性修复着他残破的身体,失去的右臂重新回归到原来的位置。
“我没有后悔放弃使用请君勿死,”猫沢奈奈咬住下唇,说道:“我只是在想要是再有一次机会,我能不能改变夏油先生的想法。”
她不知道夏油杰的想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
或许是十年前,或许是更久以前的事。
总之,她见到十年前的夏油杰已经是一副非常疲惫的样子。
可能那时候的他,已经打破自己的观念,开始寻求另外的出路。
“兰波先生,我可以暂时先借走你的术式吗?”
金蟒兰波安静看着她,声音染上几分笑意:“你想怎么借走我的术式?”
【彩画集】可不是随便能借出去的能力。
不过猫沢奈奈要是有办法借走,他其实不介意借给她玩玩。
“彩画集的亚空间可以操纵一个死去的人,”温润如红玉的眼眸认真与金蟒兰波对视,她声音低低缓缓道:“虽然无法使用术式,但是可以让对方保留自己的想法和意志。”
这样活过来的夏油杰不算是术师也不是非术师。
他的行动会在一定程度上受到金蟒兰波的限制,而他的思想与大义都还存在于他的脑海,没有人能轻易抹消。
她不知道这样的做法对夏油杰来说,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
或许无法使用术式再活过来,对他来说会比死还难受。
但猫沢奈奈不知道要如何去救一个不久前释放出数千只咒灵的诅咒师。
被夏油杰看中的诅咒女王是乙骨忧太的重要之人,咒术高专的人曾经给过她不少帮助,若是她治疗夏油杰的行为会在将来再次伤害高专以及无辜的非术师,她实在无法原谅自己。
在猫沢奈奈眼里,生命是非常宝贵的存在。
拯救一个夏油杰,可能要牺牲更多人的性命……
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治疗他。
【请君勿死】可以治疗术师和非术师,术式没有立场,只要处于濒死重伤的人都可以治疗他们。
可惜猫沢奈奈并不是那种毫无立场的人。
她需要考虑治疗夏油杰的后果,他以后会不会再次做出这样的事。
要说猫沢奈奈不生气夏油杰的行为肯定不可能,光是他放出的咒灵就害得她好几次接近濒死,必须要使用【请君勿死】。
还有咒灵在并盛町留下的伤害、银狼立原差点被污染回不来、好好的平安夜要出去跟咒灵搏斗……
知道咒灵都是夏油杰放出来,她真的是鼓起一肚子的气。
“让夏油先生这样活过来吧。”
猫沢奈奈蹙着眉心,用力抿紧唇:“他做过很严重的错事,但也作为咒术师救过很多人、祓除过很多的咒灵。”
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样复杂的夏油杰。
一方面担心治疗好夏油杰会再次引起这样的咒灵灾难、一方面又无法忘记夏油杰过去对她的帮助。
仅仅是因为她术师的身份和才能就受到夏油杰的关照,她一直都觉得受之有愧。
无论理由如何,她确实受到过夏油杰的照顾。
“可以,”金蟒兰波抬起尾巴尖点点她的手心,落下一个不停旋转的金色小方块亚空间,“这个就暂时借给奈奈吧。”
反正他也没有什么看中的尸体。
猫沢奈奈双手捧着【彩画集】,悬在夏油杰的身体上方:“夜蛾老师说过术师没有无憾的死亡,夏油先生死去的时候是否也后悔自己选择来找我?”
要是去医院或是别的地方,或许还能得到更加妥善的治疗。
不必失去术式,往后过着受人钳制的生活。
合拢起来的双手轻轻松开,四面旋转的亚空间没入夏油杰的胸口向着全身扩散,失去声息的身体泛起一层浅浅淡淡的光芒。
没有体温、没有心跳、没有呼吸。
夏油杰的意识逐渐回笼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睛显得有几分茫然:“我没有死吗?”
他还记得猫沢奈奈拒绝使用术式治疗他。
“你已经死了。”
猫沢奈奈凝着眉头,说道:“现在的夏油先生已经是个死人。”
一切活人会有的征兆,他都不会再有。
唯二可以活动的是,身体与大脑。
“我已经死了?”夏油杰下意识摸了摸胸口,被乙骨忧太斩去的右臂重新回归,胸腔的位置却没有半点起伏。
他恍然发现自己没有呼吸、没有心跳,连温度的感知都变得相当迟钝。
猫沢奈奈抿着唇,加重语气:“我没有治疗夏油先生,而是选择用别的方法维持你的活动能力,现在的夏油先生不能再使用术式了。”
也没什么利用咒灵出去做坏事的可能。
受到【彩画集】的影响,就算他想要离开这里,金蟒兰波也会有办法将他瞬间拉回来。
夏油杰握了握拳头,以往能轻松召唤出来的咒灵球无法召唤,收复过的咒灵无法释放出来。
仿佛真的如猫沢奈奈所说,他已经是个死人,只是身体和大脑还勉强能动。
“不能使用术式、无法感受到咒力,”夏油杰抬眸看了附近一眼,没有咒灵让他判断自己是否能看见咒灵:“奈奈为什么要让我活过来?”
她不是不想治疗吗?
这样让他再次活过来,到底有什么意义?
为了让他变成自己最看不起的猴子,好来嘲笑他?
“夏油先生没有活过来,”她再次摇头,用力抿着唇显得脸颊微微鼓起软肉,语气有些生硬说道:“你不是活人,不能简单划分为术师和非术师。”
夏油杰本身是有术式的。
他只是因为【彩画集】的作用,身体撇开咒力的部分可以行动。
黑猫太宰蹲坐在猫沢奈奈脚边,无奈笑道:“奈奈明明还是心软救了他,为什么要用惹人生气误会的语气呢?”
反正人都救过来,不如干脆说点好听的话让夏油杰服软认命。
事情运作的好,还能哄着人心甘情愿留下来。
鸢色眼眸落在夏油杰恍惚出神的神情上,猫爪子有些蠢蠢欲动准备上去拍他一下。
要是【彩画集】失效,让夏油杰再一次倒下去就有意思了。
“我说再好听的话,也不能掩饰前面的见死不救。”
猫沢奈奈弯腰抱起黑猫太宰,小声道:“太宰先生不能偷偷过去摸。”
要是被猫爪子摸一下,【彩画集】让尸体行动的能力铁定会失效。
“好吧。”黑猫太宰颇有几分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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