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发布

    谢辞跑到角落里自个儿冷静, 习惯性地去摸口袋里的香烟想要点,但摸到打火机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突然感觉林渊似乎不喜欢烟的味道。于是谢辞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停住, 将那烟捏在手里,捏得变形。

    谢辞冷静了好半天,才缓缓看向林渊的方向。

    康安已经给林渊兑好了感冒药, 林渊喝完就喊着让化妆师给他整理造型。刚才的那一场戏他自己相当满意,情绪保和状态都持得很好,迫不及待想拍下一条。

    下一条拍的是丁刈杀死少年之后从山洞中出来的场景。

    丁刈的身上应当沾满了血污, 如地狱修罗现世。或许是林渊的脸太过好看,化妆师总是不舍的真的给他扮丑, 于是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的桃花眼, 血浆只抹到了下颌线的位置。

    林渊拿着小镜子瞧了一会儿,说:“再多抹一点儿吧, 不要好看,要吓人。”

    化妆师轻笑道:“阿渊啊, 就你这脸怎么抹也很难做到吓人吧。”

    林渊正要说话, 站在不远处的谢辞终于是看不下去化妆师小心的动作了, 他将手里的烟放进了口袋,几步上前,把化妆师的手里将血浆袋拿了过来, 化妆师自觉后退,留林渊和谢辞面对面。

    谢辞打开血浆袋,糊了满手,而后他抬起手, 想要往林渊的脸上抹。

    林渊十分配合地扬起脸, 轻轻闭上了眼睛, 等着谢辞的动作。

    谢辞的手猛然顿住。

    他的眼睛落在了林渊淡色的唇上,那上面似乎有着莹莹水光,微微张合,像是……像是在索吻。

    这一瞬谢辞是真的感觉到了何为心如擂鼓。

    林渊在做一件相当危险的事,但他自己毫无知觉,他依然是一脸的天真。他甚至不知道,即使是这份天真,也是一种诱惑。

    林渊或许就是这样懵懵懂懂地将那么多觊觎他的人引到了身边。

    谢辞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盯着林渊看,可他真的忍不住,他感觉自己靠林渊太近了,都能看到林渊脸颊上细细的绒毛和每一根纤长的睫毛。

    林渊闭着眼等了许久,还没有等到谢辞动手,于是他缓缓睁开眼,歪着头奇怪地看着谢辞。

    谢辞呼吸一窒,便立刻要后退,也就在这一刻,林渊突然抓住了谢辞的手腕。

    林渊的手还是很凉,激得谢辞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慌乱地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可并没有成功。林渊紧紧握着他的手腕,认真道:“谢导,玩儿命抹吧。我没有任何偶像包袱,不存在扮丑的顾虑。”

    谢辞眉间的褶皱加深,整个人不能动弹,他的心里惊涛骇浪,而林渊依然懵懂天真。

    林渊只以为谢辞还在有犹豫,只好拿着他的手用力往自己的脸上一抹。

    那宽大的手掌覆盖了林渊的半张脸,林渊拉住谢辞的手缓缓往下,从额角到锁骨,浓稠的血浆布满了林渊半张脸,林渊的睫毛被糊住,一只眼睛都无法睁开,那美貌终于是被遮住,有了些骇人的意味。

    谢辞定定地看着林渊,愣住了。

    林渊皮肤细腻的触感让谢辞手掌发麻,他耳朵嗡嗡响,林渊的声音恍惚传来:“谢导,就这样,什么都可以往我脸上招呼。”

    林渊冰凉的手还抓着谢辞,谢辞便感觉自己的手腕快要被冻僵了。他终是深吸一口气,挣脱了林渊,往后退了一步。

    林渊还一脸认真的看着他,只怕自己有一点儿不严谨的地方,让这场戏变得不完美。

    谢辞避开林渊的目光,倒退着挥手示意化妆组上前。化妆组有了林渊和谢辞的打样,终于明白了谢辞的意思,开始不客气地林渊脸上招呼各种玩意儿,尽可能的把林渊弄得狼狈可怖。

    于是这一次整体造型出来,谢辞和林渊十分有默契地满意了。

    谢辞稳了稳自己的心神,回到了监视器旁,用导演喇叭喊道:“各单位注意,准备开拍。”

    ……

    杀掉少年以后,丁刈并没有抹去脸上的血,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尸体上。

    他的刀锋过处,皮肉翻开,内脏从裂口漏出来,落了一地,丁刈仔细看着眼前的尸体,露出了兴趣盎然的神情,直到水帘外厮杀声隐去,丁刈终于从水帘中飞身而出,落在潭水中心的一块巨石上。

    水幕没有洗去丁刈身上的血污,反倒是让他那血更斑驳可怖,他站在潭水中间,所有人都望向了他。

    血衣翻飞,恶鬼现世。

    众人久久无言,而后阿恕开口问:“你没事吧?”

    丁刈只是轻瞄了他一眼,又飞身跃起到了潭水边,开始清洗自己的伤口,阿恕再问了一句“他如何”,丁刈也不回答。

    正此时,率先进入山洞的少年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而后猛冲了出来,指着丁刈喊道:“你……你……”

    他剩下的话没能说出来,立刻开始一阵激烈呕吐。

    又有几人进了山洞,再出来都趴着吐了一地,唯有阿恕一人保持了镇定,即使他的脸色也一片惨白。

    丁刈冷漠地看了他们一眼,继续自己手里的清洗动作。

    吐过以后得众人急忙跑到了距离丁刈最远的地方,仿佛丁刈比那一地的妖兽还要危险。

    阿恕稍作整理,步伐坚定地走到丁刈身边,丁刈甚至懒得抬头看他,但他还是郑重对丁刈行了一礼,道:“你救了我的命,我理应感谢你。可若只是说感谢的话,太轻了,以后若有机会,定当还你这条命。”

    丁刈一言不发,阿恕顿了顿又说:“我知道,生存之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杀他是对的。不过同伴害怕也是人之常情,你无需介怀,往后路还长,到达妖都之前,我们还会遇到许多危险,我们是同伴,切不可生出嫌隙。”

    谢辞抬头,上下打量了一番阿恕。

    阿恕认同丁刈杀了叛徒,但他并不认同丁刈以那么残忍血腥的方式对待同类。如果是他,绝不会这样做。不过他无意批判丁刈的所作所为。他正直善良,却不会用自己的道德标准苛求他人。

    丁刈看着阿恕,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阿恕依然没有等到丁刈的回答,终究是不在多言,默默从怀里掏出一瓶伤药一抛,丁刈随手一接,就将那药瓶捏在了手心之中。

    阿恕转身离开,刚走了几步,丁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活下去,活到最后。”

    阿恕回头,看到丁刈已经飞至半山,悠然躺在山间横着的藤蔓之上。

    丁刈轻轻开口,道:“我倒想看看,你担不担得起天命之子。”

    阿恕哑然失笑,也不再言语,他转身走了几步又再次回头看了一眼。

    丁刈闭着眼,夜色中的容颜绝美如谪仙,这样的人,却会用如此蛮狠的兵器,杀人如牲畜。

    阿恕快速转身离开。

    赤红的月光懒懒撒下,将丁刈的白袍上的斑驳血迹染得更为鲜红。

    ……

    “cut!可以,过!”

    谢辞喊完以后,林渊便“哇”的一声欢呼。

    和导演默契十足创作理念相符,所以拍摄极其顺利,工作非常过瘾,连盒饭都尤其好吃,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剧组?

    林渊坐在藤蔓上晃悠着两条腿,喊:“太高了,你们快来接我下来啊。”

    工作人员赶紧上前去接,康安也紧张地喊着“祖宗”就去了,谢辞被那把清冽的声音吸引,抬头就看到两条摇摇晃晃的腿,他只看了一眼,又立刻低头看监视器。

    比起看戏外跳脱活泼林渊,谢辞更愿意看戏里那个杀人如麻的丁刈,这样他才感觉自己的心绪没有那么强烈的波动。

    谢辞只怕自己后续几场戏都发挥不好,于是拒绝再在和林渊对视交流,直到林渊离开时来与他告别,他也只是避开目光应了一声。

    林渊走后,谢辞还看了很久刚才那条。

    而一天的工作完成,回到酒店已经是凌晨三点,林渊的表演仍在谢辞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坐在工作台前,再次打开了今天林渊拍摄的所有戏份。

    林渊的脸是天然的,因而表情非常鲜活,双眼十分灵动,脸部每一块肌肉他都控制适宜,既不会用力过猛,又能从细微表情体现情绪。他的声音也处理得相当优秀,林渊本身的嗓音偏少年气,但当他是丁刈的时候,他发声的位置便靠下,更低沉更厚重,完美提现了丁刈这个人物的深不可测。林渊的身姿体态打戏也是极优美的,力量感和美感相得益彰,打得漂亮的同时,也确实是让旁观者有清晰的痛感。

    最总要的是,林渊聪明,通透,能够充分理解人物。不用谢辞费尽心思地和他讲戏,有时候,谢辞只是把剧本给他,让他自己发挥,他都能演出谢辞心里想要的。

    丁刈原本只是一个边缘角色,但在林渊的演绎下,他活了过来。谢辞一遍遍地看林渊的片段,将自己作为观众,就跟着林渊入戏了,有了想要了解丁刈的冲动。

    他的过往如何?他是否有亲人?他为何会变得如今这般狠厉?

    谢辞看得心惊,不由感叹林渊优秀的基本功。但很奇怪,从资料来看,林渊除了小时候学过几年民族舞以外,他似乎没有过太多的表演学习经验。

    林渊就像丁刈一样充满了谜团。

    凌晨三点,万籁俱静,谢辞却毫无睡意。

    电脑屏幕里还在播放林渊的戏份,林渊月色下闭眼的画面深深刺激着谢辞大脑,他无法入睡,便拿出纸笔开始构思分镜。

    谢辞的美术功底很好,过往作品都是自己设计分镜,在他难眠的时候,尤其喜欢画分镜来调整心绪。

    可今天和从前并不一样。

    他画得格外仔细,格外专注,每一笔都深思熟虑,郑重其事。

    从月上中天到旭日初升,谢辞的画摆满了一桌,他却越来越亢奋,直到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作画的思绪。

    谢辞身体一僵,而后回过神来,他缓了缓,起身前去开门。

    门外,监制带着几个摄影团队人进来,说:“老谢起得这么早啊,那就直接开始吧。”

    谢辞皱眉:“开始什么?”

    监制:“你早起傻一天?昨天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今天要拍摄主创特辑花絮……咦,你这不是准备好了吗,分镜都拿出来了。”

    谢辞混沌地回忆起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监制有点兴奋地对摄像师说:“来来来,给这些分镜一个大特写。这可是我们大导演的艺术作品,要拿出去卖,价格还不便宜。”

    摄像机已经对准了谢辞的工作台,而熬了一整夜的谢辞还没反应过来,等摄像师拍了一秒谢辞才突然想起一个严肃的问题。

    这些分镜,每一张都有人物。他画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林渊,耳朵里也全是林渊的声音。

    谢辞脸色微变,一步上前挡住了摄像师的镜头,而后,他僵硬回头看向自己满桌的分镜手稿,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每一张精美的画里,都有一个遗世独立的美人,而那无数个美人的模样,赫然都是林渊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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