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你告诉我关于广濑医生的信息,但是这份见面礼,请允许我拒绝。”
就算承认广濑是过去的家人,并不代表童磨愿意让自己与异能特务科彻底绑定。而且她的身边还有身份敏感的中原中也,她绝对不允许中也因此受到异能特务科的桎梏。
童磨的确想要合法的身份证明,可要是为了这套证件被迫上了异能特务科的船,绝对是得不偿失。
她更不会将裕子奶奶的安危寄托在别人身上。如果要保护什么重视的存在,她只会相信自己,相信中也,靠他们自己的力量保护身边的一切。
如果面前只有辻村深月提前准备的两个选项,童磨宁愿什么也不选。
童磨的拒绝以及中原中也的默认,辻村深月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对于一个不希望被束缚的异能者来说,自由远比合法更加重要。像童磨这样的孩子,她往往比普通小孩有更高的警惕性,并不是随随便便一颗小甜枣就能骗走的。
辻村深月深知欲速则不达,决定给出更多的考虑时间,因此她将文件放回纸袋里,当着童磨他们的面再次封口。
“东西我先留着,如果你们改了主意,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眼看着在这里停留的时间足够长,辻村深月并不打算继续试探,便捏着文件袋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走。
刚触碰到门把手,辻村深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童磨:“弥生留给你的最后一个礼物,你收到了吗?”
最后一个礼物?
童磨下意识站了起来:“是什么?”
可辻村深月什么也没回答,只是礼貌点头,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缓缓阖上,门轴传来细微的摩擦声。来自走廊的噪音在室内逛了一圈,最后又不得不被门板隔绝在外。
在重归安静的小房间里,中原中也能够感受到童磨现在并不像她表现的那样平静。但他自认没有童磨那么能言善辩,只能用相对笨拙的方式表示安慰,也不知道这些行为是否有效。
不管有没有效果,他都想付诸行动。
“我一直以为你的姓氏和我一样,”中原中也渐渐憋得脸红,“没想到是广濑。”
童磨偏头看去,差点被中原中也小小的别扭情绪逗笑:“当然不是广濑。”
“哈?她不是你的监护人吗?”
“准确地说,我只有一个名字,没有姓氏。”童磨将自己短暂的记忆概括成一句话,“广濑医生在一个偏远山村找到了我,之后和她一起生活,直到她去世为止。现在我的家人只剩下你了。”
中原中也被童磨突如其来的直球砸得晕头转向:“我们两个……我们两个又是怎么变成家人的?”
“算是顺理成章吧,”童磨慢慢回忆着从前,“我被广濑医生带来横滨以后就和你认识了,只不过那个时候我和她相处的机会更多。爆炸以后我先找到了你,又找到了兰波,就变成现在的状态了。”
听到童磨的记忆里确实有自己的存在,中原中也对过去的探索欲持续上升:“以前的我是什么样的?那个时候还有其他人吗?”
这个问题隐隐触及童磨提亲设定的禁区,但中原中也微微颤抖的声线让她还是心软了,因此只能小心翼翼地挑一些不太敏感的内容描述:“其实是有的,但那个时候的你过得不太好,而且他们都因为那场爆炸去世了——只有我们活了下来。”
“都死掉了吗?”中原中也有些茫然地重复着最后一句,直接忽略了前面关于“过得不好”的隐晦提示。
空气里渐渐弥漫起悲伤的味道,那是属于中原中也的情绪,却渐渐将房间里的两人一起淹没。
童磨轻轻揭开中原中也的袖口,用指腹轻点对方手腕上一个小小的黑色印记——这还是刚离开擂钵街那会,把兰波的外套罩在中原中也身上时,童磨偶然间看到的小小印记。
“我不在意那些过去,对我来说中也就是我的家人。”
在离开擂钵街以后,童磨很少主动牵住中原中也的手,绝大多数情况下是中原中也向童磨分享自己的体温。
童磨一点也不希望中也对实验室那些人抱有期待:“你呢,中也?”
请看着我的眼睛说话,请告诉我你的想法,狡猾的我根本没有给你留出第二个选项,因为我绝对不会接受任何代表拒绝的答案。
“笨蛋!”中原中也这下子彻底羞成一颗红彤彤的番茄,头顶都发出水壶烧开狂冒蒸汽的呜呜声,“你当然是我的家人。你到底在乱想什么?”
童磨微微弯唇:“这不就对了?我们都缺失了一段过去,但我不会很伤心,因为我还想和中也一起拥有更多的将来。”
小小的童磨说起话来一套又一套,把单纯的中原中也哄得毫无反抗之力。
中原中也原本还对不知在哪里的“家人”抱有期待,但童磨的回应让他意识到了更重要的事情——如今孤单生活着的他们只剩下彼此,哪怕找回缺失的过去,他也不会与童磨分离。
中原中也不再说话,只是用力地抓住了童磨的手,仿佛抓住了每一个有人陪伴的明天。
慢了一步的兰波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自家两个孩子并排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两只小手牵得紧紧的。中原中也的脸红扑扑的,童磨则是一副计谋得逞的表情——这气氛怎么看都很奇怪。
“抱歉,我来晚了,”兰波简单解释了自己在路上遇到的事情,但又不愿多谈,“半路上遇到一些小插曲,耽误了一点时间。”
他关好门,不再提路上那些演技蹩脚的阻拦者:“警察和我说已经有人把手续办理好了,你们知道是什么情况吗?”
就算进入了开着暖气的室内,兰波也不愿解开身上厚重的外套,而是继续用围巾耳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还特意挪到了出风口附近,让暖风对着自己吹来吹去,披散的卷发也随风摇摆。
问题如此明确,童磨不得不将广濑弥生以及辻村深月的存在透露出来:“是一个叫辻村深月的人帮忙办理的手续,她自称是我上一个监护人的上司。”
“那你以前的那位监护人呢?”兰波态度平常,还慢悠悠地从饮水机里接一杯热水啜饮,“你一直都没提过前任监护人的名字。”
伴着饮水机传来的水声,童磨抿了抿唇:“她叫广濑弥生,已经在擂钵街的事件里去世了。”
兰波端起水杯的动作一顿,回头温声道:“……我很抱歉。”
童磨早已不会为广濑的离去感到悲伤,因为那些隐秘的悲哀早已随着广濑一起化为灰烬:“没关系,我现在不是还有你们吗?”
兰波这才柔和了眉眼:“嗯,你说得对。”
直到这里,这件事才算是被彻底揭过。
喝完那杯热水,满血复活的兰波当即带着童磨和中原中也一起回了中华街。
裕子奶奶先一步得到了消息,不愿坐在店里干等,而是直接守在靠近中华街的大路口。
兰波他们快要到家的时候,正好远远看见了街角处仰首企盼的熟悉身影。
在横滨冬日的正午时分,就算遇到了阳光普照的好天气,对于一个身形清瘦的老人来说还是过于寒冷。
中原中也一路小跑着冲到裕子奶奶面前,用自己热乎乎的小手握住老人的:“裕子奶奶怎么在这里?”
老人眼角微红,伸手帮中原中也把围巾边角塞得更严实:“想着你们差不多该回来了,我就出来慢慢走一走,碰碰运气。”
华人街里的消息传播极其迅速。老周的女儿刚送到医院,守在店里的裕子奶奶就已经得到了通知。
老人当然担心得不得了,想要赶去现场又被邻居们拦了下来,好说歹说才愿意坐在家里再等一等消息。
直到时间接近正午,兰波联络说是已经在回来的路上,老人彻底坐不住了,非常迅速地揣着钥匙就出了门。
临出门前,老人刚好接到了老周的电话。电话里的中年男人喜极而泣,说他的女儿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基本没有什么大碍,但还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还说那种毒对人损伤很大,很少有人能挺过来,医生都说他女儿命大,能够恢复就是个奇迹。
知道内情的童磨乖乖牵着兰波的手,全程没有说话,假装周小姐的奇迹生还与她没有任何的关系。
可裕子奶奶根本不知道童磨这是在心虚,只以为是上午的事件让小姑娘吓坏了,连忙又走过来对着童磨一顿亲亲抱抱,哄了很长时间。
被路人围观的童磨忍不住感到不好意思,直接把脸埋进老人的披肩:“裕子奶奶,外面冷,我们先回去吧?”
“好好好,先回去”老人连连点头,觉得童磨说什么都是对的,“我托人买了很多食材,今天晚上一起吃点好的。”
一听到有大餐等着自己,肉食动物中原中也忍不住欢呼起来,结果因为过于兴奋,直接被兰波拎着过了马路。
过了最为繁忙的大路口,童磨顺着裕子奶奶牵着自己的手看向她并不年轻的面庞,正好对上老人温柔如水的眼睛。
“我们童磨穿红色真好看,有机会奶奶给你做一条红色的裙子吧?”
童磨肤色雪白,头发也是极少见的白橡色,系着红色围巾的样子就像一枝雪地里安静盛放的红蔷薇,花瓣上覆着绒雪,阳光照耀下让冰晶折射着璀璨的光。
“好啊,我很期待,”童磨当然顺着裕子奶奶的意思应承下来,一转头就看到中原中也明明也很想要裕子奶奶做的新衣服,却又强撑着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于是故意调侃道,“这是只属于我的新年礼物吗?”
裕子奶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跟着回头看向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中也:“我们中也当然也有,等二月份过年就能一起穿新衣服咯!”
老人畅快又幸福的许诺传得很远很远,偶然听到的路人都忍不住跟着会心一笑,然后悄悄掰着手指头计算还有多久就能过年。
在这战事进入尾声的冬季里,新的一年悄然揭开日历上的第一页。过去一整年的百感交集似乎都随着旧历一起揭过,让两个初次正儿八经过节的小豆丁兴奋了很长时间。
属于东洋岛国的新年节庆已经结束,而中华街住民们期盼已久的春节将将揭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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