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岛敦在一阵嘈杂声中醒来。
小小的白发男孩睁开眼, 看到的是样式简洁却很干净的天花板。头颅偏转,画面中又出现了半掩着的浅色窗帘和从缝隙中倾泻而下的阳光。
自从被院长先生关进地下室起,他已经很久没有在阳光中醒来了, 更不可能躺在柔软的被褥里。
“还要继续吗?”
“哈哈哈哈哈哈你看起来太逊了!”
“唔……&*@#!”
“还需要一桶水。”
“要不要直接浇在他的身上?”
这些人到底在说些什么?以及……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中岛敦渐渐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有些不舍地站起来,还非常懂事地将寝具折叠好, 放进了半开着的壁橱内。
将房间收拾好后,他有些拘谨地在室内走了一圈,彻底摸清了房间的构造——
房间是常见的日式装修, 其中两面墙被改造成储物空间,带有独立卫浴, 很适合一个人居住。
中岛敦将视线定格在靠墙放置的小方桌上,那里有一张白色的便签, 以及叠放整齐的换洗衣物。
【洗漱用品在卫生间里。】
中岛敦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剥干净的小身板, 哪怕心里的问号已经要将他淹没,他还是决定先把自己打理干净。
半小时后,穿着白衬衣背带裤的小少年关好房门, 向前一步扶上外走廊的栏杆, 自上而下地看到了院子里的混乱场面——
黑发少年正被人团团围住, 周围人都对着他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赭发少年窝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 一只手牢牢搭在白橡色长发的少女的肩上。红发的男青年手里举着一大桶水, 自上而下地对着冰球浇灌。黑发少年自始至终都趴在巨大的圆形冰球上, 嘴唇在冰面黏得稳稳当当,清水自他的头顶淋下, 彻底打湿了身上的衣服。
中岛敦再次缓缓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原本低头笑着的长发少女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缓缓抬头看向了楼上的中岛敦, 对着他挥了挥手:“早上好, 快下来吧。”
“好、好的!”中岛敦下意识应了一声,还习惯性地鞠了一躬,结果忽略了此刻的站位,额头重重砸向了金属杆栏。
“咚”的一声巨响回荡在院子里,盖过了原本的笑闹声,让所有人都忍不住眯起眼睛,似乎能体会到等同的痛感。
“非常抱歉!”中岛敦差点就飙出眼泪了,捂着额头埋着头,飞速地冲到楼下,在距离几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那个……请问……”
等真的可以开口询问的时候,中岛敦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这一切看起来如此普通,却又如此不同寻常,美好安逸得仿佛是他的幻想。
“你好,我叫童磨,他们是中原中也,织田作之助,以及太宰治。”童磨直接将在场几人的名字都念了一遍,大家也非常配合地作出回应。
“你好,”织田作之助仍然维持着倒水的姿势,语气平静,“你可以叫我织田,或者织田作。”
中原中也的脸上还有散不去的笑意,钴蓝色的眼睛比头顶的阳光更璀璨:“我是中原中也,随便你怎么叫。”
中岛敦又看向最后一个人,也就是太宰治,忍不住露出怀疑人生的表情。
这个叫太宰治的少年,为什么会做出把嘴唇黏在冰球上的事情?
注意到中岛敦的打量,太宰治艰难抬眼,有些敷衍地伸出一只手挥了挥,勉强发出意味不明的音节,湿漉漉的黑色碎发紧紧黏在额头上,让他看起来像一个漂亮的水鬼。
中岛敦被太宰治眼里莫名的笑意刺得一个激灵,匆匆移开视线:“你们好,我叫中岛敦,请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中原中也又在旁边笑了起来,连带着童磨也跟着他的动作颤颤巍巍。
“这里是万世极乐教,我们把你从孤儿院带回来了。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以极乐教成员的身份和我们一起生活,接受教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童磨简单概括了现下的情况,直接略过了昨天在孤儿院发生的一切以及回程时的扫尾工作,“至于太宰……”
中岛敦来不及表达茫然、激动或者感谢的情绪,就听到童磨继续解释起眼前颇为诡异的场面。
“今天有点热,我捏了个冰球放在院子里降温。某人想要抱冰自.杀,没想到没有站稳,唇部黏膜直接粘在冰球上,撕不下来了。”
“抱冰……自.杀?”中岛敦双目放空,低声呢喃着。
织田作之助顾不上安抚中岛敦心里的怀疑与崩溃,耐心说明唯一的解决方法:“我们需要用凉水浇淋表面,帮助太宰重获自由。”
中原中也看清了中岛敦疯狂颤抖的瞳孔,随机摆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语气嘲弄地落井下石:“不用担心这个青花鱼混蛋,他的生命力顽强得不得了。”
“青花鱼?”中岛敦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复读机器,正因为庞大的信息量陷入短暂的卡壳状态。
过了一会,他想象出一条睁着鱼眼艰难摆尾的青花鱼,又隔空与大字型趴在冰球上满脸狼狈的太宰治划上等号,彻底说不出话了。
“不用担心,太宰会没事的,”童磨走过来揉了揉中岛敦的头顶,然后推着小男孩瘦弱的肩膀往厨房的方向走,“你肯定饿了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捂着公鸡打鸣一般持续嚎叫着的腹部,中岛敦忍不住红了脸:“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童磨又忍不住揉了揉小男孩被修剪得凌乱的短发。
从中岛敦的言行中可以看出,这个孩子已经忘记了昨天发生的事情,于是童磨默契地装作自己也不知道实情,将话题引导接下来的生活变动上。
“我已经和院长达成了协议。虽然暂时办不了正规的领养手续,但是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待在极乐教。等学校建成以后,我会集体给新生们办理个人户籍。”
“真的可以吗?”中岛敦下意识屏住呼吸,眼里既有忐忑也有期待。
童磨朝着他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当然可以,你完全可以把极乐教当成自己的家。这里还有很多同龄人,等到中午下课了,我带你去见见他们。”
中岛敦慌乱低头,想要借此遮掩即将涌出的泪水:“我也可以和他们一样……上课?”
“这是你应该拥有的权利。先让你填饱肚子,我再来帮你测试一下基础水平,看看应该被编入哪个班级。”童磨打开冰箱门,将已有的食材大致浏览了一遍,“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吗?”
中岛敦匆匆揉了揉眼睛,将眼角的泪珠抹去,脸上渐渐扬起一个温柔又腼腆的笑:“茶泡饭就好,非常感谢!”
于是……中岛敦一口气吃空了冰箱里储存的米饭。
在中岛敦差不多产生饱腹感的时候,他终于放下了碗筷,顶着羞红的脸将桌上的餐具转移进洗碗机,最后又被童磨塞了一份冰冰凉凉的焦糖布丁,带着他走出了厨房。
中岛敦看向放着巨大冰球的地方,冰球还在,太宰治却已经消失了。从某个角度看过去,冰球斜上方有一个明显的凹陷区域,想必就是之前和太宰治的脸亲密接触的位置。
直到现在,中岛敦才忍不住勾起唇角,感到一丝迟来的滑稽。
童磨也在这个时候笑出声:“你需要习惯这些生活中的小小意外。太宰他喜欢尝试一些新鲜的……事物。”
真的不是新鲜的“死法”吗?中岛敦忍不住腹诽。
童磨笑着朝中岛敦眨了眨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楼梯口。刚拐过墙角,中岛敦就听到童磨朝着走廊的方向呼唤了一个人的名字。
“龙之介,下课了吗?”
中岛敦顺着这个方向看了过去,发现有一个清瘦的黑发少年站在走廊中部,朝着童磨微微颔首。
“在下听闻了新人加入的消息,所以顺路过来看一看。”说完,芥川龙之介将不自觉露出怯懦神态的中岛敦打量了一番,白瓷般的面颊上浮现出明显的疑惑,“太宰先生说……新人非常强大。”
破案了,又是太宰治在背后捣鬼。
童磨对此并不感到意外,毕竟自昨天太宰强烈要求将中岛敦带回极乐教起,她就已经有了预感,知道接下来肯定会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与此同时,她也在一瞬间理解了太宰治的意思。
芥川龙之介是一个性格刚强、追求突破的孩子。中岛敦的性格则更柔软腼腆,在某些程度上说不定可以和芥川互补。太宰估计是从某个不为人知的渠道知晓了中岛敦的经历,打定主意好好培养他,却又不想亲历亲为,于是勾着芥川作为先遣兵,让芥川龙之介与中岛敦相互磨合。
现在,帮助两人顺利磨合的工作就这么被扔到了童磨的头上。
童磨的脸上还是温柔包容的笑,暗地里却快要把牙齿咬碎了。
太——宰——!
出于小动物的直觉,中岛敦顿时打了个寒颤,慌忙抬头看向童磨,想要从她的身上寻找一丝安慰。
芥川龙之介却将这个动作看成中岛敦软弱可欺的体现,眉头紧皱:“为什么不说话?”
中岛敦又茫然地看了过去,下一秒又感受到童磨按在自己头顶的温柔的力道。
“在房间里聊吧。”说完这句话后,童磨半强制性地一手一个,将两个半大孩子推进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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